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诺曼历1095年。
————
“看到了吗？那座塔。”
“看到了，那是什么？”
“法师塔！”
————
原野银蛇乱舞，风中飞霜凋零，一道白袍行走在无尽的林海之中。
重岩叠嶂，千峰百转。
巍峨的古塔屹立在群山掩映中，若隐若现，但仅仅是那显露的冰山一角就已让人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派恢弘，庄严尊贵。
这古塔，便是万年前由大贤者达尔希·格莱尔所创建的大陆第一所人类魔法师公会，曾经至高无上的大陆第一势力——法师塔。
“的确如此辉煌，却也，只是曾经…”白袍人终于停下，站在一棵树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在空气中形成一串冰花。
他褪下帽子，露出满头绿色长发，眺望天边。
一道黑影从他影子中流出，缓缓成型。
天边，熹微拂过，给大地抹上一层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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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万物从睡梦中脱离出来。
法师塔硕果仅存的三百多个魔法学徒们也早早醒来，在指导老师的带领下离开法师塔，来到了法师塔外的素灵山。
魔法学徒们排排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感受着自然元素的力量，接受着自然魔力的洗涤。
魔法学徒们的指导老师，魔导士格里芬·布兰奇看着这些法师塔的种子们，神情有些失落，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天边的太阳完全升起，光辉布满蔚蓝色的苍穹。
“赞美以太！”格里芬振奋起精神，手中看起来很普通的制式长法杖在魔力作用下缓缓漂浮起来，唯一的菱形魔法宝石染成一片金紫色，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吸引着天地间的魔法元素汇聚而来。
“赞美以太！”魔法学徒们整齐划一，双手虚抬在半空，魔力种子跳动，体内魔力运转，链接天地间的魔法元素。
“感受，呼吸，真诚，奉献……”格里芬大声吟诵。
一时间，各色魔法光芒在这片草地闪动，充满了传说中奇幻的感觉，绚丽至极。
————
在魔法学徒们集合地不远处。
一棵浓密茂盛的大树上。
一袭月白色长袍，面容精致得有几分秀气的班度·雷诺兹静坐在那，墨绿色长发在指尖盘绕，慵懒而邪异的魅惑力扑面而来。
玛塔·杰昆西蹲在班度身边，却没有坐着的班度高。他套着肥大的黑袍，缝补的痕迹清晰可见，很有几分令人捧腹的滑稽。
他们就像是两个极端，美与丑，光与暗。
能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只有袖间和胸前的同样的蓝色河流式的花纹了。
“赞美以太？科学魔法证明，以太这种物质是不存在的…”
“恕我直言，我真没搞懂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邪教派对吗？”玛塔蹲在树干上，黑袍的下摆甚至垂到了下根枝条。
他瞪着眼睛，似乎有些大力，瞪出来的右眼他往里塞了两回才固定住，“班度，你也是法师塔的人……至少曾经是，所以…能不能给我讲讲他们是在干什么？虽然不是猫，我却也有好奇心的。”
班度松开了指尖长发，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五彩缤纷，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莫名情绪，“魔法元素感知训练，这是法师塔万年流传的入门课程。”
他的声音很温和，动作也很轻柔，好似个温暖的邻家大哥哥。
