火车的车厢里面。
在逐渐升起的万丈霞光下,弥漫而处的彩色毒雾渐渐消弭,朦胧中挂着一缕夜色的余晖,视野渐渐清明。
三道背影或高、或瘦、或被提拎着,排成一列,背对着逐渐消散的毒雾,消失在远处。
很快。
军事情报处的追兵到来,看着一片狼藉,仍有毒药雾气的车厢,停在车厢的门口,不敢靠近。
忽然间,军事情报处的特工神情一正,两侧分开,默契的站在两侧,排成一列,神情严肃,身体站的笔直。
后面跟着的帮派帮众在军事情报处特工冷漠的眼神下,也是讪讪一笑,乖乖的站在两侧的位置,让出一条路来。
一身黑色中山装,像是生意人一样的宋德生迈步从中间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军事情报处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员以及帮派力量的中坚高层,例如齐霄云和徐老三等青帮的人。
青帮作为传承古老的帮派力量,根基极深,在帮派势力当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第二,自然被其他帮派所簇拥。当然,这是不算斧头帮那种刀口舔血的疯子。
“怎么回事?”
宋德生止步停下,看着前方弥漫着的轻缈毒雾,在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前,神色忌惮,不敢贸然接近,转过头问道。
身后,军事情报处和帮派势力的人也是瞬间止步,停在门口,不敢接近,视线看向倒在廊道里面的特高课特工的尸体,吞了口口水,忌惮非常。
“组长,我们追过来的时候,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最早到来的军事情报处特工对宋德生回答说道:“特高课这支残兵在这里遇袭,据现场勘察的结果来看,应该都死在这里了。”
“酒玫瑰......”
宋德生心里面念叨着这个名字,脚步没有踏出一出,显而易见,他对酒玫瑰的毒术造诣特别忌惮。
军事情报处的特工请示:“组长,我们现在需要派人收拾现场么?”
“戴上防毒配置,不要亲身接触这里面的东西,戴上手套。”
宋德生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让下属下去,他则是蹲下身,摸了一下门口位置的弹痕,自语一声,道:“勃朗宁手枪,德系制作,国党标准军官的配置,难道他真的就是自己人?”
仰起头看向狼藉一片的车厢,宋德生看着明显的战斗痕迹,笑了笑:“有人说,刚才的车厢外面有动静,原来他们两个消失之后,跑来这里布置陷阱,守株待兔了。”
很明显,偷袭特高课的人就是军事情报处注意到的酒玫瑰和那个身份神秘的男人,从目前来看,对方真的不存在恶意,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和军事情报处并无交流。
“死的人装束都很相近,应该都是特高课的特务,他们并没有人员上的损伤。”
同时,宋德生对酒玫瑰和那个家伙的实力也心存震惊,两个人,解决了特高课的十多人?
即便这是一支残兵败将,但状态还保持在巅峰状态,两个人就解决了,这份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南京方面有个实力这么强的家伙,怎么从没有听人提起过。”宋德生暗暗咋舌,甭管这究竟是实力碾压,还是计谋布置,都可以称之为恐怖。
“组长。”外面有军事情报处的特工进来禀告:“车厢上面发现被遗弃的绳索,多个地方有被捆绑的痕迹,从痕迹上来看,好像只有一个人的活动痕迹,或者是两个人。”
“还有,一处有一些血迹,埋伏一方有人受伤了,不过并不重。”
“我知道了。”
宋德生缓过神来,摆了摆手,已经大致猜出了他们的埋伏方式,毒术与武力、枪法的结合。
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再面对高手的突然袭击,基本难以逃生。
可以说,特高课这支力量的消亡,完全源自于他们太过着急和轻视了酒玫瑰的毒术,不然,也不是没有反击的机会。
“尽快清理掉车厢里面的痕迹,把这些尸体清理掉,继续调查特高课、内务省还有没有残余的爪牙,有的话,按照老规矩办事,能活捉就活捉,不能就杀了。”
宋德生转过身,看着军事情报处的下属,没有对帮派力量有所避讳,这也是他的一种警告。
火车上面的主导权,由军事情报处接手了,其他人、势力只管服从,不允许添什么乱子。
青帮的齐霄云、徐老三都笑了笑,默认了这件事情,没办法,军事情报处毕竟是个权利极大的部门,青帮即便在各界涉及颇深,也不愿意得罪,也得罪不起。
至于其他的帮派势力也是敢怒不敢言,不过青帮都这么认怂了,他们也不傻,没有自寻死路。
“还有,对埋伏一方的人也展开调查。”宋德生始终没有放弃对秦修文和酒玫瑰的怀疑,若说是他这么就相信了秦修文的身份,那太扯淡了。
只是之前有特高课的大敌,她无法分出多余的力量进行调查,现在特高课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他自然不会继续无视下去,该查的还是要查的。
而且,这件事,必须要上报给南京。
还有一件事......
“总感觉暗中是有人算计,今天的事情充满了巧合和凶狠......”
宋德生没有把这个怀疑说出来,却打算调查出来,因为他有些不放心:“到底,是不是他呢?”
宋德生说的是秦修文,秦修文隐藏了真实身份,又给出一种模拟两可的错觉,难免不引起宋德生的警惕。
“查吧!查下去就知道了。”
宋德生心中自语,但不管怎么说,他今天没有得到什么坏处,只有益处,特高课的一支力量被灭,他必然得到嘉奖。
过了片刻,以青帮为首的帮派力量向军事情报处请辞,事情结束了,他们也不想和军事情报处这么可怕的组织久待,对于离开的事情,当然是心急如焚。
宋德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也不说话,这些帮派势力力量不乏一些不安分的家伙,平时给国党也带来了些许的麻烦,他还在想着要不要解决某些家伙,来一个杀鸡儆猴。
最终,还是齐霄云和徐老三两个青帮的重要人物硬着头皮说话了,表明自己等人没有和军事情报处作对的想法,做出了很大的让步,并说明是同一阵营的人,毕竟他们都是为了百乐堂的付元明而来,没有刻意敌对的意思。
宋德生眼神闪烁了一下,悄悄地放弃了心中的心思。
现在火车上完全是军事情报处占据优势,力量几乎没有什么折损,其他几方谍报势力伤的伤,残的残,有几个小命还在的都不一定。
帮派势力很明显,害怕军事情报处逐个攻破,把他们都给灭掉,因此迫不得已的选择了团结,这方面从青帮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一二。
“青帮。”
宋德生喃喃一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没有动作,讲真的,青帮害怕军事情报处,相对的,军事情报处也不愿意把青帮得罪死了,毕竟不是一般的帮派势力,传承这么遥远的岁月,有什么底牌,真的尚且难说。
转过身,宋德生头脑清楚的调节指挥。
“目前火车上的局势已定,内务省特高课即便有残余人员得以幸存,潜伏起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不过还是要把他们找出来。还有就是调查酒玫瑰和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尽快联系南京方面,把这件事上报上去,看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必须要重视的是,这两个人极度危险,必须小心谨慎,不得有任何的松懈,有机会带回来,那就带回来。”
没有闲杂人等在,宋德生的话也就简洁明了的许多,没藏着掖着什么:“还有就是斧头帮的付元明,派人继续调查,不能让他逃出去,这是上面的命令,务必要尽全力完成。”
“是。”
军事情报处的特工当即领命,由各个队长进行分布指挥,很快就分散开来,各自负责行动任务。
“帮派势力那边也盯得紧一点。”宋德生又是对周围的下属如此说道,他之所以不动帮派势力,也就是因为帮派势力的人太多了,单个看起来没几个,但集合起来,宋德生想全部吃下,基本是痴心妄想。
所以说,现在火车上第二个让宋德生警惕的,就属帮派势力了。
至于第一,当然是秦修文了。
“是,请组长放心,那些帮派,掀不起什么波浪。”
“还是要小心,快要抵达上海了,这些驻居于上海的帮派势力,搞不好还有什么底牌。”
宋德生摇了摇头,说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虽然他们还称不上是地头蛇,但还是小心点好。”
“而且,青帮可算是一个真正的地头蛇。”
“是。”
“嗯,下去......”
