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天花板,倒没有认不认识的说法,在苏的眼中,所有的天花板大概都是一样的,均匀涂抹着白灰,顶多就是有没有污渍、有几块污渍、污渍的形状是怎样这种程度的事情而已。
而现在那种白的一望无际的天花板却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因为再怎么说也是高级军官,分配到的房间天花板上自然也不可能有污渍什么的,而且这房间够大够豪华。
但是苏觉得非常的。。。。。。恐慌?
大而宽阔的房间,一片炫目白色似乎找不到边的天花板,因为隔音效果够好而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室内空间。
这一切都好像离他越来越遥远,他只觉得头晕眼花,脑子里一片空洞茫然。
然而,真正让他害怕的并不是所谓的孤独,如果说能给孤独评个等级的话,他大概就是所谓的达人了吧,而且和那些被动的孤独的人不同,他是有没有人交流都无妨的类型。
至少在这之前是这样,因为他没有控制那种感情的激素。
与其说是不畏惧孤独不如说是不明白什么是孤独,人类的脑子很神奇啊,所有的感情都出于激素的控制,说到底,所谓的感情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真正让他害怕的,是改变。
是自身上发生的那种好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觉。
正如之前所说,辱骂也好、憎恨也罢、爱意、痛苦、愤怒。。。。。。所有的这些,因为其激素分泌被人所控制,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就算是最恶劣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苏也能以类似旁观者的眼光看待,大概唯一能让他坚持的就只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理想。
但现在不同,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对别人的行为作出反应,因为别人的辱骂和鄙夷、蔑视而‘不由自主’的愤怒,这样的事情让他感到害怕。
自己不像自己了,又或者说,明明激素分泌的权限已经被放开,他反而觉得自己被控制、被名为‘感情’的东西限制住了。
凡是生物,都是畏惧改变的,无论嘴巴上说的再好听,‘我是不会回头的男人’也好,‘人是最具适应性的生物’也罢,凡是生物都在渴望着改变的同时畏惧着变化。
一面期待着大学生活一面害怕无法融入其中的大学新生。
一面想要改革政治一面又害怕思想不被认同的政治家。
甚至是想要拿到小蛋糕却在父母鼓励的眼神下退缩的小孩莫不如是。
这就是人类,矛盾而一体。
然而,就在苏(或许)即将害怕的哭出来时,门被敲响了。
“我。。。。。。,不,请问属下可以进来吗,大人?”不知是不是还被刚才的咆哮震慑着,门外传来弱弱的,怯生生的少女的声音。
“请进。”沉默了半响,似乎是为了稳定情绪,苏用颇为低沉的声音说道
“咔哒~~”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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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帕米拉.莫里蒂走进自己顶头上司的房间时,她是抱着必死一般的心态的,倒不是说她的上司有多么残暴又或者说对莫里蒂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相反,她的顶头上司是个既有才能有对自己非常严格、非常有自制力的人。
倒不如说是女方这边对男方更有好感才对,虽然还远未上升到爱情的地步,但也类似于班上小女生对那个学习好、长得帅、运动万能还乐于助人的男生的好感。
让她感到畏惧退缩的,是他上司进入房间时的那种充满了‘不要靠近’潜台词的背影,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严谨的战友们才会装作无意的为他们腾出空间。
自己的上司太累了,这点谁都知道,无论如何工作量不变,人手不足就只能超负荷工作,这点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别说是他们这些亲卫,就连那些站岗的一般兵也见过倒完一班岗后中校还在工作的样子。
多少希望他轻松一点,那么强度的工作,说真的比起激励部下,反倒是会削弱他们的志气,反正有人做了,超天才,怪物会搞定一切,我们这些凡人就怎样都好啦。
而且看着就让人害怕,并不是没有连续工作几天的经历,但是连续十几天几个月都保持如此高强度的工作,只让人觉得会不会突然猝死。
但。。。。。。但是,并不是说要用。。。。。。用那个。。。。。。总之!只是单纯的关心一下,对,因为是我的上司嘛!
突然脑子混乱的帕米拉红着脸用力的挥着手甩开妄想,然后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低语絮絮道。
然后她做了口深呼吸,用和上战场没什么两样,说不定心跳还更加快的状态敲了敲门。
“咚咚。”略微矜持的两声敲门,短促而羞涩。
飞速收回的手像是接触到滚烫的煎锅一样。
“我。。。。。。”猛然想起辛西娅所说的身份差距,出身民主气息浓厚的SIDE5的帕米拉虽然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改口:“请问属下可以进来吗,大人?”
