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孩子的哭声更大了。
啪---又传出男人猛摔盆碗的声音。
紧接着大喝道:“你这娘婆乱嚼舌根!”又稍缓语气:“小郎莫哭了!别听你娘的!”
天色还早,不让孩子出去耍。弄得滋哇乱叫。
男人的脾气上来了。
“我又没的瞎说!谁家不这么说的!”那妇人不服气的对着自家的爷们嘟囔。把手里剩下的半碗水,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坐到炕沿。
“人家说人家的!唉,那孩子挺可怜的,说这些个咸的淡的做啥!”男人制止。
门窗都开着,左邻右舍听见了不好。他忙敛了声音。磕了一下手中转动的两个石球。瞪了瞪眼,那妇人缩了一下。她害怕他发火。
“克死多少人了?她可怜个啥!”跟了句。便不敢再出声。
那小郎却说道:“娘,那棺材女给我糖吃了。”从兜里掏出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递给妇人看。
“我的个祖宗!快扔了!晦气!”妇人一把抢过了孩子手中那黑乎乎的东西。顺着窗户撇了出去。
“哎哟,这什么东西,张家的,可吓了我一跳!”后窗户底下正好过个人。
“不干净的,快吐一口唾沫!他二婶子!”妇人忙开了自家的后门,迎二婶子进来。
“咋了这是?”二婶子不明所以。
“还不是那个棺材女给了小郎脏东西。那怎么能吃哟!”妇人厌恶的抖了抖手。
二婶子一听,急忙吐了两口唾沫。这才进了屋。
屋中的男人没应声。只点了个头。眉头却拧在了一处。
二婶子却是不在意。看着小郎说道:“小郎俊的像画上的仙童呢。这一晃啊都该进学堂了。”
妇人听得二婶子夸赞儿子乐得合不拢嘴巴。
坐在炕上的男人却是合着眼。没有听见一样。
“可不是嘛,赶年都七岁了。只是这先生选人的条件听说难了。不晓得能不能过呢。”妇人担心的说道。
二婶子笑。上前摸了下小郎的头。
小郎此时不哭了,听说上学堂的事,眼睛睁的大大的。对着前来的二婶子做了一个鬼脸。
“小郎端的讨喜。你们两口子就放心吧。”二婶子嘴儿会说。
男人却是用手戳了一下小郎,意思不可没规矩。
“没事没事,戳怪孩子干啥!”二婶子在床边的竹椅子上坐下。
“读书若是还这么昏头,不读也罢了!省得丢脸!”男人放下手中的石球。下了炕。向门外走去。把闲话的时间让给女人们。也实不想听这个二婶子东家长李家短。
外面天还没黑,小郎一看爹走了。也活跃着下了地。跑出去耍了。
妇人这才凑过去和二婶子说话“二婶子有什么事就说吧。”
二婶子知道张家男人的脾气,也不介意。压低了声音:“前一阵子夜里发生了件怪事!”两只眼睛向上挑着。
妇人忙哦了一声,等着二婶子说下文。
二婶子清了清嗓子接着低声说:“听说村西的那棺材女被打的没了气,扔到了乱死坡上的。可第二天又好端端的回到了金四家。当时可是吓坏了金四两口子。好多人都听到了金四媳妇大喊鬼叫的声音。你说吓人不?”
妇人觉得汗毛竖起来了。忙说道:“还有这事儿?!怎么一点风儿也没听到?那就是个邪性的,不然怎么会生在棺材里的。天生的不吉利!”
二婶子点头应和道:“金四家的奴才说的。在金家受了气才敢偷着发泄,金四不让往外说。他们家的事儿没几件光彩的。听说她那哥哥雁栋梁这次也要去读书。和那种人扯上哪还能有好事?!我来就是想咱们几家联合找里正去说说。不能让大家跟着倒霉运!”
