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别处的东西看不清,可炕这一块她看清楚了。
这一张炕睡了六个人。
养父,养母,自己,还有自己下面的两个妹妹周凤儿,周朵儿,还有弟弟周才。
她记得她没有被养父卖给张大的时间,她一直就是这样在家里睡的,一家六口都睡在一个大炕上,一直睡到她嫁给张大。
她怎么回回到娘家的这铺大炕上了呢?
周谷儿心里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她用手掐自己的大腿。
疼,很疼。
周谷儿强忍着才没有叫出声。
做梦不会有感觉,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是疼的,即便她是死了,也不可能又和养父一家一起,再说养父他死了那么多年了,怕是早就投胎了,哪还可能等着自己。
那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周谷儿不明白。
突然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周谷儿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可能吧!
不是说讲科学,没有神鬼的事吗?至于那些电视,电影演的回到过去都是骗人,自己怎么可能回到过去呢?
周谷儿之所以能这样想,是因为现代太多关于重生穿越的电视电影了,所以她能很快想到,可这并不代表她就相信。
可不信,摆在面前的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刚才养父说要把她卖给张大,她记得她是十九岁和张大结婚的,虽然她不够年龄,可屯子不讲究这些,请了两桌客人,她就成了张大的人。
那现在自己肯定还没有十九,这是哪一年?
对,养母说自己发热了。
她平时很少生病,她记得她十八岁那年发过热,那天是因为养父逼着自己上山去弄柴火,说家里没柴火烧了,她只能去山上,结果在山上的时间下了大雨,她被淋的湿透回来的,就发起了热,她记得病了好几天,但就是病着,养父也逼着自己起来做饭,干活,一天也没有歇息,就算这样,她也被养父骂的够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自己真的重生回到了十八岁的时间?
不!不会的!一定是做梦,肯定是她心脏病犯了,进了医院在做梦,想到了这里,周谷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周谷儿再次醒来是被一阵骂声惊醒的。
她蹭的坐了起来,可思想还是有些迷糊的。
难道是女儿和女婿又上门来骂她了?
周谷儿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心痛,出了那样的事,谁都不想,她比他们更伤心,可他们却把错怪在自己身上!
怪自己吗?凭良心说他们真的不能怪自己,可他们不这么想,他们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上门来吵闹,辱骂,即便她心寒,她又能如何?
周谷儿感觉到悲哀,这一辈子真是的,在娘家的时间,受养父的气,嫁了人,男人对她也是非打既骂,有了一个女儿,本以为她是自己的依靠,可她小小年纪就为了躲避父亲张大的打骂,有点过错就推到自己的身上,看到自己被她父亲打骂,她只有冷眼,她对于自己从来没有同情,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妈妈。
好不容易养大了她,她父亲去世,她和自己也不亲,为了买房子她逼迫自己,后来她更是……
周谷儿感觉眼睛发热,不是说不难过了吗?怎么还会这样心痛呢。
“你不赶紧起来去做饭,在这里作死呢!成天啥也不干,懒的跟猪一样,养你有啥用,赶紧给老子起来,不然小心我抽你。”
一声喝骂把周谷儿惊醒了。
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养父周谷儿无法回神。
养父现在四十多岁,和记忆里一样,瘦瘦的,黑黑的,一口黄牙,双眼无神,最特别的是那一脸的大麻子,非常不起眼的一个男人,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却决定着自己的命运,自己在他家里的时间,受尽苦楚,他又把自己卖给人做媳妇,更是过尽苦日子。
周谷儿心中涌起一股恨意,都是他,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受这么多的苦。
她不想见到养父,这是梦吧,她狠狠的瞪了养父一眼,希望这个男人能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你还还敢瞪老子,活腻歪了吧!是不是想找削呢!”