可他一举一动却都给人危险的感觉，就像是正在蛰伏的蛇，挺直身子，吐着信子，优雅似绅士，同时也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机会。
“魔法元素感知训练……我某一个历史学家灵魂的记忆告诉我，这…这就是在历史书里被记载着‘因不顺应时代发展导致极为落后’而‘在一千年前被淘汰，原始法尺取代了其地位’的魔法元素感知训练？真是…”玛塔手舞足蹈。
“真是超乎我想象的落后啊！这效率，这速度，连最新款三十六代法尺的万分之一…不，十万分之一都没有啊！”
“毕竟是一万年前大贤者发明的，在当时可谓旷世神术，可九千多年过去，加上科学魔法自史蒂芬·巴巴发明以来，飞速发展，突飞猛进。老派魔法自然不够看了。”班度冷笑了笑，舔了舔因寒冷有些干裂的唇。
长发重新盘绕回指尖，班度接着说，“固步自封的古塔，与世隔绝，不过是顶着先人的荣耀在苟延残喘罢了，如果再不及时变革，接着这样下去，不过再有两百年，法师塔也一样没了存在的必须，顶多能当个历史博物馆。可悲，可笑。”
“还真是毫不留情啊，班度，虽然这里是真的落后，但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家，曾经珍若性命的地方，有你美丽的师父，有你亲爱的师兄…”玛塔露出一个略有些扭曲但真诚的笑容。
“说了这么多，可以了吧，玛塔…”班度瞥了玛塔一眼，玛塔顿时噤声，捂住了自己的嘴，比划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不要试探我的底线，我也是有耐心的。”班度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
“制做一个玛塔的确不容易，但做第二个却会方便许多，你也明白这个原理。”
“不是我离不开你，是你，离不开我，玛塔。”
玛塔疯狂点头。
“法师塔的确落后，不过，即使落后，却也只是科技方面的落后。”
班度缓缓起身，看着那座古塔，眼里不知流转着什么。
“法师塔，有着大陆最为完整的法术体系和法术传承，那是外面任何地方都比不了的。”
“这里收藏了上古时代、大贤者时代、权国时代、诸王时代四个时代一共九千多年里几乎一切曾在历史里出现过的魔法。”
“除了在近一千年左右的变革时代、现在的科学魔法新时代产生的新式魔法，法师塔几乎收录了一切魔法。”
“这都是珍宝，尤其是那些在外界已经失传的秘术和另外一些被禁止流传的禁术。”
“至于我们本次的目标，就是初代灵王所发明并发扬光大，在历史里，甚至在交战时让大贤者吃过大亏的——灵化魔法，”
“一种玩弄灵魂的究极秘术，比我所掌握的入门知识据说要完美上一万倍的奥义级别魔法…”
“走吧，这里又有什么好看的…”
玛塔的身体蠕动了一下，化为一团黑墨水样的东西，顺着枝干流淌入了班度的影子里。
班度的绿发也有一缕化为了黑色，垂在胸前。
下一刻，班度便戴上兜帽，缓缓而去。
而自始至终，另一边的魔导士格里芬都没有发现这里曾经站过两个偷窥的人。
这并非实力的差距，毕竟格里芬虽不顶尖，却也是达尔希大陆上有名的强者，一手地系魔法出神入化。
相比之下，还没到四十的大魔法师班度虽然天才，却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小辈。
他们的差距，是科技的差距，是守旧与变革的差距，是创新与传统的差距，这比实力差距更为致命！
静静落寞了几百年的古塔，今天，便要因着这向来不被他们所重视的科技的差距，受到，重创！
传承万年的法师塔，曾代表着不朽与永恒的法师塔，拥有无限尊严与威赫的法师塔，班度人生前三十多年的家，如今就在叛逃者班度·雷诺兹眼前。
四门大敞，钟声不绝。
班度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我怎么感觉气氛有点诡异？”玛塔的声音在班度耳边响起，“他们不会知道你要来，想阴你一把吧？有这个可能，叛逃可是不容原谅的大罪呢…”
“那倒不是，法师塔就是这样的开着门的，毕竟得通风呢…”班度舔了舔唇，“他们又不能未卜先知，猜到我会来，只是我又见到这么熟悉的地方，有点欣喜才停住罢了。再想到要从这里偷东西、偷禁术，更兴奋了。”