“还真是这个理。等男人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这头等大事自然是要和自家的男人讲的。
二婶子见自己此来的目的达到了。并不多留。说了一会儿别的。就去了别家说项。
咳咳---一间简陋的屋子里传出了咳嗽声。
夜静,越发的突出了咳声。
昏暗的油灯忽忽闪闪,衬得秋夜有些冷清。
“没事就睡了吧,点灯熬油的还得我添补。明天早点起来。和元宝把山货卖了去。”门外有人说道。
屋中的咳嗽声又连续了一阵子,方传出应答:“是四婶娘。”有气无力的声音。
雁无伤这死丫头倒是乖顺了?!门外的人不再说话。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脚步声才渐渐远了。
而屋里子的雁无伤却是坐了起来。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因为四婶娘突然到来而躲在角落的哥哥雁栋梁。
雁栋梁此时怯意稍减,呐呐的开口说道:“妹妹,别怕她。哥哥以后不躲了。”
雁无伤点了点头。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孩子能说出这番话已经不易了。她靠在硬邦邦的床头上。感觉骨头支不起来。去山里一天累着了。
这身子不济。天凉还有些咳。再加上之前的受过伤。精神明显不足。实在是弱的很。
“听哥哥的。不过,哥哥还是少来一些。若是四婶娘发现就不会让你上学堂了。”
雁栋梁感于妹妹为她着想。心里一阵的难过。他走到了床边。轻轻的理了理她的头发。妹妹瘦的小脸脱了相。一双眼睛更显得大了。他恼自己的没用。妹妹刚好没几日。他们就欺负她干活!他却只能眼看着,没有法子。
雁栋梁穿着破旧,衣襟上的补丁都重了茬。为她理发的手有着粗粗的茧,把原本就糟糕混乱的发带了起来。清瘦的面上挂着怜爱。
雁无伤心中微动。这个小哥哥受的苦比她多了不知多少。只比她大一岁。
“哥哥,我还能受得住。”
雁栋梁重重的叹息。他现在没有办法保护妹妹。唯一的指望就是读书,将来有出息,有作为。
“哥哥知道。妹妹要时时顾着自己。莫同坏人置气。”
雁无伤点头答应。雁栋梁见时间不早,怕那四婶娘再来个回马枪。便悄悄的溜出了门去。
次日,天不亮,奴才元宝便来喊雁无伤。
要卖的山货装在了篓子里。两个人各自背着一个。
“走快些!老刁在大门等半天了!”元宝没好气的说。老刁只车夫,人倒还和气。
背篓对于元宝来说不费劲儿。对雁无伤来说就成了负担。八岁的她,身量却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背篓显得比她整个身子还大。
明明可以直接放到骡车上,却故意折腾妹妹。这个奴才就是条恶狗!雁栋梁在不远处看着妹妹被欺负。暗暗的咬牙。握紧了拳头。
雁无伤也看见了他。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才转身离开。
金家村离运城大约四十里。
要进城的人。早早就得出发。这样正好天黑之前能赶回来。
金四家的马骡车尽管跑的快。但是办的事情不止雁无伤和元宝卖山货这一件。还要捎上同村办事的人。赚几个车脚钱。
雁无伤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加上她和元宝。就不剩什么地方了。
“雁无伤,你—好了?”
雁无伤抬眼。和自己说话的叫金玲。和她年纪相仿。
扎着两个小抓髻。一身粉红碎花的棉布褂子衬得小脸红扑扑的。正迟疑的等着她说话。
“金玲你理她做什么!不怕过了霉气!”她身边的童顺戳了她一下。眼神不善。
“不会---”金玲向往下说。目光歉意的看向雁无伤。又顾虑的看了眼元宝。
“喂,雁无伤你傻了啊!变哑巴啦?!”童顺瞪了雁无伤一眼。那意思你敢说一个字就不饶你。
这个童顺没少欺负她。见面就是恶语相向。若是以前,她定会还嘴。可现在她无暇理这些。而是当做没听见。小孩子的口舌之快还伤不了人。
她透着窗子看外面。金四家这辆车的窗子留的视线正好。
童顺见雁无伤不理。就又拉着另一个要接着找茬。被元宝喝住。
“你们要搭车就搭!别扯旁的!不短你们几个钱!”
童顺住了声。身边的金玲一脸的愧疚。她觉得雁无伤可怜。另一边坐着的马山杏朝她撇了撇嘴。她不好再说话,低下了头。
平时谁要是敢同雁无伤说话交好是要受其他人的排挤的。她爹在村里有些名望。他们不敢欺负她。只是怕元宝回去多嘴,雁无伤会被她婶娘打骂。
雁无伤面无表情的坐着。金玲脸上的表情她看见了。之所以没应她的话。是不想给这个存善的孩子找麻烦。
车上没了声音。只轮下的摩擦声传的清晰。
这条路她走了很多次。都是进城卖货。
她愿意进城。起码能躲过繁重的体力活。坐车虽辛苦。但无法与那相比。偶尔她还能瞒过那个四婶娘偷偷的留下几个钱。给自己和哥哥买糖吃。再多她不敢留。四婶娘金氏对钱财看的紧。她每次都极为小心。
车上的安静维持了只一会儿。童顺便挑起话头。元宝没再拦着。只要不是连着金四家的。说什么她都懒得管。
倒是雁无伤让她觉得纳闷。一路上不见她开口。眼睛只盯着外面瞧。这秋天的荒郊哪里有什么好看,她还能瞧出花来?
