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罗夫斯基，前独立右翼党派联盟党首——当然这是在弗朗哥整顿政党以前，还曾担任西班牙共和国国防部长——这也是在内战之前的事了，1936年大选失败后卸任党首，毫无军方背景。但是他曾经对莫拉策划的内乱所给与的资金资助无疑显示了他在工商界拥有的强大人脉。莫拉看完他的资历很快明白这个希尔·罗夫斯基是个试图靠政治手腕控制西班牙局势的人物，不过更显然的是，现在的他在党内的威望恐怕已经所剩无几了。过作为曾经直接资助过莫拉的人，无论是走投无路也好或是有更多打算也好，至少在现在的莫拉心里是靠得住的。
尽管靠得住，但是莫拉需要思考的是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呢？而自己能给他的是什么呢？
希尔·罗夫斯基有深厚的工商界的人脉，对于任何一支军队来说大量的资金无疑是没人会拒绝的。但是希尔·罗夫斯基需要的是什么呢？是，他想要在政治上有影响，获得军方支持无疑是很重要的。但是他想要在政治上达到的影响是什么呢？
难道是直接与弗朗哥对抗？如果这样的话无疑莫拉会作为军方势力被推向前台，这显然是现在的莫拉所不想见到的。
甚至莫拉想到了更差的可能，那就是希尔·罗夫斯基希望莫拉直接挑战弗朗哥，以便以政治家的身份从中得利。
但如果只是单纯的希望在政治上获得一些有利地位的话，他想要的又是什么呢？但这显然是目前对政治一点都不懂的莫拉完全猜不透的事了。想了半天不得要领，最后也只好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如果希尔·罗夫斯基的算盘是唆使我直接和弗朗哥对抗，那就死也不答应好了，我可还没活够呢。”
时钟刚刚指向下午四点，马塔就从门口探出头提醒：“希尔·罗夫斯基来了。”
“请他进来。”
很快，一个微胖有些秃顶的中年人——当然，所谓的中年人仅仅是对政治家来说罢了——走了进来。
“希尔，好久不见。”莫拉故作亲昵地走了上去。
“哦，埃米利奥，你的身体还好吗？”他伸出了手来。
“嗯，还行。”莫拉一边握手一边拍了拍希尔的肩。
“北方的问题快解决了吧？”
“还是老样子，社会党那群混蛋还在坚持。”莫拉嘴里虽然在寒暄，但心里却暗自着急，不知道希尔打的是什么算盘，也只好跟他虚与委蛇。
“好了好了，埃米利奥，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来意吧？”
莫拉没有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
希尔顿了顿看莫拉没说话，也懒得兜圈子了，直接说：“总参谋长你有兴趣么？”
莫拉并不是真的高深莫测，只是他现在对西班牙政局可以说两眼一抹黑，所以在希尔的试探面前也只好坚持惜字如金的原则，到现在他终于明白希尔的来意了。不过谁都明白政治绝对不会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于是他回答说：“说说你的条件吧。”
“工商界的巨头们绝不会拒绝在军界拥有一个可以对抗弗朗哥的可靠人物这件事的。”
“得了吧，希尔，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因为上次那笔资助欠你们的情已经让我吃足了苦头，你以为这次我还会给你们一张空白支票么？”西班牙北方民风趋于保守，上次希尔·罗夫斯基给的资助事实上正是来自于北方的保守天主教势力，而为了回馈他们的支持莫拉不得不在北方作战维护北方天主教徒们的权利。而结果就是他在内战后一直远离政治中心，最终国民军的权利统统落入了弗朗哥的手心。虽然这些资料只是半小时前看的，但无疑为莫拉摸清对方的底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别忘了我们也被弗朗哥摆了一道，”希尔摇摇头说，“这次工商界希望你能在明年的组阁中帮助我获得工商大臣。”
“别忘了，我只是军界官员，弗朗哥组阁我恐怕没多少话语权。”
“不，我需要的只是来自一个实力派的提名，之后的问题我自己能处理。”
出乎莫拉意料的，希尔的条件并不难，他已经开始有些心动了：“这个要求并不难，也没和弗朗哥有直接冲突，这笔交易非常划算。”
于是他说：“那么你或者说你背后的寡头们能帮我什么？”显然这句话已经明确表现了莫拉的兴趣。
希尔·罗夫莱斯这种老政客怎么可能不懂呢，他把身子略微向希尔·罗夫莱斯的方向斜过去，自得地翘起嘴角说：“弗朗哥的中央集团军有德国意大利的先进武器援助，北方集团军有什么呢？我可以保证北方集团军在未来拥有充足的资金。只要不和弗朗哥做对，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将军，别忘了，在这个未来很有可能成为军事独裁的国家，在军方有一个靠得住的人是任何工商业巨头都不会拒绝的一件事。”
莫拉笑了笑点点头说：“至于总参谋长？”
希尔·罗夫莱斯笑笑说：“弗朗哥准备提名菲德尔·达维拉中将，下个月的军事委员会你就会知道了。不过你还有半年时间准备，对你来说半年时间足够了吧？”
莫拉心想：“够了才怪呢，我现在连达维拉是谁都不知道……你就说一个要帮我就没了，这不是坑人么……”