周麻子看周谷儿瞪他,感觉他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杨胳膊,就要冲周谷儿打来。
还没等周谷儿反应,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抱住了周麻子的胳膊。
“你别打她,她这热还没退呢,今个就让她歇一天吧。”
李花抱着周麻子的胳膊,哀求着自己的男人。
“放屁!淋个雨会死啊,她成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不给老子干活老子要她啥用。”
周麻子暴戾的呵斥了自己的媳妇一句,然后一甩胳膊,甩开了李花,不过却没有再伸手要打周谷儿。
周谷儿看他脸上青筋直跳的样子,她丝毫不怀疑,要是他真恼了,他会冲上来打自己。
“今个谷儿的活我干,这孩子成天没个闲的时候,这病了咋也得歇一天,再说不是还有凤儿和朵儿吗?她们俩也能干活,放心吧,肯定耽误不了事。”
李花的声音不大,但说的很坚定。
“你就护着吧,这瘪犊子也不是你生的你有啥护的,给老子滚开,要是耽误老子吃饭,看我不打死你。”
周麻子又骂了一句,然后转身出去了。
“快躺下,今个你歇歇,一会儿妈再给你端一碗姜水,这汗要发透了才好。”
李花看周麻子出了屋,急忙上前两步扶着周谷儿让她又躺了下去。
看着面前的这张面孔,周谷儿的眼内有点湿润。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真的回到了十八岁?
眼前的养母才四十,可看上去像是差不多快五十了,皮肤粗糙没有光泽,眼角都是皱纹,非常显老。可这已经是周谷儿印象内非常年轻的了,她总记得年老的养母满头白发没有牙齿的样子。
真的……真的重活了?周谷儿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心,还是有些无法相信。
这边周谷儿还在回首过往呢,那边正在梳头的周朵儿扔了木梳说了一句。
周朵儿今年十三岁,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周凤儿,今年十四,再就是周才,今年十一岁。
这三个都是周麻子亲生的,对于周凤儿和周朵儿两个闺女,虽然周麻子也一般,但比对待周谷儿可是好太多了。
至于周才,那可是周麻子的心头肉,唯一的男孩,他老周家传宗接代的人,他可是很心疼,平时什么都不用他干,有一点吃的也都给了他,养成了他在家里独霸的性格。
“刚才当着你爹你咋不说?这会儿咋呼啥,你平时不干,啥都让你大姐干,今个她不是病了吗?你干点咋拉?你大姐像你这么大的时间都干好几年活了。”
李花说着自己的闺女,在她心里,周谷儿虽然不是她生的,可那孩子从三四岁开始跟着她,养了十来年了,跟亲生的也没啥差别,况且这孩子话少,人善,还勤快,没啥说道,比自己生的这俩闺女要强,所以对于周谷儿,她还是有些偏向的。不过在这个家里她人微言轻,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就是想多帮着周谷儿一点都不行。
“淋点雨就病了,咋这么娇气,她当她是小姐呢,她也配!我看她就是偷懒不想干活,想使唤我们。妈你也真是的,就向着她。”
周朵儿不满的说着,先前他不敢提出异议,是怕自己的爹骂,但对于自己的妈她不怎么害怕,不过既然爹都同意让那个便宜大姐休息一天,她也不敢做的太明显了,不然那就是自己找骂了,但这不妨碍她嘟囔几句。
“少说两句,赶紧去干活吧,还一大堆活呢,记得把你二姐从门口喊回来,要是一会儿忙不完,你爹又该骂人了。”
李花说着摇头,自己的这两个闺女和谷儿一点也不像,长的比谷儿差多了,成天就会想着瞎捯饬自己,没事就去村子里乱晃,不帮一点忙,家里地里的活都是她和谷儿的,让她们两个干点活,干不好还说点乱七八糟的,可她又能如何呢。再不好也是自己的闺女啊。
人都出去了,屋内就剩下周谷儿一个人。
她先前一句话没说,因为她懒得搭理周朵儿。
她觉得有搭理周朵儿的功夫还不如想想现在的事呢。
她真的重生了?
如果是真的,那上辈子的命运……
不!不!不!
周谷儿恐惧的连连摇头,上辈子的命运她不要,她一定不要嫁给张大,后面那些事情想想她的心就凉,她宁愿这辈子不结婚,独自一个人,她也不要嫁人生孩子了。
可是……
不结婚?养父要是还像上辈子一样卖掉自己怎么办?