城门在望,金玲她们三个都兴奋的向外张望。她们平时难得出来。乡下孩子,就算家里宠着也是要做些活计的。进城的时候有限。来了也多是卖东西,或者买些零嘴儿、小饰品之类。今日没有大人跟着,这三个是打算好好逛一逛了。
她们三个最大的是马山杏。十四了。童顺十一岁。金玲九岁。比雁无伤大了一岁。都到了爱美的年纪。马山杏去年就定了亲。
进了城门。行至停车的地点。几个人都下了车。老刁卸下东西等在此地。
“一会儿你自己去送货。别短了钱。回来就到车上等着。你们几个也紧着时间。晚了可不等!”元宝嘱咐道。
没等她们应声。就听见街道的另一端有人呵斥。
“哎!哎!---让开让开!说你呢!没听见啊!”半路横出的声音极为刺耳。
只见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不远处。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都驻足看过去。吵吵嚷嚷的乱成一团。
那辆马车的前面有一辆牛车。估计是付不起车位钱,自己赶着进来了。却不敢行至过远。只能就近的看着。因为规定集市的中心不允许农畜进入。就连卖农畜的场所都安排在集市的边缘。
“对不起—我—我—我爹让我看着车。我—不会赶车。牛拴住了!”一个男孩结巴的说道。
“靠边!你们把绳子解了!弄出去!臭烘烘的东西也敢弄进城里!扰了公子你赔得起嘛!------”
那孩子自然是求饶过。他爹出来会找不到他。
他们哪里答应。七手八脚把牛车弄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散了。
这是穷人和有钱人的区别。看不顺眼就可以找麻烦。那辆牛车根本就不碍事。平常也有人停。今天偏遇上了这些涨势的奴才。狗仗人势的事情他们见得多了。也没人敢出声抱不平。那辆华丽的马车太过抢眼。里面也不知坐了什么人。几个奴才叫嚣了半响,也不见马车中的主人出过声。
“别看了!小心被盯上!刚才的话都听清了?”
金玲三个赶紧回答。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了。边走边回头,不时的看眼那辆马车。
雁无伤嗯了声。元宝瞪了她一眼。把篓子扔给她。便三步两步的离开。
雁无伤见其他人都走远了。她靠在街边的角落。把篓子背好。
太阳出来有些刺眼。街上行人更多了。今天正逢集日。十里八村的人都赶集。从城门处那边又涌过来不少。
她要送的东西是一些药材,不值几个钱。都是家里的仆人们平日上山采的。金四的老婆爱钱如命。即便是小钱儿,也舍不得不赚。
常去送货的那家药铺她熟识。看她可怜,偶尔多给一个大钱。她会喜上半天。
不能耽搁了。她整理下衣衫。往集市那边走去。
对面那辆马车走了。雁无伤无意中发现那是辆空车。车行之间,风带帘动,却半个影子也无。那仆人为何在市口这么吵嚷?平白的惹人厌烦吗?她不这么认为。可想不出是为何?不禁暗自好笑,真是出来不计烦恼事。她还有闲心想无关的事----
除了送货她还有别的事要做。从纪家药铺出来。她把大钱揣好。今日多给了两个。因为成色比往日的好。
纪家药铺在北街。接近集市的中心。好些人就近买药。非常的方便。
她看了看天色,还早得很。中午饭应是在集市吃了。元宝不会好心给她买东西吃,不过是早起带了两块饼子。还有一囊水。她都放在了篓子里。
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事儿。脚下加快。她怕元宝半路来找她。又紧走了一段。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药铺门前。
“哟,小丫头又来了!今儿带了什么?”店里的活计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胡须有些花白。见着雁无伤眼睛眯着打招呼。
“大爷好。”雁无伤进门把背篓拿下来。从怀里拿出样东西。
“刘掌柜可在?”她微笑着问。
这家店看着不起眼。但凭她的观察不比那个纪家药铺差。从她第一次来这里就注意到了。她不过一个小丫头。之前那点小动作。人家还看不上。只今天带来的东西有些分量。不晓得这山中所得,会不会和她预想的一样。她略有迟疑。
“正接待客人。小姑娘和我说也一样!”伙计仍笑眯眯的说道。这小丫头前几次带来的药材成色不错。且保存的也好。
“您看看这个。”雁无伤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伙计打开布袋一看一惊。这---他确定不了。
“小姑娘,你先等一等。我拿去给掌柜瞧。不会骗了你的!”
雁无伤点头。她人小无势,人家想欺负她很容易。既然拿来了,她也赌一赌。但凭人家赏了。
不一会儿。伙计出来了。
“小姑娘,这东西从何而得?可说得吗?”
