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咱们赶紧去。”
许易应和一声,加快了脚步。
他万万没想到,竟有这等机缘,才一至此,便要窥破朱十三始终猜不透的谜团。
不过,仔细一回想,也非是朱十三无能,而是他掌握的信息根本不全。
不过,这个档口,许易不敢过多询问,生怕稍有不慎便露了马脚。
毕竟,明立鼎也在寻觅老府令宝藏,谁也不知道,明立鼎进行到了哪一步。
若是无意中的举动,给了明立鼎灵感,宝藏被明立鼎所得,还是小事儿,把他自己的身份弄暴露了,那可就大大不值了。
入得玉殿,许易见到了明立鼎。
往常在将台上所见的气度俨然的明校尉,变得极为和气,拉着许易谈笑风生,大加勉励。
许易得了赵陵的关照,知晓明立鼎最关心的还是东山属那边的孝敬。
反正孝敬是将来的事,许易大拍胸脯承诺,肉麻的话说了一堆,反正无论如何,他得先将东山属令的官帽子戴稳。
其余的,将来再说。
明立鼎没和许易接触过,只知这是自己麾下新冒出的虎将,原以为只是个一勇之夫,却不曾想许易如此伶俐,他心中彻底放下心来。
明立鼎虽然热情,到底贵人事忙,耐着性子和许易应酬一面,已是极给许易面子了,自也不会留许易久待。
接见许易不过半盏茶工夫,便有人来请见明立鼎,许易心领神会,当即告辞。
未时一刻,许易回到了第五曲的营地。
却见第五曲残存的三十余人,尽数在他大帐前集结。
人人面上喜气洋洋,见得许易归来,钟无气贯丹田,喝道,“敬礼!”
三十余人齐齐以手抚胸,右脚顿地,整齐划一地行了个军礼。
许易摆摆手,“弄什么,老钟,大中午的,不让诸位同袍休息,作什么妖。”
钟无涨得满脸通红,呵呵笑道,“军侯,我们都知道了,你马上要当司马了,去了东山属,就是属令,我等特意赶来,为军侯贺,也希望军侯不要中道见弃,军侯一人登仙,也好仙及鸡犬啊……”
钟无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许易微笑道,“都知道了?消息传的挺快,那好,本军侯想知道,诸位可愿随我一道去东山。”
“愿为军侯效死!”
吼声如雷。
许易解散了队伍,钟无又凑了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脱了兵皮,便作一属衙兵,真正吃了皇粮,又没什么风险,除非是脑子坏掉了才不要去,何况,谁都知道军侯大人前程远大,紧跟您的脚步,必定不会吃亏……”
许易挥手中断钟无的滔滔不绝,“行了,废话少说,帮我招些人来,不须多,三四十即可,可能办到?”
他去东山属,是钟山府和繁阳府做的交易,钟山府要一个司的兵马,虽知道繁阳府不可能派这么多人,事实上,繁阳府也只打算支援一个曲。
不过,既然钟山府要求的是一个司,明校尉干脆顺水推舟将许易提拔为军司马,方便他接任东山属属令。
虽然,许易没必要真凑一都人马,到底是挂着军司马的头衔,若只领三十余人马,去东山属,连他如此厚实的脸皮,也难免会觉得过意不去。
所以,招纳人马,就成了必要之举。
多的人马,他养不起,稍稍盘算,再招三十多人,已经是极限了。
何况,一个属令衙门的衙兵,也就这么多了。
他凑齐这些人马,到时候,正好转为衙兵,不必再遭二茬麻烦。
钟无一拍大腿,冲起身道,“太能办到了,军侯还不知道您如今的名声吧,漫说是跟您去东山属做衙兵,就是做战兵,只要您的旗号竖起来,招兵买马,也易如反掌。”
许易当日顶着巨大压力,让钟无收拢重伤士兵先行撤退,此举已经传开了,造成的影响力巨大。
事实上,许易此举,也在明立鼎考量谁去东山属的衡量天平上,为他自己加了一个厚重的砝码。
正如赵陵所想,在明立鼎处,许易也成了刺头,若继续留着许易,说不定今后收拢重伤兵,反倒要成为明规则。
若真如此,他明某人今后还怎么喝兵血?
