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15…”
孙明明从被窝中探出一个头,看着在宿舍中央做着俯卧撑的方其生,满脸的无语。
只见方其生双臂一动不动,屁股下压、上抬,下压、上抬,每完成一个这样的动作,他嘴中的数字便往上加一。
“20,21…”
“大哥,你到底在干嘛啊?”孙明明终于忍无可忍,出声说道。
“锻炼。44,45…”
“你这样算什么锻炼啊?”孙明明吐槽到,“这种俯卧撑我能做1000个。”
“79,80。你不懂,曾经有一个人,坚持每天做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100个深蹲,跑步10公里,最后,他成为了一个强者。我这是在学习他的修炼方法。”
孙明明无言,问题的关键是这个吗,是特么你这俯卧撑一点都不标准啊,能起到锻炼身体的效果才是奇怪了。
“跑步10公里,你跑了吗?”他问了另一个关键的问题。
方其生做“俯卧撑”的身形顿了一顿,他回应道:“先欠着。”
“99,100!”
“大功告成”的方其生站起身来,去进行下一个“修炼”项目了。
宿舍门外,围观的同班同学们也在窃窃私语。
“他犯病多久了?”
“据说上次表白失败后,想去加入武道社,又被拒绝,双重打击之下就变成这样了。”
“哎,好好的写诗不行么,可惜。”
“嘭。”宿舍门一下被推开了,孙明明站在门口赶人:“滚滚滚,看什么看,自己没宿舍吗。”
人群一哄而散。
孙明明叹了口气,自己的死党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这次为啥受到这么大的刺激呢?
这天晚上,孙明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刚落地,借着阳台透过的微弱的月光,看到对面床上也空无一人。他一愣神,又想了想,披上外衣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宿舍,穿过走廊,出了宿舍楼。
半夜的校园空空荡荡、安安静静,除了偶尔夜啼的夏虫和飞鸟,就只有清风拂叶的簌簌声。孙明明壮着胆,一路绕过了摄像头、夜巡的保安和并不存在的鬼怪后,来到了后操场的看台上,那里果然有一个坐着的黑影。
他没有在隐藏身形,故意发出一些声响走了过去,那黑影先是一惊,然后似乎认出了他,就背过身去了。
“大诗人半夜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啊?找灵感么?”他故意调侃到。
黑影,也就是方其生,用沙哑的声音回应道:“那你又来这做什么?”
孙明明走到离他3米左右的地方便坐了下来,说:“我也来找灵感啊,我打算加入文学社。”
“文学社有什么前途,还不如专心学习,进一个好的二本大学,毕业了还能找个好工作。”
“诶,这可不像你啊。”孙明明正要措辞调侃一下,没想到方其生却突然爆发了,他咆哮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知道那种被人不屑一顾的感受吗,你知道吗?”
孙明明有点被这突然情绪崩溃、跟平时判若两人的死党吓到了,他已经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一时之间,看台上只有方其生低微的啜泣声。
“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火。”方其生稍微平静一些后,道歉到,他知道这个死党是想要安慰自己,即便此时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没事,发生了什么吗?”孙明明问道,如果只是表白失败,自己的死党不至于像这样崩溃。
“什么也没有发生。”方其生否认道,他接着说:“明明,你说,我是真的不可能启元成功了对吧,我已经17岁了。”
“不一定啊。”孙明明强笑着说:“你看李青山大人…”
“可那毕竟是李青山啊,而我只是方其生。”
孙明明无言以对。
“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发泄过后的方其生情绪彻底稳定了下来,他主动走过来,拉起孙明明,俩人像平时那样勾肩搭背地走回宿舍。
往后的几天,方其生又回到了跟以前一样读诗集、写诗,在文学社打发时间的日子,高二的课程对他而言并不困难,加上没有启元的学生最多只能上二本大学,此时学不学文化课对他的高考已没有任何影响。
孙明明看着好像已经恢复正常的死党,却知道他受到的伤害,已经在他心底深深留下了伤痕,远不是这么容易能平复。但作为同样没有启元的普通人,他又能有什么办法来帮助死党呢?