“山上采的。”实话实说。伙计犹豫了下。这个小姑娘看似瘦小。却有一股子韧劲。第一次来的时候比现在还瘦弱。八岁的年纪,这副身子。家境定是不好。他目光闪了闪。
“小姑娘可知道那东西的价值?”伙计又问道。
雁无伤摇了摇头。这东西在此值多少银子她是真不知道。
“掌柜说给小姑娘这个数可行?”伙计比划了一个指头。
一百两?也行。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东西是好,也是祸。她很清楚。既然拿出来了,想再放回去不可能。平白抢了不给钱,她都没地方要去。于是雁无伤点头。
“好,小姑娘等着。我去拿银票。”
不一会儿,雁无伤手里多了张银票。
一万两?雁无伤心下一愣。随即对着活计说道:
“大爷,能给我一些零散的吗?”整张的银票兑换起来不便。散碎一些用起来方便。她是为着将来打算。
伙计不禁多看了雁无伤几眼。又进去了一会儿。给她拿来不一样面值的。
雁无伤看也没看。包起来收在怀里。谢过了伙计。出了门。
她一连串的反应让伙计缓不过神来。活了一把年纪。没见过这样的孩子。等他转身要去复命。身后已经站着两个人。
一老一少。一个是刘掌柜,一个是贵客。想必也把刚刚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那小姑娘居然在那么多银子面前表现如此。着实不可思议。”刘掌柜看着门口的方向说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孩子来?那穿着与那反应令人难以相信。除非那小姑娘不识字,不认得银票。看似又不像,真是怪了。
“公子为何出那多银两?若是少些---”伙计出口。未瞥见刘掌柜的不悦。
“公子仁厚。怎是旁人可比!”刘掌柜道。
伙计知问错了话。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是觉得一个穷人家的,给那么多钱不一定是好事。却忘了问的对象是公子。
只见公子长立优雅。俊颜之上丝毫未变。只目光未从门口收回。似有所思。
“是老奴无状了!”伙计老面通红,忙说道。
半响,就在伙计和刘掌柜挨时间揣度的时候。这位公子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此参万金难求。”
没惹公子不悦就是念佛。刘掌柜一身的冷汗。暗骂伙计白活了那么大岁数。问得什么银子!也没有那么问的!那意思不难被曲解成旁的,尤其是这位爷!给一个小孩子那么多银子的确令他觉得不妥当,他当时也觉得要问清楚,或者把银钱给那孩子父母。本身这件事情就透着奇怪,那么小的孩子拿着那么值钱的东西来。
可有公子在场他就做不得主。也不敢揣度公子的心思。难猜他为何这么做。但愿那个孩子能保住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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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文钱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她和哥哥这样无依无靠的弱小。
现在,她才感觉有了些保障。
走到了街边。坐在一个卖胭脂的小摊子旁。她准备歇一歇。一连走了好远。身子还是有些不舒服。而且从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她有异样的感觉。像是暗中的窥探一般。但愿不是她多心。
回想刚刚自己的反应属实不合理。一个乡下的丫头见了那么多钱居然面不改色。不是她大意,而是习惯。这点子银钱她前世岂会看在眼里。今非昔比。如今这银钱是活下去的基础。
这个药店如非所需,她不打算再登门了。自己还不至于招来他们的关注。不然不会给她那么多的银子。票据也不至于作假。这点子看人的准头她还有。何况过不了多日,她改头换面便不会有人认得出。
银子的事情先不能告诉哥哥。前几次去那家药店的事情可以说给他知道。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此事若是漏了。金四夫妻红眼事小。要他们的命事大。在她还没有准备完全之前。不想和他们继续冲突。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咬了一口干巴巴的玉米饼子。她慢慢的嚼着。不时的看向周围。大街上人头攒动,叫买叫卖的好不热闹。
“雁无伤,你在这啊!”金玲叫道。雁无伤也看见了她。
“歇会儿。”对方友好。她自然也和气。
打完这声招呼,金玲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想起了在车上的事。
“你身子不好。别坐凉的地方。这饼子凉了咬不动。我请你吃汤面吧。”金玲和另两个散了。正好看见了雁无伤。
“不了。我吃这个就好。”她不愿意欠人家的。再一个原因说不定那两个从哪儿突然蹿出来吵骂。这集市上她不想引起注意。
金玲以为雁无伤怕童顺和马山杏。“我不怕他们的。走吧。那个摊子离这儿不远。过了横街就到了。”