却说,钟无领命去后,许易便开始了办交接,善后。
当先,他司马的印信便发了下来,编织也新造好了。
次日一早,他便率领他的一都人马出发了。
此刻,他的一都人马依旧是三十余人,钟无却不再其列。
此前,许易几度询问钟无,招买人马的情况,钟无只是神秘的卖关子,只说,让人许易放心,必定不会让他失望,还说,他会在许易出发后,领着人马来和他会合。
一路疾行,过了东山头,一团乌云从西空飘来。
隔着老远,许易便看到了打头的钟无,当即叫停队伍。
不多时,那团乌云落了下来,正是钟无领着大队人马,仔细一数,竟有五十六人之多。
“拜见司马,幸不辱命!”
钟无拜倒在地,高声道。
许易指着众人道,“这,这怎么那么多面熟的,我不是让你招三十余人即可,怎么来了这么多,快翻了一番。”
钟无得意笑道,“这可不怪我,要怪就怪司马您如今的名头太大,一说您要招兵买马,弟兄们哪有不响应的。诸位弟兄,正是从各曲退伍,专门奔司马您来的。”
几乎就在钟无得意大笑的同时,明立鼎的中军大帐,人头涌动,却是一干曲军侯一窝蜂汇聚而来,叫起撞天屈,同声声讨起早已不见踪影的军司马许易来。
一个叫的比一个凄厉,一个控诉的比一个凄凉。
的确,连续两场大战,几乎都没有新人加入,能撑过来的,已经堪称百战精兵,只要资源足够,立时便能培养出一批入脱凡境强者。
如此多的精兵,竟被许易拐走了,众曲军侯岂能不怒。
可人都走了,连编制都转出去了,明立鼎再想为诸人做主,也是不能,只能厉声训斥众将带兵无方,心中却是庆幸不已,幸亏挪走了这个刺头,若再留他继续待下去,谁知道整个府兵体系会不会来个大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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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钟无得意地介绍完诸人的来历,许易喜上心头,事实上,他真没想过要挖明立鼎的墙角。
可既然挖了,他也不会送回去,他让钟无去招人,本来只打算招些能摇旗呐喊的凑数就行,如今,来的尽是百战老兵,他岂能不喜。
“我就说嘛,怎么瞧着都眼熟,原来都是故旧兄弟,诸位瞧得起我许某人,许某人铭感五内,一句话,今日始,许某心中必定装着兄弟们。”
许易高声说道。
众兵士齐齐拜倒,同声道,“愿为司马效死!”
“请起!”
许易挥手道,“许某喜欢把话说在明处,诸君既入我军中,当守我军令,违令者死!此外,许某必定赏罚分明,诸位亦知,许某将要接任东山属属令,属令之下,尚有职位无数,大好功名,正为英雄豪杰而设,愿与诸君共勉!”
“愿为司马效死!”
这回,不止新到的五十余名兵士同呼,而是全体兵士同声呼喝。
众人随许易赴东山属,感恩是一重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奔着利益去的。
除了信仰,唯有利益能凝聚人心。
东山属紧邻繁阳府,西行两千余里,便到地头,这点距离,对一众修士而言,算不得远。
并不着急赶路,临近正午,许易率领着一曲之兵,也赶到了东山属的属令衙门。
一路上,许易临时补充了几个什长,既明军纪,众兵士依令,整齐阵列在属令衙门山脚下的宽阔广场上。
“程堰,持我调令,前去通禀。”
许易抛过一块令牌,程堰接了,朝着山门疾驰而去。
程堰这一通禀,直去了半柱香。
许易觉出不对劲儿,冲钟无使个眼色,钟无领了两名好手,径直朝山门投去,顷刻,便奔了回来,钟无疾声道,“司马,程堰,程堰他……”
“全军听令,进!”
许易沉声喝道,直朝山门迫去,全军集结成阵,皆是百战老卒,百人结阵,直如一人,紧随许易飚射而来。
来前,赵陵给的资料颇为详细,整个东山属,属于新收复的战乱之地,整个属的体制几乎完全被摧残了。
他今日赶来,钟山府会派选吏司司长龚超前来,为他办理一应手续。
程堰去而不归,钟无如此反应,显然是出了变故。
冲入山门,无人阻拦,一口气冲到山顶,一个宽阔的平台上,属令衙门的匾额,如日东悬。
许易率领大军才冲上来,忽的,战吼声四起,却见三个甲胄齐全的方阵,阵列如一,踏着整齐的步伐,朝许易统率的队伍,自三面逼近而来。
每一阵列皆是一曲足员兵士,三阵合围,便有三百兵士,气势滔天。
“合阵!”