周谷儿有些苦恼,随即她就握紧了拳头,上辈子她软弱,她逆来顺受,她该受的罪都受了,临死前她发过誓这辈子任何人别想再主宰自己的命运,她的命一定要握在自己的手里。
可是她也明白,现在她也不可能离开周家,她没有证件,没有钱,如果离开是件很麻烦的事,况且在现在的这个时代和后来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父母还是很有权威的,如果她在没有把握之下就反抗养父,那养父把她暴打一顿或者是做下更不好的,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她一定要有把握才行。
可该如何做呢?
还没有等周谷儿想好,李花端了一碗姜水过来给她喝。
周谷儿喝了姜水又躺了下去,不是她不想起来,她是身子不舒服,再加上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这事她到现在还觉得不真实,她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她还是回到以后,面对那些伤心的事。
可如果是真的?
躺在炕上,望着屋内那破旧的屋顶,周谷儿的眼睛亮的吓人。
“喂,你别装病了,快起来,你是不是想饿死我们啊。”
正在自己思绪内的周谷儿又一次被一个声音惊醒了,她看了看正站在炕边一脸不耐烦看着她的周朵儿。
周谷儿知道这个妹妹是什么意思。
她出嫁前,这个家里所有的家务基本都是她和养母李花在做,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养父亲生的,是养母带来的,她怕养父不要她,所以从她从六七岁时就开始干活,就这样养父还不满意,说她是赔钱货,要不是养母一力阻拦,怕是养父早把自己扫地出门了。
周凤儿和周朵儿虽然从小是周谷儿帮着李花在带,可她们并不亲周谷儿,她们从小知道周谷儿和她们不是一个爹以后,就开始对周谷儿指使,觉得周谷儿是住在她们家里,那做什么都应该。
所以说,周凤儿和周朵儿很少做过家务,除非是农忙忙不过来的时间。
可现在不是农忙,周凤儿一早上跑了出去,周谷儿刚才跟着自己的妈在厨房忙了一会儿她就受不了了。
她心里气愤,凭什么那个捡来的丫头就可以躺在炕上歇着,凭什么要自己干活,这不应该!所以她趁着李花一个没注意,她就从厨房溜了出来。
周谷儿看着这个妹妹那一脸的不耐烦,要是前世,她早起来干活了,因为她怕,怕养父骂,怕弟弟妹妹嫌弃她。
可是这一世她不会再怕!
周谷儿想起上辈子周朵儿是如何对待李花的。
周才结婚后不养妈,李花实在过不下去,饿了好几天去找这两个闺女,可她们却都把李花撵出门,连一碗剩饭都舍不得给她吃,等李花找到周谷儿家门口的时间,已经快饿晕了,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的,是谷儿收留了自己的这个养母,给她养老送终的。
周谷儿忘记不了养母找到她时那骨瘦如柴的样子。
周谷儿忘记不了养母去世后,周才,周凤儿,周朵儿三人像土匪一样冲到她的家里,把老人的尸体抬走,周谷儿阻拦的时间,还被周朵儿推打,扭伤了腰。
周谷儿知道他们抬走尸体的目的,人死了,他们发丧,那亲戚朋友什么的,都要随礼,这样他们就能收钱了。
他们把妈的尸体当成可以收点钱的道具!
“我病着呢。”
周谷儿冷冷的说了一句。
自己为了这个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感激自己,还理所当然,凭什么!这辈子她不会容忍。
周谷儿的神态和语气让周朵儿愣住了,这还是那个沉默,胆小的姐姐吗?
这些年周谷儿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自己说她什么,她也只能听着,她竟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这是要造反吗?