当然，他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他也知道希尔·罗夫莱斯所承诺的金援已经足够值回票价，便说：“半年时间，这也太紧了。”
“所以你更需要快一点回中南部，这才是属于你的舞台。”希尔·罗夫斯基知道这趟任务已经达成了，于是站了起来伸出了手。莫拉也一起站了起来，这次的握手与之前的客套已经大大不同了，这次莫拉深刻地感觉到这个代表合作的握手给自己带来的信心。
希尔·罗夫斯基刚走，马塔就走了进来。
莫拉放心地做回沙发，略微带着点得意地说：“伙计，你觉得总参谋长这个位置如何？”
“如果您入主总参谋部，北方集团军统帅的位置应该由谁担任？”
马塔的话显然正中要害，莫拉这时才意识作为自己底牌的北方集团军可不能交到别人的手里，必须要找一个信得过足够听话的继任者：“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内给我一份名单，在回到中南部之前我们一定要确认这件事。”
莫拉看马塔点了点头，就继续说：“还有，派人去调查达维拉的所有信息。记住，是所有信息，要击败他可需要些非同寻常的信息。”他一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政治活动就这么成功，心中非常激动，说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根本没有告诉自己在总参谋长位置上的竞争对手就是达维拉。
但显然马塔非常聪明，他一针见血地问：“达维拉是弗朗哥选中的总参谋长？”
莫拉点点头说：“是的，我们必须找到他的漏洞。”
马塔点点头就关上门去布置了。到了现在莫拉突然觉得政治好像也不难，只要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弗朗哥的权利也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稳固。
窗外是难得的阳光明媚的冬日，下午的阳光照在叶子已经掉光了的树枝上，这些阳光将这萧瑟的情景也变得稍稍能让人感到些宽慰。莫拉阴霾的心情也跟着稍稍见晴。
他自信满满地想：“既然老天把我派到这儿来，看来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抛弃我嘛。”
例如，每天晚上摆在他面前的带着血丝的牛排都让他感到难以下咽。盛放牛排的盘子洁白干净，莫拉甚至能看到他自己的倒影，金色的镶边和纯银的刀具在餐厅顶端照下的烛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但是混在黑椒淋汁中的血丝依然在挑战着莫拉的极限。
砰的一声，玛塔闯进了餐厅，打破了莫拉和牛排尴尬的对视：“将军，第一骑兵师二团的防线被毕尔巴鄂的军队冲破了。”
这已经是莫拉部署的毕尔巴鄂攻略的第三天了，虽然毕尔巴鄂西线的推进如同预期一样进行得非常顺利，但是南线却承受了意料之外的反击压力。毕尔巴鄂已经被彻底封锁数月了，除了来自海上的部分援助，他们已经与外国援军或者共和国势力范围隔绝很久了。莫拉完全没料到毕尔巴鄂竟然还能组织起这么有效的反击。
“哦，看来他们做得还不错嘛。”莫拉顺势把手里的叉子放下，暗自高兴今天明智地多吃了些面包，应该不会饿了。
他站起来朝参谋部走去，马塔立马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说：“二团守卫的防线可以直接通向交通枢纽维多利亚。如果我们不及时堵住这条防线的话，一旦维多利亚被占据，整个北方集团军的补给都会受到威胁。”
“那为什么这种关键的防线会被突破？”莫拉皱了皱眉头，但是他并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严重。毕竟在这之前，整个参谋部都认为已经被彻底包围数月的毕尔巴鄂在强大的北方集团军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第二团已经是北方集团军最精锐的团了。”
莫拉摇摇头，问：“现在调遣部队去挡住漏洞了吗？”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参谋部的门口，马塔推开门说：“我们手里已经没有可以调动的军队了，而且……”
“而且什么？”莫拉一边问一边走进了参谋部。
参谋部里一片混乱，电话声响成一片。莫拉的参谋长维森特看到莫拉连忙迎了过来，接过话头回答说：“我们现在或许更需要部队保护指挥部，如果对方占据了维多利亚，他们就已经直接面对我们的指挥部了。”
维森特是一个把胡子刮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将官，是西班牙陆军军官学校的高才生。可以说是整个毕尔巴鄂攻略的真正实施者。他说话十分刚硬毫不遮掩，每次跟他说话都让莫拉觉得心惊肉跳，总感觉自己在军事上贫乏的知识都被他看穿了一样。
但是现在莫拉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听说自己的指挥部都会受到威胁，他大叫道：“什么！立刻把其他军队调过来啊。”
