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妖,此杀人事件乃人力所为,这对唐户川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可镇子里若真有人堕魔,查起此事,却更为麻烦,毕竟人与妖从本质上区别很大,只凭双眼,根本查不出人心堕魔的痕迹。
无论是妖是人,此事若不善了,恐怕拥有五百年历史的唐镇,就要葬送在唐户川这一代的手上了。
唐府的大管家,将丰盛的晚食端至正厅,除了主位上的唐户川,客位一共搬来了五张食桌,这让众人不免感到疑惑。
“除了林道长,和祭冥山的众位侠客,唐某人还托关系请了一位西北之地的封刀人。”
祭冥山的吴景复微眯双眼,显然对唐户川的做法意见很大。
然而一旁坐着的楚柔儿,已经饿了一天,她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糕点,将本就圆乎乎的脸蛋,塞的鼓鼓当当。
唐户川见气氛有点尴尬,紧忙说道:“毕竟此事攸关我唐镇兴衰,唐某人这么做虽不符规矩,但请各位见谅,事成之后,在下愿付各位双倍价钱。”
“在西北,封刀人寥寥无几,不知唐镇长请的是哪一位?”姓林的寻妖术士开口问道。
“孤侠,陈萍忠。”
言罢,正厅之外便响起爽朗的大笑之声。
“哈哈哈,唐镇长见谅,醉酒误事,耽搁了两个时辰!”
“无妨无妨!”唐户川紧忙起身,一边抱拳一边相迎,他对陈萍忠恭维的态度,显然有别于其它人。
此乃人之常情,毕竟封刀人在大夏国的地位,非比寻常。
那名头顶黑灵冠的林术士苦闷的喝了口酒,整个西北之地,封刀人超不过十人之数,他对陈萍忠是有所耳闻的,行事鲁莽,急功近利,陷同伴于两难境地的肮脏事,这声名狼藉的陈萍忠,可没少干。
林术士认识陈萍忠,可陈萍忠却并不认识林术士,他视线扫过众人,不免笑容有些玩味,那一双居高临下的虎目,倒是惹的吴景复十分不爽。
楚柔儿将口中食物咽下,认真瞧了瞧对面的粗犷汉子,除了他腰间悬着的巨大刀刃,没有任何亮眼之处。
封刀人的传说楚柔儿在山门听的不少,只可惜山中主修神道,几百年来也没出过一次封刀人,如今下山得见,不免倍感失望。
这和她想象中,那般高大威武,性感温柔的封刀人形象,完全不符嘛!
吃饭期间,唐户川耐心的又为陈萍忠述说一遍唐镇显妖始末,并将刚刚几人推断,很可能是人堕魔而为,告知陈萍忠。
陈萍忠听后大笑两声,也不作答,只是大口的吃肉,大碗的喝酒。
这时,唐家府邸的奴仆端着香气扑鼻的锅煲而来,将一碗看上去有些粘稠的煲汤放至宾客的餐席上。
“这是?”陈萍忠嗅着香甜却十分陌生的汤气,疑惑的问。
“我们唐镇的特色,蛇羹。”
唐户川此言一出,众人都一同放下筷子,神色略显古怪。
“这……有什么问题吗?”
陈萍忠声音有些尖锐:“你们吃蛇?”
唐户川顿了顿,随即说道:“众位是怀疑那人身蛇面的妖怪,与这蛇羹有关?
这不可能,吃蛇的习俗,在唐镇已经延续了几百年,若是犯了什么忌讳,唐镇早就出事了,又何会等到此时!”
余火拿起汤中木勺,看了眼勺中的蛇肉,冷声问道:“这应该不是蛇肉吧?”
“这当然是蛇肉!”
余火抬眼看向唐户川,声音依旧冷淡:“蟒与蛇,是有区别的。”
突然,陈萍忠怒拍餐席,震的蛇羹潵出大半,呵斥道:“你找我等前来斩妖除魔,竟还有所隐瞒,到底是何居心!”
唐户川被陈萍忠这一嗓子吓的不轻,颤抖着身子紧忙解释:“即使是蟒,我唐镇也曾用其肉熬过蛇羹,从未发生过任何怪事!
只是,这锅蛇羹所用的蟒,确实比之前的都要大一些!”
