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点点头，道：“是的，就是奥列佛－斯通先生任导演的那部。”他心里有点揣揣不安，毕竟第一次参加试镜。这些大公司门面大，规矩多，谁知道会不会整出什么妖蛾子。
那黑人女孩子伸手一指边上向电梯口的人：“他们都是来试镜的，你跟着他们上去。祝你好运。”
李莫看了看，这几个人基本都是白人，没有亚裔。他心中暗暗高兴，参与试镜的亚裔越少，他的机会就越大。
这部电影是奥列佛“越战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前两部分别是《野战排》和《生于七月四日》。两部电影都获得媒体好评，并分别获得1987年和1990年奥斯卡最佳导演，这在奥斯卡历史上可不多见。他这部电影筹拍的消息一公布，媒体都认为是画蛇添足，因为该表达的前两部都己经表达出来了。前两年大导演弗朗西斯－科波拉的三部曲之《教父3》，可以说是吃足了口水。有了这个例子在前面，也难怪媒体一听到又是三部曲，就往上面想。但奥列佛也是个怪脾气，他就是不信这个邪，去年拍完《刺杀肯尼迪》后，今年就开始计划，可见其信心之足。
李莫跟着他们来到三楼，被一个员工带到了接待室。此时在等待室里的人只有十来个。工作人员正安排轮流进试镜室面试。按理这种知名导演的电影，来试镜的人应该把这堵满才对。
他找个位置坐下来，拿起手边的娱乐杂志，随手翻起来，里面有拳王泰森强女干黑人小姐案，有伍迪－艾伦与韩裔养女宋宜(Soon－Yi)的偷情报道。
宋宜是一个被妓女母亲抛弃的韩国女孩。被伍迪?艾伦的现女友米娅?法罗从小收养，后来米娅与伍迪在一起，把宋宜也带来了，结果被伍迪母女通吃。
宋宜是米娅和伍迪的养女，这两人也就是她的父母亲，但作女儿的她又和作父亲的伍迪有一腿，这下伍迪面对米娅这个曾经的准妻子，难道要改口叫岳母大人，李莫想想就好玩，媒体也积极加入落井下石的队伍之中。当李莫看到那个被泰森叉叉的黑人小姐和宋宜的照片后，再也没有关注下去的欲望，这二们爷口味太重了。
说是在看，其实他没忘正事。没有人给他们角色剧本，也没有人给他们提醒点什么。李莫留意其它试镜人员，十几分钟过去了，那些人一个个在减少，出去后就没有人再回来，因为等待室与试镜室不是在一起。李莫开始还傻呼呼的以为，这些人可能是认识的，面试后也许会回到接待室里聊天，这样李莫就可以套套他们试镜的一些东西，谁知却打了个空算盘。
轮到李莫时，一起来的人己经全走完了，又新来几个，也全是白人，他很奇怪没看到一个亚裔。
李莫顺着引路员工指向的办公室，推开门进入。里面陈设简单，只有两张办公桌，桌子后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年纪稍大，前额己秃；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打横坐在边上，两人应该是一主一副。
李莫向主位上的那名秃额男人递上履历，这还是临时填写的。本来演员来试镜，都会准备精心拍摄的照片数张，正面照、侧面照、后面照等，女艺人还有尺度更大的照片，以供剧组挑选。但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弄这些，说白了，他这趟就是来碰运气的。
那名戴眼镜男子先开口道：“我是演员工会的约翰·洛根，有关演员权益方面的问题，你可以问我。”一般电影公司试镜，演员工会都有人在现场陪同监督，这人最好与选角导演性别相反，可以在一定程度保护演员利益不受侵害，但在录用演员方面，他们却没有发言权。
另一人道：“我是电影《天与地》的选角导演卡尔·史密斯，我看你履历，有演出经历，这非常好。我们开始吧，说说你对战争的看法。”李莫进来前没有接到试镜剧本，还以为这次试镜是自主选择表演，哪知开始却是聊天。
这个问题范围很广，发挥空间也大。从大处着眼，60年代以来，越南战争成为美国电影比较时髦的题材，反战一直是主流；小处看，奥列弗－斯通的前两部电影都有较强的反战意图，这部电影也是三部曲之一，思想不会有大变化，所以其主旨不难猜。
