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血迟的质问,大长老和夜北溟谁都没有多说。
比起夜北溟和大长老而言,血迟年纪尚轻,在天魔廷和大长老的保护下,血迟几乎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更不用说天罚了。
只有真正经历过天罚的人,才会知道,“命中注定”这四个字有多么的沉重。
大长老万年天罚,一点点积累下来,身子早已承受不住。
至于夜北溟,他和云笙的那段感情,曾几何时,也是被认定是无法结合的一对。
可无论是大长老还是夜北溟,都不曾真正屈服于命运。
“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
血迟激动不已。
他看看大长老,再看看夜北溟。
他们一个个都将他看成是什么?
“血迟,你先退下。”
大长老虚弱地叹了一声,挥挥手,示意血迟先离开。
他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血迟的性子还太过鲁莽,没有经过二次成长之前,不宜让他知道提多的事。
血迟张了张嘴,红发下,眼眸里满是不解。
可他也知道,大长老已经认定的事,不会再更改。
大长老不打算就医,那就意味着,他的身子真的没法子医治了,他不打算说明一切,那就休想从他口中打听到半点消息。
血迟垂头丧气,走了出去。
殿内,一片沉默。
“夜北溟,你扶我过去。”
大长老示意夜北溟上前。
后者将大长老搀到了地之苍前。
星空之下,大长老那张干枯如老木的脸上,看上去没有半点生机。
夜北溟只觉得身旁的老人,没有半点重量,仿佛下一刻,他就会随风散去一般。
大长老到了地之苍下,看了看漫天的星辰,眼底有着不舍之意。
早前,他和四大天兽的最后一战,耗费了他最后的一点巫力,他已经没法子再通过地之苍,预言未来了。
“你养了个好女儿。”
大长老收回了视线,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夸赞叶凌月。
夜北溟有些意外。
没想到,大长老在和帝莘、凌月箭弩拔张之后,还能夸赞叶凌月,从语气上看,大长老是真心实意在夸赞叶凌月。
夜北溟并没有看到,叶凌月利用斗转星移符,让地之苍的星辰改变轨迹的过程。
大长老虽然是天巫,可他自诩也做不到这一点,亦或者说,他即便能做,也想不到那么做。
相较之下,大长老活了万余年,其胆魄却比不上一个活了不足百年的方士后辈,大长老当时心底的震撼,可想而知。
大长老在目睹叶凌月早前的所作所为之后,心底也曾一度唏嘘。
可惜了,叶凌月不是异魔,否则,以她的在神念方面的天赋,若是传授她天巫之道,想来将来的成就不会下于他。
不过,以夜北溟的脾气,在知道了天巫所要承受的天罚之后,怕也是不会赞成自己的爱女,学习天巫之道的吧。
“她还需要磨练。”
即便如此,夜北溟的话语里,难掩骄傲之意。
那是他的女儿,他和小野猫的女儿。
曾几何时,那孩子瘦弱多病,可如今,她已经成长成了三界为之变色的传奇存在。
也许,将来她会经历更多的磨难,可她的未来之路,也会更加长远。
只是在她行走的路上,他这个做父亲的,必须想尽一切法子,为她扫清道路。
夜北溟的目光,落在了地之苍的漫天星辰上。
他曾听大长老说过,地之苍上的星辰,象征着世间的强者。
不知道,他和小野猫是否也在其中。
若是小野猫也在其中,那她是否又知道,他多么希望,能够早日一家人团聚。
“诚然,你不是个好下属,不过,你是个好父亲。”
大长老说罢,夜北溟一怔。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沉默中。
夜北溟扶着大长老的手,不由紧了紧。
天巫,终归是天巫。
活了万年之久,大长老的智慧。也远超了帝莘想象之外。
“所以说,帝纣到底在什么地方?”