维森特指了指沙盘说：“我们手里已经没有预备队可用了。”莫拉循着他的指挥棒看过去，那是一个数条公路交汇的小镇。而顺着小镇的公路用不了一天就能到达自己的指挥部。维森特指了指毕尔巴鄂以南的代表第一骑兵师的红色方块说：“骑兵师正承受着对方军队的垂死挣扎，一旦我们现在松手给了他们喘息之机，他们就可以在西方组成更有弹性的防线。而西边的两个步兵师一边承受着共和国为缓解毕尔巴鄂压力的增援攻击一边试图压制毕尔巴鄂，实在抽不出人手来。”
“马埃斯特雷军团呢？”莫拉指了指处于沙盘左上角的军团。
“我已经向他们发出请求了，但他们的速度很可能来不及过来。”维森特冷静地说。
“那要怎么办！”莫拉一听情况已经如此不妙，生气地问维森特。他已经顾不上保持他自从醒过来以后一贯的少说多听的形象避免他人起疑了。
“将军，现在我们要么后撤要么坚守此地。事实上，据报告称对方突破防线的军队仅有一个团。恐怕对方的意图也只是反攻占据维多利亚把我们的军队逼退。这是共和国一贯的军事策略，我很难相信他们会一反常态如此冒进。”
“那么前线呢？”莫拉一向小心翼翼的性格可不允许他冒险。
“如果马埃斯特雷军团的援助不及时，第一骑兵师很有可能面临被包围的局面。”作为莫拉的底牌谁都没有莫拉清楚自己嫡系部队的重要性，现在哪怕是一点损耗莫拉都心疼得不行，如果被包围那损失无疑会非常之大。
这时候维森特说：“事实上我们可以派遣伊仑的部队，让他们向西活动为第一骑兵师打通一条道路，但是这很有可能造成东部防线的漏洞。”伊仑位于西班牙与法国交界线上，是北方的军事重镇，也是以前毕尔巴鄂城内共和国部队接受外国援助的主要途径。一旦动用这儿的部队很有可能给毕尔巴鄂重新获得外国补给的机会。
但是现在莫拉也毫无办法，他下意识地不希望自己的部队损耗太大，于是说：“向卡内特上校下令吧。”
马塔问：“那么司令部呢？”
事实上，莫拉非常想后撤，他胆小的性格让他现在非常担心，但是理智又不许他明显地表明自己的担忧，只好说：“你们怎么看？”
维森特说：“将军，如果我们贸然后撤恐怕会造成前线指挥系统的混乱。”
莫拉说：“那么如果对方没有像你们预料的那样行动怎么办？”
马塔忽然说：“将军，那么向‘义勇军’要求援助怎么样？”
义勇军？莫拉被马塔突然蹦出来的这个名字搞糊涂了：“什么义勇军，我根本没听说过啊。”
维森特说道：“义勇军虽然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卡洛斯派那些人一向跟我们意见不合，咱们请得动他们吗？”
“卡洛斯派，好熟悉啊……对了，是一个右翼政党……看维森特的意思是这个义勇军受卡洛斯派的调遣么？”
马塔说：“卡洛斯派自从卡尔.孔德被放逐以后混乱不堪，弗朗哥尽管完成了派系合并，但是他还没抽出功夫来收编卡洛斯派手里的义勇军组织。现在不满弗朗哥的卡洛斯派高层越来越多，他们不一定会拒绝我们。”
莫拉问：“最近的义勇军到这儿需要多长时间？”
“半天时间。”
“立刻联系他们！”莫拉毫不犹豫地说。
但是马塔并没有动，反而面有难色地说：“将军，恐怕只有您亲自说才行。”
莫拉看他的脸色就明白恐怕这又是一笔有代价的政治交易，但是莫拉也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
很快，马塔就通知莫拉毕尔巴鄂义勇军的统帅加西亚已经接到内线了。
“您好，莫拉将军。”
“加西亚，不用客套。现在我十分需要你们的义勇军。”莫拉不打算绕圈子了，单刀直入直接挑明了自己的要求。
“这……我需要请示一下。”对方似乎并不清楚莫拉目前的糟糕处境。
毫无经验的莫拉也只好说：“好，那就让能够做决定的人跟我谈。我的电话随时畅通。”
他放下电话，恼火地对站在身边的马塔说：“共和国的军队最快什么时候能到这儿？”
“不出两天。”马塔老实地回答。
“那他们说什么请示上级是要拖延时间的意思么？”莫拉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
马塔虽然从没见过将军这种样子，但是他当然不敢说什么，只好安慰说：“卡洛斯派内部现在十分混乱，对于到底加不加入FET各有打算。您的要求他们至少不会置之不理的。”
但是这话显然对莫拉没什么帮助，他只是在房里走来走去，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如果一个小时后他们再不回电话指挥部必须往后退。要是现在不撤，万一共和军的部队先到了怎么办！”莫拉一边担忧地想着，一边暗暗咒骂：“这群卡洛斯派的人比独立右翼党派联盟真是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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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尔·孔德？对了，是刚才马塔说的那个被弗朗哥流放的人，看来他在西班牙还有内线啊。不过既然这么高级别的人物亲自通话，这件事看来也不是完全没得谈的。”莫拉一瞬间就理清了思路。
“莫拉将军，义勇军可以听你的调遣，但是你能给我们什么呢？”显然，卡尔·孔德也意识到了事态的紧急，没有半句废话。