李莫理了理思路，道：“任何人都知道，战争机器制造悲剧。双方都会有大量的人员伤亡，如果没有必要，谁也不想上战场，可人类为什么总是一再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因为战争与和平是邻居，它们的转换只在一念之间就能实现。”他今天不是来面试主角的，所以不准备多说。美国人政治观点鲜明，说多了万一观点不合，两人唇枪舌剑的辨起来，对他半点益处都没有。
卡尔·史密斯继续问道：“我看你是亚裔血统，可以告诉我你的母国吗？”
李莫道：“我来自中国。中国在八十年代也曾经和越南打过仗，投入几十万兵力，双方打打停停快十年。美国人经历过的痛苦，中国人也可以很真切的感受到。”他把这段历史搬出来，一是这是真实历史；其二，无非是想短期内获得对方认同。
门被人敲响了，一个女人从门外探头进来，道：“洛根先生，演员工会电话找你。”约翰·洛根起身出门而去。
卡尔·史密斯从桌子前走出来，站在李莫面前，又问道：“你如何看待同性恋？”
李莫楞了楞，这试镜怎么只问问题不看表演，道：“我个人持中性态度，他们有表达自己要求的权利。”面对这种争议较大的问题，这是稳妥的说法。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态度，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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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的身高5英尺9英寸（175CM），在美国算中等，如果在越南的话，的确高了点。
他这个问题问出来，反而让李莫松了一大口气。心想，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戏了？如果不是看中自己，他才懒得管你身高多少，直接就喊下一个。
李莫道：“越南人有高也有矮。就象美国，既有马努特－波尔7尺6寸（2.30米）这样的巨人，也有达斯汀·霍夫曼5尺4寸（1.64米）米这样的小个子。”
马努特－波尔，苏丹南部丁卡人部落首领的儿子。他在苏丹被视天神，原因是在15岁时杀死过狮子。他还是NBA历史上首个非美国大学和高中出身的球员，1985年参加选秀的成绩是第2轮第7位，之后效力于华盛顿奇才队，擅长利用身高盖帽。
卡尔·史密斯从他身前面走到他身后，围着他慢慢走动，似乎在察看体形。他伸手拍拍李莫的肩膀，手同时摸到他的脸上，道：“你很上镜，看得出很有天赋。你的脸型非常符合电影中角色，当灯光从前面打过来时，五官很突出，效果也非常棒。”
有些人长得很漂亮，但拍出来反而变得难看，原因之一是因为脸型比例不协调或者轮廓反光，需要化妆打上厚厚的粉进行弥补。李莫恰恰相反，不需要怎么打扮，但至于天赋什么的，他还没那么自大，都没表演，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有天赋的？
卡尔·史密斯还在围着他转，一双眼睛从头打脚、从上到下，细致地打量着他身上的每一寸。他比李莫高了半个头，被他这样盯着，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李莫只得安慰自己，这是好事，挑剔的才是真买家。
他忽然停住，神情很庄严，道：“从正面看，你的脸型很完美，非常适合电影中的男三号，但从斜侧俯视60度来看，有严重的畸变。拍侧面镜头的时候，你的脸庞被拉得变形了。很可惜，上帝又制造了一个缺憾。”
什么是畸变？畸变是因为摄影机镜头设计和制造的原因。在电影中，画面的每一个瞬间都是实质性的平面视像，就像在杂志上看到的照片一样，没有立体感。因为镜头会把人眼中的三维物体拍摄成平面图象，在拍摄过程中，就产生所谓畸变度的铺展。假如演员的五官没有先天性的抗拉伸能力，即使生活中再英俊潇洒，看上去都会有些面目狰狞，这也是很多人不上镜的重要原因。说简单点，就是在把三维物体变成平面图象的过程中，因为镜头的不完美产生的缺陷。
畸变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哪里有瑕疵，镜头都会如实告诉你。镜头里无情的2—5%畸变度，能把很多热血沸腾的少男少女无情地挡在电影公司的大门外。镜头的工艺决定了没有畸变的机器是不存在的，导演也无法从硬件的角度解决这个问题。但为了作品的完美，只好选择规避，于是就有了试镜。
