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振林便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何仙君缘何要自断臂膀。
陈雄不屑地盯着刘振林,冷笑道,“你放心,老子有的是时间来炮制你,这回便连主上也不打算再饶你的狗命,嘿嘿,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他话音方落,忽的,一道身影如流光般飚飞,一把抓起昏沉的许易,便朝外遁去。
“风符?贱婢!”
陈雄怒极,慌忙追出。
原来,出手相助之人,正是秋露。
她亦不知明明自己已暗示了许易,缘何许易还会中招。
她纠结许久,却终究不愿看着唯一给以自己尊重的强大修士,就这么遭了暗算,热血一上涌,小心地绕行到合适的角度,打出了许易赠与的一张疾风符,仓皇遁走。
其实,她心中根本没有具体的方略,也根本不知怎样才能搭救许易,一腔热血喷完后,心中是无尽的惶恐。
疾风符的符力不过能维持单人远遁千里,此刻两个人同时加持符力,不过遁出五百里,符力便耗竭。
区区五百里内,疾风符和阳尊大能的遁术,根本不能拉开显著差距。
符力耗竭不过十数息,秋露甚至不能带着许易找到容身之地,陈雄便已擒拿刘振林,赶到数十里外。
神念放出,秋露瞬间化作血雾,许易的身体沉沉下坠,眼见便要摔入海面,被陈雄放出的神念稳稳托住,一并朝西飞遁。
半柱香后,许易的身影被陈雄以神念催持,直直关进一个乌沉沉的洞窟。
和常人想象中,似何仙君这般的仙门大能参修大道的府邸,必定恢弘大气,仙气缥缈不同。
此刻,许易坠入之地,正是何仙君的洞府。
不过是一个阴沉,宽阔,湿冷的原生态洞窟,甚至洞窟四壁,还生着湿润的青苔和蕨类植被。
阴暗的光线,几乎只能将洞窟点缀出些许影影绰绰的轮廓,一个黑沉沉的影子,盯着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许易,大手一招,许易脖颈处的须弥戒,便脱体飞出,落入他掌中来。
念头侵入须弥戒,大手猛地攥紧,将须弥戒捏得咯吱作响,口中发出如金石相击的话音来,“莫非是血隐戒?好玲珑的心思,只是如此,某又得多费一番功夫了。”
便在这时,何仙君腰间的袋囊,发出轻微的异响。
何仙君叹息一声,自袋囊中取出一枚通红的珠子,神念加持其上,浮起淡淡光影,光影很快汇聚成形,却是个眼目锋利的青年,赫然正是尘剑王姚。何仙君道,“王兄未免太急,人才擒到,你就找过来了。”
光影中的王姚的视线瞬间聚焦到地上的许易,怒道,“须弥戒呢,姓何的,早商量好了,你如何敢如此自专。”
何仙君冷道,“我看是王兄太过焦虑了,既是说好之事,某又怎会失信于你。别忘了咱们之间可是有魂禁符约束呢。”
听得“魂禁符”三字,王姚才冷静下来。
他非是跳脱性格,实在是今次之事,牵着的关联实在巨大。
王姚关注到许易,准确的说,关注到王千秋,已经是很早之前了。
许易自以为他以王千秋的面目出现是,是相当安全的,却是算漏了王姚。
说来,也非是许易大意,其时,于天神殿中,他以王千秋面目示人,除了在代表东华仙门,争夺黑源珠之战中,展露手段。
其后,他便以东方拓招揽之客卿的身份行事,便在那时,对上王姚,双方一场大战。
再后来,终极天神殿之战中,许易又和无名氏联袂行动,同样是以不同的面目示人,又因服下变机丹,能自如改变形象气质。
许易以为他三度转化面孔,隐蔽性做到天衣无缝。
他却没想到,还是有两人窥破了他,一个是秦清秦仙子,一个便是王姚。
秦清能窥破,乃是因为交集实在太多,而许易的战法并未革新。