夜北溟也不再多做解释。
他很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想来大长老都已经明白了。
大长老明白,却不戳破,既是如此,两人就心照不宣好了。
有时候,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并不需要说破。
这也是为什么,大长老会让血迟离开的缘故。
姑且不论血迟的天赋如何,血迟为人处世方面,始终还是不足。
有些事,他若是知道了,对于天魔廷和异域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你应该也看到了,以老夫如今的天巫之力,已经算不出帝纣的下落了。”
大长老坦白说道。
夜北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夜北溟做的一些事,大长老并不满意,可不得不否认,他是迄今为止,大长老最欣赏的,也是大长老心目中,最合适的太宰人选。
在他面前,大长老并不需要隐瞒太多。
大长老也选择了,在夜北溟面前,坦白了天罚不可承受之痛。
大长老的用意很是明显,他想要让夜北溟知道,如今的天魔廷离不开夜北溟。
大长老之所以对夜北溟所做的一切睁眼闭眼,也是为了卖他一个人情,事实上,大长老的用意,夜北溟也已经感受到了。
他选择了用行动来答复。
不过除了老夫之外,其实还有一人,兴许会知道帝纣的下落。”
大长老的忽然改口,让夜北溟也很是意外。
虽然在目睹了大长老的身体情况后,夜北溟也已经猜测出,帝纣的下落,只怕要永远成谜了。
夜北溟奇道。
“你恐怕不知道,其实在九十九地,除了老夫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是天巫。”
大长老胡须抖了抖,提起那人时,他的语气很是古怪。
像是敬佩,又像是不屑,甚至说,还有些愤怒。
“那人是谁?”
夜北溟略有些激动。
所有人,包括当初的帝景天,都以为,异域的天巫只有大长老一个人。
可今日,大长老却亲口说出,天巫其实有两个?
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只是,夜北溟也知道,大长老这样的人,是从不开玩笑的。
大长老正欲回答,忽然闷哼了一声。
原本已经很瘦弱的身形,又是重重一颤,夜北溟忙搀住了大长老,只见大长老那件宽大的长袍上,一片鲜红。
夜北溟一惊,再看大长老的胸膛前。
只见那道最深的天罚痕迹上,伤痕裂开了,露出了一片枯骨。
“呵,想不到,老夫这油尽灯枯的身子,还能再遭重创。”
大长老不无讽刺道。
他一生预言无数,大小天罚都经历过,可是最严重的,当属胸膛的这一道。
这道天罚伤痕,反反复复发作。
“难道,您说出那人的身份,也触犯了天罚?”
夜北溟脸色变了变。
“无妨,横竖老夫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过,夜北溟,在老夫告诉你那人的身份前,你必须答应老夫一件事。”
大长老眼色一正,那双枯瘦的老手,死死抓住了夜北溟的手臂。
饶是夜北溟那样的肉身,这时也感到了一阵疼痛,再看手臂上,已经多了一层淤痕。
“大长老但说无妨,只要北溟做得到。”
只要不是让他击杀至亲至爱之人,夜北溟倒是不会拒绝。
大长老对他,终究是有恩的。
“天魔廷,神圣不可侵犯。”
大长老说出这句话时,目光倏然一变。
夜北溟一愣,明白了大长老的意思。
四大天兽破封印而出,大乱天魔廷,大长老因天巫之力受损的缘故,不能力敌,让四大天兽逃匿。
他的言下之意,却是让夜北溟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此事。
“大长老放心,北溟记住了。”
夜北溟沉声说道。
听夜北溟如此一说,大长老不禁松了口气,抓住夜北溟的手,也松开了。
“那人,说来你也是认识的。”
大长老笑了笑。
曾经一度,他很恨那人。
可多年过去了,他也释怀了。
当初,大长老曾骂那人放荡不羁,毫无责任心可言。
如今看来,人活一辈子,随心所欲活一世,岂不畅快。
看看那人儿孙兼有,爱有所爱,再看自己,孑然一身,满身伤痕,比起来,到底谁才是赢家?
大长老满面怅然,叹而不语。
那人,他也让你是?