许易怒声喝道。
“杀!”
众兵士舌绽春雷,同声呼喝,滔天杀气,顿时凝聚。
三列逼近的阵列,顿时有些散乱的迹象,气势为之一阻。
这三面阵列看着光鲜,但明显杀气、斗志不足,许易率领的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卒,血勇之气一发,充塞霄汉,孰强孰弱,谁是样子货,谁是真的杀人机器,一目了然。
便在这时,正东方的属令衙门中,行出数人,居中那人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秀士,白面无须,面如满月,“好好好,果然是百战精锐,明校尉带的好兵士。”
一见来人面目,许易便认出他来,正是选吏司司长龚超,赵陵给的资料中,有此人的影像。
许易立时向龚超行礼,龚超亦回礼相答。
不管是不是空头,他如今已是军司马的职衔,且行将接任东山属属令。
此两个职位,都和府中各司主官平级,是以,龚超对他并不拿大。
行礼罢,龚超指着他身侧的雄阔壮汉道,“这位是郑八火郑司长,二位可算是同行,自当要好生亲近亲近。”
许易向郑八火行礼罢,向龚超道,“敢问龚司长,不知我这位属下犯了什么过错,竟被打断了双腿,还请龚司长为我解惑。”
说着,许易指着被吊在一根高高旗杆上,整双小腿完全消失的程堰。
此刻,程堰紧咬了牙关,一声也不肯哼哼,满脸汗如雨下。
龚超打个哈哈,并不搭话。
雄阔大汉郑八火闷哼一声,“此獠无礼,见着座,不行跪拜之礼,他那双腿既然弯不下来,留之何用。”
被捆在旗杆上的程堰强忍着剧痛,怒声道,“某乃司马亲卫,待司马传令,岂能拜你这无同属关系之客将,程某不过蝼蚁之躯,纵死也绝不坠司马之威。”
程堰慷慨激昂,钟无以下,全军兵士无不听得血脉喷张。
“倒是生了一条好舌头。启禀司马,某将他那条舌头割下来,为司马下酒可好。”
郑八火身侧的个头极高的金甲青年瞟了一眼旗杆上的程堰,盯着许易,阴**。
他有一境修为,在他眼中,根本就没把同为一境的许易当回事儿。
“这位又是谁,还请龚司长代为介绍一二。”
许易含笑问道。
不待龚司马说话,便听金甲青年冷笑道,“某乃……”
他才起了个头,许易大手便如毒龙一般探了出来,郑八火离得最近,反应最速,一拳直朝许易手臂轰来。
金甲青年震惊之余,冷哼一声,大手便朝许易手臂反抓而来。
岂料,许易不避不让,探出的手臂,宛若不是自己的一般,硬受了郑八火一击和金甲青年一击,却是精准地叼住了目标,锁住了金甲青年的脖颈。
忽的,他白皙的手掌,陡然爆出无数粗如手指的怒筋,巨力凭空而生,咔嚓一声脆响,竟将金甲青年的头颅硬生生摘了下来,掷在地上。
轰!