话音尚未落下,火车骤然减速,令宋德生微微一怔,有所感应的望向窗外,脸色微变。
火车,抵达中途站了。
火车上的旅客就要下车了。
“事发突然,命令所有军事情报处所属的特工,放弃原本的任务,赶往各个车厢的出入口,以防付元明随着乘客下火车。”
事发突然,先前指挥下去的命令全部推翻,宋德生不得已,发布指挥:“联系青帮,让他们组织帮派势力,一起行动,在这方面,我们的目地是相同的。”
没错,是相同的。
付元明的身份在斧头帮非常重要,通过他,能对斧头帮造成难以数计的伤害。
军事情报处和很多帮派势力都是对斧头帮有大仇的。
青帮和斧头帮虽然没有大仇,但相互之间的摩擦却是不断,而且受到其威胁,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斧头帮的首领真的是一位神龙不见尾的活阎王,说杀谁就杀谁。
青帮当老大当的久了,可不愿意脑瓜顶上放着一把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宋德生能够感觉到,青帮的这些人对于斧头帮的杀心,比很多人都要重。
这件事,青帮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办。
“时间紧张,全员出发。”
宋德生安排下命令,来不及估计太多,安排一部分人负责现场的清理,其他人都按照命令行事。
另一边,刚刚离开不远处的帮派力量也感受到了火车的速度,向窗外一看,顿时脸色一变,默默地对视,明白了过来。
“火车要停了,斧头帮......”
“要赶尽杀绝么?”
青帮的人群当中,齐霄云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徐老三,嘴角微微一挑:“徐老三,听说你背后的徐老头子可是十分害怕斧头帮啊!现在想赶尽杀绝,就不怕那个人报复?”
“齐霄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要注意辈分。”徐老三神色还算平静,自从这次任务以来,他没少被齐霄云挖苦,已经习惯了:“徐叔自然不会怕一个杀手头子,他老人家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即便那个人敢来,能走么?”
齐霄云哈哈一笑,随即止声,抓过身:“这话,我还是想听你在上海滩说,到时候,希望你能得到善终。”
徐老三眼睛一睁,冷哼一声,带有警告的说道:“齐霄云,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一条船?”齐霄云撇了撇嘴,说道:“我们又不怕他,来就来呗,杀了我们一堂的人算他本事,杀不了,就换我们杀他。”
“......”徐老三呼吸声一滞,随即咬了咬牙,暗骂一声:大爷的。
忘了这群死疯子,天不怕地不怕,不像他们......
“兄弟们,拿起吃饭的家伙事儿,我们去杀人。”
齐霄云懒得和徐老三废话,拎着刀就走了出去,背后跟着一群青帮的人,还有其他帮派的人。
徐老三咬了咬牙,也是跟了上去,不过心里面还是不免有些忐忑:“那个人,应该还杀不了徐叔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沿着走廊而去,心情各自复杂,换做对日本特务,他们还没有这么多的复杂想法。
可,一想到斧头帮的人,他们就是又敬又怕,可已经杀了斧头帮的人,他们就只能一路走到黑了。
......
......
火车的一等车厢里面。
付元明坐在椅子上面,品着一杯热茶,侧头望向车窗外面,脸上的色彩变幻,像是梦呓一声:“快要停了啊!”
从国外学习服装设计归来的女人坐在他旁边,已经不见了惶恐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还是家乡的水好喝。”
“家乡,自然什么地方都是美好的。”付元明回过头,不再看向窗外,说道:“如果有不美好的地方,我们就尽力修补,让它变得美好。”
“我就是这么想的。”女人点头,说道:“你要走了?”
“不走。”付元明摇了摇头,说道:“走了,反而麻烦更大,不只有我,还有别人。”
女人当然知道他说的别人是自己,咬了咬嘴唇,说道:“可是,安全的几率很大吧......你相信他?”
他,值得自然是突然造访的秦修文。
“相信,当然相信。”付元明看向门窗外面的走廊,回想起女人对他形容的所见所闻,想了想,说道:“不相信他,我早就死了。”
“他......好像跟你不一样。”
女人指的是气质和精神状态,秦修文比付元明看上去还要危险。
“这片土地上的人,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但,多数可以尝试着相信。”
付元明给出这样的回答。
火车上。
某一个车厢的房间门口。
秦修文靠在门口,一只脚踩在墙上,微低着头,像是一个看看被吵醒,睡眠严重不足的少年。
他和之前的衣装不符,此时换上了一身简朴黑衣的装束,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胸襟半开,黑色的吊坠在半空中闪烁着豪光,有些类似于少数民族的穿着观感。
抬手打了个哈欠,瘪了瘪嘴,秦修文瞪着一双没睡醒的死鱼眼看向一侧的车厢,内心轻轻地自语:“军事情报处的人,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紧接着,秦修文嘴角微微一挑:“不出所料,他们应该正在找我和酒玫瑰,可惜,怎么能找到。”
轻松而自然的笑了笑,秦修文转过身,瞥了一眼从车厢里面走出来的乘客,没有声张,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言不发的开门,走了进去。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凭借秦修文的伪装技术,装嫩的水准,对一般人来说,毫无破绽。
“秦老幺,外面怎么样?”
刚进来,房间里面就传来一声令人神魂颠倒的美妙声音。
秦修文的神态自然,抬起头做了一个手势,说道:“安全。”
酒玫瑰偏头望向窗外,忽然说道:“火车快停下了。”
不只是秦修文换了一身衣裳,酒玫瑰也是一样,霓虹色的衣裳搭在肩膀上,将里面受伤缠起来的绷带遮住,一点也看不出来受伤的样子,长发挽了起来,一支花簪别在上面,少了几分绝世妖娆,多了几分居家唯美。
晨光微露,夜色半褪,美人顾盼生姿,显得如此美妙,令人心绪宁静。
“快到中途的站了么?”
秦修文看了一眼酒玫瑰,很快别过头来,迈步走到窗边,背着手,想起正在一等车厢的付元明,心中自语一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选择现在下火车。”
秦修文还是那个想法,待在火车上比下火车要安全许多,尤其是经过火车上的大战之后,军事情报处和各大帮派势力摸不清付元明究竟在没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必定会派出大部分力量进行调查。
因此,如果付元明待在火车上,不露出破绽,确实会安全许多。
“秦老幺。”
酒玫瑰在他身后,扬起素手,召唤了一声。
“嗯?”
秦修文转过头,就看见酒玫瑰俯下身子,把床底下的春日俊彰拽了出来,见他脸部正朝着自己,直接一脚踹开,说道:“这个家伙的伤有点重,毒药我已经解了,但脑子里面的伤我治不了,跟喝了假酒似的,不知道咋整。”
说话的时候,她瞥了一眼秦修文完好无损的手掌,难以想象,这人的力道是有多重,差点一拳把人打成白痴。
“没关系。”
秦修文大致知道酒玫瑰的意思,这个特高课的特务头子是被他一拳打出脑震荡来了,而且还不是轻微那么简单。
不过,无所谓了。
“喂,你留他一命,有什么目地啊!”
酒玫瑰漂亮的眼睛里面不加掩饰的嫌弃,再度踢了一脚眼神有些木讷和心如死灰的春日俊彰,这是她踢的不知道第多少脚了:“干脆杀了,扔出去算了,没什么用处。”
“不着急。”
秦修文摇了摇头,把春日俊彰从苦海中解救出来,拽到自己的身前,俯下身,微微一笑,温和说道:“请问,你能说话么?”