王姚能窥破,则因亲身与许易对战,而许易在天魔玉璧前的突围的战法,让王姚彻底锁死了他的身份。
其时,到那一步,王姚也不过锁死,天魔玉璧前的许易,和东方拓的客卿乃是一人,尚且关注不到王千秋身上。
奈何王千秋和东方拓客卿,有一个共同的关键词“东华仙门”。
据此,王姚便锁定了东华仙门,很快便搜集到王千秋在代表东华仙门抢夺黑源珠之战中的高光表现。
再搜集当时的战斗场面,王姚若还不能将许易的三种身份归一,那就枉为大名鼎鼎的尘剑王姚了。
锁定了王千秋后,王姚的心真如百爪挠心。
旁人不知道王千秋身怀何等机缘,王姚却一清二楚。
他就好似这世上唯一知晓某个地方有绝世灵矿,偏偏身不能至,这种煎熬、焦虑刺激得他心沸如煮,无一刻能得心安。
纠结的同时,他也没忘记摸清王千秋的动向。
身为八大仙门大名鼎鼎的尘剑王姚,即使东华仙门处在一方小世界内。
王姚还是没费多大工夫,便掌握了关于王千秋的重要线索,最后将着力点,定在了何仙君身上。
对王姚的突然联系,初始,何仙君是有几分受宠若惊的。
虽然同为仙门仙君,但何仙君清楚,自己根本不能和号为八大仙门仙君前三的绝代强者王姚相提并论的。
似王姚这般人物,迟早会突破真丹之境,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说不得成为一派仙门领袖也说不定。
何仙君殷勤迎合,王姚却颇为纠结,思虑再三,只吐露了要何仙君代为关注王千秋,在恰当时候,将王千秋擒拿或设局让他王某人擒拿。
至于价码,王姚给出的实在不低。
奈何这之间天生存在一个悖论:在何仙君眼中,王姚之于王千秋,无异于天人之于蝼蚁,王姚如此关注王千秋,根本不可能不让他起旁的心思。
这一起心思,何仙君给出的价码,就明显不能让何仙君动心了。
反倒是王千秋身上的秘密,让何仙君日夜焦虑,夺取之心,更是一刻不停地滋长。
唯一阻止何仙君行疯狂之举的,便是王姚本身的威慑。
何仙君的贪心,终有一日,是自己无法抑制的。
恰巧许易近来又外出,回归后,又坐闭玄关,消息传至王姚处,心中又多了另一层焦虑。
这一层焦虑,正是许易的成长。
许易的能力和修为,王姚有太直观的体会了。
不管是许易和他的对战,还是许易在天魔玉璧前,展现的卓绝天赋,都让他无法不引起重视。
最麻烦的是,许易得到了天魔玉璧的传承,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知道他会修出何等恐怖的功法。
擒拿许易之事,宜早不宜迟。
思来想去,最后王姚一咬牙,便和何仙君做了新的交易。
他很清楚,要擒拿许易,根本不可能绕过何仙君了,既然如此,不如作个顺水人情。
而何仙君方面,早纠结得不行,听闻王姚处松了弦,当即一拍即合,痛快答应了。
何仙君还极为“慷慨”地承诺,只要全部所得的三成。
两位仙君级别的大能交易,说简单,也实在简单。
修行到他们的份上,最重承诺和誓言,因为一旦违背承诺和誓言,待到突破境界避障时,极易引发心魔
而越高层次的心魔,越是恐怖,届时,心魔一发,十成十必死。
但为尽可能地规范交易,减轻彼此间的防范,双方还是用魂禁符签订了誓约。
至于擒拿许易的手段,双方都未想着要仔细谋划。
即便在王姚心中,许易已强到了快要能自己相抗衡的地步。
可有心算无心,他也未将擒拿许易视作了多么艰难的事,反倒把问题的中心,放到了如何方便快捷得交割战利品上来。
果不其然,何仙君轻松将许易擒回,未费吹灰之力。
光影中的王姚指着地上躺着的许易道,“闲话咱们就不说了,我就想知道你到底用的什么办法,让这家伙如斯昏睡。我可是和你有言在先,此人的神魂,必须归属我所有。此刻,这家伙如此模样,神魂到底怎样了?”