满场一片哗然,龚司马连退三步。
龚超瞠目结舌,怔怔盯着许易,其余几人更是如见鬼魅一般,攸地退了开去。
“你,你……”
龚超一连吐了十几个“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当真是惊到了,既为眼前家伙的狠辣,又震惊于许易的实力。
以郑八火的本事,从中阻拦,竟还是被这人当面摘掉了自己心腹的头颅。
如此结局,他无法理解。
让他更无法理解的是,许易哪里来的嚣张气焰,他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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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超紧咬了牙关,眉头紧锁,倍感棘手,暗道,莫非这回是掺和错了。
满场寂寂,许易自己打破了沉默,朗声道,“此獠无礼,敢抢龚司长的话,某为龚司长诛此獠,郑司马执法严明,当不会有异议吧。”
话音方落,他行到旗杆前,伸手拗断了乌沉异铁锻成的旗杆,将程堰放了下来。
不须他动作,自有钟无率人抢上前来,接住程堰。
“司马,程堰卑贱,不必为我……”
程堰面如白纸,唯独双目通红。
许易不嫌他本领低微,任他为亲卫,也是唯一的亲卫,程堰心中极为感动,报以忠诚。
日日守卫在许易帐外,一日三餐,皆精心伺候。
今番,郑八火整治他,自然是为了给许易个下马威。
其实,他稍微屈膝,郑八火也不会下如此重手,且他平素,也不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这双膝盖也不知跪过多少人。
但今次,他认为许易既将令牌交付与他,他代表的便是许易,任凭被郑八火的亲卫擒拿,压断了双腿,也始终不曾屈膝。
“汝为我同袍,何来卑贱之说,好生养伤,你做得很好。”
许易拍拍程堰肩膀,身形一晃,挡住一道紫色闪电球,衣衫尽破,胸口也烧得一片炭黑。
却是郑八火含恨出手了,震惊过后,他便感受到了奇耻大辱,众目睽睽,他只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他那一击,并非奔着许易而去,而是冲着程堰而来。
许易敢杀他的亲卫长,他若让程堰活着,他的面子又往何处搁。
可万万没想到,许易的手段惊人,不但能洞察先机,还有恐怖防御,将他拿手绝招,轻松防住了。
许易漫不经心取出一件青衫,在身上披了,平静地盯着郑八火道,“郑司马是要与许某火并么?若司马想要一战,许某必定奉陪。若是司马不敢,只会背后下手,此事若传扬出去,必为天下笑。”
他话音方落,阵列的兵士瞬间结成战阵,只待许易一声令下,大战必定开启。
郑八火死死瞪着许易,脑中热血一股股上涌,就在他最后的理智便要被冲毁之际,龚超哈哈一笑,朗声道,“二位这是做什么?不管怎么说,某这个东道还在,两位就这么不将龚某放在眼中?即便二位不将龚某放在眼中,那龚某背后的钟山府衙,二位也不打算理会了么?”
说话之际,却不忘传音郑八火,要他千万制怒,万不能中了许易的奸计。
一旦他这边先动手,真的引发了火拼,便是泼天大案,任谁也压不下去。
“是许某的不是,龚司长见谅。”
许易欠身一礼,含笑望着郑八火,目光中的讥讽之色,丝毫不加以掩盖。
郑八火双目喷火,虽气得三尸神暴跳,却是将龚超的话听进心来。
他是个有出身的,这回来东山属,纯粹是为了找一块好跳板,奈何,钟山府这边先一步向繁阳府那边请兵,并且得到了明立鼎的回应,派来了兵马,接这个东山属令。
但他的性子向来蛮霸,在打听清了繁阳府派来的不过是个曲军侯,就更是胸有成竹了。
他动用家族力量,让钟山府这边也向他所在的双河府请兵,随即,他便带兵杀了过来。
有他家中长者代其谋划,很快便搭上了龚超这条线。
龚超在选吏司司座的位子上做老了的人,太精通人事调派了。
今次,郑八火给许易下马威,便是他建议的。
按他的设想,繁阳府既然派人来了,强行走程序将东山属令的位子,给郑八火总归是不合适。
毕竟请兵的是你钟山府,繁阳府把人派来了,你钟山府先安排了东山属令,别的不说,明立鼎的面子就被摔进了泥里。
如今正是乱世,为不大的利益,得罪明立鼎这种手中握有强兵的将领,显然是愚蠢之举。
所以,要将东山属属令的位子,合理地戴在郑八火头上,便需要一定的策略。
龚超帮忙定下的策略,便是让郑八火以势压人,压得许易心服口服,不敢再争,然后,钟山府这边便可对繁阳府那边行文,说这边事态实在危急,不得已也向双河府请了兵。
哪里知道,请来的两位司马不和,许司马负气出走,后边,再补上诚挚的欠意,给足明立鼎面子,此事便算囫囵团圆了。
即便明立鼎心中不快,怕也没脸怪钟山府这头,说到底,是他自己派来的人不得力。
如此设计,不能不说很是巧妙,偏偏剧本弄好了,主演之一竟强行改了剧本。
到来的许易,虽只脱凡一境修为,实力强悍得惊人,更麻烦的是,这人还不是一勇之夫,一招一式,都卡在关键的点上。