春日俊彰面如死灰,像是一只呆滞的木偶,对秦修文的问话充耳不闻,简直跟一个活死人一样。
“没用的,自从落入咱们手里面开始,他就一句话没说过。”酒玫瑰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窗边的酒壶,有些贼心不死的说道:“估计是杀了,杀了喝......得了。”
反正,该拿的都拿了,酒玫瑰一点也不在意春日俊彰的生死,秦修文的动作在她看来是多此一举,无用至极。
秦修文浑不在意酒玫瑰的挖苦,看着春日俊彰的眼睛,笑着说道:“怎么?就这么认命了?”
春日俊彰的眼神微微动了动,扭过脖子,看着秦修文那双看似温和实则不良的眼睛,生涩的开口问道:“你要如何?”
“不如何。”
秦修文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双腿翘起,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春日俊彰的眼睛,说道:“咱俩,唠唠嗑。”
“没什么好说的。”春日俊彰闭上眼睛,了无生志的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修文露出无趣的神色,说道:“你就这么想死?”
“和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没什么好说的。”
春日俊彰的心境重新冷静下来,或者说,因为前所未有的绝望而变得平淡了,语气有气无力的说道:“若不是你,我们特高课也不会落入现在的局面。”
“大哥不笑二哥。”秦修文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对我的夸奖的。”
“你活不了多久的。”春日俊彰冷哼一声,说道:“你无法想象,特高课的力量又多恐怖,你今后将生活在绝望之中。”
“临死之前的威胁么?”秦修文不以为意,只是有些无趣,说道:“真是俗套。”
秦修文发现,每个日本间谍在临死之前的话都是这样,连威胁的内容都差不多。
“你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在真正的强大面前,你会发现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之举。”
春日俊彰对特高课的强大极为自信,偏头看了一眼旁边无聊的玩指甲的酒玫瑰,眼中有恨意,还有无力,说道:“今天,不是你的身手和布局有多恐怖,一切的原因都是来自于我们轻视了她。”
酒玫瑰茫然的抬起头,不明白他们两个的谈话内容为什么会涉及到自己,随即神色一狠,恶狠狠的说道:“看什么看,把你那张丑不拉几的臭脸转回去,再看,本姑娘就把你变成试验器材。”
春日俊彰的脸色僵了一下,有些恼怒,最后还是别过头去。
论恨意,他对秦修文和酒玫瑰的恨意相同,但论恐惧,他还是更怕酒玫瑰一些,没办法,一个浑身是毒的女人,由不得他不害怕,之前的痛苦,还记忆犹新。
酒玫瑰哼了一声,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秦修文,觉得无聊死了,低下头,继续玩指甲。
秦修文摸了摸鼻子,轻笑了一声:“轻视么......”
春日俊彰回过头,说道:“当然,你还是罪魁祸首。”
秦修文耸了耸肩,他觉得无所谓,酒玫瑰确实发挥出来的作用比他大,春日俊彰说的话不无道理。
春日俊彰继续说道:“我现在也知道了你的把戏了。”
秦修文笑了笑,说道:“哦!然后呢?”
秦修文先前针对特高课的布置只不过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经历过,反应过来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就是为时已晚。
火车车厢里面的乘客,事先被秦修文和酒玫瑰用武力和话给恐吓走了,自然就落入了一片空无一人的寂静。
那些所谓小儿科的手段,只不过是秦修文刻意而为的简单布置,有两重目地。
一是以此来吓唬特高课的特工,让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陷阱上面,从而以这种简单的布置刺激他们的心理,让他们失去冷静的心境。
二是为了隐藏真正的杀招,也就是酒玫瑰的毒药布置,酒玫瑰事先布置了无色无味的毒药,渗透了整个车厢,但如果刻意要查,也能查出来。
因此,必须有让特高课特工注意力转移的布置。
小儿科的手段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而暗中还有毒药在渗透他们的身体。
不过,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春日俊彰这时候反应过来,再得意,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
秦修文也没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来听他说这些废话。
春日俊彰眼中生出不屑的光芒,说道:“所以,这不过是一些小聪明罢了......”
“但你还是上当了。”秦修文打断他的话,非常耿直的说道。
一旁,酒玫瑰瞥了一眼春日俊彰,不屑的说道:“都成阶下之囚了,还傲娇个什么劲啊!小聪明,那你怎么被抓住了?要不是留你一命,你就没了,还在这嘚瑟个什么劲啊!”
春日俊彰本来惨白的脸色顿时变红,心中气愤异常,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实话。
春日俊彰可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哪能就这么承认自己话中的漏洞,撇过头,冷笑说道:“我不过是一时疏忽大意罢了,再来一次,你们绝不会成功。”
“这话说得好。”秦修文点头赞同,然后笑着问道:“杀了你,你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么?”
“我......”
酒玫瑰的反应可就直接多了,一点也惯着春日俊彰的脾气,一个起身来到春日俊彰的面前,二话不说,在他骇然的目光下,一脚踩下,动作显得极为粗鲁,却依旧美丽动人。
“你说你,装什么玩意呢?”
酒玫瑰喝了一口酒,一口咽下,脸上升起两朵晕红,如秋水的眼眸似乎要滴水一样,轻轻地打了个酒嗝,简而言之的说道:“欠揍。”
一旁,秦修文忍不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喝多了,怎么感觉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酒玫瑰似乎对脸有些情有独钟,连踩了春日俊彰的脸十几下,最终还是秦修文看不下去了,怕春日俊彰被踩死,才给拉了下来。
春日俊彰浑身颤抖,死死的盯着酒玫瑰,内心的恨意升到了极致,恨欲发狂。
“瞅什么瞅!”
酒玫瑰猛地一瞪眼,偷偷的看了一眼秦修文,趁他不注意,悄悄地一蹬大长腿,又是给了一脚。
“再看,砍你妈的头。”
“......”
春日俊彰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眼睛都红了,难保冷静。
脚啊!
脚脚都踩在了脸上,他现在脸上都是红色的鞋印。
秦修文哭笑不得,赶紧把酒玫瑰拦了下来,对她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我真有用,你......忍着点。”
“好。”
酒玫瑰很豪爽的答应了,从侧畔滑落的漂亮长发沾着一点酒水,甩到耳后,脸色嫩红,美眸认真的看着他,打了个酒嗝:“嗝~一会儿陪我喝酒。”
秦修文这才注意到,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酒玫瑰就已经喝下去了近两壶酒水,都是一斤装的。
“还真......不愧是酒玫瑰。”
秦修文自愧不如,点头答应了下来,说道:“好,一会儿再说。”
酒玫瑰吧唧吧唧粉嫩的小嘴,把下巴放在酒壶上面,醉醺醺的美眸瞥了春日俊彰一眼,低着头转过身,来到窗边,仰天长饮。
“......”
秦修文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春日俊彰,眼睛一凛,不怀好意的一笑,说道:“我可以给你活一次的机会,但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春日俊彰心中早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为之一凛,仰起头看着他,问道:“你要审讯我?”
秦修文微笑着点头,笑容满面,但此时放在春日俊彰的眼里,却是无比的虚伪。
“你不过是一个杀手,要我们特高课的情报,有何用处。”
“没有用处,我为何要留你一条性命。”秦修文眯了眯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阁下的姓名,可否告知一下。”
春日俊彰避而不答,错开话题,问道:“你有什么目地?”
窗边的酒玫瑰放下唇边的酒壶,转过身,微低下头,用上挑着眸子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顺便打了个酒嗝。
“这就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了。”
秦修文笑容微微淡了下来,眼神冷漠,重复自己的问题:“姓名。”
“呵!”春日俊彰转过头,冷笑一声,他是什么人,打死也不会说的。
“不说?”