何仙君道,“王兄放心,这家伙不过是中了烟罗仙,小命去了一半,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王姚道,“你竟有次奇物,看来何兄平时没少憋着心思要害人,玩笑,玩笑而已,何兄何必较真。”
口上如是说,心中却暗想,若非终日想着害人,怎会处心积虑搜罗如此邪物。
原来这烟罗仙实在是一种罕有的邪物,乃是取幽冥魂鸟的唾液,佐之以三阴三阳之物,调配而成。
此物无色无味,入口既化,遇血则化,直接侵损人的神魂,端的是犀利诡异。
秋露只知陈雄让他进献此酒,乃是刻意为之,猜到酒水中恐有异常,特意传音告诫了许易。
得了告诫的许易,的确有所防范。
以他的防范之法,的确近乎万无一失,可他绝未想到为拿下他,从一开始何仙君便动了狮子搏兔的心思,不惜动用这搜集多年才得来的烟罗仙。
彼时,许易才用血液将这蕴含了烟罗仙的酒水,包裹成一个雪球,托在腹腔中。
原以为如此,便万无一失。
却未料到那烟罗仙很快便突破了雪球的束缚,攻入体内,直接弥漫进了灵台。
烟罗仙阴冷霸道,甫一个照面,便笼罩了许易的神魂小人儿。
神魂小人哼也未哼一声,便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神魂便开始急剧衰弱。
魂魄相生相长,神魂削弱,肉身也开始萎靡。
以至于许易根本不知晓,为了他能活命,只有两面之缘的秋露姑娘献出了自己的宝贵生命。
此刻,许易的神魂和肉身,依旧还在飞速削弱之中。
了解了许易的神魂是中了烟罗仙,王姚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他很清楚此毒虽然霸烈,却不致使人神魂立时衰亡。
他急着捕获许易的神魂,和查看许易须弥戒中藏匿的自天神殿得来的秘宝,不住催促何仙君速速下手。
当下,何仙君取出数面鬼脸阵旗,十余根一指长雪色玉钉,神念催动阵旗临空阵列,空中立时荡起玄妙的波纹。
与此同时,十余根玉钉超朝许易周身扎去。
此法,正是取血隐戒的秘法。
只需血隐戒取出,何仙君立时便会杀死许易,搜走许易的残魂。
眼见得十余根玉钉,便要扎中许易,忽的,已陷入假死状态的许易,双目陡然开张,神念倒出十余根玉钉尽数化作齑粉。
他一目扫见光影形象的王姚,眼角中杀机迸现,当下十余枚丰血球,被他吞入口中,一滴灵血也随之含入。
疯狂的气血瞬息鼓胀周身,他再度化身妖魔,只一个纵身便将已一柄血剑激发出璀璨剑芒的何仙君,擒入掌中。
巨掌到处,那柄血剑瞬息化作齑粉。
许易狰狞的面目,死死盯住光影形象的王姚,渗人一笑,“想要宝贝,明着来就是,我给你机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可真不配尘剑王姚的字号。”
说话之际,吹一口气,那颗红色珠子便化作齑粉。
只一扫中王姚的光影形象,许易便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明晰了造成如今状况的前因后果。
他将攥紧的左侧大手举高,巨大的手掌几乎完全笼罩了何仙君的主躯干,只余下头脚不在许易的掌握之中。
何仙君惊恐交集,眼前发生的一切,无一不在挑战着他的基本认知,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是真实不虚的。
中了烟罗仙,怎么可能幸免?
修士强化肉身,体型暴涨的例子,他也不是没见过。
可谁见过如王千秋这般,简直化作了一头洪荒巨兽,连他几要锻成神灵胚胎的诛极剑,也在这巨兽的一掌之下,彻底粉碎。
妖化后的许易瞪着一双犹如锤头大的血色凸眼,死死凝在何仙君身上,端详许久方道,“心狠手辣的家伙,我见过不少,你在其中,也算不得什么,今日咱们撞上,算我倒霉,也算你倒霉,有什么说的没有。”
何仙君惊恐交集,强忍着肉身传来的巨大疼痛,高呼道,“我是内门仙君,我若身死,东华仙门上下必将震动。”
“是的是的,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内门仙君,你知道内门仙君意味着什么么,巨大的资源,这次我得罪了你,我愿意补偿你,灵石,宝药,功法,你要什么,就是点元的机会,我也不是不可能帮你求取到的……”