比如杀郑八火的亲卫队长,有了郑八火以无礼刑罚程堰在前,便是许易杀了郑八火的亲卫队长,郑八火也只能勉强吞了这个哑巴亏。
再到后来,步步紧逼,诱使郑八火挑头火并,偏偏一言一行,始终占着道理,不肯越过规矩,简直就是一块滑不留手的滚刀肉。
郑八火愤怒欲狂,却到底理智不失,他之所以如此暴怒,是因为他自认出身尊贵,根本不会将许易这样的草根放在眼里。
偏偏如今,这草根出身的家伙,让他栽了好大面子,一种强烈的屈辱感,才使得他如此暴怒。
只是此刻,他已从狂怒到不可自制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冲龚超行了一礼道,“是郑某孟浪了,还请龚司长见谅。”
龚超一手拉着许易,一手拉着郑八火,叹息一声,道,“说来,也不怪二位,是我们这边出了差错,当时贼兵时达,我钟山府也是板荡将倾,不得已,便同时向双河、繁阳两府求救,原以为至多到来一家援兵,却没想到双河、繁阳两府首脑皆是急人所急的豪杰,分别派来了二位。可是东山属令的位子,只有一个,一女不能两嫁。为今之计,只能择优而取,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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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八火沉声道,“龚司长既是东道,又老于人事调派,经验丰富,相信龚司长能选出对东山属,乃至整个钟山府最为有利的人选出来。”
他说完,龚超扭头看向许易,许易道,“不知龚司座要如何择优,其实当不当这个属令,许某并不那么迫切,只是既然身携明校尉军令,就要有个结果。即便最后落选,明校尉那头少不了也会要我呈文,详述经过,所以,不敬之处,还请龚司长见谅。”
许易当然不会吃哑巴亏,他看得明白,龚超这边不动明招,只动阴招,正是忌讳明立鼎。
敌人越是忌讳,明立鼎这杆大旗,他越是要挥舞得虎虎生风。
龚超眼皮轻跳,笑道,“自然,这是自然,龚某既身为选吏司之长,自当秉公选拔。我这里恰有一桩难题,也是东山属如今最大之难题,二君谁先能将此难题破解,便算获胜如何?”
“郑某无异义!”
郑八火负臂道。
“愿闻其详!”
事由不明,他绝不会轻易吐口。
但大略是何事,他心中已经有了些影子。
便听龚超道,“众所周知,东山属久经战乱,如今新定,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本来,我辈修士战乱,当和俗世无关,偏偏我东山属辖下安陆、京山、丰乐三城,人口大量流失,民生疲敝,连累得三座城池的愿云数年不得成熟,已许久没出产愿珠了。”
“究其祸根,便是距离三座城池不远的凤栖山上,新出了一伙野妖,为首的野妖唤作黄开,道行极高,极难降伏,正是由于黄开的存在,城中百姓恐惧,才导致了三城的人口大量流失,二君若能将黄开除去,或者将之从我钟山府驱离,便是一件奇功。届时,立此奇功者晋位东山属令,顺理成章,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郑八火冷声道,“郑某说了,一切由龚司长做主,某无异议。”
许易微微点头,“除魔卫道,正是我辈职责,凡事有先来后到,郑司马既是先来,便请郑司马先试,若郑司马功成,许某二话不说,当即整顿兵马,离开这东山属。”
郑八火棱着眼珠子,瞪着许易,恨不能平吞了他。
龚超也噎得一呛,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局面,观许易行事,分明就是要和郑八火顶牛,遇事必争先。
他满以为自己将任务说出来,许易定会争先。
毕竟,任务只一个,前面的那人若完成了,后面的便再是有本事,也只能认输。
哪里知道,这自和郑八火见面,就始终如头愤怒公牛一般,和郑八火角抵不让的家伙,陡然像转了性子一般,变得谦让起来。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谦让!
始终挂着一副秉公而断面孔的龚超,这一刻,真的词穷了,无比的尴尬。
郑八火又气又羞,气的是许易太阴损,太难缠。
羞的是,他不敢接下如此任务,可偏偏胆怯,根本不符合他一直以来对外示人的基本人设。
原来,许易没到来时,郑八火根本就认为自己坐稳了这个东山属的属令,龚超也认定了他的身份,已经向郑八火介绍了东山属的情况。
其中,着重介绍的便是那凤栖山上好吃人的大妖黄开,再三交代郑八火千万不要触黄开的眉头。
初始,郑八火还气势十足,想要亲自带兵如山,剿了那黄开。
再一听龚超介绍完黄开的情况,彻底哑火了,立时从善如流。
反正他来这东山属,镀金的成分最重,整个东山属有没有发展,会沦落成什么样子,他实在不会强求。
如今,他被许易拿话顶着,要他去解决黄开,这不是要命么?