“你请我,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请得起你了。”见眼前的丫头诚意请自己。她眨着大眼睛仰起头说道。
“没想让你为难的---不让你回请!”金玲忙摆手。她知道金四夫妻苛待他们兄妹,一个大钱也不会给的。
这是个实诚的丫头。没听出自己话里的他意。
她的谋划实行起来没那么容易。自己的钱财不能轻易拿出来花用。苦日子还得继续。
“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还有事没做。先走了。”心意可领,麻烦要不得。她本身就是个麻烦。这么做也是为了金玲好。
“你还有什么事?我帮你背着篓子吧!”金玲咬了咬嘴唇。不明白雁无伤为什么不接受她的好意。
“金玲,我会给你招来麻烦。”从前金玲对她也有善意。她不想影响了人家。
“我说过不怕他们的。我娘说他们不该说那些话。更不该欺负你和你哥哥。”雁无伤因为他们受了那么重的伤,听说后可把她吓坏了。娘让她别跟着他们学。离他们远一点儿。娘还说做人做到金四家那样的,就是丧良心。
雁无伤手里还拿着饼子。灰布的褂子松松垮垮。腰里系着麻布绳。头上只一块布巾扎着。清瘦的脸儿,肤色暗黄。眉眼生的好也瞧不出漂亮。只一双眼睛又大又黑。闪闪发亮。此时正看着她。
雁无伤忽然不知道怎么和金玲讲话。面对这个善良的孩子。这份来自亲情之外的友善。她心里微微的触动。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似乎是很世故的话。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接触的,经历的多是令人寒心冷情的事。不管这个小姑娘出于哪一种心,怜悯,可怜,施舍。她感知到的都是善意。
“你和你娘都是好人。”
“雁无伤你也是好人。那次我家的羊丢了,我知道是你找到的,还悄悄地给我家送回来。我娘也知道!呵呵---”金玲笑了。
有这事?雁无伤想了想,是有。那时她还没穿越到这个身体。是因为金玲待她友善,她才帮忙的。又怕人家忌讳,所以偷偷的给送了回去。因为天黑,回去的晚了。被金氏给骂了一顿。
“你也帮过我和哥哥呢。”回想起来,金玲帮了他们好几回。那些孩子总是想办法欺负她。金玲有时劝阻,有时会老远的跑来告诉她和哥哥小心。
金玲脸红了。“呵呵,我也没做啥。”
雁无伤眨眨眼。“你不怕我这个麻烦。我可就赖上你了。”交个小朋友也不错。看着她惊讶的小脸。暗自一笑。
“哎?!那—那我们一起走吧!”金玲欢快地说。她觉得雁无伤很坚强。不管别人怎么欺负她都不认输。
雁无伤一笑。站了起来。和金玲一前一后往街道另一边走。
接近午时,秋老虎渐渐发了威。气温升高。却没有影响到赶集上店的人们。街道上车水马龙,熙来攘往。
“两个小姑娘,买花带吧!”一个货郎挑着担子走过来。这种流动的商贩极少在集市买卖,多是走街串巷的吆喝。
“这个多少钱?”金玲看着颜色漂亮的花就停了脚。
“很便宜的,小姑娘你也一块儿选一个吧?这都是上好的绢花,宫里的贵人们都喜欢的---”货郎冲着雁无伤口若悬河的介绍。
雁无伤此时耐不得热,只觉得人群涌动,令她口干舌燥。刚想开口说不买。又咽了回去。
因为金玲正在兴头上。摸摸这个,瞧瞧那个。货郎极有耐心的一一解说。
突然街南的方向一阵的混乱声。人喊马嘶---跟开了锅一样。
人群向这边涌动而来。混乱嘈杂,烟尘可见----
雁无伤心中一惊。这地方怕是不安全了!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眨眼的功夫就会到了她们这里。附近的人们已经忐忑的观望了。
“不卖了!不卖了!小姑娘你们也快躲一躲,准没好事!”货郎说着挑着挑子三拐两拐的进了胡同。
金玲也看到人往这边跑了。心里直害怕。
她们看见了,街上旁的人自然也看见了。声音越来越近。
不知谁喊了一句:快闪开!那马疯了!快闪开!快闪开!----
马疯了!?尖锐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时间做买卖的和行人都躁动起来。慌不择路----
糟糕!雁无伤忙上前拉金玲。混乱之中小孩子吃亏。她们得赶紧躲开。金玲比她走得快。正慌张的不知道往哪儿去。
雁无伤快步上前,一拉她,却突然横撞过来一个人。把她们给隔开。金玲马上被人群被挤走了。
她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能力。这弱不禁风般的身子,刚被那么一撞,没站稳。闪了一个趔斜。等她站稳了再找金玲,却是人流窜挤。不得见了。
怎么办?她个子小,视线低。这边的人一乱,很快就会和后面的混为一起。到时候更难找了。她得抓紧时间寻个高处。她闪挪着,好不容易到了街道的另一边。
就在她站定的一瞬,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由南而北的一辆马车狂奔而来。是那辆在集市口出现的华丽马车!她一眼便认出,人群惊散,分至两边。
呼喊、惊叫连连----雁无伤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此刻,人群散开的同时,金玲出现了。那位置正是街道的中间!狂奔的马车直奔她撞去!