“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个时候的莫拉已经完全不想理会什么政治谈判的底线了，他可不愿意错失这个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莫拉将军你今天还真是好说话啊。和聪明人共事就是不用说太多废话，您只管给加西亚下令吧，毕尔巴鄂一带的义勇军都可以听你调遣。”
这个承诺让莫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全身一下子放松地坐进了自己的椅子里。马塔赶去通知维森特进行部署了，只剩莫拉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这时他的理智终于逐渐回来了，他开始重新思考起现在的形式：“现在我欠了这个法尔·孔德一个情。这个人明显和弗朗哥矛盾很大，如果这件事让弗朗哥知道他肯定会认为我在和他做对。现在如果直接和弗朗哥起冲突无论是对于内战还是我自己都非常危险。但是义勇军来保护自己的司令部这件事怎么都藏不住，弗朗哥肯定会起疑心的，怎么办呢？”
莫拉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萧瑟的树枝在冬天的寒风里像铁一样冷硬，他开始感到了一丝政治的残酷，左右彷徨的滋味让他胆怯起来。
“将军，维森特已经联系上加西亚了，今天晚上义勇军应该就能到了。警卫连也已经在城市里开始准备防御工事了。”马塔敲敲门走进来禀报。
莫拉点点头，想了想说：“你帮我把卡洛斯派的相关文件找给我，尤其是法尔·孔德。”
马塔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话，就在他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莫拉突然叫住他说：“对了，下次的牛排记着帮我做熟一点。”
卡洛斯派，简单来说就是西班牙的一支保皇党，只不过他们一向有自行组织民兵组织——即所谓的义勇军——的传统，因此一直是西班牙国内不可忽视的一支实力强大的右翼政党。
不过卡洛斯派和国民军的理念常有冲突，在弗朗哥确定自己的地位之前，卡洛斯派一直致力于骚扰莫拉在北方的军事行动。弗朗哥确立地位整顿政党组合成FET之后，部分卡洛斯派选择接受，而另一些则选择拒不加入，而法尔·孔德就是这些拒不加入的卡洛斯派残余分子的背后首领。
这次行为只会让弗朗哥对莫拉猜忌更深，而莫拉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即使是毕尔巴鄂不断传来进攻十分顺利的消息，莫拉也无法驱散脑中的担忧。
“啪！”一声枪响打破了夜晚的沉静，接着莫拉指挥部所在的小镇就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枪声，山羊、毛驴和狗的叫声响成一片。莫拉也被惊醒了，小镇上尖锐的枪声夹杂着时不时的炮声让从来没见过战争的他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但他也不敢闭上眼睛，好像觉得只要睁着眼睛就能看到有没有弹片从窗外划过——尽管看到了他肯定也无能为力。
从莫拉的角度，窗外除了堆满黑云的夜空，连个星星都看不到。这时候马塔冲了进来说：“将军，共和国的军队已经到了。”
莫拉听到马塔的声音才敢颤抖着从床上爬起来，见他坐了起来，马塔连忙递上了衣服。莫拉迅速地套上袖子，但是当开始扣纽扣时，他发现自己颤抖的双手怎么都没办法把扣子扣上去。幸好还有马塔在一旁帮忙。待莫拉穿好衣服，马塔就率先走向参谋部。
马塔一边走一边说：“将军，我们兵力有限，恐怕我们要准备撤离了，装甲车已经在外面待命了，就等您做决定。”
莫拉听到马塔这样说，只觉得连脚都在颤抖一样。
走进参谋部时，维森特正在打电话，只听他在电话里吼道：“将军还在指挥部里，你们不论怎么样都必须坚持两个小时，义勇军马上就会到了！”
“情况怎么样了？”莫拉虽然胆小，但还不至于慌乱。
“共和国的部队是从北方攻过来的，我们下午已经在那儿布置好了公事。对方约有一个团的兵力，但是由于是急行军，很多重兵器都扔了，火力有限，我们还能支撑一会儿。”维森特这个时候依然不改冷静本色，他的两撮小胡子也依然一丝不苟。
莫拉转过头，墙上的军事地图已经从毕尔巴鄂省改成了小镇的了。小镇的北方方向用红线标示着己方的五条防线。
马塔问：“义勇军什么时候能到？”
维森特说：“加西亚说最快的速度也需要两个小时。”
莫拉一听吓了一跳，连忙问：“我们还撑得住两个小时么？”
维森特摇摇头，莫拉一看连维森特都摇头了连忙说：“那指挥部立刻全员撤离！带不走的资料准备烧掉。”
莫拉的装甲车在一小队士兵后面在夜色里安静地驶过小镇的沙土路。小镇里被涂成白色的房屋和院子纷纷在莫拉眼前倒退。
小镇里受惊的牲畜们在小院里或栏子里发出刺耳的叫声，但每一个白色的房屋都黑漆漆的。不知有多少人正躲在家里，透过房间的窗户瑟瑟发抖地看着窗外的情形，祈祷着平静的白昼的降临。
莫拉想叹一口气，但一想到自己就连气也叹不出来了。
装甲车刚驶出警卫旅在小镇南边布置的工事，就听到外面突然枪声大响。