“咳咳……”
郑八火正尴尬得不行,龚超用咳嗽打破了沉默,含笑道,“不瞒许兄,那黄开的来历,和郑司马有些牵扯,他怕是不好出手。这样吧,我便做主了,若是许兄能入凤栖山和那黄开协商一番,不管协商的结果如何,只要黄开有谈的诚意,这番比试,便算你许兄胜了,自然便由你许司马,接任东山属属令一职。郑司马,你不会有意见吧?”
郑八火哪里和黄开有旧,不过是龚超强行给他递了把梯子。
这会儿,郑八火哪里还会犹豫,赶忙就坡下驴,肃然道,“某便让他一先,一切如司长之意。”
许易踌躇片刻,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只要我去了凤栖山,见了黄开,然后活着回来,便算我胜了?”
“可不就这回事儿么?你还真以为你能活着回来?”
郑八火腹诽道。
可在龚超听来,就有些刺耳了,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这许多了,只要许易应承了便行。
他含笑道,“本来是必须要那黄开有协商态度的,不过,许兄初来乍到,便领受如此艰巨任务,龚某若是苛求,让明校尉知晓,该怪某了。也罢,便依许兄所言,只要许兄见了黄开,传递过去咱们的态度,并拿出了证据,便算许兄成功,时间么,就以明日这个时候为限,如何?”
“听龚司长的!”
许易干脆利落地应下。
郑八火感觉胸口陡然一开,好似陡然卸下千万斤重担。
约好了只有一日的时间,但许易并不着急朝凤栖山赶去,而是开始安顿一众兵士。
山顶的广场平整、开阔,许易便将营地扎在了那处。
扎营完毕,他又组织一众什长,讲明了形式,要诸人各自勒令部属,不得妄动,便自归新扎好的大帐去了。
他才行入帐中,钟无如幽灵一般蹿了进来,一副又有大秘密要汇报的模样。
许易神烦他絮叨,但也知道愚者千虑,或有一得,这家伙分析情弊未必得力,但打探消息,做个耳报神,却是一把好手。
此外,钟无组织能力也颇为出众,这次搜刮五十余老卒,能在一众曲军侯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把事做成,实在令许易刮目相看。
最主要的是,许易不愿打消他的积极性,笑道,“你这老钟,想说什么,自管说便是,何必弄得神神秘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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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无道,“事不秘则泄,泄则危,岂能不加小心。司马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司马,你怎么能答应龚超呢?我敢断言,其中必定有诈,不瞒司马,我发动弟兄们动用各自的人脉网,打听过了,那黄开可是幻形二境的大妖。当然了,一府之地,也不是一个二境大妖能够纵横无敌的。”
“偏偏那黄开能占据了凤栖山,冒犯天条,吞噬活人。而整个钟山府,却拿他没办法。若钟山府真拿他没办法,大可向其他府令借调兵马,怎么也不至于让黄开成了这钟山府的一霸。事出反常,必定有诈。”
许易点头道,“我也有此忧虑,不知老钟你可探明些什么?”
黄开之事,赵陵给他的册子中,着重点了一笔。
彼时,龚超说有难题时,他立时便猜到龚超多半要提出此事。
只是赵陵在册子里,只提了黄开不可敌,却不曾详述。
如今,钟无凑上来了,想必是打探到了什么。
钟无得意一笑,道,“我老钟出马,岂会让司马失望。不瞒司马,那黄开的名头不仅在东山属响亮,连带着我们隔壁的繁阳府,也有耳闻。我这一发动弟兄们,消息一汇总,关于黄开的故事颇多,主要集中在三点上。”
“其一,其人战力强横,本体是头碧睛山河猿,力大无穷,桀骜不驯,有幻形二境修为,寻常脱凡三境强者,亦不是他的对手。帐下聚集的实力非小,霸占了凤栖山这要津之地,称王称霸,呼啸一方,无人能制。”
“其二,此人性情古怪,既吞噬活人,又曾仅仅只是听说了隔壁西山属属令为官严苛,苛待一方,竟打上门去,尽败府兵,最后拆了西山属属令的官衙,扬长而去。这是个不能用常理揣度的大妖,连性情都不好把握,如何能劝说他?”