想救不及!她的伸手不似前世。这身子弱极!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刚刚还和她示好的小丫头遭受厄运。
就在她要拼尽全力一搏的时候,又一幕紧接着发生。
瞬间,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在雁无伤的惊异中。抓起金玲的脖领子。一个飞身翻转,落到了她的眼前。动作之快!那马车继续向前狂奔着。人群继续躁动着,仿佛这一幕是个幻觉---很快便淹没在潮水之中,无暇再看他们的热闹。
金玲晕了。救她的人受了伤。雁无伤看的真切。心中一凛。
她不及说什么。那边又有人喊了起来。“抓贼啊!抓贼!别让他跑了!---”一时间场面更加的混乱。这又是怎么回事?疯马,贼人,今儿都赶到了一块儿----
雁无伤来不及细想便对上一双黑眸。她心中飞速念转。出言道:
“跟我来。”
雁无伤刚给那人把伤口包上。听到喊声即刻站了起来。怯生生的望了过去。
只见十几个差役装束的人。正朝着她这边赶过来。边走边喊。原来躲起来的不止一个两个,一连好几个人从摊子底下爬了出来。
她的心稍稍的安了些。直觉上,那个救了金玲的人不简单。不是她多管闲事,而是这个人出现的太巧。又救了金玲。即使他是他们口中的那个贼,又如何?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一个孩子,能坏到哪里去?这周遭的环境她记得清。就拉着他躲到了一处摊位下面。
那个人至始至终没有说话。包扎伤口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那伤口极深,在上臂的位置。伤口的颜色发黑,像是中了毒。只少量的血渗出。他应该是用内力封住了毒素的扩散。之所以会和她躲在这下面应该是来不及走,那毒会随着他的急速飞奔而深入。不晓得这一刻的停歇能不能缓解了。难怪他救金玲的时候是单手拎着她的衣领子。
为首的差役看着站起来的这些人。昂起头,比比划划的问道:“你们看见一个胳膊受伤的人从这里过去了没有?知道的有赏。你说!”目光看向雁无伤。
雁无伤惊恐的摇摇头。
“我—---我没没-看见!我---”
结结巴巴的话令几个差役不耐烦。为首的一挥手。喝道:
“行了小要饭的!别说了!好像能吃了你似的。吭吭哧哧!你们几个看到没有?”又问其他的几个。
“没,没—---”
“没有------”
“好像当时有个人从马车那边救了个人---又不见了。不晓得是不是您找的那个---”说话的离她不远。雁无伤听得心里惊讶。暗道有心细的人。
差役又问了几句。见没有什么收获,便准备离开。
“嗯?小要饭的。你旁边那是什么?是个人吧?”
发现了?!原来是金玲醒过来了。粉色的衣服露出了一角。雁无伤怕金玲再出状况。她低头一看,还好。
“不认得!----刚刚我躲—起来—她,她---就趴下了!”
金玲不明所以。晕呼呼的从下面爬了出来。看见这么多人又惊的张大了嘴。差役一看是个满脸灰土的乡下丫头,穿得新鲜却土里土气。战战兢兢的蹭着摊位边沿。傻张这嘴巴看着他们这些人。便知道没什么问头。
“走了!走了!大爷过来了。我们也好交差!”
“刚才就是她!”有人看到金玲便指着她喊道。
差役们刚要走,听得说话的那人指着金玲便停下。
雁无伤见说话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个子中年人。眼睛骨碌来骨碌去似在算计。
还是有人注意到了。金玲衣服的颜色很显眼。在那种情况下被注意也不足为奇。只是事关那个救命之人。出于某种道义。不希望他此刻出事。她的心沉了沉。
“说清楚!”为首的差役道。
金玲揉了揉眼睛,身子一直在抖着。刚刚濒临死亡的危险令她惊恐万分。她惊叫绝望的一刹那。只觉得自己被一阵风带走,离开了地面。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官老爷,刚才这小孩子差点被疯马踩死。是被一个人给救了!那人会飞啊,是不是您说的贼人!”那人说的有些讨好。
在哪里都有这样的人。天生的奴性!雁无伤暗撇了他一眼。
差役往前走了几步。雁无伤便往一旁缩了缩。连带着撞了金玲一下。暗中捏了下她的手。金玲原就站得打颤,被雁无伤一撞,哎呦一声。两个人都趴到了地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雁无伤结巴着。金玲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捏自己的一下子又为何。一时间愣在那里。想起自己刚才的惊吓,眼泪便下来了。雁无伤又赔了好多的不是。金玲见雁无伤这副模样,紧接着就哇哇大哭起来了。
几个差役一看,没等问呢。就哭上了。
“那救她的人可看清往哪里去了?”差役问提供线索的那人。
“好像也落到了那边。”他用手指着雁无伤站定的地方。
“别哭了!小丫头,救你的人到哪里去了,你可知道?”差役哪里管一个小丫头的心情。
“我---没—看见---呜呜—好疼---”金玲摔疼了。她不明白他们说的是啥意思。因为她根本不知道。
“头儿,问也是白问!谁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另一个差役道。
“小人句句属实啊!”那人见差官的眼神不对,觉得比刚才的混乱还可怕。
“那你说人去了哪里?!”为首的差役不耐烦了。
“真就飞到了那里!”那人有些不托底,因为他后来躲到了摊位底下。不晓得后续。
“头儿。要不把他们一起带走吧,让大爷审问审问?”那差役道。
“说的什么话!小孩子不懂事,你跟着添乱,大爷岂是让咱们乱抓人的!”那差役斥责。
“头儿说的是,那贼人歹毒,岂会救人性命。定是搞错了。”另有差役补充道。
“说得是,大爷说过那贼人狡猾。作恶多端!错抓了人别坏了大爷的名声!”又一个差役说道。“咱们走!大爷该等急了。”为首差役一招呼,呼啦,差役们都走了。燥热的空气都跟着降了几分。
那提供线索的人吓得不行。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原本想弄两个赏钱,一听要带走。哪里能挺得住。听得差役的另一番话,心道自己的侥幸。
这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着。
雁无伤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上金玲哭成了花猫的脸。抬起袖子给她擦了擦。
其他几个躲起来的人同样惊了又惊。此时不走等待何时,抹身急忙忙的离开。
那个提供线索的人不敢停留。转身也要走。哪知刚一迈步,头上传来一阵痛。用手一摸,出血了!吓得妈呀一声,拔腿就跑。一溜烟儿没了影。
雁无伤揉了揉手腕子。刚劲头使得有点大。小细胳膊吃了力。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又一瞬间的窥视感。她凝神感知,却是无影无踪。
她压下心头的怪异。扶起了金玲。
一时间集市的街道变得冷清。太阳似乎都没有那么热了。临街的铺面紧闭。
她们也该离开了。
“金玲,你能不能走?”