秦修文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门窗外面,心知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耗费,索性直接捏住了春日俊彰的下巴,慢慢握紧,眼中涌出危险的光芒,突出一个字:“说。”
“你放弃吧!我是大日本帝国最忠实的勇士,绝不可能向你服从......”
“不说?”
秦修文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根本就没理会春日俊彰说什么,一只手握紧他的手指,慢慢用力,随即猛地一拧。
伴着“咔嚓”的一声。
春日俊彰的手指直接被秦修文掰断,无力的垂在地上,变成诡异的形状,颜色同样变化成死灰色。
春日俊彰无力抵抗,闷哼一声,看着秦修文冷漠的眼神,无比倔强的一言不发。
“呦,还是块硬骨头。”
秦修文嘴上笑了笑,心中则是沉了一下,有些想骂人,他可没有多少时间可费,审讯春日俊彰的时间太久的话,他只能放弃。
一旁,酒玫瑰看热闹看的挺无聊的,撇了撇嘴,说道:“你看,我就说吧,干脆杀了算了。”
春日俊彰面对生死,心中不可能没有波澜,但只是很小罢了,转过头,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中国话学的不错。”
秦修文眼神有些阴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审讯,等不招供再说,这么一想,他又是捏碎了春日俊彰的一根手指头。
接下来,就进入无聊的死循环之中了。
酒玫瑰都已经又喝下一壶酒了,看的实在忍不住了,起身说道:“秦老幺,你行不行,要不我来?”
秦修文还是第一次审讯手段被人质疑,沉默片刻,让开身:“你来。”
“我来就我来,闪开!”
“......”
酒玫瑰出手,看着可比秦修文的审讯方法省力多了,而且还平添几分残忍的......优雅。
带来痛苦却不致命的多种毒物药剂相互结合使用,任由在春日俊彰的身体上蔓延,发挥出各自的作用。
春日俊彰像是被一个煮熟的大虾一样趴在地上,身体不断的痉挛颤抖,脸色发青,而且皮肤下面还有诡异的血线流动,张大着嘴巴,不断地流淌下口水,身下已经积蓄成河。
“呃......啊......”
春日俊彰发出难以抑制的呻吟,血丝涌动的双眼瞪的很大,神情呆滞,充满了痛苦,不断的流淌下泪水。
窗口,酒玫瑰慵懒的倚靠在那里,微低着头,捧着一个酒杯,轻抿了一口,转过头说道:“别在那愣着,喝一杯。”
“好。”
盛情难却,一旁的秦修文抬起头,接过一杯酒水,看了一眼酒玫瑰身边的酒瓶,暗叹一声,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饮下,秦修文面不改色,看了一眼在痛苦中挣扎的春日俊彰,摩挲了一下手指,目光深邃,等待着他的招供。
秦修文得承认,酒玫瑰这种使用毒药带来痛苦的折磨方式,比他的刑讯手段要轻松的多了,而且实用效果不小,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刑讯室里面的常规刑讯手段还要杰出。
“你留下他一命,究竟想问些什么?”酒玫瑰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醉眼朦胧,打了个酒嗝,紧接着好奇的问道。
“日本特高课的特务头子,说不定知道什么重要的情报。”秦修文头也不回的说道:“多掌握日本人的一个动向,就意味着中国人多了一份安全。”
听到这话,酒玫瑰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啧啧出声:“这话可不是像你说的,怎么,小人当久了,想当英雄?”
“顺手而为的事情罢了。”秦修文佯做没有发现酒玫瑰语气中的讥讽,神色平淡的说道:“我是中国人,可不想有朝一日生活在日本人的统治之下。”
“思想觉悟挺高的嘛!”
酒玫瑰仰起头咧嘴笑了一下,露出皎洁的皓齿,侧畔的两捋秀发垂在修长的脖颈上,然后忽然说道:“我也一样。”
“嗯?”
酒玫瑰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指着春日俊彰说道:“这个家伙的骨头挺硬的,比我见过的都硬,一时半会儿估计招不了供,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
秦修文微微皱眉,也是感觉到难缠至极,但又别无他法,想了想,说道:“再试试,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那就......”
秦修文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隐约觉得可行,顿时眼睛微微一亮,随即恢复如常。
“那就怎么样?”
“先审审看,不行再说。”秦修文神色轻松了些许,微微一笑,看着遭受苦难的春日俊彰,摩挲着酒杯,自行倒了一杯,和酒玫瑰手里和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莫名其妙,故弄玄虚。”酒玫瑰鼓了鼓嘴巴,略带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拿起酒杯,学着秦修文的样子,一饮而尽。
只不过,她可比秦修文喝酒的样子漂亮多了,酒水在唇边溢出,顺着精致的下巴流淌下修长的脖颈上,晶莹的水光闪烁,多出了几分性感的野性。
时间过去许久。
火车已经停在了中途的火车站,进行短暂的停放休息。
秦修文出去过几次,发现军事情报处的特工还有各大帮派正看守着火车车厢的各个出口,走廊里面也有派人搜查,都在全心全力的寻找付元明的踪迹。
同时,秦修文也能察觉到,军事情报处在调查付元明的踪迹之余,也在调查自己和酒玫瑰的踪迹。
“火车一停,这群人的心明显慌了。”
秦修文摇了摇头,推门走进了房间,看了一眼地板上像是死人一样的春日俊彰,抬腿踢了一脚。
春日俊彰翻了个身,胸膛以轻微的弧度起伏,发青色的嘴唇打着颤,明显还活着。
见状,秦修文也放下一份心,然后看向坐在墙角,抱着酒瓶子,满身酒气的酒玫瑰,挑了挑眉,说道:“差不多得了。”
酒玫瑰缓缓抬起头,看见是秦修文,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了,头有点晕,不能再喝了,嗝~”
“......”
秦修文无语的别过头,说道:“怎么样了?”
“别提了。”
酒玫瑰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挠了挠头发,长发披肩洒了下来,神色带着不满,说道:“骨头硬的很,现在还不说,我都想直接弄死他了。”
“弄死他也没用,我另有安排。”
说话间,秦修文蹲下身,捏起春日俊彰的下巴,看着他涣散的双眼,说道:“最后一次机会,说么?”
春日俊彰此刻已经神志不清,完全凭借锻炼出来的本能在行事,纵横在身体里面的痛楚令他无时无刻的都在痛苦中度过,令他不受控制的令大部分精力在对抗,精力愈加衰弱。
秦修文的声音在他耳边,就像是在遥远的地方回响一样。
停顿了一会儿,春日俊彰虚弱的说道:“不知道。”
酒玫瑰走了过来,更没有耐心的踢了春日俊彰一脚,满脸的嫌弃,转过头问道:“你有什么安排?”
秦修文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放了他。”
酒玫瑰顿时愣住,呆呆的看着秦修文。
春日俊彰也是一样,忍着痛苦看向秦修文,满脸的不理解。
放了他?
酒玫瑰缓过神来,问道:“为什么?”
秦修文低头看了一眼同样好奇看着他的春日俊彰,歪了歪头,缓缓举起一只手,变化为拳头,然后一拳砸下。
“嘭”的一声,春日俊彰的头部遭受重击,很直接的晕了过去。
秦修文收回拳头,吹了一口气,对酒玫瑰说道:“外面有人在找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查到这里来,他是个麻烦。”
“杀了,扔出去就好了啊!”
酒玫瑰翻了个白眼,说着就要动手,一把带着血槽的匕首从袖口划下,瞄准春日俊彰的脖子,就要插下去。
“别。”秦修文吓了一跳儿,赶紧出手给拦了下来,给出解释:“我打算把他给交出去。”
“交出去。”酒玫瑰眨了眨眼睛,收回匕首,有些茫然的问道:“交给谁?”
“你认识红党的人么?”
“红党?”