试镜时演员慢慢转圈，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向导演展示自我，接受剧组的严峻考验。导演通过监视器细心观看，这可不只是看正面，一部电影的镜头，有正面，有侧面，有仰拍，有俯拍。正面形象合格，并不意味着侧面也能通过。导演必须从30度、60度、90度等不同角度观看。也许在俯视时下嘴唇太过肥厚，仰视时鼻孔过于粗大，侧面时眼睛空洞无神全是眼白。这也是为什么演员试镜时，导演总是叫演员左转，右转，转来转去的原因。（国内某高姓女星，正面看风情万千，当在90度侧面时，嘿嘿，就不那么好看了。）
如果正面、侧面、后面全通过了，那恭喜你，你拥有了一张“明星脸”，这可是进军影视圈的资本，不管你用得上用不上。或者，当你的脸型在镜头里扭曲到极具特色的时候，前后左右上下看，怎么看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奸滑小人，那也是你的本钱。比如港片中的奸角—奸人坚和龙方等，现实生活中他们都蛮帅的，可是镜头就是要产生畸变，你也没办法，正面角色怎么演都让观众无法接受，演坏人不用入戏都传神，逼得不得不长年累月的在电影里当起坏人专业户。
有些极端的人这时会想，嫌我单眼皮我割成双的；嫌我侧面鼻子太塌，我垫高了；嫌我颧骨太高我磨掉，嫌我脸大我改小了，呵呵，整容行业的生意就是这样红起来的。
卡尔·史密斯说着就摇起头来，那样子，就象他亲眼看到一幅梵高的画被人用水泼一样心痛。李莫暗道不妙，前面你把我说得天赋超群，现在又变得缺点明显，难道这是要毙掉我？有没有畸变他自己有数，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很完美的人，但也绝没有对方说得那么严重。
卡尔·史密斯那只手还在他脸上摸，从左边摸到右边，从额头摸到颧骨，神情很和蔼道：“本来，你很适合电影里男三号的角色，现在可能要失去资格了。就是这里，畸变幅度有些大，其实你的条件很好，完全可以进入第二轮复试，现在……”
这时候，李莫突然想到，对绝大部分人普通长相的人来说，是否畸变，必须要借助摄影机。如果能用肉眼直接看出来，不是看得人功力深厚，而是那个被看的人长得实在太有特点，或者换一句话来形容—长得太歪瓜劣枣。当歪到大傻那种程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畸变，否则很难通过裸眼看出来。
卡尔·史密斯围着他转了几圈，就发现了脸部畸变严重，难道是信口胡吹？可他这么作没有理由啊，人的行事动机无非是利益，名利美色等。要钱，他没有，要名，他也没有，要色－－好象也没有。此时那个演员工会的洛根接电话还没回来。
“从导演也能看出，这部电影派拉蒙公司很重视。来试镜的演员非常多，与奥斯卡最佳导演合作的机会，可不是常常有。晚上八点到西好莱坞假日酒店来，我为你请一个特级化妆师，按电影的第三号主色给你试妆，我对你进行单独指导。能不能抓住机会，想不想更进一步，就看你自己。”卡尔·史密斯漫不经心的说着。
单独指导？李莫心中一震，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他是个女的，有八成把握明白对方的暗示。可偏偏他是个男的，所以不太敢确定。这位卡尔先生说起话来一本正经，眼神里也没有渗杂任何邪念，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人，为免冤枉好人，他故意问道：“卡尔先生，能不能说得明白点，我是新人，接戏不多，很多事情不太懂。”
卡尔·史密斯和颜色悦色道：“就因为你是新人，我才特别照顾你。演员的身体不属于自己，不明白去请教你的经纪人，我相信他会为你作出明智的选择。”
演员的身体不属于自己，这句话纽约大学的教授也经常挂在嘴上。说得是演员为了符合电影角色的形象，不惜剪发、蓄发、瘦身、增肥等，更有局部整容的，这么作无非是为了把电影中的角色演绎得更加鲜活。罗伯特－德尼罗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他为了拍好《愤怒的公牛》，增肥60磅，然后在贫民窟住上一月，体验生活。