“这里随便一个都是大魔法师、魔导士，大魔导士、魔导师也不在少数呢…”班度笑了笑，有些冷，“被发现可就完了，不脱一层皮可出不来呢…”
“实在不行，我就丢下你殿后，我就没事了。”班度摸了摸那缕黑发，“为了主人牺牲，你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就有鬼了…”玛塔嘟囔了一句，“我才诞生不到一年呢，还是个宝宝呢，班度…不，主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走了…我给你介绍介绍法师塔，毕竟我也还是个年轻人，得像他们说的，有活力？嗬嗬嗬…”
“唔…你笑得我头皮发麻，要不是我主人，我肯定杀了你…”玛塔化身的那缕头发狠狠抖了抖。
“你哪有头皮…”正常状态的班度还是很好说话的（大概），“你要是有头皮，早就被我扯着玩了。”
进入法师塔，琳琅满目，皆是年头不少的古董或大陆罕见的魔法珍品道具或装备。
诸王时代的虎符印绶，权国时代的教主权杖，振翅欲飞、栩栩如生的巨龙残骸，寒光点点、星芒闪动的银色长弓，燃烧跳动、热烈奔放的不灭之火，能量无穷、内蕴帝气的紫色宝石，鲜艳似火、似有生命的红色斗篷，冷霜缭绕、寒芒内蕴的蓝色法杖……
各式各样分布在大厅之中，颇有几分“金块珠砾，弃置迤逦”的架势。
“唔…这能卖不少钱吧…”玛塔看着这些宝贝，要不是现在没手没脚，他肯定飞扑过去，发出痴汉一样的笑声抚摸着宝贝们。
“大陆上已经灭绝的巨龙的残骸，大贤者亲自打造的猎龙·收割者长弓，永远燃烧的不灭之火，据说含有一万颗恒星爆炸全部能量的紫韵石，人类第一战神易凯·伦纳德的斗篷…”班度挨个指了指，“这都是无价之宝，倾国之力得到一件也就不错了。”
“唔…那这么多宝贝，还就这么大剌剌地放在这，不加防护？”玛塔好奇。
“法师塔有护塔大阵，一般人进不来的。而且这里可是冰封森林深处，如果不是因为我曾经也是这里的人，即使特意去找都找不到这里的，”班度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再说了，法师塔哪有多余的人手保护这些在他们看来并不太重要的东西？”
“唔…你一直说法师塔人少，真的那么少？”玛塔又问。
“当然，”班度接着向前走，“四年前，我离开法师塔时，法师塔在我这个年龄以上的就只有一百五十人，现在，一百人到头了。”
“唔…我们来的时候，不是看到了好多孩子，三百？”
“孩子有不少，可那都是捡回来的，以后更不可能全留在这里，比如我，不就叛逃了？”班度笑了笑，“也就我师兄那种死心眼，死心塌地在法师塔待着。”
“那…剩下的一百人都是高端战力？”玛塔瞥见了一颗发着幽光的夜明珠，“顶级材质，放在拍卖会五千万打底，但是……这里居然不用电？可真是古老…”
“怎么可能全是高端战力，大多数是吧，”班度舔了舔唇，“大魔法师三十多个？魔导士三十多个？大魔导士也不少，更有十几个老不死的魔导师。最重要的还是我师傅和老维格，法师塔最强但也是硕果仅存的两个大魔导师。”
“这么厉害，法师塔这些家伙几乎是大陆四分之一的顶级强者了吧…”玛塔震惊，“哪怕是你现在所在的灵河公会，最强的主席也只是大魔导士，所以你为什么要叛逃，还逃到更弱的地方去？”
“实力可不是只看等级的，玛塔，”班度笑着，“今天我让你看看，我这个大魔法师，是怎么杀死大魔导士的。”
“你就吹牛吧…”
两人边走边谈，穿过了大厅也没见到哪怕一个人。
毕竟法师塔有七十层，而强者们都在四十层以上各自忙活着呢，所以班度没被发现很正常。
班度也正是知道这些，才有恃无恐。
班度突然停了下来，停在了大厅最后一件珍品前。
“唔…材质普通…至少看起来普通，朴实无华，连块宝石都没镶嵌，这东西也算法杖？还摆在最后面充当压轴品？”玛塔不可置信。
“说实在的，压轴其实是倒数第二件。”班度看了又看，想摸却没敢摸，“这法杖是…永恒…大贤者的法杖。”
“据法师塔秘闻录记载，能举起此法杖，就能获得大贤者的永恒之力！那统一整片大陆的无限力量！”
“唔…这剧情，听着像奇幻小说…”玛塔吐槽，“不，是武侠小说…”
“不过一万年以来，从没有人能举起这东西，包括大贤者的亲传弟子，第二任塔主哈皮·海纳在内。”班度咂了咂嘴，绕过了“永恒”，向二楼走去。
“那…大贤者的儿子呢？也不能举起来？”玛塔又问，“我的历史学家灵魂记忆里没有这方面知识，他学的是近现代…”