酒玫瑰摇了摇头,说道:“听说过,没见过。”
秦修文摇了摇头,说道:“那,只能给国党了。”
“国党。”酒玫瑰记得追杀过自己的势力就有国党的人,闻言撇了撇嘴,说道:“国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他们还不如杀了扔了。”
“一个不开口的家伙,不如交给国党,让他们拿去审问。”
秦修文说道:“如果真的审问出来,这个特务在国党手里发挥出的作用,比我们要大。”
酒玫瑰也不是什么顽固派,此时又和秦修文合作,用不着因为一个将死之人而吵架,便没有多说什么:“随便你,反正一个死人罢了。”
秦修文笑了笑,说道:“你把他身上的毒给解了,醒了就打晕,我去安排这件事,等我回来,就离开。”
酒玫瑰比划了一个手势,耸了耸肩,示意没有问题,一切由秦修文说了算。
秦修文俯下身,看了看春日俊彰的脸,略有可惜的叹息一声,随即转过身,摆了摆手:“我走了,你少喝点酒,一切小心。”
“放心吧,只能别人有事,我不带有事的......嗝......”
“.......”
秦修文摇了摇头,推开门离去。
......
......
火车已经停下。
迸发出悠长绵延的汽笛声,紧接着,一阵白烟从火车上空升起。
火车各个车厢的门大开,到达目的的乘客从火车上,背着行礼,随着人群走出,短短片刻,火车站的出站口就全部都是人。
火车某个车厢里面。
“还没有找到付元明的踪迹么?”
“报告组长,还没有。”
“那个家伙,能躲到哪去。”
“组长,会不会是付元明伪装容貌,已经随着人群离开火车站了。”
“......”
宋德生微微皱眉,看向窗外不断涌动的人群,心中有些摇摆不定,付元明既然能在斧头帮当上百乐堂的堂主,本领非同一般,凭借他的本事,混入人群中隐藏身份,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所以,付元明究竟是在火车上,还是已经下了火车。
一步差,步步差。
现在的步子要是走偏,军事情报处的行动也就失败了,付元明也意味着得以逃生。
“该死,斧头帮真是麻烦。”
宋德生想拍桌子,这种明明知道他在附近却抓不着的滋味真的是不好受。
正在这时。
门外走进来一名军事情报处的特工,对宋德生挺身立正,神情严肃,还带点恐惧,说道:“组长,属下有重要事情禀告。”
宋德生转过身,说道:“什么事情?”
军事情报处的特工‘郭友军’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双手奉上,说道:“组长,刚才在搜查期间,一名年纪轻轻的青年把这张纸条交给了我,让我务必转交给您。”
“纸条?”
宋德生带着一丝疑惑,接过纸条,看了郭友军一眼,然后将之打开。
‘交于军事情报处的行动主事人,亲启。
事出仓促,打扰之处还望阁下见谅。
率先说明,本人并无恶意,今日写信前来,是为了送给军事情报处一份大礼,一份非常大的大礼。
日本内务省特高课此次行动的负责人,想必阁下以为他已经死于我手,但他还活着,就在二等车厢的201号房间,目前已经得以控制,希望阁下能够尽快带回军事情报处进行处理.......’
特高课的行动负责人?
宋德生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人已经死了呢,没想到居然在他们的手里掌握着。
“201号房间。”
宋德生自言自语了一声,然后问道:“那个青年呢?”
郭友军低下头,说道:“报告组长,走了。”
“走了,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郭友军面露苦笑,回应说道:“拔苗助长,属下不是对手。”
何止不是对手,简直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
他还没有什么动作呢,翻手就被人控制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三岁孩童,那个人就是一个成年人,各方面的差距都是云泥之别,相当的恐怖。
宋德生眼睛一睁,随即放弃了呵斥,摇了摇头,说道:“算了。”
紧接着,宋德生一刻没有耽搁,直接安排军事情报处的精英特工和自己一行前往,活着的特高课行动主事人,意义非同凡响,不能轻视。
此时的201号房间。
秦修文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回来后,和酒玫瑰打了声招呼,然后一拳把春日俊彰砸醒,抬了抬下巴,说道:“良心发现,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选择了么?”
“休想。”春日俊彰醒后的第一个句话依旧很强硬,坚定不移,不为所动。
“你可要想好。”秦修文眯了眯眼睛,说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作为行家人,应该清楚的很。”
“你想要干什么?”春日俊彰有了不详的预感。
“也不干什么。”酒玫瑰在旁边撇了撇嘴:“觉得你麻烦,嫌费事,直接把你卖给了军事情报处。”
一听这话,春日俊彰怔了一下,自己被当做货物给卖了?
而且买家还是军事情报处?
稍微停顿过后,春日俊彰神色一狠,直接就要咬断舌头,先前的痛苦他已经品尝过了,再落在军事情报处的手里,他怕有朝一日撑不过去。
可惜的是,秦修文的动作更快一步,在他咬断舌头之前,秦修文简捷明了的一记拳头直接把他的牙齿全部打碎。
春日俊彰绝望之下的筹划就这么被打断了。
“老实点。”秦修文的神色有些不满意,收起拳头后,还踹了春日俊彰一脚。
“你别猖狂的太早。”春日俊彰恨欲发狂,牙齿漏风,准确的形容是口齿不清:“你真以为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布置都被你留在火车上了么?大错特错,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今天后悔。”
“没用特高课来形容,而是用日本。”秦修文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眼睛眯了一下,顿时有所遐想,缓缓开口说道:“你说的,是内务省的特务,铃木花相吧!”
春日俊彰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心情激荡之下说了错话,晃了晃头,给了秦修文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装什么装,我说怎么感觉忽视了什么。”秦修文摇了摇头,一拳将之打晕,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跳火车逃生了,火车的这个速度......算了,现在已经为时已晚,不重要了。”
轻松随意的把春日俊彰踢到一边,秦修文看向酒玫瑰,说道:“一切搞定,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酒玫瑰有些依依不舍,眼冒水光:“确定不把他弄死么?”
秦修文无语,心想这个女人怎么如此残忍,摇了摇头,转过身说道:“都已经交易完成了,不能再反悔了,走吧。”
“交易?”
“嗯,我随手从军事情报处那里抢......交易来二百法元,当做交易的金额。”
“给我!”
“......”
“不给,我弄死他。”酒玫瑰指了指地上昏过去的春日俊彰,满脸认真。
“......”
秦修文无语的抚了一下额头,咬牙扔了过去:“给你。”
酒玫瑰笑容展开,比秦修文走的还快:“走吧走吧......”
“......”
等宋德生率人到达201号房间的时候。
秦修文和酒玫瑰已经离去,只留下模样凄惨的春日俊彰晕倒在地,衣裳痉挛,被翻得什么东西都没有剩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怎么样的对待了呢。
“封锁房间,禁止其他人出入,还有调查可疑人员......”
宋德生推开房门后,没有第一时间理会地上的春日俊彰,进行房间内的详细搜查后,转过身对属下发布命令,严禁闲杂人等接近。
紧接着,宋德生亲自检查过昏迷状态的春日俊彰,用手拉了一下他软绵绵,形状怪异的手掌,目光逐渐深邃,有些惊讶:“骨折了。”
放下手,再看了看眉宇间仍有痛苦之色的春日俊彰,宋德生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过多的折磨痕迹,只是有很少的审讯痕迹,当他脸上的痛苦却不似伪装:“是......用毒折磨过么?”
他可是记得,那个人的同伴是东北最擅长用毒的杀手,酒玫瑰。
“咦?”
就在这时,宋德生正在春日俊彰身上摸索着的手掌一顿,从内衣的胸襟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纸片。
打开后,纸片上面写着一行标准的楷体,没有任何的特色在内,虽然很标准,同时这意味着很死板,与之前收到的纸片是同一个人所写。.