“淋个雨就病啊,装什么装!再说你是病了,又不是死了,凭啥不能起来,你赶紧给我起来,不然一会你别想吃饭了。”
周朵儿的表情凶恶,从小到大欺负这个姐姐习惯了,她就不信在这个家里,这个姐姐还能不听她的。
“死是不能死,不过起不了炕,至于我有没有饭吃你说了也不算。”
周谷儿回了一句,她上辈子因为害怕,即便养母让自己歇着,可她也没敢,强撑着起身干活,一天下来,到晚上上炕的时间,她感觉天旋地转的,差点晕过去,可就是这样,她也没落好,也没换来别人的笑脸。苦了自己,别人也不觉得你好,何必呢。
这辈子,她不会那么傻了,既然养母好不容易帮她求来了歇息一天,那她不能浪费了养母的心意,况且她确实病了,这不是假的,她有些发烧,人也无力,这样的情况下,让她强撑着起身去干活,她脑子进水了。
“你!你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你……”
周朵儿看姐姐这样,气的不行,声调就提高了好几个度。
“吵吵啥!一个个都吃饱撑得,是不是一个个要把你们卖了才消停,再让老子听到你们给我叫唤,老子把你们都打出去。”
屋门口传来周麻子的骂声。
其实不怪周麻子这样,他本来脾气就不好,再加上家里条件不好,手里紧张,连喝个酒都不能随心,他就更烦了。
当然了,如果是儿子他还不会这样,可那是两个丫头片子,迟早都是人家的人,特别有一个还不是自己亲生的,他骂起来就不会顾忌,别说骂了,火起来打也正常。
周朵儿吓了一跳,肩膀都不由的抖了一下,大气都不敢出了。
周谷儿也不由的瑟了下,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上辈子,她太怕这个养父了,因为他决定着她的命运。
可想起来养父死时的样子,想起自己临死时的情况,周谷儿止住了心里的害怕,后来她眼界开了,她知道她所谓的像大山一样压着她的养父,其实也是一个卑微的人,只要她坚强,她自强,养父就决定不了她的命运,一切都还得靠她自己。
因为有了周麻子的骂声,周朵儿小声嘟囔了两句,最终也不敢再说什么,离开了屋子,拉长了脸出了屋门。
而周谷儿没理会这些,周朵儿如何不在她现在的思考内,她现在想的是,再有差不多一年,养父会把自己嫁给张大,这一年她必须要有打算,因为这关系着自己的命运。
没等周谷儿想明白,周家开始吃早饭了。
早饭是大碴粥,菜是咸菜。
李花端了一碗到炕前,垫好了被子,把碗递给了周谷儿。
一碗粥,上面放着一点咸菜。
周谷儿接过去以后,周家日子不好过,即便她病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吃的,不饿着她就算不错了。
周谷儿默默的把一碗粥全吃了。
李花过来收拾碗筷的时间,看着干净的碗,她柔和的笑了笑,让周谷儿歇着,她又忙活去了。
“起来,别装了,你还真当你自己是小姐啊,一堆活等着呢。”
周凤儿看到周谷儿真的又躺下了,让周朵儿去喊她,可周朵儿撇撇嘴,没去!周凤儿并不知道周朵儿早上和周谷儿的事,她自己冲到了炕前。
开什么玩笑,她早上出去的早,没干活,现在周谷儿不起来,那她就得去干活。她不敢再跑出去了,不然活干不完,她们都会被骂的。
周谷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爸,妈让我歇着的,我起不来,你想让我起来,找爸说去。”
虽然周谷儿不喜这个养父,可现在这个养父是靠山,他是这个家的天,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果然,周凤儿咬了一下唇,恶狠狠的瞪了周谷儿一眼。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眼,你就是个懒骨头,睡死你好了。”
周凤儿果然不敢大声和周谷儿吵闹,惹怒了她爹周麻子,也没她好果子吃。
不过她多少有些疑惑,这个大姐很胆小,从来不敢和自己犟嘴,怎么病了就不一样了呢?难道她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周谷儿没再搭理她,这两姐妹什么德行她太知道了,她懒得理。
周凤儿愤愤的走了,周朵儿急忙跟了上去。屋内又剩下了周谷儿一个人。
她本来想思考事的,可她发烧,脑子迷迷糊糊的,身体也难受,眼皮打架,没想两分钟她睡着了。
这一睡她又睡了两三个小时,等她再清醒过来,看着那灰扑扑的墙,看着炕上的箱子,看着炕被,她脑子反应过来了。
这一切确实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十八岁。
周谷儿又躺了五分钟,她感觉脑子清明了些,不像上午那样昏沉了。
她穿好衣裳下了炕。
她不想躺着了,她想下地走走,她想看看这个屯子,感觉好像好多年没有看到了。
她出了屋门到了院子。
“不是说起不来吗?咋又出来了?”