许久没有回音,帕米拉只觉得手心有些湿润,捧着的文件也稍微有点变皱。
依然没有回音,某种心酸和畏惧的混合,就像是过去父亲不肯给自己买洋娃娃时的委屈感觉涌上心头,这让帕米拉只觉的想要哭出声来。
最终还是没有回音,帕米拉只觉得背后发凉,于是她低着头,转身想要离开。
勇气终究只能鼓起一次而已,这一点无论是谁都是一样的,失败的结果会让再次努力的尝试变得无比艰难。
这一点上无论是寄出情书却没有收到回复,还是做了无数次试验就差临门一脚不自知的研究者都是一样的。
世界上弃权在终点前的人,永远比啃着泥土也要赢得胜利的人来的多。
如果再快半拍,放弃离开的帕米拉.莫里蒂没有听见那句话,那么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吧,不管是帕米拉.莫里蒂的人生,还是铁列斯.苏.苏特勒的人生,又或者是第422独立机动师团成员的人生,乃至吉翁公国、地球联邦直至这条世界线的一切或许都会有所不同。
然而这或许就是命运。
“请进。”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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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一瞬间,莫里蒂就有种想要转到地下的冲动,这完全和羞涩无关,而是像鸵鸟遇到危险的情况时那样把脑袋埋在沙子里。
依然是那张冷淡的脸,但那已经掩饰不住的疲倦,比平时更加冷淡的双眼甚至因为眯着眼睛而显得有些凶恶。
就像是某种气势具现化,明明不是高武世界,甚至说是没有什么神怪因素的科技世界线,但这种感觉并不是虚假。
证据就是莫里蒂徒然夹紧的双腿,圆润修长的双腿摆成了内八字,细密的汗珠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头上。
“什么事情?”或许是发觉了莫里蒂的异常吧,苏淡淡的闭上了眼睛,眼皮遮住了布满血丝的双目,这大体上让莫里蒂的感觉好了些。
“大人,这是您吩咐的文件。”不太敢看苏泛着不正常红潮的脸,莫里蒂低头双手送上那叠文件,莫名的紧张感让她脑中一片空白,只顾着送上文件然后失礼至极的扭头就想要离开。
然而,原本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囚徒盲目的向每个路过的人伸出求助之手似得,苏看着莫里蒂想要离开的慌乱匆忙背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突然叫住了她。
“呐,莫里蒂一等兵,你。。。。。。”苏费力的想着适合的词汇:“你。。。。。。你有梦想吗?”
梦想,大概是这个意思,人类的词汇太过苍白而贫瘠,苏想不到有什么更加适合的词汇,只能含含糊糊的说出了和他一点都不搭的‘梦想’。
“梦想?”被叫住的莫里蒂诧异的回头,然而比起苏的问题,终于好好的看着苏的脸的莫里蒂惊叫了一声:“大人,您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
“没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苏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这种程度的微热对他不过是毛毛雨,过去都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
“不行!”然而,莫里蒂却突然强硬了起来,眉宇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然而这变化一瞬间都让苏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却是没有发觉:“简单的低烧也能致人死亡,每年。。。。。。每年都有许多人因为不在意这种低烧所以。。。。。。”
似乎是突然注意到了自己以下犯上的行为,莫里蒂发出了低低的悲鸣,脸色徒然变成猪肝色,身子也不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手指不住地玩弄着衣角。
“总之,请。。。。。。请稍微。。。。。。稍微休息一下吧。。。。。。”与刚才的声音,不,甚至都比平时的声音还要小,微弱如同蚊呐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见。
“没那个必要,比起那个,关于我问你的问题。。。。。。”虽然这么说了,但是莫里蒂低着的头,两只大眼睛隐藏在流海后面看不见,但苏明白她正盯着自己看。
“我说了没必要,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
莫里蒂没有反应。
“算了,没事了,你出去吧,顺便再次提醒沃尔里希少尉,有任何情况都要来向我报告。。。。。。”
莫里蒂依然没有反应,该说是仓鼠的倔强吗,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但却也没有听命离开的样子,就像个木头人。。。。。。嗯,背后灵似得死死站在原地,苏都觉得脸上好像有两个圆形的烫点。
“莫里蒂一等兵。。。。。。”苏试图散发一些危险的气息,就像刚才莫里蒂不是被吓到了吗,或许这种情况还可以再复制一次,虽然不愿用这种手段,但是苏也没有屈服于自己部下的打算。
理所当然发不出来,所谓的气势,一方面是因为对方心中了然这一边所掌握的力量,对此有所顾忌,又或者是在自己手里有什么心理阴影而综合体现的一种并不实际存在的体现。
而在UC宇宙世纪的世界线上,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新人类,能够切实将内心具现在现实世界里的‘被选中的人类’。
然而,苏并不是新人类,虽然看起来有点像,但却并不真的是NewType。