“是他。”
宋德生眼神微微变幻了一下,随即没有细想,仔细阅读起秦修文留下来的内容。
‘这人就是日本内务省特高课的行动组长,身份不同一般,在特高课极其重要,手中掌握着日本宪兵军部的重要情报,需谨慎对待,万万不得大意,如果审讯成功,对军事情报处的好处,不可估量。
因此人的身份关系,我劝你们可以尝试着将消息透露出去,联系南京方面,进行人员上的支援,做一个陷阱,看军事情报处内部有没有潜伏下来的日本间谍。
如果有,因此人的身份不同一般,你们又在将人运输回南京的途中,有这两种因素在内,他们可能会冒险行事,进行一次解救行动。
由此一来,可以让他们自投罗网。
没有的话,也没什么大碍,一次尝试罢了。’
看完这行字体,宋德生的手掌微微一紧,眼中涌出思索的光泽,静静思考了片刻,觉得可行。
“这人,真的是我们军事情报处的人?”
宋德生摇了摇头,继续向下看,纸片上还记载着一些信息。
‘据我观察,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其中都有一定的不合理处,中日谍报组织之间的开战,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简单调查过后,我可以确定,暗中一定是有人算计你们,刻意挑起中日谍报组织之间的战争,用以特殊目地。
目前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你们在追杀的目标‘斧头帮’进行了这次挑拨,唯有他们能在你们开战之后得到最大的利益,保证自身的安全。
所以,请务必小心斧头帮,他们的实力不简单,我刻意从蛛丝马迹调查过,却没有任何尾巴,查无可查。’
宋德生的眉毛渐渐聚拢,神色凝重,不断重复的看着这些话,眼中有疑惑,也有怀疑,他觉得最有怀疑的就是这个留下信息的人,也只有他给了他这种被算计的神秘感觉。
“难道说,不是他,真的是斧头帮刻意的挑拨?”
宋德生觉得可能性不高,在他们的追捕下,可以确定的是,只有付元明一人在斧头帮百乐堂众多帮众的保护下,跑上了火车,而且已经身负枪伤,即便有活动能力,也不会好到哪去。
当然,也不排除火车上还有斧头帮百乐堂的人的嫌疑,只是可能性不大。
斧头帮的本事很大,从他们能在军事情报处、特高课等多方势力的围杀下杀出一条生路,就可以看出一二。
所以说,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
尤其是现在,留下纸条信息的人明确表达了善意,极有可能真的是军事情报处的人,宋德生更是放下了对他的怀疑,反过来说,对斧头帮的怀疑也就愈加高涨。
“如此一来,斧头帮的目地也就是尽力拖延火车上的行驶时间,想要拖延到火车抵达中途站,然后——逃生。”
宋德生霍然望向窗外,扫视着不断流逝的人群,心中几乎可以确定这种想法,二话不说,直接发布命令:“立即通知军事情报处所属,下火车进行追捕斧头帮付元明为首的成员,注意,斧头帮的人可能不止付元明一人,务必小心对待,其他人可以杀,付元明留活口。”
“是,组长。”
军事情报处的特务愣了一下,随即领命而退,推开门,快步而去,进行传达命令。
“宋组长,您这是......”
看着离去的军事情报处特务,再看向神色果决的宋德生,负责这次行动的一名队长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焦急的看着宋德生,心里面极度不安,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个有违常理的命令。
按理来说,既然没有在火车站发现付元明的踪迹,即便安排人去调查,这应该把大部分主力放在火车上,继续调查啊!
“有一个怀疑而已,放心,等火车开动之前,要是还没有找到,我会继续安排人在火车上进行调查的。”
宋德生头也不回的给出解释后,不再理会那名队长迫切和焦急的心情,神情凝重的看着手上的纸片。
纸片上记载的信息还没有就此完结,还有一行信息。
不过,与之前标准、没有任何特点、死板僵硬的字体相比,这段字体多了几分仓促的感觉,像是比较匆忙的时候写出来的。
‘哦,对了,这次内务省的特务头子叫做铃木花相,他在特高课破开围杀,你们追杀的期间已经跳下火车逃生了。
以火车行驶的速度,他坠车死亡的几率不大,但周围都是碎石,受伤,甚至重伤的几率都不小,可能会摔断腿。
你们追不追杀都随意,有一定的几率把他抓捕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无功而返。
如何做决定,看你们自己的想法。’
再往下,纸片变得一片空白,那人传递的信息到此结束。
“铃木花相。”
宋德生用心记住这个名字,没有犹豫,立即命令一个行动小队进行沿着火车轨道方向进行追捕,目标铃木花相,是一个受伤的男性。
既然掌握了对方的行踪,以军事情报处的秉性,宋德生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毕竟抓住一名日本特务头子,功劳可是不小的。
在军事情报处一众属下无法理解的目光下,宋德生直接棺材钉钉,落下定论,然后把春日俊彰唤醒。
春日俊彰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宋德生这张陌生的面孔,再环视过周围,想起秦修文的话,心中一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军事情报处行动科,特别行动组组长,宋德生。”
宋德生亮出自己的身份证件,在春日俊彰眼前一晃,说道:“你是特高课的行动组长?”
春日俊彰满脸茫然,说道:“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就是你了。”
宋德生对日本特务的反应早已经熟读于心,压根不理会春日俊彰的否认,说道:“你被捕了。”
说罢,不理会春日俊彰的反应,转过身,摆了摆手:“带走。”
“我......”
春日俊彰绝望,自己还真就被当做货物一样,被那一男一女给卖了,而且对方还真就是军事情报处。
他想要自我了断,但可惜的是,没有任何手段能够自我了断。
另外一边。
秦修文在走廊尽头看着军事情报处的人,挠了挠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在军事情报处察觉之前,拉低了帽檐,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
“嗯?”
刚走出201房间的宋德生忽然感觉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下意识的朝着有感应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像是夜宿未醒的青年背影,微微皱眉,也没在意。
“走吧!”
宋德生扭过身,看了一眼满脸不甘心的春日俊彰,对军事情报处的属下用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去。
春日俊彰的身份在特高课很重要,相对的,对军事情报处的用处也很大,所以说,务必尽早的带回南京的军事情报处总部。
不过,想到秦修文提议出来的以春日俊彰为饵的事情,宋德生觉得可行,但也必须请示过南京之后才行,还有就是秦修文的身份问题。
方方面面都要禀告给南京方面,不然出了什么意外,宋德生也不好解释,担不起这个责任。
“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宋德生想了想,摇了摇头,把这事暂且放在脑后,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关于春日俊彰的处理问题。
上报给南京之后,押送春日俊彰回南京的事情是由他亲自负责,还是派信任的属下负责,无论那种决定,势必会影响抓捕付元明的行动。
“算了,还是把这件事全权上报给南京,由南京进行调动吧!”
宋德生的性格偏稳健,安分守己,有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把事情交于南京做决定,他也不会受到什么刁难和指责。
.......
.......
另外一边,秦修文也是来到他和酒玫瑰的新落脚点。
秦修文本想不告而别来着,但想了想,还是算了,酒玫瑰的实力不错,日后说不定有借用到她的时候。
秦修文进了房间后,抬起头一看,顿时满头黑线,神情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房间里面,酒玫瑰大大咧咧,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屁股旁边横倒着喝光了的酒瓶,瓶口还滴落着几滴酒水。
酒玫瑰则是捧着一堆美元,在那里乐不思蜀的数着,笑容满面,眉开眼笑。
数的开心时,那双脚也随着心情开始荡了起来,嘴里面还哼着莫名的小曲,虽然还算是优美动听,但却没有什么意境。
俨然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察觉到秦修文进来,酒玫瑰瞥了一眼他,眨了眨眼睛,随即就在秦修文的满头黑线中,开始手忙脚乱的往怀里面塞钱,一时间,美元横飞,差点被风给兜出窗外。
“我帮你。”秦修文忍住无语,表情还算和善,上前一步。
“你别动。”
瞬息之间,酒玫瑰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声音变得极度尖锐,警惕的看着秦修文,一边盯着,一边塞钱。
秦修文停在原地,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的看着守财奴模样的酒玫瑰,心情无法诉说。
把钱塞了起来,酒玫瑰的神情才算平静下来,恢复了常态,从一个面目狰狞的大妈变成了一个妩媚多姿的美女杀手。
“你回来的怎么这么快?”