惊恐之下,何仙君的道心几乎完全崩碎,当此之时,他只求活命。
“既然如此,便留你一条狗命。”
说话,许易连续将最后三条噬心虫,塞入何仙君口中。
拿捏何仙君肉身的巨掌,猛地合拢,何仙君周身骨骼尽碎,哼也未哼一声,便昏死过去。
许易将何仙君的肉身抛在一旁,妖化的巨大身躯,迅速恢复常人大小。
他的情况极为不妙,肉身血脉竟还在不断削弱,这种感觉让他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心中也后怕到了极点,对自己的盲目自信,深为痛恨。
当时,秋露姑娘明明暗示他酒水中有异,他却恃强逞能,吞下那酒液,才有如今之失。
说来,此次乃是许易生平遭遇中,最险恶的一次。
那烟罗仙实在霸道惊人,蚕食神魂的同时,飞速削弱着肉身。
早在烟罗仙笼罩神魂之际,许易便完全失去了意识,任人宰割。
而烟罗仙扑倒神魂之际,许易灵台深处还有一位生灵,却暗生欢喜。
这生灵,正是隐藏于许易灵台深处的蚩毋虫。
蚩毋虫在许易灵台中,浸染日久,打上他灵魂印记烙印日深,灵智也越发开启。
而灵智越开启,蚩毋虫便越不愿与许易捆绑一体,越巴不得脱离许易的掌控。
当烟罗仙扑中许易神魂之际,蚩毋虫明显感觉到许易对自己的牵扯减弱。
他心头大喜,伴随着烟罗仙对许易的侵蚀,这种牵扯的减弱便越甚。
随着这种减弱的持续,蚩毋虫惊恐的发现自己的生命气息也在飞速流逝。
终于,蚩毋虫意识到若在持续下去,自己没撑到许易神魂小人的死亡,自己先就湮灭了。
顿时,蚩毋虫大怒,小嘴一张,轻轻一吸,笼罩许易的烟罗仙,尽数被蚩毋虫吸入口来。
相比蚩毋虫的霸道,烟罗仙根本上不得台面。
蚩毋虫吞噬烟罗仙,如吃糖果。
烟罗仙方散,许易的神魂小人立时恢复了意识。
与此同时,许易察觉到了肉身血脉在飞速地枯竭。
这种枯竭并未随着意识的复苏,而衰退,反倒有越演越烈之势。
许易惊恐之余,又对暗算自己的王姚,何仙君恨之入骨,念头不由自主地便动到了服食丰血球,化妖灭敌上。
一者,此法最为霸道快捷,此刻,他身怀丰血球既丰,又有灵血,根本不虞衍生巨大的后遗症。
二者,也是最主要的,他如今血脉在飞速枯竭,需要立即进补大量气血。
一口气吞噬了十余枚丰血球,和一滴灵血。
许易体内的血脉枯竭,顿时停止,气血陡然丰沛到了极点,催动化妖秘法,顿时驾轻就熟地化身恐怖巨妖,一举克敌。
此刻,何仙君已被他擒拿,击昏。
血脉之力,鼓胀到了极处,便随之衰微了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种血脉的衰退之感,又重新弥漫开来。
许易根本顾不上处置何仙君,赶忙开始吞噬丰血球,并随之按九转成圣决上的功法,开始炼化丰血球。
当丰血球积蓄到极处之际,体内气血浑浊到了顶点,他便服下一滴灵血。
立时,那种遮蔽念头、浑浊血脉的感觉消失无踪。
然,气血稍稍平宁,那种血脉衰退的感觉再度涌现。
不得已,许易只好再度开始炼化丰血球。
第二次炼化,才及一半,他忽然发现第一轮炼化中,转赤的阴极三经,陡然化作一片灰白。
与此同时,阴极三经似乎完全石化,根本不能再如意操控,自如地收缩血脉。
唯一的好消息是,许易陡然发现,那种血脉衰退之力,在飞速地减弱。
目下,他根本顾不上阴极三经的“石化”,当务之急是保命,保全这具肉身。
伴随着修炼的持续,炼化的各处经络穴窍,无一例外,都开始了石化。
而那种血脉的衰退之力,也越来越衰弱。
终于,当许易消耗完最后一颗丰血球之前,那种血脉的衰退之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许易周身经络,穴窍,仅仅余下一条不曾炼化的手阳葵经,不曾石化。
许易盯着仅剩的三滴灵血,欲哭无泪。
一场辛苦,积蓄的珍贵丰血球和灵血,消耗大半。
更可怕的是,周身经络、穴窍的石化,带来的隐患,恐怕仅仅只逊于当初是气桥断裂。
因为双方的破坏,皆导致了修行的不可持续。
唯一给许易留下些许安慰的是,手阳葵经还不曾石化,这条完成的经络,足能构成一条闭合经脉。
便意味着,他还能激发火灵之力。
勉强收拾好心情,许易站起身来,盯着依旧昏睡的何仙君道,“仙君大人还要假睡到何时?”