眼尖的周凤儿看到了周谷儿出来立马就嚷上了。
她这么大声,一点也不害怕,周谷儿就知道养父肯定不在家,不知道又跑谁家灌酒去了。
“谷儿,你咋起来了?”
在厨房内忙活的李花一听急忙出来看。
周朵儿也站在厨房门口黑着脸看着周谷儿,不过她眼内倒是带了一点喜色,这大姐是不是起来帮她干活了?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干活了啊!
“妈,躺着我心窝口憋闷的难受,头也晕,我想着出来吸两口气。”
周谷儿找了个借口,她说的也是实话,屋内确实挺闷的,你想,一个大炕,晚上要睡六个人,屋里的味道能好才怪。
“哦哦,那你在院子里或者在门口待会,可别走远了,要是难受就回去躺着。”
李花点点头,说了一句又进厨房忙活去了,周谷儿不帮她,那两个闺女做事拖拉还不像样子,她真是忙的脚不沾地了。
得到了李花的允许,周谷儿没理瞪着她的周凤儿,直接走出了院子。
正坐着拿刀给猪剁食的周凤儿看周朵儿真的就这样走了,狠狠的把刀剁在了木头板子上,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发泄她心里的怒火。
周朵儿和她亲姐姐一样看着门口,心里被气愤填满。
周谷儿走出了家门,看着这个她记忆中的屯子。
这个屯子不算太大,有几十户人家。
至于房子,现在一般都是三间的平房住着一家人,有一个厨房,有一个杂物间,院子倒不小,前院比较整齐,后院一般都种点菜。
家家格局都差不多,只不过条件好点的房子要新点,不好的房子破些。
至于生活水平嘛,每家也都差不了太多,当然条件好的,吃的要好些,手里也宽松一些。
周谷儿顺着脑海的记忆走着。
路上没碰到什么人,因为这个时间没什么闲人会像她一样出来逛。
一般的女人现在都在家里忙活,很少有人在街头唠闲嗑的。
至于男人,要不在忙,要不就像养父那样,几个人聚在一个人家里喝点酒,侃侃大山。
周谷儿走着,看着,想着,感叹着,这时候的屯子和后来比,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到了一个转弯处,冷不防从拐弯处窜出来一个人,刚好和周谷儿撞个正着。
周谷儿真没想到这拐角处会走出个人来,因为那个人走的急,显然是也没想到会有人过来,于是两个人就撞到了。
不过他们都不是小孩子,反应还算快,所以并没有撞实。
但周谷儿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所以她身子还是倾斜了下,扶住了旁边的栅栏才算站稳。
“对不住啊,我没看到有人。”
“对不住,没有撞着你吧?”