金玲茫然的点点头。还有些发抖。
“我怕!我这是咋了?-----”
“没事了。你先到那边等我,我取下背篓。”雁无伤知道她想问什么。但阻止了她往下说。
她矮下身。要从摊位下面把背篓拿出来。
矮身的时候,看到了那个人。背篓已经从他身旁拿开。他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这是她第二次正面看这个人。
“谢谢。”
“谢谢。”
两人同时开口。
那人只略点头。
谁也没再言语。
雁无伤拿出了背篓。背好之后。扶着金玲往集市口走去。
“爷,那贼人咱们为何不抓?”
摊位对面二楼的窗口。站着两个说话的男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眉入鬓,丹凤眸看着楼下刚刚离开的身影,微微的闪动,深不见底。
另一个二十几岁。见那人走了主子和没看见一样。有些不解。便问道。
“抓来何用?”
“爷此来不是帮着大—李公子的忙么?”
“金子,离了京,你真真见愚。”
“爷!属下是---”
“是甚?且盯着月国太子。另外派人跟着大爷。再加上两个。”
“爷的意思是?”金子怔住。看向主子。
“自己危机却能救人于车下的贼。爷感兴趣。”
丹凤眼跟着一眯,走到一旁的椅子上一靠。显出几分慵态。“还有那个小不点儿。爷更感兴趣。”
金子冒汗。难道说主子的胃口变了?!
回到金四家躺倒在床上,雁无伤回想发生的事。
从那辆华丽的马车出现就哪里不对劲了。车中无人,疯马空车。再到捉贼---这其中有着什么关联?
那个被称为贼人的男子年纪看似三十左右。面部冷硬不失英挺。且目光纯正。并非猥琐之相。差役描述的贼人与他伤的位置相仿。极有可能就是他了。这样的事情,她从前进城的时候不曾遇到过。偶尔有闹事的,却未有这般混乱。到底是多严重的事情?
金玲今日吓得不轻。下车时腿还在抖。童顺和马山杏也吓着了。上车就开始嚷嚷她们遇到了什么情况。元宝运气好。她从店里办完了事情出来。街上已经在清场了。
哥哥下工的时候听村里其他人说起集市上的事。忙跑过来看她。她并没有瞒着疯马的事。救人的事却一带而过。雁栋梁这才放心回了自己的住处。
雁无伤反复的琢磨了几遍便放下。眼前他们兄妹摆脱金家的事才是要紧。
她这棺材女的霉气在村子里直冲云霄。人家都是躲着她走。
原来的本尊虽乐观,但毕竟年纪小。有时会一个人背地里哭。如今换做了她。这些负面的东西对她构不成影响。
唯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金四夫妻的打压。使唤他们兄妹连个奴才都不如。她定要想个万全的办法离开。
她的灵魂不是小孩子。虽然凭借她前世的身手,不会吃素。却不能冒然的动作。
这里是古代。这个身体的头脑里就这么个简单的程式。外面如何一知半解。何况她一个小孩子,周遭的一切都对她不利。许多的未知令这具身子有诸多的不便。必须要从长计议。
想到这,她吹了灯,一日的颠簸使得她腰酸背痛。这痛也提醒着她。要为原主消念。他们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真让那小杂种去学堂?”
夜里,金氏与躺在身边的人说话。
“就算让他去,那木讷的性子也未必能过。听说这次请的可是个厉害的先生。”金四翻了个身。对媳妇说道。
他顾虑的是村里和族里人会说事。苛待晚辈的名声他可不能背。平日里使唤使唤不打紧。这可是大事。真要是落了后边。就会落下口舌。从前能以金栋梁年纪小,不懂事来搪塞。如今怕是不成了。九岁的年纪,再拖不得。
他自己还有儿女。这次儿子也要去学堂。
妇人的短浅他不赞同。再说这件事情定会有别人拦着。根本不用他们出力。
“可万一相中了,咱们岂不是陪了银子。”银钱是头等大事。她可是心疼的紧。
金氏的想法就是想让那小杂种成个白丁。
“没那么容易,村子里的人不会那么好说话。我们且尽了长辈的责任。虚张点子声势。”这决定权教给别人最合适不过。他们只假装个样子让人家瞧。
“我怎么没想到呢?”金氏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那两个杂种是村里人见人骂的货了?!