躺在地上的何仙君,依旧毫无反应。
“若仙君大人想要长眠,王某不介意将此地送与仙君大人安息。”
许易冷声喝道。
“何必苦苦相逼。”
何仙君叹息一声,坐起身来。
许易妖躯何等恐怖,虽有意给何仙君留条小命,那一握之下,也几乎让何仙君周身骨骼、血肉,完全损毁。
而何仙君到底是点元阳尊,生命力极为强大,不过在许易炼化丰血球的当口,稍作休息,肉身的伤势便被蓬勃的生命力修复了大半。
意识才一复苏,他便又沉浸入了巨大的悲怆和愤懑之中。
好好的一出大戏,竟崩坏到了这等地步,他简直不敢想象。
如今的局面,他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毕竟身在东华仙门之内,借这狗贼一千一万个胆子也定然不敢对谋害自己的性命。
可这该死狗贼投入自己体内的诡异虫子,竟无踪无影,却冥冥中引动气血,牵扯神魂。
凡是此类牵扯神魂、引动气血的禁制,无一例外阴狠毒辣,难以拔除。
何仙君甚至几次生出幻想:眼前的一切遮没都是噩梦、心魔。
可周身滋长的骨骼,丰盈的血肉,皆真切地告知他,这一切是真实不虚,切切实实发生的。
此刻,被许易唤醒,他简直不知以何等面目面对许易,又生怕这狗贼一个心思不对,破罐子破摔,对自己下了杀手,遁出这东华仙门去。
他只好又排出一堆的许诺和诱惑,话出口来,他又倍觉屈辱。
许易大手一探,将何仙君的须弥戒抓入手来,何仙君面色顿变,才要放出神念阻碍,却被许易一个眼神,吓得再不敢动弹。
念头侵入何仙君须弥戒,内里珍宝不少,光中品灵石便有近两百颗。
其余宝药,炼宝器材,珍贵弹药,应有尽有,最主要的是,许易赠予的那枚黑源珠,也安然躺在一个精美的宝盒中。
见到这枚黑源珠,许易顿时有了想法,扫了眼低暗潮湿的洞窟,顿觉不耐,神念抓了何仙君,飞速遁出洞窟,直接上了先前和刘振林饮宴的大殿。
往来仆役,童子,婢女,见得何仙君无不匍匐于地,大气也不敢出。
何仙君知晓许易有话要说,他同样有话要与许易说,如今这等光景,岂能留外人于此,当即颁下法旨,将全部的杂役、童子,婢女,尽数驱下山去。
“何仙君,不对,还是叫老何吧,亲切一些。老何啊,你暗算了我,我给你了个教训,当然,对你来说,挺意外的,心中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我不管你怎么想,只需要你配合我。”
许易毫无感情色彩地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给你喂的虫子,叫噬心虫,难得我盛情,给你喂了足足三条。”
“我一个念头便能将你这辛苦百年的修为,化作泡影,当然,你可能认为在这东华仙门内,我不敢拿你怎样,这一点,我不想详细分说,建议你可以试试看。”
何仙君铁青了面皮,心中已然骂开了花。
他做梦也没想到,存于自己体内的竟是大名鼎鼎的噬心虫,最可怕的是,竟被这该死的家伙一连喂了三条,这是恨自己不死啊!
试试,如何试,噬心虫天下无解,除非自己想死!