两个人几乎同时道歉。
周谷儿楞了一下,随即微微咧了下嘴角。
这是个意外,谁都没有注意,道歉,她是下意识的,可对方也道歉是她没有想到的,在后来很多人要是这样被撞了,张口第一句就是:你眼瞎了啊。
所以周谷儿听到对方也道歉,怔了一下,不过她的心情并不坏,从对方道歉上,她觉得这个人还不错,是个讲理的,所以她站稳后打量了对方两眼。
在周谷儿对面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
小伙子理的是平头,浓黑的眉毛,大眼睛,眼皮很双,睫毛算长,看起来让人感觉水汪汪的,周谷儿觉得这更像是一双女孩的眼睛,不过长在男孩身上也并不失色,反而让人觉得心动,这真是一个非常清秀的男孩呢。
周谷儿在心里对男孩下了评价后,又看他的穿着,他上身穿了一件蓝色的帆布衫,下身是蓝色的帆布裤子,脚下穿的帆布鞋。
这身打扮在周谷儿眼内很土,土的掉渣那种,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却算是比较不错的了,他们这个屯子能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不会超过五家,相反市里穿这样的比较多。
这个男孩自己不认识,完全没有印象,虽然说屯子里的人周谷儿认不全,特别是年轻人,因为她每天都忙着干活,还要上山,根本就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接触屯子里的人,她也就认识附近的,和几个比较出名的人。
可周谷儿就有一种感觉,这男孩不是他们屯子的,应该是市里来窜门的,要是他们屯子里的,这样出色的一个年轻人,她即便没见过,也应该听人说过,可她完全没有印象,就不应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久了,她忘记了吧。
对面的男孩看到周谷儿打量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脸都有些微红,因为周谷儿的眼光太直白了,很少有女孩子会这样的,不过这目光并不让人讨厌,所以他并没有反感,也在悄悄打量周谷儿。
周谷儿大概一米六三左右的身高,不算高,但绝对不矮了。
她的头发因为在炕上躺着,所以出门的时间她并没有编辫子,而是披散着。
头发不算太长,到后背那里,看上去微微有些黄,这是营养跟不上的缘故。
周谷儿的眉毛长的很好看,形状非常好,不用修的那种。
她的眼睛不算特别的大,但也不小,双眼皮明显,眼珠漆黑,眼神很明亮,让人一看就非常喜欢。
鼻子不大,嘴也小巧,算是个美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不够白,但也不算黑,其实这也是正常的,她每天家里,地里,山上的晒着,怎可能白似玉,不是黝黑那种,老天爷已经非常厚待她了。
男孩没想到会在屯子里看到这么好看的一个女孩,心里跳了两跳,但随即他心里又有些叹息,这女孩太瘦了,面色也不好,像是常年吃不好或者是身体不好之故。
“你不要紧吧?”
他看周谷儿不说话,又问了一声。因为他看周谷儿的脸色有些憔悴,他怕人有个好歹。
没事,我这样不是你撞的我,是我昨天淋了雨发热了,不怪你。”
看着对方关切的目光,周谷儿说了实话,不怪她和一个陌生人说实话,在周家,除了养母,没有人对她好,没有人关心她,现在遇到一个陌生人,对方竟然在关心她,她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的感动,由此可见周谷儿是如何缺少爱了。
因为对男孩起了好感,她看对方的目光和善了很多。不过这种好感并不是女人对男人的,更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虽然周谷儿现在年轻,可她上辈子都有外孙女的人了,她不可能见个年轻小伙子就动心,她的心理没有这么快调整过来。
男孩明白对方脸色不好不是自己撞的心里放心了,可对方生病呢,他觉得也该关心下。
“我没事,就是躺了半天有点闷出来透透气,我家不远,不用送呢,你呢?你是我们屯子里的人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周谷儿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主要是这个男孩很和善,她感觉亲切,所以她在他面前很放松,也很自在。
这要是周家人看到一定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为周谷儿是一个沉默,胆小的人,见了男孩只会脸红低下头走开,根本不会说话。现在这个周谷儿不但和陌生的男孩说话了,还说这么多,并且主动询问人家,这和他们知道的周谷儿根本就是两个人。
不过周家人不在,男孩也不知道周谷儿原来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并没有觉得奇怪。
“我叫刘远,不是你们屯子里的,你知道大胖吗?他妈是我老姨,我今个来我老姨家窜门。这都快中午了,大胖还没有回来,我出来找找他,没想到走的有点急,碰到你了。”
男孩刘远告诉了周谷儿名字,也说了下为什么急慌慌的出来了。
原来真不是他们屯子里的,她就说嘛,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她咋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哦,你真不是我们屯子的啊,我说呢,以前像是没见过你。”
周谷儿点头,刘远嘴里的大胖她还是知道的,听周才说过好几次,她也见过两次,在她的印象里,大胖是一个有点虎的年轻人。
“我以前也来我老姨家窜过几次门,不过没遇到过你,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
刘远对周谷儿印象也不错。现在的人单纯,他并没有想如何,只是想问下名字,当然了,对方要不说,他也不会强求。
“我叫周谷儿。你快去找大胖吧,别让家里等急了,我先走了。”
周谷儿说了名字,但并没有说她是周麻子家里的,在她心里,周麻子并不是她的父亲。
“好,那你慢点。”
刘远点点头,他和周谷儿不熟,聊几句就不错了,但走的时间他叮嘱了周谷儿一句。
周谷儿和他走的是相反的方向。
周谷儿胡乱走着,她并没有目的性。等她停稳脚步,她愣住了。
她竟然走到了这里?