小镇边缘稀疏的灌木丛里突然亮起无数火光，装甲车前的士兵一下子就倒下了一大片。这可把莫拉吓坏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战争。
只听噗的一声，装甲车哐的一声大响就停了下来。
“将军，快俯下！俯下！”坐在莫拉身边的马塔连忙护着莫拉在椅子上躺了下来。
透过前座的空隙，莫拉看到自己的司机已经倒在了方向盘上。时不时的枪声和火光把他的脸映得一亮一亮的。他额头上的窟窿里流出大量的黑色的液体，流过了他大半个脸，只有他的两只眼睛大睁着，看得莫拉浑身发冷。
莫拉简直想尖叫了，但是马塔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的呼吸略微有些不畅，但是无疑此刻他感受到了什么叫战争。他甚至几乎感觉到了在自己身边的死神镰刀挥起的风。
很快，莫拉的亲兵们已经开始以装甲车为倚靠进行反击。双方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声音，莫拉的透过碎裂的车玻璃看到对面灌木的黑影里隐隐约约的人影，消失出现。战士们的闷哼惨叫像钢刀一样扎进莫拉的心里：“这些可怜的年轻人啊！他们都信任着我啊！但是我现在呢！只会无能地躲在车里！”虽然这一切一点都怪不到现在的莫拉身上，但是恐惧和自责依然在莫拉的心里膨胀着。
这时，马塔突然直起身子一把把已经死去的司机的尸体拖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莫拉看出来他准备去开车，出于本能地，莫拉一把抓住马塔。
马塔疑惑地看着伏着身子的将军说：“将军，如果再不开车，他们部队就会在这一带越聚越多的！现在必须要开车赶快穿过去！”
“不行，不能让他去送死！”莫拉心里的声音大声地喊着，或许是因为马塔是他穿越以后见过的第一个人，也由于这些日子马塔的忠心让莫拉对他产生了好感。他现在一点都不希望马塔为了他送命，更何况他也搞不清楚对方有多少部队，就算是开着车穿过去自己真的就能跑得了么？他十分怀疑。
于是莫拉压低声音但十分坚决地说：“立刻下车！回指挥部！”
“将军！”马塔还想劝他，但话已经被莫拉蛮横地打断：“少废话！立刻下车！”
马塔见莫拉已经下了决定，只好打开车门，以车门作为掩护率先下车。接着莫拉也跟着下车。大概是对方也感觉到了车内有人下车，枪声一下子急促了不少，只听砰砰砰的声音，像死神的脚步一样敲在莫拉的心里。
莫拉脚底发抖，头也不敢回地两步冲到车后。
只见五六个士兵正在车后，而在车两边的黑暗中躺着七八具黑糊糊的影子。莫拉看不清楚他们的相貌，但却分明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冷。到了车后他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口气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车后不远的地方就是他的部队的工事，里面的士兵正在进行着反击。
“将军，我们先回指挥部去吧！”马塔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莫拉扶起来，一边说。
莫拉点点头，他也知道躲在车后不是办法。
马塔一招手说：“嘿，伙计们！掩护莫拉将军先撤回镇上！”
他一说完，几个士兵立马探出身子加强火力压制对方。工事里的不对看到这儿在加强火力，几台机枪也紧跟着朝着林子的方向轰鸣起来，一时间对方的火力被压了下去。
但是莫拉显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还沉浸在真实的战场所带来的恐惧里，全身止不住地在冬夜里颤抖。
马塔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大吼一声：“将军，快撤！”
这时候莫拉才反应过来，连忙当先往工事跑。马塔紧跟在他身后不停射击着。莫拉听着背后的脚步声也明白马塔是刻意在他深厚试图帮他挡住可能飞来的子弹。
他心里不禁有些感动，毕竟他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马塔算是带领他认识这个世界的引导者一样的存在，对他又忠心耿耿毫无怨言。
等他们灰头土脸地跑回了指挥部，指挥部仍然在为撤退而一片忙碌中，所有人看到莫拉都惊呆了。
维森特第一个跑出来问：“将军，您怎么回来了！”
莫拉当然知道自己撤回镇上的命令是因为在战场上被吓坏了而心血来潮下的命令，但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说。这个时候他急中生智，故作威严地说：“不退了！维森特，给我下令，就说我莫拉绝不会丢下一个人肚子逃跑的！咱们只要等到义勇军到就是胜利！”
虽然莫拉自己不是这样想的，不过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显然非常有效，莫拉一下子看到整个院子里的士官们都变成了一副热血沸腾的表情。
不过战争毕竟是战争，不是什么热血沸腾就能把敌人给一口气撕成两半的游戏。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之前的工事已经被突破，所有部队都分散在小镇里进行巷战试图拖延时间。