所以气势什么的自然是没有的。
所以,莫名其妙的,明明苏手上也是直接间接有几十万条人命的侩子手,但却屈服了,他很清楚莫里蒂没有凌驾于他的力量,也并没有什么在她手上的心理阴影,看起来也不像是新人类的样子。
但他还是莫名其妙的屈服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个家伙都是笨拙的傻瓜呢。
“我明白了。”决定了就去做,虽然前提是自己投降了(这在过去是绝无可能出现的)这种挫爆了的事情,但是苏也没有耍脾气的意思,他果断的转头避开莫里蒂的实视线,虽然只是下意识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看自己这个部下的眼睛。
两人间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莫里蒂准备热水和药物,而苏则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虽然在要不要脱下军装上以‘防备紧急情况’做了一番垂死挣扎,但是最后还是屈服于莫里蒂无言的目光下。
最后脱掉了军装的上衣,保留下了裤子。
做完这一切,似乎是羞耻达到了极限,颇有点自暴自弃意思的莫里蒂安静的坐在了苏房间的沙发上,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苏。
苏只觉得打了个寒颤,那种不由自主的感觉越来愈强烈,最后只得翻过身子,用后背对着莫里蒂,然后闭上眼睛。
睡不着。
他还不至于因为有女孩子在场所以无法入睡,他并不是会在乎这种事情的人,相反,虽然刚才稍微有点不对劲,但他现在已经基本平静了下来,现在的他一方面是在担心战事,另一方面,则是心中那种莫名的不妙感,还有就是一种不吐不快的强烈的感情。
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只是有这种感觉。
无法自己掌握自己的感觉真是糟透了,并不知道是自己激素分泌恢复到正常水平,只觉得焦躁不安的苏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莫里蒂,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的莫里蒂似乎也是恢复了正常似得。
“呐,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莫里蒂一等兵,”苏又转过了头去,眼睛看着刚才已经研究过了的天花板说道:“你啊,有什么梦想吗?”
人对于自己没有的东西总是特别的看重,没有钱的人渴望金钱,没有健康的人渴望健康,没有朋友的人渴望友情。。。。。。
那么自己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原本以为就这样一直做着正确的事情就好了,但现在不知为什么,一种‘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的感觉涌上心头。
然而苏不明白自己想要些什么,只是心中隐隐有种感觉。
但是没办法说出口,人类的语言过于贫乏了。
谨慎的挑选着词汇,大概‘梦想’这个被人用烂了的词汇其实也不太正确吧,但是苏觉得它们自己心中想要的东西,和梦想这个词所代表的自己不太明白,但是定义为‘想做的事情’的意义间该是有些关系的。
或许吧。
无法自己解决的问题就抛给人类,这不是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吗(注一)?
被怪物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的莫里蒂似乎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才的奇妙情况不过是一时血涌上脑,但在她冷静下来后,现在只觉得手脚发软。
但是在犹豫了一下后,她还是选择了回答苏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并不难,如果不是苏这种不自然的成长历程,那么无论是谁都至少被问过一次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吧?
科学家,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飞行员,军人,大抵都是这些职业。
有的人真的记住了一辈子然后做到了,而更多地却在成长的过程中忘记了这一切。
说是成长的代价也无妨吧?
‘梦想’和‘长大’,仔细想想的话不是都快成为反义词了吗?
所以或许苏也刚好问对了对象,如果他问的是辛西娅或是自己其他的亲卫的话估计只能得到现实的答案吧。
但是,帕米拉.莫里蒂或许正是那种拼命想要长大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的女孩。
搞不好和苏很像啊。
“我。。。。。。”
注一: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虽然是蛮有名的神话故事,但是姑且还是再说一遍免得大家又要自行百度了。
斯芬克斯问它见到的人类:什么样的动物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而晚上三条腿呢。
对,就是那个著名的寓言。
如果被问到的人类没有答上来的话就会被吃掉
虽然是突发奇想而不是事先设定的内容,但是黑白熊觉得这个形容相当的赞,仔细琢磨一下,感觉非常有趣啊。
注二:这章是之前码的,虽然正在尝试修改,但是能够马上做到的事情真的不多啊,尤其是改变一贯的念念叨叨的叙述方式,违背习惯真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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