张大家的门前。
她知道这是她思想下意识行动的。
周谷儿绝对不想再来的地方,可她竟然不由自住的走到了这里。
也是呢。
周谷儿讽刺的笑了笑,上辈子离开了养父家,可不是就在这里生活了吗!
想起那个男人对她的羞辱,对她的打骂,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疼,周谷儿忍不住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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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明刚从市里回来,他家隔张大家只有两三户,要回去肯定要经过张大家门口的。
他走到这里的时间就看到一个女子站在张大家门口,呆愣愣的看着。
什么样的女孩会在张大家门口这样站着?
要知道张大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不是东西。
爱喝酒,爱和一帮人赌这些都不说,人品也是不好的,手脚不是很干净,平时还爱出言调戏大闺女小媳妇的,连半夜往寡妇家摸的事都做过。
家里他爹妈死的早,留下的一点钱也都让他祸害了,所以说到了现在他都快三十了,还没有娶上媳妇。
屯子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见他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占了便宜,现在怎么会有人站在他家门口呢?
难道是被他欺负了?
孙家明摇摇头,反正不管他的事,他拎着手里的东西继续往前走。
周谷儿并不知道有人从她身后走过去了,她只静静的站着,想着上辈子所发生的一切。
说来也巧,这时候在外喝了几杯小烧(东北自家酿制的高度粮食酒)的张大回来了,他想回来睡个午觉,没想到,到自己家门口的时间看到有个女孩站在自己家门口,他还奇怪呢,谁能来自己家,到了近前他发现是周谷儿,他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显得贼贼的。
要知道在这个屯子里,大姑娘小媳妇不少,可长的最好看的要数周谷儿,虽然他不是个东西,要啥没啥,可他也是个男人,他有男人的眼光,看就看上最好的,所以他看上了周谷儿。
他和周麻子一起喝过不少次酒,也在一块赌过几次,私下里他偷偷的找过周麻子,想娶周谷儿。
可他说了几次周麻子都没有点头,他知道,周麻子不在乎周谷儿嫁给谁,但一定要给钱的。
周谷儿长的最好看,那钱肯定是屯子里最多的,怕是最少也得要个三十五十块。而他,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所以对周谷儿他现在只能眼馋。
今天周谷儿自己送上门来,他岂能不高兴。甚至他在心里还暗暗想着,是不是老子太好了,周谷儿也看上了他,愿意主动找他呢。
“哟,这不是谷儿妹子吗?咋到我家来了?谷儿妹子这是来找我吗?快,快,快进屋。”
张大相当热情的说着,他恨不得现在拉上周谷儿就进屋,恨不得现在周谷儿就成他媳妇,那他想干啥都行了。
周谷儿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她完全沉浸在上辈子里,一辈子啊,那记忆太深了,她怎能不触动。
看着记忆里那张熟悉的让她憎恨的脸,看着那挤着的一脸笑,看着他对自己伸出的手,周谷儿回想起那天夜里,她忐忑不安的坐在炕上,他喝的烂醉回来,不由分说把自己压在牀上,用他那臭烘烘的嘴亲自己,他撕破了自己的衣服,不顾自己的反抗,把自己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那种疼,现在她还记忆犹新。
“滚开,别碰我。”
周谷儿把上辈子和这辈子重叠,她大叫了一声。
这一声不仅吓到了要拉周谷儿的张大一跳,也吓了正在走路的孙家明。
这个女孩的声音咋这么凄厉,听着让人后背发凉,好像,好像是充满了怨恨,难道是张大真的对人家做了什么?
孙家明想着,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