莫拉坐在参谋部里，听到周围电话和屋外的枪声响成一篇，内心暗暗祈祷着义勇军的到来。
终于，在凌晨一点的时候，义勇军到达了。义勇军迅速进入小镇，形势迅速逆转。
近三个小时以后，小镇的枪声就逐渐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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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亚虽然并不是典型的军人，却是一个十分严肃的男人：“莫拉将军，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接下来您有什么吩咐吗？”
“只要继续驻守到毕尔巴鄂战役结束就可以了。”莫拉点点头说。
随后加西亚就退了出去，马塔进来向莫拉汇报了军队在毕尔巴鄂的推进依然十分顺利。然后问：“将军，您先睡一会儿吧，毕尔巴鄂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大概由于昨晚实在过于刺激，现在莫拉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突然十分想去看看战争后的场景。于是他摇摇头说：“现在不太想睡。”
他朝窗外看了看，晨光中几只鸟儿在窗外的枝头上跳来跳去。清晨的光线带着冬季的凛冽，楼下走过的是正在打扫战场的忙碌的民兵，没有人说话，似乎整个小镇都笼罩在一层庄严的气氛中。
“嘿，伙计，你喜欢晨跑吗？”莫拉站起来把放在桌上的帽子戴在头上。
“还行。”马塔恭敬地回答。
“不错，只有勤劳的人才会早起。”莫拉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了一下帽子，他并不希望他的士兵们看到自己的长官满面憔悴。说完他就率先朝外面走去，马塔连忙跟了上去。
莫拉一边走一边说：“事实上，坐太久常常会让我越来越不愿意起来，早晨的空气是勤劳一天的好开始。”
走出指挥部，外面是忙忙碌碌的士兵们和满地的狼藉，还有散不尽的硝烟味。一具具尸体从小镇的各个角落逐渐冒出来，被运到城外。这时莫拉穿越以后第一次走上西班牙的街道，周围被刷成白色的房子和院墙都让莫拉感觉异常不真切，而时不时出现的弹孔和血迹则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昨晚残酷的战争。这一切让莫拉本能地感到害怕，但又感觉到一种自责。当他在想着逃跑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士兵们正在为自己送命。战争并不像他以前在书里看过的那一行行冷冰冰的文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莫拉就这样心事重重地街上慢慢地走着。街上一个平民都没有，街道安静得不像话。西班牙的白色房子和小跑着的安静的士兵都变成了布景一样。
“浑蛋！走快点！”这时，莫拉的身后传来一句骂声。
只见一个穿着共和国军服的青年士兵正举着双手往前走，在他的背后两个义勇军士兵举着枪。那个士兵瘦极了，在凛冽的寒风中莫拉似乎都能看到他的棉衣在风中飘动。
不自觉地，莫拉就跟了上去。
两个士兵押着俘虏走了很长一段路，一直走到了城外，这个时候莫拉才注意到在城外的一片山坡上已经聚集了大概二十多个被俘虏的士兵。这时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聚集在这儿？”他问马塔。
马塔说：“这些都是社会党人或者人民阵线的人，按照惯例是要被枪决的。”
莫拉大吃一惊：“什么？这不是杀俘虏么？”
马塔疑惑地看着莫拉说：“将军，这不是惯例么？”
这个时候莫拉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了，忙说：“这可是生命啊！至少应该有一个军事法庭审判他们啊！”他想到后世的那些对二战战犯的审判，连忙把那种制度照搬过来。
“法庭的话要等战争全面胜利了才能组建，更何况法庭最多也只会几十个人民阵线或者社会党的领导人，对于这些狂热的左派法庭什么都做不了。在共和国的统治区这些人一样拿着屠刀屠杀过不少右派人士，他们根本不值得怜悯。”
听到这儿莫拉哑口无言了。就这么一小会儿，义勇军士兵已经准备好了，纷纷把枪举了起来。山坡上的风很大，绑在国民军士兵身后的帽子被吹得乱晃。而那群被聚集在一起的二十几个青年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他们高昂着头颅，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莫拉忽然感觉心脏被揪得生疼，下意识地，他大吼了一声：“住手！”
但是当所有士兵都奇怪地瞪着莫拉的时候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好说：“停止处决，把这些人都关到特别战俘营去。”
马塔吃惊地说：“将军，这是为什么啊？”