金河市的公务员小区,顾名思义,是由当地机关出资建设,以远低于市场价格售卖给市内符合条件的公务员的一个小区,方其生的家就在这个小区内。
这天,一个不速之客拜访了他家。
并不宽大的客厅中,摆放着一套三叠的红木沙发,沙发的漆皮有些脱落,看上去已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
一个满头银发、五官硬朗的老人此刻正来回抚摸着沙发的一个把手,面露着怀缅的神色。在他的对面坐着一对中年夫妇,他们看上去有些紧张,沙发前面的茶几上三杯冒着热气的茶摆放在那里,但没有人喝。
老人终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抱歉的笑了笑,收敛了无意中散发的气势,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还是这个味道,当年老方最喜欢这种苦丁茶。”
中年夫妇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刚才严肃的老人给他们的感受就是一只雄狮,自己则是雄狮面前的绵羊,即便雄狮没有表露出敌意,绵羊也会战战兢兢,不能自处。
“父亲确实只喝这苦丁茶,他说喝这个茶的时候,能让他想起小时候在田野间玩耍,那时候他会摘各种野果子来吃,其中一种叫赤梨果的,就是这样苦涩回甜的味道,也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中年男子接话到,他戴着一副眼镜,说话不急不缓,仿佛古代的读书有成的书生,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
“嗯。”老人回应了一声,将茶杯放下,接着说:“老方可有跟你们提起过我?”
中年夫妇对视了一眼,丈夫回答道:“父亲曾说起在军中服役时,有一个至交好友,唤作老严,不知道…”
“哈哈哈,那就是我了。”严姓老人朗声笑道,然后又说道:“那他可曾提起过跟我有一个约定?”
“这却是未曾提起了。”中年男子回答道。
老人皱了皱眉头,批评道:“老方大老粗一个,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说话文绉绉的儿子,要不是你眉宇间跟他有六七分相似之处,我还真想怀疑一下你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中年男子只得尴尬一笑。
“是这样的。”老人继续说:“老方曾来信拜托我教导他的孙子,我这次来呢,就是来完成这个约定的。”
中年夫妻同时一惊,那妇女着急道:“那可不行。”
“嗯?”老人先是一愣,他要收徒的这个消息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会踏破门槛,三拜九叩的求着他收下自己家的孩子,没想到面前只是普通人家的两夫妻会拒绝自己。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
“严老别误会。”方其生的父亲解释道:“因为家父当年习武有成,又应召入伍,多年军旅生涯下来落下了不少病根,这一定程度上也导致了他未到50便撒手而去。”
严老听到“落下了不少病根”时,脸色一黯,却是没说什么。
方其生的父亲继续说道:“家母在父亲带着一身伤病退役回来后,便坚决反对我习武,在父亲病逝后,更是立下了家规,明言方家子孙后代决不能习武,宁可不光宗耀祖,也要平平安安一辈子。给犬子起名其生,也是取了‘安其一生’的意思。”
严老心里暗骂道:老方你当年何等狂傲的一个人,没想到却是个妻管严。只是他面色不变,继续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世界和平已久,哪还有什么战争;况且武道发展到今日,修炼体系完善,有我的指导更不可能出现什么安全问题,这点你们大可放心。”
“这…”夫妻俩相视一眼,眼神中还是有着犹豫。
严老老神在在的端起茶又喝了一口,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却让他找回了一丝跟老友相处时的感觉。他正要抛出自己的身份,让面前这个算得上是自己的侄儿的中年人把儿子乖乖奉上时,那人到中年的侄儿开口了。
“可是其生现在已经17岁了,并且没有启元,想踏上武道之途也是有心无力了。”
“什么?”老人失声叫道,手中的茶杯在激荡的劲力之下化为了碎片,那玻璃碎片和半空的茶水又被莫名的力量挤压,变成了更细碎的粒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