夜北溟听得一怔。
难道说……夜北溟脸色变化,迟疑了下,才吐出了一个人来。
“大长老,您说的,不会是幽冥鬼王吧?”
夜北溟认识的人中,来自异域,又符合巫者气质的,好像也就那么一个。
只是,幽冥鬼王居然是天巫?
而且还是大长老的旧识?这件事,他怎么从未提起过?
“幽冥鬼王是他到了神界后的名字。那厮,算起来,是你爹?”
大长老略有些促狭的看了眼夜北溟。
夜北溟脸色尴尬,轻咳了几声。
算起来,幽冥鬼王还真是他的便宜爹,月儿的便宜爷爷。
“他真是天巫?可他看上去……”
夜北溟欲言又止,看看大长老,再想想幽冥鬼王的模样。
大长老如今的模样有多惨,幽冥鬼王的姿态,就有多潇洒。
大长老一副暮年老者的模样,幽冥鬼王看上去,还就一翩翩美少年,与娇妻鬼王妃在冥界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好日子。
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也难怪夜北溟会这么想,实在是幽冥鬼王这个人物,太过传奇了。
“哼,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算起来,那厮比老夫还年长了五十岁。”
大长老被夜北溟的眼神气了个半死。
自从鬼王离开异域后,他们俩已经多年未见,不过对方的近况,大长老倒是一清二楚的。
“大长老,在下并无他意。”
夜北溟正色道。
大长老哼了一声。
“这厮算起来,是我的师兄,他在天巫一道上,比老夫走在更前头,只是……他个人好吃懒做,一听说天巫要承受天罚,就丢开修炼,一人游历去了。”
幽冥鬼王,算是大长老见过的,最没节操的修炼者了。
他天赋异禀,偏狂傲不羁,却又贪生怕死,不愿承受天罚。
他离开异域前,曾和大长老打了一架。
“本座有大好的前程,美人权势,缺一不可。谁愿意承受什么天罚,命犯天煞,一人孤苦终老。你小子乐意当天巫,你就当个够,后会无期。”
大长老回想起幽冥鬼王扬长而去的背影,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所以说,幽冥鬼王能够预测得出,帝纣魂魄的下落?”
夜北溟追问道。
“按理应该如此。他当时的修为,就不在老夫之下,只要他愿意承担一点点责任,占星卜卦,想来就可以测出帝纣魂魄的下落。不过,他是个很顽固的人,当年,他扬言不再沾染天巫之事,想要他再度出山,并不容易。”
大长老叹了一声。
夜北溟也是沉默不语。
幽冥鬼王的脾性还真是不好说。
他虽然算是夜北溟的便宜爹,可当年,两人也是不打不相识。
夜北溟对这人也算是了解,知道他要是不愿意的事,就是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幽冥鬼王也不会做。
不过前提是,这当世怕也没有几人,能把刀子架在鬼王脖子上。
还有一点,也是让夜北溟头疼的。
他如今身在异域,鬼王身在冥界。
他并不方便返回神界,除非是月儿她们亲自前去相求。
“多谢大长老相告。您交代的事,北溟定会办到。”
无论如何,夜北溟此次还是欠了大长老一个天大的人情。
大长老说完这段往事,看上去也已经是精疲力尽。
夜北溟将其搀扶回了床榻边,大长老就闭目养神,不再多说。
就在夜北溟准备起身退下时,大长老忽然再开口说道。
“北溟,答应我,哪怕天魔廷灭了,你也要保护好血迟。这算是老夫唯一求你的事了,你若是办成了,也算是还了老夫的人情了。”
夜北溟微微一顿,回头看向了大长老。
却见老者面色枯槁,身形佝偻,看上去虽是都会消失一般。
夜北溟的心底,涌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放心,有生之年,北溟不死,天魔廷不灭。”
君子一诺,价值千金。
大长老听罢,点了点头。
夜北溟这才告辞,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走远,大长老却没有休息,他走到了地之苍下,看着天空中,一颗不知名的星辰。
那星辰,越来越亮。
那颗星,是灭世的天狼星。
不知何时开始,那颗星的威势越来越盛。
甚至于,整个天空的星辰的星光都要被它吞噬了一般。
而这颗星,到底象征是谁,大长老却一直未曾推测出。
方才,大长老并没有告诉夜北溟,他身前最重的那道伤痕,正是出自推演这颗星辰之时。
“是福还是祸,是男还是女……师兄,若是你,会怎么做?”