林术士整了整衣冠,轻声道:“镇长莫慌,将杀蟒过程,说于我等听。”
“上个月末的事情,府中武人在野外山林间所见巨蟒,杀死后便被带回了府中。”说罢,唐户川向正厅一侧站的笔直的高瘦汉子勾了勾手。
汉子身穿灰衣,从一开始便站于正厅一侧,显然在唐府的地位不低。
一抱拳,汉子道:“在下林武,乃唐府首席武人,巨蟒是上月末,我在唐镇以南的野外竹林捕获。”
“蟒有多大?”余火最先开口询问。
名叫林武的武人侧头沉思片刻,随即说道:“足有三十尺,只短不长。”
还在往嘴里塞糕点的楚柔儿一惊,这么长的巨蟒,都可以称得上是妖兽了吧!
蛇蟒在很多禁忌职业中,算是忌讳之物,但余火却认为,此次诡异事件,与唐镇吃蟒,毫无关联。
“死蟒,是何人处理?”
林武立刻答道:“唐府庖子,一同处理。”
“蛇皮可有用?”
“无用。”
“那蛇头呢?”
余火声音很轻,但问的极快,一双眼眸也在死死的盯着面前林武。
林武一愣,言语道:“蛇头,应该已被当做垃圾,烧毁了……”
刚刚推理此次事件时,余火未发一言,此时如此积极,倒是让正厅众人有些不解。
“抬起手。”
余火的口气十分平淡,但那林武踌躇片刻,还是将粗犷的手掌抬起,指缝之间依然残留些许痕迹,呈现出斑斑暗红。
“我乃一介武人,不喜使用兵刃,上山进林与野兽搏斗,都凭这一双手,沾染一些血迹,这不能说明什么吧!”
余火没有理会林武的辩解,继续说道:“将上身衣物脱下。”
“这……”林武有些犯难,将视线投向正厅之上的唐户川。
唐户川微微皱眉,毕竟事关重大,他哪敢于此藏私,便顺着余火的意思,道了声:“脱!”
林武低头,重重喘了口气,随即将上身灰衣脱下,露出一身饱满的腱子肉,只是在他脖子两侧的肩颈处,有两道十分明显的红痕。
众人皆迷惑,而姓林的寻妖术士则第一个反应过来,扶了扶胡须,术士这才将注意力放在那位原本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余火身上。
“人,都是你杀的吧!”余火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无凭无证,为何要说人是我杀的?”林武瞪大眼眸,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余火未等开口,一侧林术士起身解释:“蟒蛇死后,蛇皮会风干褪皮,若是经过特殊石灰水泡制,蛇皮可保持一种状态许久。
这位唐府武人的肩头红痕,若是头戴蟒蛇头皮时,不小心磨蹭所致,那一切便都说的通了!”
众人,醍醐灌顶。
那挎刀的陈萍忠直接抽出腰间大刀,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霎时间,巨大的压迫力充斥整个唐府正厅,四周烛灯,被陈萍忠的气魄,震灭一半。
看着中年封刀人提刀便斩,那姓林的赤身武人哪能坐以待毙,紧忙侧起一拳,轰砸而去。
然而林武总归抵不过封刀人的刀气,整个人被这一刀直接斩退,撞在正厅一旁的梁柱上,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来人!抓起来!”
正厅之外跑进两位唐家壮丁,将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林武带至府邸后牢,关入牢门之内。
随即唐户川派人至林武家中,将家中可疑物件全部带回唐府,其中倒确实有一块干枯的蟒蛇头皮。
这也坐实了林武便是此次事件的真凶。
在林武家中搜刮出的众多物件中,余火却十分在意一根有些突兀的女性发簪。
他拿起发簪,仔细端详。
发簪散发的气息有些古怪,甚至令余火感觉到了些许的偏头痛。
其实余火能够识破林武堕魔一事,运气成份占了一大半,毕竟他在十万大山生活十年,对于蛇蟒气味十分敏感。
从踏入唐府正厅的那一刻起,余火便嗅到了浓烈的蛇腥气,经他暗自逐一排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林武的身上。
毕竟头戴蛇皮,即使天天清洗,也总会留下味道。
天色已晚,唐户川特遣府中丫鬟,将众人安排在府邸的客房过夜。
事情解决了,不必杀妖,便可得到不菲的报酬,众人自然是皆大欢喜。
然而余火却认为,事情远不止这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