莫拉也说不上为什么。但毕竟在重生前他一直接受的教育都是杀人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不难理解他的下意识反应就是不希望杀人。但面对马塔的理由，他又说不上为什么了，毕竟在这种乱世之中谁又是真正清白的呢？他只好说：“等革命成功了，再组建专门的法庭审判他们。”
莫拉一边说一边转身往回走，他现在脑子里是一团乱麻，下意识地他希望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他毕竟还是一个在和平的世界中生长的人，在一瞬间的生死面前他感到无力和恐惧，但同时他又直观地感受到自己手里巨大的权利，用一句话就可以改变几十个人生死的权利。“我能改变这些人的命运，那么我还能改变更多的人的命运吧？”莫拉的内心暗暗在这样说着。
“但是这会给弗朗哥留下把柄的。”马塔追着莫拉说。
莫拉快步往前走，根本不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马塔的问题，只好坚定地说：“把他们都送到战俘营去，你亲自去监视！现在就去！”
他的口吻不容拒绝，马塔也不敢违抗他。
等到马塔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莫拉终于放慢了脚步。他不愿意回答马塔，只是因为他现在也不懂自己的内心了。一开始他或许还是胆小怕事，希望能逃到英国甚至美国去，但是现在他感觉到了自己手里巨大的权利还有权力带来的责任。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之前想的逃离西班牙的想法开始动摇起来。在经过一夜，看过无数具尸体以后，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并不完全代表自己了，他背后还有自己的军队和部下。
是，莫拉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并不代表他是无情的人或者是没有责任感的人。正是因为责任感，在昨夜他的亲兵死在他的面前时，他会不顾自身安危下令回指挥部。正是因为责任感，刚才他拒绝遵照所谓的传统让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
他知道自己逃到英国、法国或者美国自己都能过得很好，但是自己的这些部下和士兵们呢？马塔、维森特们作为自己的心腹，无论是弗朗哥还是共和国的人都不会让这些人活着。莫拉这个时候开始感到自己的身份本身的重量了，这让他感到无比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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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辩论报》的记者希望采访您。关于战争还有您那个勇敢的决定。我觉得我们可以在明天下午空出一个小时来。”莫拉刚听完三个师长的汇报，马塔就走进来。
“可以。对了，今天晚上的晚宴，宾客名单你已经记熟了么？”说实话，那个名单上大部分的宾客莫拉都不认识，或许以前的莫拉认识但现在的莫拉一个都不认识了。于是莫拉就以有很多不认识的宾客的名义要求马塔把名单上所有人都记住，在他和任何人说话之前告诉自己对方的身份。
马塔点了点头。
今晚的晚宴是为了庆祝毕尔巴鄂收复而举行的。不过对于莫拉来说，这次晚宴主要参加者都是北方的军界、政界、商界等各极有权利人士，正是他寻求同盟为自己积累政治资本的好机会。不仅如此，今晚的晚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因为这是莫拉重生以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能亲自接触三个最有可能接任自己北方集团军司令地位的可能人选的机会。
毕竟北方集团军是莫拉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不能有半点差池，因此这三个人他都必须亲自接触接触才行。
晚宴在北方集团军指挥部所在的大庄园的三层屋子的一楼举行。时间刚过七点，一楼的客厅里就已经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穿着华贵的妇人们或身着军装、西装或燕尾服的军界、政界人士。
莫拉一眼看到了其中一个身着紫衣头戴紫帽的天主教主教。
马塔连忙说：“将军，前面那位是布尔戈斯总教区的总主教，马里奥·依塞诺。今天他肯定想谈谈划分教区的事情，如果我们能得到他的支持就好了。”
莫拉点点头就率先走了过去：“主角阁下。”
马里奥·依塞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但显然精神不错，他伸出手同莫拉握手说：“嗨，埃米利奥，今晚的宴会真不错。”
莫拉点点头：“多谢赞赏。”