大长老叹了一声,人如同入定了般,站在了地之苍下,久久不曾动一下。
夜凉如水。
星光斑驳,无数的星辰,如同玉带一般,横跨了整个苍穹。
一袭禅衣,姬如墨亦在夜观天象。
除去地之苍外,在三十三天之上,还有异曲同工之效,拥有更加浩瀚的无边星海的天之穹。
“那颗星……”
姬如墨眼眸微微一动,看到了天边,有一颗新生的幼星。
地之苍也罢,天之穹也好,都源于星空之力。
姬如墨加入佛宗几百年,观测天之穹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现那颗幼星。
他掐指欲算,就听到脑海中多了一个声音。
“如墨,速来。”
那声音,却是来自古佛中的一人。
姬如墨只得看了看那颗幼星,放下了手,起身前往了古佛处。
一座茅庐前,几丛瘦竹,一棵长势正好的白色玉簪花。
花开余香不断,偶有一只玉簪,跌落枝头,落在了一个青蒲团上。
青色的蒲团上,空无一人,似静候来客。
四周无人,却似有梵音袅袅。
姬如墨上前,坐于蒲团前。
他看了眼那朵玉簪花,将其捡了起来,藏于衣袖间。
“弟子如墨前来拜见。”
“如墨,你夜观天之穹,可曾发现三十三天将有大事发生。”
古佛不曾露面,可他的声音,又反复无处不在。
“弟子愚昧,不曾发现。”
姬如墨眉宇间,并无异色。
天机不可窥探,在加入佛宗之前,姬如墨乃是一名先知,可推算天下事。
只是加入了佛宗之后,他心知,天机不可露,佛宗子弟,更是不可以妄自干预世间事。
为此,哪怕是先知如他,也不会天天窥探天下大势之秘。
按理说,佛宗的几位古佛也是如此想的,只是不知今日,为何会突然传他前来问话。
姬如墨心中想着,面色却如古井无波,毫无波澜。
“三十三天之中,光明领,天河即将倾落。你速速赶去光明领,以探新河诞生之地。”
古佛下令,姬如墨微微一惊。
光明领,乃是三十三之一,内有光明仙皇坐镇。
近日三十三天有遥传,九十九地有封天令现世,封天令一出,天地变色。
旧天陨落,新地飞升,意味着应该有三十三天的领地陨天,只是没想到,新主还没飞升,光明领已经呈现陨落之态?
封天令……新飞升的九十九地,到底会花落谁家,姬如墨心底,隐隐不安。
“如墨有一事不明。”
虽已经得令,可姬如墨还是迟疑了下,没有立刻行动。
“但问无妨。”
古佛之音,空洞而又无处不在。
“佛宗历来不理世事,为何这一次……”
姬如墨迟疑道。
佛宗的这几位古佛,都是世外之人,他们鲜少出世。
光明领陨落,虽然是大事,可佛宗和光明领并无交情,按理说,应该不会插手才对。
至于新河产生之地,虽然重要,可也不过是新的三十三天诞生罢了,除非新飞升的那一天之领域,会波及到佛宗的存在,否则,古佛没有干预的道理。
“你心中所想,正是我佛之忧。”
古佛寥寥一言回答,却让姬如墨心神一震。
新诞生的那一天,代替光明领领的坠天,从而飞升的九十九地中的那一地,竟会影响到佛宗?
这怎么可能?