“大贤者？”班度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没儿子，没有女儿，也没有老婆，更没有情人。”
“毕竟他只活了三十年，三十岁就死了，死于…暗杀…”
“至于是谁干的，没人知道。”
“可是，能统一大陆的强者死于暗杀，说什么都不像真事。”
“历史的迷雾啊。”玛塔咂嘴，“我真的好好奇啊…”
“上楼了，安静吧，”班度舔舔唇，“魔导士和大魔导士我不放在眼里，但是魔导师和大魔导师，都是不能招惹的，尤其是维格。”
“他被称为‘星空之下无敌’，星辰魔法无人能敌，一百多年前，二十六个公会联合起来，趁第十一任塔主闭关之际攻击法师塔，却被维格在夜色下疯狂反杀，连屠三个同等级的大魔导师，以至于无人敢向前，从而保下了法师塔。”班度吐出一口气。
“唔…这个我知道，据说血染苍穹，众星陨落…”玛塔咂嘴。
“夸张了喂…”
法师塔大厅走过，转个弯便是楼梯，石质的楼梯，通向更高、更远。
三十四年前。
空间魔法、时间魔法、灵魂魔法，一向被视为三大最高深魔法，而且除了空间魔法外，另两个全都属于禁术，被禁止学习和流传。
空间元素与自然元素那种有着明亮光芒的样子不同，是一种略微收敛、给人以压抑之感的银灰色。
但如果仔细去看，用心体会，却能发现其中蕴藏着无限奥迷，如宇宙般令人着迷。
法迦·笛卡兰就是这般对空间魔法着了迷，放弃了在火系魔法上的极高天赋，转而投入卡列琳娜门下开始了自学成才之路。
“修行无岁月啊…”法迦坐在藏书阁长椅上，深深吐出一口气，随便地松开了书。
神奇的是，书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成一道曲线飞入书架之内，原封不动。
这就是大贤者设计，后来无数代人改良的藏书阁自我整理系统，当年曾获得了大陆年度最实用法阵奖。
“空间魔法真是比火系魔法难上太多了，高深莫测，真不知道卡列琳娜是怎么成为大魔导师的，”法迦无奈揉头，缓解着长时间看书带来的精神疲惫，“非人哉…”
“嘻嘻，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啦，”法迦面前不远处划出一圈银灰色光芒，金色长发披肩的妙龄少女（？）卡列琳娜从其中缓缓走出，怀里还抱着一个正在熟睡的孩子。
看见自己亲爱的老师，法迦一秒变面瘫脸。
这也不能怨他，毕竟大魔导师卡列琳娜属实不是个适合当老师的人，教导学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且动不动就鸽一节课，而后甚至还企图萌混过去。
她的学生，但凡有点成就的，那靠的都是他自己的不懈努力。
“嘿，法迦，年纪轻轻地就摆出这幅嘴角，以后还怎么找老婆？”卡列琳娜笑着眯眯眼。
“啧…你不管我学习魔法，私人生活倒是无微不至，”法迦撇撇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更不可能是来教我学魔法的，有什么事？”
“你得叫我，老师~”卡列琳娜随手一个银色圈圈，隔着三米多戳了戳法迦的额头，“不过本大魔导师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你的过错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法迦虽然被戳额头，却还是继续保持面瘫脸，“所以，什么事？”
“那我就直说了，”卡列琳娜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吞吞吐吐，“就是…那个…”
“你不会是…”法迦猛地瞪大了咸鱼眼，一秒破功，更是一脸不敢置信。
“我新收了个弟子~”
“你想再嫁了？”
法迦和卡列琳娜之间原本就不太好的气氛顿时僵住。
卡列琳娜眼中闪出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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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法迦头上顶着两个金色小揪揪，一脸尴尬地低着头，站在气呼呼的卡列琳娜面前。