卡尔这些话一语双关地说出来，李莫再不明白就是个瓜了。他就差点说演员的身体是制片人的，是导演的。虽然美国各种大小报纸都有报道好莱坞电影工作者性取向方面品味繁杂，同性相爆也是其中的一种，但平常看这些报道，都是以一个局外人八卦的心态来对待，甚至巴不得爆得越凶越热有热闹可看。毕竟这样的事情离他实在太遥远，虽然听说好莱坞有潜规则，他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在华人的意识里，被潜/规则的人肯定是女人，男人就算脱光给别人看也不会吃亏。
现在，这种奇葩事情终于被他摊上了。这时候，他才发现，置身痛苦之中，体验痛苦，的确是件痛苦的事。
这家伙敢于当着自己的面提出这种要求，无非是看他是新人一枚，不用顾忌。如果拒绝了，李莫将被直接PASS出局。还没有证据，告不了他。就算有证据敢去告，以后李莫也可能会上各电影公司的黑名单。而那个演员工会的洛根，李莫一进来他就出去接电话，接到现在还没见人。想着想着，李莫感觉菊花有点痒了。
他不知道怎么出来的，眼前还晃动着卡尔那张外表和善、内心龌龊的脸，仿佛脸上仍有一只手在摸来摸去。李莫心中一阵恶寒，骂了句King－eight－egg王－八－蛋！唐人街一些可爱的小老头就是这样骂人的。问候过卡尔全家女性后，几乎小跑着出了办公楼。
站在高高的楼下，回头再看派拉蒙公司的招牌时，它头上所有的光环都己经不在了。这次试镜前，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但却从未想到这一种。这就是好莱坞给他上得第一课：要学会护菊！
李莫想着想着，终于迈开脚步离去。
也许，人生的路途中就因为会发生这种事，才会显得精彩纷呈，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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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说？”李莫道。
“从这道门出来的，十个有八个是试镜失败的人。”那人和气道，在他眼里倒是没有嘲讽。
“你也是来试镜的？”李莫问道。
“不，我是电影制片人。今天来派拉蒙公司谈一个剧本。”那人道：“我猜你学过表演，你的站姿很特别，一看就是在形体课上学的，还有，我非常肯定，你不是在洛杉矶上的学。”
“你的眼光很厉害，我的确不是在洛杉矶上的学。”李莫很好奇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Boy，认识一下，我叫托马斯－戴利。虽然你刚试镜失败，但你很幸运，因为你遇到了我。我病了几天的宠物今天开始进食了，所以我心情不错，给你指个方向吧，想成为演员吗？”他边说边吐着烟雾。
“你好，戴利先生，你可以叫我李莫。非常感谢你，我很需要你的帮助。”遇到好心人了，李莫变得愉快起来，把刚才的不快也惭惭忘记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失败吗？”托马斯问道。
“为什么？”李莫反问道，心中却想，还不是好莱坞太黑暗，老子为了护菊，你还问我为什么？
“你有演员证吗？”
“演员证？”李莫征了，他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好莱坞的很多规则，不是行内人，根本无从了解，他没听过，实属正常。
“我就知道你没有，这就是你失败的原因。你没有注册演员证，电影公司就没有人知道你的资料，即使知道也不会先用你，这是电影公司的规矩。他们必须先用那些己经在他们公司注册的人，只有当注册演员条件不符合，才会发通告邀请你们这些没有注册的演员来试镜，明白了我的意思吗？也就是说，到他们电影公司注册演员证的人具有优先录用的权利。”托马斯这一解秘，把李莫说得茅塞顿开。
“你说得注册，是怎么回事？能再详细讲讲吗？”李莫问道。