说话的时候,酒玫瑰还是有些警惕,唯恐秦修文抢她的钱,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今天抢的钱很多,足矣支持她很长时间的大手脚花销。
“我就过去看看,又不会跟他们有什么接触。”
秦修文解释了一句,随即不再说话,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和酒玫瑰之间的合作和和平相处的基础就是,他没有动酒玫瑰的钱。
一旦动了,呵呵。
什么和平,什么合作,都是假象。
“怎么样?”
“已经带走了。”
秦修文回答了一句,然后想起一件事,对酒玫瑰说道:“你说的那件让我帮助你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也......也没什么事儿,哈哈......”
听到秦修文主动提起这件事,酒玫瑰顿时眼神躲闪了一下,妩媚的笑容微淡,喝了一口酒,伪装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切过话题,问道:“秦老幺,你知道这老些特务为什么出现在火车上么?”
酒玫瑰伪装的本事真的不咋地,一听这话,秦修文就觉得她说的事情和斧头帮应该有点关系,但他没有说破,而是点了点头,说道:“追杀斧头帮百乐堂的付元明,听说斧头帮的首领前段时间干了一件大事,导致很多人都恨上了斧头帮,因此而报复。”
“斧头帮啊!”
酒玫瑰摸了摸鼻子,偷偷的看着秦修文的表情,一旦秦修文的表情有任何不对劲,她想好了,立刻止口不言:“斧头帮......还挺厉害的哈!”
“......”
秦修文哭笑不得的点头,说道:“确实挺厉害的,尤其是他们的首领,中国第一杀手,名不虚传。”
“你们过过招?”
“......没有。”
秦修文哑然失笑,说道:“我可不在他的猎杀目标之内,而且也没什么接触,连面都没碰过。”
酒玫瑰追问:“那你和斧头帮的其他人有过接触么?”
看见秦修文的眼神出现异样的光泽,她连忙解释说道:“我就觉得他们挺厉害的,想听听他们的事迹和实力。”
“也没有。”秦修文说道:“斧头帮的活动范围在上海以及周围的地域,我平时也不来上海,和他们并没有任何接触。”
不知道酒玫瑰的目地之前,秦修文没有说出付元明的事情。
“那也就是说,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了?”
秦修文愣了一下,随即面露苦笑,说道:“你这个形容真是.......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没有仇?”
“......没有。”
“那好吧!”
酒玫瑰仔细观察过秦修文的表情,觉得他没有撒谎,就放下了心,说道:“我想让你帮我找到斧头帮的人。”
秦修文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你找他们干什么?”
“......”
唯恐秦修文问的太多,暴露自己的真实目地,酒玫瑰赶紧隐藏起自己心虚的反应,瞬间强势起来。
秦修文端详着酒玫瑰的神态反应,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和斧头帮有仇?”
“没有啊!”酒玫瑰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找他们有点事情。”
“杀了斧头帮的人,然后拿悬赏?”
“不是。”酒玫瑰连连摇头,觉得秦修文的废话真多,这不是他们在事先说好的事情嘛:“我又不是赏金猎人,我做人做事很有准则的,我找他们真有事。”
“啥事儿?”
“不告诉你。”
酒玫瑰骄傲的一撇头,随即竖起一根手指,威胁道:“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事情,不能反悔。”
秦修文挑了挑眉,见酒玫瑰的神情真的不似作伪,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说道:“好!”
酒玫瑰顿时眉开眼笑,大大咧咧的拍了拍秦修文的肩膀,说道:“不愧是本姑娘看中的人,就是讲信用。”
秦修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再看了看酒玫瑰跟变色龙一样的脸,撇了撇嘴,不愿意多搭理她。
这女人比唱京剧的变脸还快,极为可能是个神经病。
“走吧!”
秦修文刚刚转过身,随即忽然想起一件事,倒退了两步,认真的看着酒玫瑰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摸了摸下巴,端详了半天。
酒玫瑰被他看的瘆得慌,忍不住双手抱胸,警惕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想对我干什么?”
秦修文眼睛没有离开过酒玫瑰的脸,平静的说道:“你这张脸太引人瞩目了,标志特点十足,只要对你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你就是酒玫瑰。”
酒玫瑰莫名的感觉秦修文的话有点不对劲,但不妨碍她露出得意的神色,梳了梳头发,扬起精致的下巴:“那当然了,本姑娘天生丽质,生的好看,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行,得变丑。”秦修文压根不理会,冷冷的给酒玫瑰泼了一盆冷水。
酒玫瑰顿时脸色僵硬,差点把自己的头发薅下来,果断拒绝:“不,本姑娘行的端,坐的正,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来没有说过埋起头来做人。”
秦修文的态度同样坚决:“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我不。”酒玫瑰长发披散了下来,露出自己的小虎牙,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母老虎。
“休想,不然小心我放毒。”
秦修文纹丝不动,眼神没有任何的躲闪,再看向酒玫瑰的身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看了半天,最后皱起眉头来。
酒玫瑰被看的发毛,抱着胸再度倒退,声音都变得尖锐了:“秦老幺,你是流氓么?”
“还是说......”酒玫瑰的表情忽变,像是一只野性十足的野猫,露出妩媚的笑容,声音也变得销魂起来,仿佛能把人的骨头变得酥软无力:“你现在暴露最真实的自己了,冷酷的外表下,那闷骚的本性。”
说话间,酒玫瑰将挑逗的手指点向秦修文的胸膛,魅惑性十足。
“啪!”
一巴掌落了下来,狠狠地拍在那只白嫩的小手上,打落下来。
酒玫瑰一时不察,身体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惊慌失色的栽倒,随即看着以肉眼可见速度变红的手背,赶紧小心的吹了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疼......”
谁知,秦修文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十分冷淡的说道:“胸太大了,一会儿包上束胸,还有你的腿太长,也有点醒目,一会儿换上宽松的长裤,这样对你的伤势也有好处。”
“......”
酒玫瑰呆滞在原地,整个人都要凌乱了,看着秦修文,质问道:“秦老幺,你是不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有什么误解,长得好看还得罪你了?”
“在这个年代,越普通越安全的道理,你不知道么?”
秦修文反问了一句,摇头说道:“你距离第一的境界还远着呢,现在,听我的。”
“不听。”酒玫瑰气的够呛,直接转过身,小声嘟囔道:“说得好像你是第一一样。”
秦修文知道酒玫瑰的性情骄傲,毕竟她的本事在那,不过还是劝道:“我知道你在东北纵横已久,有一种独特的自保本领,但这里是火车上,面对特务,如何做决定,是我更擅长的事情。”
酒玫瑰沉默了一下,心中有些动摇,她毕竟不是什么骄傲自大的蠢货,知道权衡利弊。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现在已经受伤了。”
酒玫瑰终于被说动,心中对自己说仅此一次,然后咬了咬牙,说道:“好吧,我同意了,我该怎么做?”