“所以…谁是我的新师弟？”法迦嘴角抽搐，心疼起那个和自己一样进了天坑的兄台，“还有，这孩子，挺可爱的，你新生的？”
“……”卡列琳娜。
自己真是不能高估自己这便宜徒弟的智商。
“这是我捡的孩子，也是你的新师弟，好好对他。”卡列琳娜举起小团子，像传递圣火一样传递给法迦。
“……”法迦有点一言难尽地接过了小团子，又看着卡列琳娜和银色光圈缓缓消失。
“这是你徒弟，为什么要我养！”
许是法迦声音有点粗鲁有点大，又或是被卡列琳娜塞进法迦怀里的动作太大，总之，孩子突然醒了。
“咿呀~”孩子蹬着腿，白嫩嫩的脚丫踢在法迦胸口上。法迦低头，看到一双澄澈的眼睛，眸子狭长，绿色竖瞳，没有惊慌恐惧，其中满是好奇。
见鬼！法迦露出个十分勉强的笑容，他真的真的很想把这包袱随手丢掉，毕竟又不是他捡的孩子，没有法律责任，再说大陆各个帝国的法律也管不到法师塔，但…法迦毕竟是个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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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后。
魔导士法迦一百零八岁，但看上去还是个二十四五的英俊青年，鼻梁挺拔，眸子湛蓝宛如晨星，金色的中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再加上他手中那本古朴的魔法书，看起来宛如画中走出的美男。
他的儿……咳，他的师弟班度·雷诺兹也被他辛苦养大。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孩子在空间魔法上的天赋出乎意料地高，在二十五岁那年就成功通过了法师塔的考核。
而法迦自己成为大魔法师则是在四十五岁，即使这样也被称为天才，但毫无疑问和班度有着天堑般的天赋差距。
而且…
“师兄~”
一个绿色的小脑袋突然从书桌里伸了出来，眨着眼睛看向法迦，却没有半分空间元素波动的气息，着实是吓了法迦一跳。
“你这样子…怎么回事？”法迦着实被突然钻出来的脑袋吓了一跳，又发现班度和昨天比明显缩水了不止一圈，从二十三岁的样子变成了十二岁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脑，觉得自己在做梦，甚至想打自己两拳清醒一下。
“我昨天偷偷去拿了《阿摩司之书》，学了下上面的魔法，”班度摸摸头，“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练成了，好像比空间魔法还轻松。”
《阿摩司之书》，法师塔禁书之一，被封锁在藏书阁最里面的书架上，就连法迦这位藏书阁管理员也不能随意去动。
其中，讲述了时间魔法这一禁术的基础知识。
法迦目瞪狗呆。
半晌，法迦才从震惊中恢复回来，抱起小班度，低声道，“班度，你知道，《阿摩司之书》是禁书，时间魔法是禁术，你怎么能偷偷去学呢？”
“卡列琳娜老师说过，好奇心是学习的动力，我对于一切魔法都有好奇，所以我什么都想学，”班度仰着脸看着法迦，“我认为，所谓魔法师，就是掌握了一切魔法的人！”
“当然不，班度，”法迦词穷，只能干巴巴地劝导，“其他魔法学学到可以，但是禁术…不让学是有不让学的理由的…”
“好吧…”班度耸肩，做出小可爱表情，“听你的，师兄。”
“快变回来，别让别人知道，师傅也不行，”法迦拍着班度的肩膀。
班度舔舔嘴唇，笑了笑，小法杖在手里一挥，绿色的光芒澎湃，恢复了自己应有的样子，却依旧靠在法迦怀里。
同样是个美男，不过比法迦的正派阳刚不同，更为邪魅阴柔。
“那这就是我们的小秘密了？”班度笑着。
“嗯，”法迦点头，“还有，如果有什么问题不会，来找我。”
“我不会的，你基本也不会的呢，”班度一挥手，身影如气泡般消散，“倒是你如果有不会的可以来问我哦，亲爱的师兄~”
“呵…怎么可能…”法迦甩甩头，我怎么可能…
好吧，他离开的方法我确实不懂…不过，就这一个！这一个！一个！个！
才怪…