“很简单，就是去电影公司去办一个演员证，你就算他们公司的演员了，以后会优先照顾你。办了演员证，你的薪资比没办演员证的演员高30%，电影公司还会经常派人去剧组监督，维护演员的权益。如果剧组有拖欠工资、拒买保险、演员受伤等事情发生，公司会请律师，为你们讨回公道。总之，办了演员证，以后你的演艺之路就一片坦途。”托马斯道，他果然是古道热肠，把知道的详细说了出来。
“谢谢，我去派拉蒙问问。”李莫道。如果托马斯说得是真的，那真是一条康庄大道。
“伙计，派拉蒙是不会承认的。”托马斯叫住了他。
“为什么呢？”李莫不解道。
“四十年代末，美国出台反垄断法，之后演员不再与电影公司签约，改签在经纪公司。但是各大电影公司通过电影捧红大量新人，却是帮经纪公司赚钱，自己得不到一点实惠。于是电影公司想出一个妙计，私下里用演员证把演员变相签在自己公司。每当有电影开拍时，电影公司会优先使用己办演员证演员。其实这是为了规避反垄断法，你要是直接去问电影公司，他们是不敢承认的。因为这悄悄钻了法律的漏洞，而且你又没有介绍人，派拉蒙更不会对你说实话。”托马斯敦敦教导着李莫，比老师还更有耐心。
他继续说道：“知道茱莉亚－罗伯茨吗？主演《风月俏佳人》的那个，她开始是派拉蒙的签约演员。这两年派拉蒙与哥伦比亚竞争太激烈，于是派拉蒙严令旗下演员不得接拍哥伦比亚公司的电影。去年她私自接了哥伦比亚的《虎克船长》，惹恼了派拉蒙，准备要把她雪藏，封杀有关她的一切消息，你以后注意娱乐新闻，保证不会有报道她的一个字出现。”
想不到号称法律齐全的好莱坞会有这种事，这可是绝对的内幕，李莫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啊？”
托马斯看出了李莫的无措和动心，热情道：“好吧，作为一个长者，我很乐意帮助年轻人成就梦想，我现在带你去注册。噢，但愿上帝保佑，约翰尼－洛弗尔经理别等太久。”
看到这么一位善良的人为了帮自己要迟到约会，李莫还真自私不起来，赧颜说道：“我可以等你，你先去派拉蒙赴约。”
托马斯爽朗地“哈哈”笑着道：“看得出来，你是一个有追求的演员，如果因为我，你被埋没了，上帝是不会宽恕我的。我相信约翰尼－洛弗尔经理也不会怪罪我，派拉蒙公司还因此多了一个人才。来吧，年轻人，跟我走。”
托马斯拄着手杖在前面走，李莫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稳健的脚步和高大伟岸的背影，心中莫名其妙的的生出一股安全感。
他没有往派拉蒙公司办公楼里走，反而越走越远。梅尔罗斯大街此时渐渐热闹了起来，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托马斯似乎看出来李莫的疑惑，道：“如果你是派拉蒙的董事长，你会直接带演员去自己公司注册？”
李莫摇头道：“不会，那不是让别人来抓把柄吗？我会选择让第三人成立一个小公司，帮我作代理登记。”
托马斯赞道“年轻人，你很聪明。别人也是这么干的。”
李默心中恍然，原来如此，心中又增加了几分可信度。心道，刚才在派拉蒙试镜失败，原来真正的机会在这里等着呢。真是东边不亮西边亮，看来刚才的失败只是对我的一个小小考验。
在梅尔罗斯大街的一个巷子进去，托马斯把李莫领到一个楼群里转弯抹角的一幢四层楼里。在二楼，李莫看到了这个公司的招牌—好莱坞明星经纪公司。李莫看着好笑，要是没有阅历的人，光看到“好莱坞”、“明星”那几个关键词，就变得喉头一紧，热血上涌，甚至产生今朝成名的错觉。
推门进去，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墙上挂得满满的明星合影照和签名：汤姆－汉克斯，杰克－尼科尔森，朱迪－福斯特，甚至还有马龙－白兰度，全是大牌。哪个影迷到这里，不被迷得两眼冒青烟才怪。
这公司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很正规，实力很强，李莫悬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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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人美女看到托马斯－戴利，娇声道：“托马斯，你好吗？好久没到我们公司来喝咖啡了，难道嫌我们的咖啡味道不好？这次特别为你准备了拿铁。”看他们说话的亲切样子，是老熟人了。