何仙君不知多久不曾动怒,今日却实在忍不住了。
许易根本不理睬何仙君快要瞪爆的眼珠,平静地道,“何如果动怒有用,何兄与我何必坐在此处?两个问题,问完了我就走。”
何仙君强吞一口气,好似将愤怒吞咽了下去,“有何事但说无妨,我一直认为,你我之间,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不过是姓王的盯上你了,要我出力,换你是我,恐怕也忍不住这般诱惑。”
“如今被你所制,你要什么划下道来,只要能让你出了这口恶气,何某在所不惜,只盼揭过这一页,咱们还能像这般面对面坐着。”
理清关键后,何仙君很快摆正了姿态。
他非是那些不通世事的外门弟子,精修多年,更兼长年兼领门派政务,最通事故人情。
认清了眼前的危局,和大致摸清了许易的脾性后,何仙君放弃了狂暴和高冷,改作更为务实地配合。
许易道,“你有这个认识很好,咱们就不必啰嗦了,第一个问题,黑源珠到底有何妙用,怎生外间炒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高价。”
何仙君道,“既然问到了黑源珠,下一个问题,多半是点元,看你的手段,绝非那些所谓的试弟子矿夫出身,你当是另有来路。”
说话之际,窥察着许易的面目,见他面色毫无变化,心中暗赞许易心性,口上却是不停,“其实不管你是何出身,只要身份录入了信符,便算我东华门人,更何况你天资卓绝,将来必定能成就仙君之位,也算能稍壮我东华仙门的声望。”
“那我就先与你说说点元吧,其实黑源珠之所以珍贵,皆因点元而起。点元点元,乃是往神魂中种下天元种子。”
许易道,“天元种子,这是何物,有何妙用?”
何仙君道,“说不如做,你先激发灵力。”
许易照做,催动气海,一缕火灵力,自他左掌冒出,瞬息聚成个火球,漂浮在手掌中。
一见许易激发的火灵力,何仙君立时变了脸色,“怎会有如此精纯的火灵力,便是我见过的真元五转的火灵强者,也绝无法激发出如此精纯的火灵力,你,你……究竟是何修为。”
许易没想到何仙君竟有如此见识,只一眼,就窥破了自己的虚实。
他也不掩藏,“真元五转,机缘巧合,火灵力格外丰沛。”
真元五转掩盖不住,但无量之海,他也必须潜藏,这是真正的底牌。
何仙君叹息一声,“可惜了,真真是可惜了,普天之下,俊杰芝士,天才之辈,真如过江之鲫,可有几人能有先天造化,不遇名师,不出名门,终归一场徒劳。”
许易满目茫然,何仙君分说道,“点元之秘,向来为我大八大仙门和北境圣庭所把持,除却一些隐世大族,其余散修,根本连皮毛也不能摸着。”
“在寻常修士看来,越是修行,便越能掌握力量,窥见天道。想来,点元也如是这般。却不知这种认知,根本就是一厢情愿,从一开始便误入了歧途。”
“点元点元,点的是天元种子,得天元种子之助,才能更为有效地沟通这冥冥自然,渺渺造化。”
说话之际,他掌中亦腾起一颗火球。
火球方现,许易掌中的火球便开始溃散,无论许易如何费力,那火灵力根本不受控制,似乎被一种更大的牵扯所扰乱。
他掌中的接近溃散的火球,最终没撑过太久,便彻底溃散,反倒是何仙君掌中的火球陡然一亮。
“你可看明白了,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变化?”
何仙君负手而立,仰头说道。
纯是习惯使然,不由自主地便摆出了高人做派。
许易道,“定然与那天元种子有关,天元种子造就了你我之间的火灵力的不同。”
何仙君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其实,你我的火灵力,本身并无分别,皆靠真元打通自然,由自然之中摄取,真元愈强,摄取越便捷,但再是便捷,两个非点元强者之间,绝不会出现适才那般状况,我的火球一出,你的火球便无法控稳,其中缘由,便着落在哪天元种子上。”
“天元种子,顾名思义,传承于天地,沟通自然。当然,这样说,远远不够形象具体,我打个比方吧。天元种子就好比一种印记,天地间的印记,一旦打上这层印记,便天然地亲近这方天地,天然地亲近天地中的各种元素,当然也包含五行元素。”
“由此,才造成了你我掌中同是火灵之力,却表现出了如此大的差异性。你明白了么?”
许易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适才你使用的也是火灵力,倘若你修行的是水灵力,或者是其他非火系的灵力,也会出现那种叠加情况么?”