两年后，法迦一百一十岁，班度三十二岁。
达尔希大陆，法师塔外，冰封森林深处。
白袍、绿发在空中迎风飞舞，银灰色光芒不断闪动，在这片冰雪与青葱的世界，班度飞速前进着。
但由于这里的环境特殊，空间元素实在少的可怜，所谓飞速的班度前进中的速度也没有多快。
“收手吧，班度，跟我回去，”
班度身前不远处树上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是剪了个利落短发的法迦，手持黄色法杖，悲伤和震惊交织在一起，不可置信地看着班度。
“你做错事了，就需要接受法师塔的制裁，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叛逃呢？”
“那只是在你们眼里是错事而已，我亲爱的师兄，”班度笑了笑，很是阴冷，“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吧，我并不想杀了你。”
“学习禁术、人体实验、亵渎灵魂、叛逃出塔，你如今的罪行太大，不可饶恕，我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把你带回去，”法迦横起法杖，光芒大动。
“毕竟是我把你养大，你的堕落与我也有关，是我没有及时检举你，让你有了可乘之机去学习禁术，陷得越来越深，以至于无法自拔。”
“你也挺能给自己贴金啊，法迦，”班度也横起了自己翠绿色的法杖，舔了舔嘴唇，“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我今日…”
“恩断义绝！”法迦暴喝一声，金色光芒大放，无数宛若实质的各色魔法箭矢铺天盖地射向班度。
对于魔法师来说，他们可以只精通一种魔法，但却不能真的只会一种，因为无论什么魔法都有他的克星。
比如，一般来说火系魔法被水系克制，也不适合在海洋、雪原等地使用。
“默契到还是有的，呵…”班度身前银灰色浮动，一面由空间魔法元素形成的银灰色透明圆盘吞噬了这铺天盖地的魔法箭，“我们都是主修空间魔法的魔法师，这些小东西用出来有什么用？”
“当然是为了之后的…杀招！”法迦高举法杖，一时间天地阴沉，为之色变。
“吼！”
“轰！”
班度摔出几百米远，翻滚了好几十圈，甚至还撞折了一棵大树后才停下，狼狈地爬了起来。
他的面前，十米高的巨兽铁臂金刚活动着肩膀，捏着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咳咳，召唤兽？这倒是个对付空间魔法师的好办法，物理攻击转移起来可比魔法攻击难的多了。”班度擦了擦嘴角鲜血，“你也没白活这一百多年啊，这样的小技巧都会，法迦。”
铁臂金刚比铜钟还大的双眼扫描大地，看到班度后再次冲了过去，轮起铁臂就是猛锤。
班度也就是刚才没反应过来，才被打飞，有了准备后自然不会那么轻松地再被这东西击中。
左躲右闪，光芒闪动，魔法拍脸，并不以灵敏擅长的铁臂金刚变成了光挨打还不回去手的小可怜。
要不是他铁臂金刚皮够硬肉够厚，早就饮恨在班度这一连串不要命似的连击之下了。
“嗯？”班度的动作突然一滞，不爽的铁臂金刚趁机发难，一套组合拳再次击飞对他来说苍蝇样烦人的班度，解气地大吼了一声。
摔飞出去的班度看向自己脚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条青蛇，缠住了自己的脚。
“你玩不过我的，班度，”法迦苦笑了笑，却自信满满，“跟我走吧，班度，现在的你还有留有余地，我和卡列琳娜老师都会为你说话的。”
“卡列琳娜老师？你还是不了解她啊，班度…”
“而且，回去被废了修为当个废人吗？呵呵呵…那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呢…”
班度随手捏死了青蛇，站了起来，也没去找不知摔到了何处去的法杖，双手绿色光芒流转。
“我跟你说过，我认为，魔法师，就是掌握了所有魔法之人。”
“我说了，我班度，没错！”
铁臂金刚飞扑过去，一拳击出。
还没到班度身前，班度双手猛地推出，绿色光芒汹涌澎湃，成一道巨大光柱样喷吐而出，击在铁臂金刚身上。
铁臂金刚如同冰雪遇阳光般消融。