这几千年来,携封天令飞升的人和势力并不在少数,却从未见到过有一方势力或者是人物,影响到佛宗的存在?
“如墨领命。”
姬如墨听罢,一颔首,就欲起身离开。
“切记,一旦新河出现,速来通报。”
古佛之声,还在身后回荡。
姬如墨颔首,快步离开。
离了古佛之地后,姬如墨才发现,自己的禅衣已经湿了一片。
被风一灌,后背凉飕飕的。
姬如墨不禁苦笑,他已经有多少年,未曾像今日那么简单了。
飞天之举,想不到那么快就要到了。
只是那块世人眼中的香饽饽的封天令,如今是否还安好。
小月月,你可还安好?
姬如墨心想着,却听得身后,一阵淡淡的香气飘来。
他陡然回过神来,回首看去。
却见一佳人,从了不远处徐徐行来。
姬如墨嘴角,不觉上扬,那张弟子们眼中,鲜少有表情变化的俊脸上,却是多了几分春风抚面的笑意来。
他长腿一跨,已经到了来人面前。
佳人一袭月白色的禅衣,眉间却又一抹鎏金色的佛印,面上不施脂粉,却是面若玉盘,黛青美,含珠唇,一眼望去,让人一时不知人间岁月今朝何许。
“云笙。”
姬如墨的声音和煦,犹如四月春风,轻轻拂过了杨柳枝头,不知觉,又是一好春。
云笙抬头,就见了好友姬如墨站在前方。
她嘴角漾起了两个梨涡,笑了笑。
“如墨,好久不见。”
有几名佛宗弟子从旁经过,看到了这两人,都不由侧目。
云笙和姬如墨,两人都是佛宗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身份上,姬如墨更胜一筹,他是佛佛手下的佛使。
至于云笙,说起来不过是刚加入佛宗不久,只是她一来,就深受戒律佛的器重,在几场佛道论经中独占鳌头,从此在佛宗内声名鹊起。
这两人,都是风尖浪顶上的人物,可偏偏又是清冷的性子,平日见了佛宗弟子,也是面无多少表情。
没想到,两人竟是旧友。
姬如墨见了云笙不染脂粉,一袭素衣显得玉人有些单薄,他悄然取出了衣袍里的玉簪,别在了云笙的发鬓上。
云笙展颜一笑,那一笑,却有讥讽之色,她将那朵玉簪摘了下来。
“玉簪无限好,可惜了,与我不配。”
佛宗之内,正是寒冬,唯有古佛庭前的玉簪独自怒放。
这朵玉簪,她却是配不上的。
那多娇艳的玉簪花,刹时在云笙的手间,化为了一滩香汁。
姬如墨一怔,嘴角的笑意渐渐敛去,眉角染上了几分忧色。
“云笙,你还是放不下。”
她来到佛宗已经一年多,梵文佛经,无一不通,可谓是佛道上的天才之辈。
可饶是如此,云笙对佛宗依旧没有半点归属感。
她是戒律佛的座下,可却最恨戒律佛,原因无他,佛宗为了她的佛根,将其强行带回了三十三天,与家人挚爱分离。
云笙从不言恨,可她从此也没有了欢喜之色。
身为旧友,姬如墨每每看到那样的云笙,都不免有几分黯然。
“如墨,换成了是你,你能放得下?”
云笙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以为,她苦修佛法,背诵佛经,是为了能够讨得戒律佛的喜爱,实则,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修佛,不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一心清净。
她离开九十九地,修为陡增,可她对家人的思念,也是无边无际。
她更担心,封天令出现后的神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的月儿,如今又如何了?