总主教即是一个教省的领导者。整个西班牙共有十四个教省，教产无数。而西班牙近95%以上的人口都信奉天主教。在这样的国家，如果能得到一个总主教的支持无疑就意味着拥有了整个教省的信徒以及不少有天主教背景的极端组织的支持，这无疑是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但是莫拉也知道，像马里奥·依塞诺这样德高望重的紫衣主教一般都不会把自己卷入政治斗争中的。但是一旦这股势力参与政治，他们绝对拥有掀翻任何党派的实力。
比如现在在共和国执政的左派们，由于他们颁布的不少针对天主教的政策，让天主教的众主教纷纷反对，而这才让以前的莫拉策划的起义有了成功的可能。
“埃米利奥，恭喜。毕尔巴鄂这一仗打得好极了。”
莫拉一听就知道自己面前的依塞诺主教大人并不打算单刀直入了，但是晚宴还很长，莫拉也不着急。所谓政治，相对策略来说，耐心也十分重要，如果太早暴露自己的底牌可不好。他从身边走过的逝者的盘子上拿了一杯葡萄酒，说：“谢谢您。”
依塞诺主教说：“明天我要去圣雅各伯教堂早祷以庆祝毕尔巴鄂的信徒们重得自由。”
莫拉微微一笑，连忙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参加吗？”莫拉一听到圣雅各伯教堂就知道依塞诺主教在暗示自己了，自己当然要放出善意。因为依塞诺主教希望能在布尔戈斯教省中再划分出一个新的教区，毕尔巴鄂教区。而圣雅各伯教堂就是未来的毕尔巴鄂教区的主教座堂。
“哦，当然，当然。埃米利奥，主的怀抱永远向世人张开。”主教朝他满意地笑了笑。
莫拉点点头说：“抱歉，主教大人，我得去招呼招呼别人，希望您玩得愉快。”说完就走开了。既然依塞诺主教释放了善意，那即使继续聊也不会有什么更多的结果了，和别的人聊聊才更有价值。
马塔朝着一个穿着军服，满脸胡渣的中年军官扬了扬下巴，说：“安德鲁少将，第63师师长，西班牙陆军军官学校1919年毕业生，战场指挥十分优秀，为人严谨。”莫拉看过这个人的资料，战绩非常辉煌，是莫拉一手提拔的将军。但是他在政治上向来信奉沉默寡言，内战前从没过分地倾向过共和国或是右翼组织，现在在莫拉一派的将军中也常处于边缘地带。
事实上，莫拉对这个人的印象算不上好，尽管在战场指挥方面能力很强，但在政治上过分中立让莫拉不能完全信任他。只不过除了这一点，在资历等方面他都无从挑剔，在起义时也即时响应，且又是莫拉一手提拔，因此进入了最终的三人名单。
“他的女伴是谁？”
“是那边的那位紫衣的莫斯科索男爵夫人。”马塔小声地说：“男爵前年死了，男爵夫人现在是寡妇。”
莫拉点点头，走向他说：“安德鲁。”
安德鲁一转头见是莫拉，连忙毕恭毕敬地说：“莫拉将军。”
莫拉点点头说：“北方平定近在眼前，恐怕不久之后我们就要往南方作战了。”
莫拉见安德鲁点了点头继续说：“你对弗朗哥将军怎么看？”
安德鲁皱了皱眉头说：“弗朗哥将军战场指挥技术高超，在政治上威望也能服众。”
莫拉暗自皱起眉头，心想：“他这口吻摆明了谁都不愿意得罪，看来是一个两面派啊。”
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笔挺的军装，胡子刮得一丝不苟的青年军官从莫拉身边走了过去。莫拉一眼就认出来他是席尔瓦。席尔瓦也是西班牙陆军军官学校高材生，今年也只入伍不过七年就已经贵为少将。
席尔瓦是典型的青年派将军，在政治上是坚定的保守派，对莫拉也十分忠诚。只不过在军事指挥的能力上并不能让人满意。他是骑兵第二师的司令，而毕尔巴鄂战役中袭击北方集团军指挥部的共和国军队就是他的部队造成的。
莫拉叫了一声：“席尔瓦。”随后就自然地从安德鲁身边走开了。安德鲁似乎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席尔瓦见是莫拉，连忙说：“莫拉将军。”
莫拉举了举就被说：“今天这葡萄酒你喜欢吗？”
席尔瓦说：“将军在葡萄酒上的品味一向十分让我信服。”
莫拉笑了笑，虽然他根本不懂葡萄酒，这一切都是马塔一手组织的，不过他还是接受了这个马屁，然后说：“你加入FET了吗？”
“将军，我还是觉得军界人士不要卷入政治运动比较好。”席尔瓦这句话让莫拉很高兴，因为FET，即国民运动，是弗朗哥一手组织，在右翼中引起不少反对。席尔瓦这句话无疑把他自己和弗朗哥划在了不同阵营。
但是莫拉依然不能确定席尔瓦就一定会是不错的人选，因为之前席尔瓦的那个马屁给莫拉留下了一个油嘴滑舌的印象。而这个印象在莫拉看完席尔瓦的履历之后就存在了。席尔瓦的战场指挥能力并不太好，但胜在对莫拉够忠诚，也很会讨好上司。这种人让莫拉本能地觉得不太可靠。
事实上，莫拉的前世彭朋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工程师，他最常做的事就是躲在角落默默观察着办公室。这些经历给他留下了很多经验，其中一条就是油嘴滑舌的人往往是最擅长见风转舵的。
这时候，莫拉见到了第三个备选者，一个长相英俊，金发碧眼的青年将军——加西亚·巴利尼奥中将。这个人在政治上也没有特别的主张，但对莫拉却是十分忠诚。这一点从以前的莫拉放心地把马埃斯特雷军团交给他让他独当一面就可以明白。不过这个人在军事行动上一向保守，这一点在军内常常引发其他青年将领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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