绿色光芒消失，原本硕大无比又十分狰狞的铁臂金刚变成了一只萌萌哒小猩猩，坐在地上一脸懵逼地咬着手指。
“时间魔法…”法迦瞪大了眼睛，“你都可以做到这个地步了？真是可怕的天…唔…”
“嘭…”
班度从法迦身后虚空中走出，狠狠一拳打在了法迦后心，这一拳中蕴藏了空间乱流之力，使得法迦摔倒在地后除了帕金森式颤抖外一动也不能动，而想要化解这股乱流之力，以法迦的实力，最少也需要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用不了十分钟，班度就走得没影了。
天赋差距，战斗思维差距，恐怖如斯。
“嗬嗬嗬…我赢了…”班度喘着粗气。
“何必呢，师兄，”班度摸着法迦的脸，笑了笑，“我说过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还不信。”
“我只要轻轻一下，你就再也救不回来了，”班度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在手里转来转去，又在法迦面前晃悠来晃悠去。
法迦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班度对自己为所欲为。
“下一次，你再拦我，我肯定…”班度俯在法迦耳边，“杀了你哦…”
班度飘飘然地走了，法迦眼中剩的那点希冀也泡沫般散去了。
铁臂金刚的身形缓缓恢复成十米高，但被小虫子击败让他觉得很是耻辱，坐在那垂头丧气。
————
“呵…又想起来以前的事了…”法迦揉了揉脑袋，放下了手中的书，扭头通过窗子看向法师塔外面，依旧是飞霜凋零，和以前一样。
“居然真的被师弟打败了，唉…”法迦苦笑了笑，挠了挠头，“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自班度叛逃以后，由于新一任塔主年纪过小无法主事，所以此事经由宿老们处理，对班度发布通缉令。
可以，则废其修为带回法师塔，不可以，则杀之以正法师塔之门风。
“班度，其实，师兄我还是挺想你的…”法迦靠在长椅上，“可能就是…”
“我也挺想你的，师兄，两年不见了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法迦猛地回头，在藏书阁门口光暗交界处，半张俊美的脸暴露在外，绿色长发无风却飘在身后。
“班度…”
“叛逃者，班度·雷诺兹，你还回来做什么？”法迦欣喜之后却是咬牙切齿，心里五味杂陈，“觉得自己能够在法师塔里转悠一圈后全身而退吗？”
“师兄，两年不见，你变暴躁了…”班度笑了笑，信步过去，坐在了法迦身边，拍着法迦的肩膀，“再看到我，你感觉怎么样？”
“你这是在挑衅我，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法迦右手微抬，整体黄色镶有银色宝石的法杖“昆劫”自虚空中缓缓浮现而出，落入法迦手中，被法迦像棍子一样挥舞起来砸向班度。
法迦对于班度，自把他从一个小团子养成一个英俊青年，就早已经不只是师兄对师弟的兄弟之情，如今看着班度这幅堕落的样子，反而更类似于父亲对于走入歧路的儿子的痛心。
班度身影幻灭，再次出现在藏书阁门口，“这么恨我，一个魔法师，连法术都不用就捶我？”
“说，你是来干什么的！”法迦法杖横于身前，冷冷喝道。
“唔…你这师兄，脾气可真是暴躁，你绝对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了吧，”玛塔阴阳怪气。
“我来干什么？”班度没理玛塔，指尖闪过绿色光芒，“我之前偷走的禁书都看完了，今天再来拿点新的禁书回去看，及时更新一下库存。”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新华书店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法迦气笑了，他的确希望班度能留下来，但是他更希望班度活的好好的，所以不如不要回来，这样就不会被抓住，不会被杀死。
“这里是法师塔啊，师兄，”班度抬起了手，“你这次还要阻止我吗？我两年前可说过了，再阻止我，杀了你哦！”
“废话少说，拿出你的法杖吧，不杀了我，你就别想得逞！”法迦眼中充满决绝。