“交给我就好。”
秦修文拿出自己伪装的工具,画笔在手中灵活的转动,眼神的光芒平静且从容,不知为何,给酒玫瑰一种面对平静的疯子的感受。
“我跟你说,你要是整不好,本姑娘绝对和你同归于尽。”酒玫瑰咬了咬牙,在秦修文面前闭上了眼睛,微颤的睫毛代表着她的不安,以及对秦修文的警惕。
“放心好了。”
秦修文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并没有说,他伪装的本事比他杀人的本领还要出色。
秦修文在后世的时候,在周围女性朋友、同事的熏陶下,多多少少也对后世的化妆、化妆技术有一些了解。
来到民国时期,拥有超前的技术,再加上系统性的教学和精心的钻研,他对于化妆、伪装的技术已经完全超越了后世那些达到‘换脸’层次的化妆师,足矣说是民国时期伪装术的第一人。
半晌后。
笔停,收工。
秦修文端详过酒玫瑰的脸,觉得挺满意的,就把自己的家伙事儿收了起来,平静说道:“好了,你一会儿把束胸戴上,再换件宽松的裤子就好了。”
酒玫瑰赶紧睁开眼,连忙找出镜子,对准自己的脸,怔怔出神:“这......这是我么?”
秦修文淡然回答:“嗯!”
沉默了半晌,车厢里面忽然传出一道快哭了的疯狂声音。
“好丑啊!”
“......”
房间周围,正在休息的火车乘客直接被震醒,茫然的观望四周,抱紧了被子,什么玩意,怎么鬼哭狼嚎的。
间歇不到一秒钟,抽泣的女声响起。
“秦老幺,我要杀了你,呜呜......”
“......”
车厢的房间里面,一阵鸡飞狗跳,好半天才安静下来,沉寂了下去。
“怎么回事?”
“小两口吵架了?”
“过去看看。”
“......”
有好事儿的火车乘客走出房间,带着八卦的心思来到传出声音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再透过门窗往里面一看,顿时瞳孔一缩,毛骨悚然。
“没人......”
“见......见鬼了......”
众人仓皇逃窜,吓得脸色煞白,回到房间后,颤颤巍巍的待在床上,不敢动弹。
个别胆子小的,吓得都快哭了。
......
......
火车,一等车厢。
十六号房间,是秦修文以军事情报处伪造的身份下住的房间。
十四号房间,在秦修文房间的隔壁,也就是那名出国留过学的女人‘李双妍’所在的房间。
付元明靠在床头,身旁放着医疗用的消毒用,他此时头冒虚汗,嘴唇咬的泛白,勉强保持着双手的稳定,把腿上的两枚子弹取了出来,放在一旁,然后用纱布包扎起来,用双手一紧。
“呼......”
完工后,付元明近乎虚脱的仰头靠了下去,胸膛快速起伏,剧烈的喘息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眼中的神采也很暗淡。
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徒手取出子弹,这期间的痛苦是常人根本没有办法忍受的。
守在门口的李双妍看的眼眶通红,不禁落泪,不得不为付元明坚强的精神所触动,这就是中国铁骨铮铮的硬汉子。
“你......你没事吧!”李双妍弱弱的出声,声音放的很低,生怕对现在的付元明造成什么危害,特别的小心翼翼。
“没事。”
付元明虚弱的笑了笑,慢慢的直起身,只是腿还动不了,浑身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说道:“身体里面少了两个硬疙瘩,舒服多了。”
舒服是舒服了,但这不能改变他的伤势,现在要是动弹厉害的话,搞不好就是一个失血过多,昏迷或者死亡的结局。
“麻烦你了。”付元明对李双妍弓了一下身,表达感谢,李双妍对他来说,可算得上是救命之恩。
“没......没关系的。”
李双妍连连摇头,有些慌乱的避开,脸上升起羞涩的红晕,多了几分可爱。
付元明心想着到了上海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但并没有说出来,他现在比较关心火车上的局势,问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没有活动能力,只能寄希望于李双妍担任他的眼睛,转达外面的局势。
李双妍想了想,说道:“好像安分下去了,你说的什么特务也没有出现,好像都下火车去了。”
“这样啊!”付元明心中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来看,火车上的局势对他来说,还是安全的。
就是不知道那个红党的人怎么样了。
刚才火车上乱起来的事情,不会和他有关系吧!
希望不是他!
付元明想到秦修文,心中有些担忧,只可惜他现在自身难保,无法对那个人提出帮助。
“我帮你清理一下吧!”
李双妍见付元明身旁盛放着器械的托盘已经全是血水,托盘里面的纱布也没有了洁白的颜色,看的渗人,便上前帮助收拾了一下。
“谢谢你。”尽量避免活动的付元明只能道谢,看着忙碌的李双妍,心中感慨,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女人,浑身上下一点娇纵任性的气息都没有。
正在说话的空挡。
门外空旷的走廊里,忽然响起两道缓慢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走来,在门前停下。
顿了顿,轻缓的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
付元明的神色一紧,拿过一条毯子盖在腿上,也顾不得痛苦,起身坐在椅子上,身下藏着手枪,赫然就是秦修文初见他时的样子,摆正了警惕的态度。
“我去看看。”
李双妍也是手抖了一下,咬了咬牙,轻呼了一口气,转过头对付元明轻轻地点头,迈步走去,神情逐渐变得正常,端庄优雅,骨子里含着一股子艺术家的气质。
走到门口,透过车窗看见外面的一男一女,李双妍微微愣了一下。
男的,说实话,长得还行,干干净净,目光深邃,嘴角微微挂着的弧度有种清新的秀气,而且,这个人之前也来过,是那个红党的人。
另外那个女人,长得轻微高挑和可爱,低垂着脑袋......似乎正在生着闷气,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像是一只受气包一样。
“是你?请进。”李双妍看了那个男人一眼,没有多想,直接打开了门,他要是对付元明有恶意的话,付元明也不会安全到现在,所以她很放心。
打开门,李双妍的注意力多数注意在秦修文身旁的酒玫瑰脸上,因为接受过西方式教育,所学的服装设计又需要对各种身体有一个了解,她总感觉酒玫瑰那张普通而又可爱的脸有种诡异感,像是经过糊抹一样。
秦修文注意到李双妍的目光,有些无奈的瞥了一眼一旁独自生闷气的酒玫瑰,李双妍察觉到的诡异感自然不是他技术的原因,而是酒玫瑰不满意这张普通的脸,用力抹的结果。
“李小姐。”秦修文对李双妍微微点头,然后对酒玫瑰说道:“已经到了。”
说话的时候,秦修文抬起手,指了指在酒玫瑰脸旁想要挣扎,却又无处安放的小手。
“好丑,好丑......”
一直念叨着这句话的酒玫瑰苦着脸抬起头,看见李双妍那张好奇的脸,勉强露出笑容:“你好。”
“你好,美丽的小姐。”
李双妍察觉到自己目光的失礼,歉意一笑,让过身形,回过头说道:“付先生,是那位先生。”
秦修文走了进去,看着脸上失去了血色的付元明,皱起眉头,说道:“你受伤了?”
付元明一看是秦修文,放松下了警惕,把手枪放了起来,笑了笑,说道:“没有,我把子弹拿出来了。”
“是个男人。”
秦修文为他竖起大拇指,随即关切的问道:“用消炎药了么?”
付元明点头说道:“用了,没多大关系。”
消炎药这种东西,自然是出门在外常备的东西,付元明身上一直有准备。
“喂,秦老幺,你是喜欢男人么?”
一旁的酒玫瑰有些不满的出声,她严重怀疑秦修文的性取向有问题,之前可没见秦修文对她说话态度这么柔和过。
秦修文满头黑线,扭过头瞪了她一眼,暗暗咬牙,这个女人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的么?
付元明看向酒玫瑰,问道:“这位是?”
“酒玫瑰,对你们斧头帮来讲,可能有些陌生。”
秦修文转过身,正式为付元明介绍酒玫瑰的身份:“她是东北地域的顶尖杀手,曾猎杀过无数的日本人和汉奸,这次,也多亏了她,中日特务之间的战斗才能以特高课、内务省被消灭为结尾。”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