托马斯也笑了起来，笑声在办公室回荡着，道：“杰西卡，你真会说话，每次见到你，我都非常开心，我很期待下次见面你怎么把我给说乐了。近期太忙，我要筹备一部3000万美元投资的电影，你可要多给我推荐一些好演员。”就是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杰西卡指指沙发，道：“二位先坐，我接个电话。”
托马斯和李莫两人找位置坐了下来，托马斯把手杖放在一边，对李莫道：“她叫杰西卡，是公司的部门经理。这个公司每周都要向剧组送演员，多的时候有一两百，你看她忙的，真可怜，连坐下来和男朋友喝咖啡的功夫都没有。”
这时杰西卡讲电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办公室空间就这么大，想不听都不行。
杰西卡用手中的笔敲着桌面，叫道：“科尔，你要想清楚了，你们公司给的片酬比环球低了三成，三成呢！如果不是为了锻炼新人，我们可不会开价这么便宜。对，这是我们公司最后的报价，不能再低，不同意的话，我想以后没有必要再合作了，就是斯皮尔伯格也不行……为演员争取最大利益是我的职责，否则我对不起这个经理的薪水……好吧，很高兴你能及时改变主意。噢，我对你本人没有看法，我刚才只是对公事，因为我个人的失礼，向你表示抱歉……还要亚裔演员？嗯哼，我得先找找资料，你知道，好莱坞亚裔演员可不多……什么要求，等会，等会，我得先记下来……噢，男性，年龄不大于30，身高在5英尺7英寸（170CM）至5英尺11英寸之间（180CM）……好的，我要先查查演员资料再联系你们……BYE。”
杰西卡挂了电话，手还按在话筒上，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脸上并没有谈判成功的喜悦，反而一脸的倦怠。
李莫冷眼旁观，这女人外表长得和芭比娃娃一样娇嫩，性格却强势得很，为演员争取片酬竟不惜与客户大吵，这份心实在难得。
杰西卡朝托马斯笑笑，笑得有些勉强，道：“没冷落你们吧。公司业务太多，每天都有剧组打电话来要演员。月亮电影公司真讨厌，昨天谈好演员片酬，今天又变脸压价。公司很多演员是新人，洛杉矶消费又高，片酬要是太低，他们的生活很艰难。上次看到一个演员中餐只吃一杯0.49美金，可乐罐那么大的方便面，我的心里真难受。”
里间那个黑人女孩出来了，端着几杯咖啡。杰西卡忽道：“托马斯，你朋友吗，你还没给我介绍。”
托马斯拍拍李莫的肩膀，高声道：“给你介绍个演员－－李莫，别看他年轻，天份可是非常高。你们要是没有实力重点培养，我带到露丝的公司去，免得浪费了人才。”
杰西卡撇撇嘴不屑道：“得了吧，露丝还在头痛怎么不打输那场官司呢。我们公司的实力你还不知道吗？”转头对着那黑人女孩道：“莉莉，拿张注册登记表来。”那黑人女孩找了一会，终于在办公桌抽屉里抽出一张纸，眼神有些犹豫，道：“只有最后一张，不过有人昨天己经预订了。”
“留给谁的？”托马斯问道，他语气很急，显得有点紧张。
“杰克。”黑人女孩子莉莉看了托马斯，又看了看杰西卡，为难道。
“那是谁，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人？”杰西卡说道。
“是汤姆－克鲁斯的男朋友。汤姆亲自打电话来让我们留一张表，他们现在在法国度假。以前一直有小道消息说，汤姆－克鲁斯的和妮可－基德曼两人是假结婚。妮可是为了借汤姆成名，而汤姆是借妮哥掩盖他的同性恋。原来这消息竟然是真的，要是传出去，媒体可要翻天了。”莉莉爆料道。
李莫也吃了一惊，这公司竟然和汤姆－克鲁斯关系那么好，连这种私事都知道，实力不可小瞧啊。
“莉莉，我们要遵守职业道德，不能乱传客户的隐私。如果不能作到这点，你就不适合在这个行业呆下去。”杰西卡脸上蒙霜，毫不客气地当着他们的面训起莉莉来。
托马斯放下手中的咖啡，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架，祈祷道：“上帝告诉我们，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你把那张表先给他吧，说不定你们无意中栽培了一个大明星。汤姆那里，我明天打电话和他解释。”