“其三,此妖吞噬活人,这可是触犯天条的,从属衙到府衙,竟都无可奈何。府衙无可奈何也就罢了,大可上报个领衙,堂堂领衙,强者云集,岂会奈何不得一个幻形二境强者?偏偏也无人下来捕拿这黄开。由此可见,这黄开说不得便是有大背景的。”
“本来,祖廷之内,便是妖族称尊的世界,虽然人族修士和妖族修士,并无太过明显的差别,但妖族隐隐的尊贵,只要身在体制之中,总能感觉得到。”
“以上三点,注定了黄开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司马应下容易,啃下这硬骨头却难呐。”
许易点头道,“看来是我孟浪了,不知钟兄有何教我?”
钟无目瞪口呆,他只是来炫耀自己掌握的情报的,如此死局,他哪里有办法,憋了半晌,道,“莫不如请龚司长收回成命?”
许易笑道,“此议极佳,便请钟兄你代我,向龚司长进言吧。”
钟无忽地脖子朝大帐门口方向伸去,招呼道,“好,好,我马上过来,你们等着。”
说着,便蹿了出去,不忘向许易喊一声,“司马,我那边有急事,稍后,再过来。”
声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许易哭笑不得。这样也好,省得他找借口,将人请出去。
不得不说,钟无的消息是有用的。
本来许易接下此任务,是打算以力破之的,但听了钟无透过来的消息,他认为也许还有别的路子可走。
次日一早,许易离了大营,直奔凤栖山去了。
临近辰时三刻,龚超的如意珠中,收到一份影印,催开禁制,影印的图像,正是许易跨入凤栖山的画面。
端坐明堂的他,举起酒杯,向坐在他左侧的郑八火笑道,“司马的一颗心,可落回了肚里?”
郑八火哈哈大笑,“区区竖子,郑某根本不曾将他放在眼里,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以为堂堂属令宝座,是他这种茅草丛中钻出的下九流也配坐的?”
龚超亦笑,“一介莽夫,不值一提,死在黄开那猴子手中,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此辈便是入了体制,迟早也是作炮灰的份。”
两人对饮一杯,皆神情轻松。
郑八火向龚超祝了一杯,笑道,“也许司张该开始走流程了。”
龚超笑道,“不急不急,时间不还没到么,对了,曹府判今日,应当不当值,你我同乐,岂不寡淡,不如请曹府判一并欢乐,可好?”
郑八火眼皮一跳,哈哈一笑,“你瞧我这记性,也罢,我来联系,放心,我这姐夫,就是再忙,也得给我这小舅子面子,他总不能将我扔在这鬼地方,就此不管。嘿嘿,即便他不管我,我那姐姐岂是好相与的?曹家谁做主,龚司长没听过么?”
龚超大笑,态度越发温和。
郑八火取出如意珠,不多时,便收到了回应,那边的曹府判说,稍后便到。
确信了曹府判会来,龚超便招来几名随员,吩咐了下去,却是要准备接待工作。
他们这边正一派喜气洋洋之际,凤栖山上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凤栖山,山势浩大,覆压三百里,东接沔水,西锁九城,向南连着东南官道,向北挨着孟剑关。
黄开占了此处,虽不刻意经营,但时逢战乱,大量溃兵,猛妖,前来相投,得他庇荫,也弄出了好大声势。
“启禀大王,又捉了新的戏班子,他们能演龙博传。”
一夜宿醉,黄开正睡得深沉,他手下第一得力的黄丞凑到近前,朗声禀告。
黄开猛地从长而阔的玉塌上跳了起来,好一条精壮大汉,身高近丈,浑身肌肉虬结,一条盘龙纹身从胸口直延伸到腰际,光着上身,下身着一件鼻裤,浓眉阔目,扫视间,精光四射,阔口喝道,宛若炸雷,“还矜着作甚,立即通知,通知小的们过来,随我一道听戏。”
黄丞赔笑道,“听说来了新班子,自我以下,十三位将官,百余位小队长都聚齐了,就等着大王示下了。”
他伺候黄开惯了,太知道这位大爷的脾气了,慕风雅,好言义,偏偏性子火爆,动辄杀气腾腾,所以,他干脆一切都顺着这位大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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