“唔…你师兄还真是有点小帅呢…”玛塔嘟囔着，“要不别杀死了，死了多可惜，不如抓回来当宠物得了，你不养让我养也行…”
“法杖？”班度突然笑了，“我出去在大陆上游历了几年才知道，法师塔到底落后到了什么程度。”
班度抬起双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其上戴着一枚深绿色的法尺，魔力喷吐。
“法尺，随着科学魔法同时兴起的新式法器，魔法师通过这个可以快速沟通天地元素，无论是感应、聚集、施法都是快捷无比。高级法尺其上甚至还会镌刻法阵，这使得就算是低级魔法师也能掌握瞬间释放禁咒的能力，当然，这是理论上。就算如此，最新款三十六代标配法尺的运行速度也是你手里那把法杖的六十倍，我手里这个由顶级法尺大师鲁格·贝奥武夫私人订制的特级法尺，更是可以达到八十倍速。”
“还要阻拦我吗，师兄？”班度手上绿光大放，蠢蠢欲动。
“你这是在证明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法杖吗？呼，如果真的死在你手里，我也虽死无憾，”法迦笑笑，法杖上同样光芒大放，“活着固然好，但死了却也一样能证明我对法师塔的忠诚，而且不用再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烦心的事。”
“唔…不是我说，正常打仗哪有你们这样，磨磨唧唧，吞吞吐吐，犹犹豫豫，非得煽煽情的？煽情再死人之后好爆种进阶吗？”玛塔继续吐槽，“真真是个顶级老套的剧情…”
“那我就，上了！”班度飞扑而出，穿过银灰色孔洞，闪现出现在了法迦背后，手中绿光形成两把利刃，疯狂击向法迦。
“不止放弃法杖，连法术也放弃了吗？这是学习战士的战斗方式，近战？”法迦似有感应，猛地回头，先用法杖架了一下，而后六面各元素盾牌升起缭绕在身周防御着班度的攻击。
“这是最近五十年以来大陆上最流行的法师模式，近战法师，用法尺链接魔力沟通魔法元素，从而形成武器或道具，随心而动，无所不能！”
班度猛地冲天而起，背后一双绿色翅膀张开又合拢成流线型，“听说过从天而降的掌法吗，接我这从天而降的一击吧！”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玛塔嘟囔。
法迦抬头，一脸骇然。
无数绿色小剑缓缓汇聚为一把绿色巨剑，宛如山峰般大小，铺天盖地地落下。
“轰！”
巨剑压在法迦的法杖上，寸寸爆裂，伤害叠加，将法迦直接压垮。
法师塔隔音效果的确超级棒，就这么打斗，声音如此大，也没有其他人听到什么而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法迦终于还是软软倒地，浑身颤抖着动弹不得，脱力十分明显。
“师兄，还挣扎什么，法师塔的一切，的确都落伍了呢，”班度缓缓走向法迦，双手利刃再度延长，“正经的说，杀了你哦~”
“唔…话说，我们不是来偷东西的吗？为什么现在狠狠地打了起来，”玛塔有点小慌，“以你的实力，就算偷也不会让你师兄发现吧…”
“魔法师的事，能算是偷吗？得抢才有激情呢，抢到的才更有自豪感。”班度呵呵一笑，手中利刃狠狠扎下。
法迦躺在地上，紧咬牙关，狠狠架起法杖，格挡了班度的攻击，而后一个空间传送把自己送到了藏书阁最深处的书架前，禁书的封存之地。
而法杖，终于不堪重负，碎裂在地。
“唔…我其实没弄明白，禁书和禁术为什么不销毁，留在那里不就是想被偷走、偷学嘛……”玛塔嘟囔。
“的确如此…”班度手上绿色利刃缓缓离散，化为点点绿芒，“诱人犯罪。”
“你师兄突然把自己传送过去，莫不是为了先你一步把禁书拿走，省的被你偷？”玛塔把自己打了个结。
“没有关系…”班度手指微微一勾，绿芒电射而出，把那边的法迦又拉了回来，捆在地上，“抓回来就是了。”
“班度，你中计了，游戏结束。”法迦缓缓抬头，直视向班度，他的眼睛一片血红，两道红芒瞬间轰出。
“元素湮灭！”
“轰！boom！”
法师塔震动了一下。
法迦缓缓坐起身，喘着粗气。
他的面前，空无一物，唯有强烈撕割带来的空间裂隙正在缓缓修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