适才,何仙君的火球一出,许易掌中的火球溃散,何仙君掌中的火球却明显明亮,似乎将许易溃散的火球吞噬了,而得到极大补充一般。
何仙君道,“这个问题问得好,这么说吧,只有同系灵力之间,才会起到这种叠加效果,若是异系灵力,则会相互排斥,当然这种排斥却是受点元强者所掌控的。”
“正因为是否得以种下天元种子之间,有着如此巨大的差异,才会造就点元与非点元阳尊强者之间的巨大实力差。”
何仙君思路清晰,讲得极为透彻,入得耳来,许易瞬息领悟。
他微微皱眉道,“天元种子的原理,我大略明白了,只是依旧不明白,缘何你说修行越高,越是耽误,此话何解。”
何仙君道,“并非是修行越高,越是耽误,而是缺乏名师,缺乏传承,修行走上了歧途,如此这般,修行越是高深,便在歧途上行得越远。”
“还是从头说吧,种下天元种子,实际上,是将一颗天元种子,贯穿真灵圈,刺入真魂小人眉心,如此才算种下天元种子。”
“而播种天元种子的关键,正在于真灵圈壁的厚薄。你如今已成就真元五转,当能知晓,每一转的境界,真灵圈颜色都会起不同的变化。”
“事实上,真灵圈的变化,绝不仅仅限于颜色变化上,真灵圈本身也在变化,只是这种变化不明显,难以察觉。”
“可以说,播种天元种子的关键,正在于真灵圈,而真灵圈壁的厚薄,又是其中关键中的关键。”
“而真灵圈壁的厚薄,又取决于修为。根据数千载的经验总结,真元二转,是播种天元种子的最佳时期。”
“因为真元二转,较之真元一转,真灵圈已完全稳固,而较之真元三转、四转,真灵圈壁的厚薄又最为适中。”
“若是到了真元三转,播种天元种子,相对而言就颇为困难了,到了真元四转,播种的可能性就极低了,若是修到了真元五转,几乎就不可能再成功播种天元种子了。”
“其实这一点,你从观察本门的试弟子和外门弟子,便能有所察觉,并非是修为越高的越受重用。甚至试弟子中和外门弟子中,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真元五转的修士。”
许易如遭雷击,他确信何仙君所言不虚。
因为一直以来,他的确很好奇,为何唐唐东华仙门,竟罕见真元五转强者。
试弟子就不说了,那些颇受仙门珍视的外门弟子,竟也罕有真元四转以上强者。
包括他熟悉的东方拓等人,至多也不过真元三转。
彼时,他还以为是东方拓等人勤于钻研法术,而疏于境界突破。
现在听了何仙君的解释,他才恍然大悟。
可他自己已修成真元五转,按何仙君的说法,此生的修行几乎就走到头了,这种结局,他难以接受。
不过,这种颓然,并未持续多久,他很快就转过弯儿来。
他这一路修行,何曾有过坦途,不都是步步遭灾,时时逢难,连气桥断裂,都被他修补完全了。
区区点元,他就不信无法功成。
当下,他开诚布公道,“若我这种情况,想要点元成功,又该如何。”
何仙君沉吟片刻,道,“本来,按眼前的局势,我该说些好话糊弄你,但事实就是如此。修行到真元五转,真灵圈破碎,化作金光护卫神魂,层层密密,天元种子更难穿透了,所以,几乎根本就没有点元的可能了。”
许易道,“连理论上的可能都不存在?据你所知,修行史上,可曾有惊才绝艳之辈,打破这层壁障?”
何仙君沉默了足有半柱香,才到,“修行史上有谁打破这层壁障,我还真不曾细察,但若说理论上的可行,应该是有的。”
“因为只要天元种子足够,自身又能承载足够数量的真元种子的冲击,再厚的壁膜当也能穿透了,成就点元,当然也就有了可能。”
许易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有办法就好,“不知这天元种子,又该如何获取。”
何仙君道,“此物要凭功绩,跨入内门后,自然能够获取,不过似你这般情况,恐怕即使功绩足够,也绝难跨入内门,因为真元五转,天然就被内门拒之门外了。”
许易不乐意听这个,他只要听见希望就行了,当下又询问起何仙君,源珠的妙用。
何仙君如实告知。
原来这源珠,乃是蕴含了精纯的生命源力,等级越高,效果越佳。
不管在点元过程中,还是点元强者冲击真丹境时,此物都有奇效。
因为精纯的生命源力,能镇压心魔。
踏破境界,最忌讳的便是衍生心魔,若是心魔能够得以压制,踏破境界先就成功了一半。
许易正盘算自己囊中的那些黑源珠,到底能起到多大效用之际,陈雄步进厅来,还没站稳,便跪倒于地,冲何仙君叩首道,“启禀主上,刘振林拒不招供,简直冥顽不灵。小人以为似此等背主贱奴,若不贬入幽狱,抽魂炼魄,简直不足以为后人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