“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金四看了眼媳妇的长脸和那身肥肉,没了心情说下去。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听听村里人都说些什么?什么金四家倒霉的。那两个杂种要是得了好。我这些年的罪白糟了!”金氏气得蹬了一脚被子。
“行了,大半夜的!信那个邪咱们就不用过了!这些年不都是好好的嘛!”金四道。
他胆子大的很。不然当年也不会下那么狠的手。无毒不丈夫,他爹要不偏心,他也不会生出那样的心思。
“你说这事儿也怪,都说那死丫头是棺材女。可我看那眉眼,没一处长的像金三和她媳妇。那死小子倒是像个十足十。”
“管她哪儿来的!睡觉!”金四忙了一天,没功夫磨叨闲话。
金氏也不再说话,讪讪了一刻,便钻进金四的被窝。拉过他来。想温纯,却被斥责的几句。只好翻了个身。扭到了一旁去睡。
心里骂了金四几百遍。这个杀千刀的!自从和那个**勾搭上之后,越发的嫌弃自己了。还以为她不知道!这些年的谋算是谁帮他的!?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绝饶不了!
十月的天,日头出来仍是很热。
雁无伤把窗户打开。让阳光照进破旧的屋子。硬板床上的被子都露着棉花。一张瘸腿的桌子摆在屋子的一角。另外有一只黑乎乎的箱子摆在桌子的对面。
真是简陋的可以。送来的饭虽然仍是剩的,好在很准时。
日上三竿,仍不见有人喊她干活。正好歇歇。
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这令她惊奇的很,伤有多重她最清楚,但是这个身体的恢复力惊人。难道是多年被欺负挨打变的强悍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是何解。
整个后院不见有人声。哥哥应该干活去了。想到那个孩子隐忍的坚心。若是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换了灵魂,不知道会如何的难过。
她不会那么残忍的告诉他。既然她成了她,那么,这个时空里,就是他们兄妹相依为命了。
她没有听过这个‘雁’姓氏。雁无伤,是想着远离伤害吗?是起名字的人给予的期许吧。可是这个身体的爹爹?------
她站在窗边,难得有空胡思乱想了一气。
看了看细胳膊细腿。八岁的年纪长成了这副模样。镜子里映出的瘦弱的脸。显得一双眼睛大的出奇。
她搁下镜子。走到后窗。这窗子没有打开过,不知道会是什么样?从前原主没有注意过。她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时间仔细观察。
拉开栓,用力的推开。
金家的后墙外。正是村子边了。而且是成片的树林子,空气都跟着清新了起来。
这金家宅子本就在村子的最西边。她住的地方自然是最角落。这对她来说却是最好不过。以后出入没有比这更方便了。
想到这,她防金四家有人突然出现。马上关好。
这小身子想要有她前世的本事不晓得要付出多少。想起前世不禁怔然。
尽管是豪门出身,可也是从小孤独,只因她的母亲进门的不光彩。人情冷暖的经历自不必说。加注在她身上的厚望却是从没有少过。那些年里,她疲于应付。直到后来遇到了那位隐士。学了另外一些的东西。心境跟着开阔了许多。但仍是没有逃过棋子的命运,为大家族牺牲了自由。最后,因为救人离开了人世。也算是无牵无挂的走了----
“雁无伤,你偷懒!看我不告诉我娘去!”
这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太熟悉了。金四的女儿金芝叉着腰,怒目瞪着她瞧。
雁无伤不应,依旧往床边走。
窗户外面的金芝哪受过这样的冷落。以前这个死丫头可是怕她。现在敢当做没听见。从雁无伤好了之后,她一直没敢靠近这里。因为金氏交代她别冲了不干净的东西。可这都好些天了。她早就忍不住了。不找雁无伤的麻烦,她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捡起一块石头,就朝着屋子里的雁无伤扔去。却失了准头,砸在硬板床头上,当的一声响。
“你没听见我说话吗?”金芝没打到雁无伤,又要接着捡石头。
“啊!有鬼呀!---你别过来!----”雁无伤突然说话。吓的金芝回头回脑的四下张望。
乍着胆子喊道:“大白天哪里来的鬼!别想吓唬我!”
雁无伤晃了晃乱蓬蓬的头发,尽量的把脸埋起来。颤声的道:
“我明明看到了!---好像就在你身后----金芝—那个乱死坡好可怕---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他们跟着我回来了----跟着我回来了----”敢来找茬就要有胆子承受。
金芝早忘了扔石头,她此时看雁无伤就像个女鬼一样。披头散发,瘦骨嶙峋的晃来晃去----
她嗷一声,转身就往正房的方向跑。
待她跑远,雁无伤稳稳的坐回了床上。
金芝这一去,她便能消停些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