李莫心道，这托马斯门路还真广，敢从阿汤哥嘴里抢食。
卡西卡也松口了，对莉莉道：“托马斯也是咱们的老朋友了，我们应该相信他的眼光，不会看错的，先给他填吧。”
李莫接过来，低头看着手中的表格，上面的内容基本是一些学习经历和表演经历，身高体重什么的。美国的个人隐私保护工作相当到位，如果哪个公司敢要员工填写个人档案，包括一些民族，婚史，家庭之类的信息，立马要被人告侵犯隐私。这表格还算规矩，不过身高体重三围对于一个演员来说算不上隐私。
填完了表，莉莉开了一张收据。李莫眼尖，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问道：“需要收费？”心中格登一下，头脑突地清醒过来，这事透着邪啊。
莉莉怪异地看着李莫，眼睛中全是眼白，道：“你有什么理由认为我们免费为你服务？”是啊，美国是资本主义社会，要享受就要先付出。
托马斯一拍自己的脑袋，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神情很丰富，既有些内疚,又有些懊悔，还有些黯然,道：“哎，刚才一直忙着说演员证的事，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年轻人，非常抱歉。”
李莫看着他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满是真诚。头上那一根根银丝，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年轮。他心里有点自责，刚才真的想太多了，这就是一位慈祥心善的老人，自己居然怀疑他。
李莫问道：“可以告诉我，需要多少钱吗？”
看着递到手上的票据，他被上面的数字吓得脑中一窒－－899美元，中产阶级要工作大半个月，穷人要工作一个月。而他身上一共才92美元，尾数都不够，还是拉维尼—科斯莱特要雇他下周末去圣地亚哥帕瓦节出摊，提前支付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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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数学还算可以，掰手指都没算过来。他信口编着道：“你们知道，我是个新人，刚来洛杉矶不久，租房子花了很多钱。为了生活，还兼职在餐厅打工，我很难承担这这么大一笔费用。”
莉莉又拿出几张表，递给李莫道：“可以分12月付，每月按时付款就行，这些资料你先看看。公司里很多新演员都选择这种付费方式。其实，他们在接了两部电影之后，就有收入提前付清，不需要等一年这么久。”
托马斯脸上也不大好看，褐色眼眸里满是焦虑，说道：“李，都怪我，太心急了，光想着把你介绍出去，我都没有给你详细说清楚。要是实在支付不起，还是算了，我们回去吧。毕竟好莱坞剧组那么多，机会天天有。”
杰西卡道：“好莱坞剧组虽然多，但留给个人的机会可不多。你看墙上那些明星，谁不是抓住一个偶然的机会成名。明天我们就能给你安排剧组拍戏，也许哪一天你也成名了。到那个时候，你成了美国偶象，不但不会在乎这899美元，还会感谢我们收得太便宜了。”
正说着话，电话又响了。黑人女孩莉莉不在，杰西卡跑去接电话。只听她大声喊道：“科尔，是你啊……华人演员……这么急……好，好，我知道了。尽快给你回复，好吗，BYE。”一挂电话，杰西卡却长长叹气。
托马斯关切道：“怎么了？遇到什么难处？”杰西卡道：“还是那个月亮电影公司的。他们公司的剧组马上要开拍，有一个华人演员却因车祸受伤了，要我们赶快找一个，符合他们要求的华人演员可不好找啊。”
托马斯忽然指着李莫，说道：“他不就是东方来的，你看合适吗？”
杰西卡先是有些愕然，后来变得惊喜，道：“我怎么把眼前的人给忽视了。月亮电影公司的要求是，男性，年龄不大于30，身高在5英尺7英寸（170CM）至5英尺11英寸之间（180CM），这要求倒是符合。不过那个电影公司是意大利人开的，实力不算太强，片酬给的比低派拉蒙低两成，你愿意去试试吗？”
李莫装着很喜悦的样子道：“可以赚钱，还能拍戏积累经验，谁要是不愿意，大脑肯定不正常。”
话虽如此，但他现在己经彻底冷静下来了。这事唯一的破绽就是巧，太巧了。
如果说在马路上遇到托马斯是碰巧，可以解释，那现在这个电话就来得更巧。他刚说出没钱要放弃，就有电话打进来招演员，更巧的是，这角色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种种巧合，巧得过头，巧到令他生疑。他绝不相信这种好事会砸到他头上。
还有一个细节，莉莉一走，电话就来了；等电话挂了，看莉莉会出现吗？她们可能在相互配合作戏，李莫在心里推测着。
杰西卡道：“李，既然适合你，我马上和他们商量试镜的事情。你回去在家等电话，有消息我们会及时通知你。”
莉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挥动着手里的交费收据，叫道：“他还没交费呢。杰西卡，他天份再高，公司也不能免费介绍剧组啊，我们还得为他付各种试镜费用。万一给他免费，其它演员知道了，也要求免费，我们应该如何处理？”李莫不动声色的听着，
托马斯把手一挥，很干脆地说道：“我有个主意，这笔费用我先付。我和你们公司还有账目没有结算，他的费用全算我账上，28号我一起付了，这样行吗？”
李莫抢先道：“那先谢谢了，托马斯先生，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你一直夸我是个很有天份的演员，等我把这场戏拍完，说不定就被别的导演看上。等片约多了，我就有钱还你的账。非常地感谢你，托马斯先生，你就是我生命中的救世主。”
托马斯和杰西卡两人面面相觑，都不开口。莉莉插话了：“这可不行啊，这两项费用会计科目不一样，一起结算会混淆，导致月底对不上账。”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她一直在扮红脸。莉莉一拒绝托马斯代付款，他就知道这是骗局，什么会计科目，借口也太假了，根本就是一伙的。
杰西卡煽动说道：“你注册了以后，就是公司的演员了，我们会给你不断介绍剧组让你去试镜演出。等一会还会给你发一本记事本，上面有所有好莱坞大电影公司老板、明星和名牌制片人的电话号码和性格喜好，你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多读几遍，对你有好处。象史泰龙和阿诺－施瓦辛格，就合作开了一个餐厅，以后多去那里用几次餐……希望有一天，你的照片和签名也能挂在那面墙上。”
她指着那赌挂满明星照的墙，脸上还一直带着微笑。她的笑容不但不职业化，反而象天使般迷人。李莫看破她们的局后，反而对她的笑容感到厌恶。
李莫笑道：“刚才开玩笑，你们真不懂幽默，我哪能让托马斯先生代我付款。他把我介绍给你们，就己经帮了大忙。我身上带的现金不多，信用卡放在停在派拉蒙停车场的车里，我现在去取，你们等我。”李莫想到了这个脱身之计，趁机一走了之。
托马斯和杰西卡对望一眼，道：“李，派拉蒙停车场的保安太粗鲁了，经常把陌生人当贼。我认识他们经理，陪你一起去吧。”说着也跟着李莫下楼来。
到这里，李莫己经百分之百确定这是一场连环骗局，合伙专坑象他这样不太懂行规的新人。这个连环套，一环扣一环，杀伤力巨大，欺骗性也很隐密，就算报警，也拿他们没办法。
李莫都己经看破机关了，他们还不死心。这么一个外表慈眉善目、温厚和煦的绅士，一个虔诚宽仁、助人为乐的基督徒，李莫本来对他非常有好感，可谁知道是个大骗子。绅士骗起来人来，眼睛都不眨，要不是凭着一点理智，连自诩老江湖的他都差点栽了进去。
再次回到梅尔罗斯大街上时，李莫轻松多了，他都懒得看跟在后面的托马斯，只顾走自己的。
路边有个公交站台，正好有趟车到站。车身上有红橙相间的条纹，这是MTA巴士。这车票价不贵，线路也很多，覆盖了整个洛杉矶，随便上哪路车，然后再转车，都可以到他住的地方，当下毫不犹豫跳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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