“云笙,可你已经回不去了。你该知道,一入佛门深似海,从未有人加入佛宗之后,能够离开的。”
姬如墨很是担心云笙。
他认识云笙已经有数百年。
云笙是何等性子,她身具九尾天狐血,生性看似乖巧,却最是不羁。
她加入佛宗,心底满是不甘。
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会离开佛宗。
可是离开佛宗,等于叛宗,面临的将是佛宗百万计佛宗子弟的追杀。
那是云笙和她的家人们无法承受的。
“如墨,你错了,曾经有人,离开过佛宗。”
云笙的眼眸,很是坚定。
在佛宗的一年多,她也不是虚度的。
佛法,只是表象,她加入佛宗,并非是为了效忠于佛宗,而是要了解佛宗,真正找到佛宗的弱点。
“你是说他?”
姬如墨眉心突突一跳,脸色微微变了变。
云笙口中的那个人,他自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云笙加入佛宗那么短的时间里,居然连那人的事情都已经知道了。
“那人离开佛宗数百年,佛宗又能奈他如何?”
云笙不无讽刺道。
连几大古佛,对那人都是毫无法子。
“可是,他依旧是回了佛宗,这一点,你不能否认,哪怕是他,被几大古佛称为三十按三天大能的他,也不能例外。”
姬如墨大惊。
“如墨,几日之后,那人会开坛授经,你可想去一听?”
云笙并没有正面回答,却是话锋一转。
那人,是佛宗中,比几大古佛更加神秘的存在。
对于新教众而言,见到古佛的机会很少,可听到他讲经的机会更好。
云笙打算前去一听,毕竟那人,是古往今来,佛宗唯一一个,离开佛宗多年,几大古佛奈何不了他,最终还要请他回来的人物。
“几日之后,我怕是没机会了,古佛要我前去光明领。”
姬如墨也有几分遗憾。
对于那人,他也是仰慕已久,只可惜,他就要去光明领了。
光明领之行,还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虽然古佛没有明说,可是姬如墨很清楚,既然古佛已经知道了光明领即将陨落,想来其他仙皇以及各大天门势力,都已经知晓。
新的星河出现在何方,已经成了众矢之的,有无数人会前去一探。
姬如墨要做的事,在第一时间,发现星河之地。
“光明领,你是说那个陨落之领,看来传言是真的。”
云笙听到这个消息,倒不是很意外。
她到了佛宗后,就已经知道了封天令出现的真正意义。
既然封天令在神界出现,意味着,很快就有新的三十三天诞生,而作为三十三天诞生的标准,除了封天令之外,还有一个征兆,就是新的天河,将会在那里出现。
“也罢,你有任务在身,还是早去早回的好,一路小心。”
面对旧友,云笙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姬如墨,无论是在神界还是在佛宗,对她都是一如既往的关照。
她并非读不懂他的深情,只是人生在世,爱上一人,就是一生一世。
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夜北溟,哪怕是天上地下,她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夜北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姬如墨颔首。
“对了,关于那人,你还是小心些好。”
姬如墨走了几步,忽转身看了眼云笙,欲言又止。
“如墨,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爱操心,难怪月儿小时候老喜欢叫你镜子麻麻。”
云笙禁不住笑道。
佛宗的那位大能,虽说开坛是授经,可不代表她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佛徒,就能一见真容。
那人离开佛宗后,再度返回佛宗,却是隐居在古崖之巅。
那里飞檐走壁,怪石嶙峋,一般的佛宗弟子根本没法子接近。
云笙好不容易要到了听经的资格,却也只能在了古崖下,和千名佛徒听经罢了。
至于那人的真容,除非有朝一日,她成了戒律佛那样的存在,否则,压根没机会见到。
姬如墨一听,不由苦笑。
小月月还真是调皮,居然还曾背着自己叫嘛嘛。
他俊脸微微一红,轻咳了几声。
“云笙,我并非那个意思,只是那人,在成名之前,也曾……你还是好好听经。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姬如墨加入佛宗的时间,比云笙长得多,他也听说过不少关于那人的传闻。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云笙但笑不语,目送着姬如墨离开,心底却是盘算着,几日之后,听经时的场景。
正如姬如墨预料的那样,在他启程前往光明领时,有多方势力,包括道门在内的一干天门势力,以及三十三天的多位仙皇,也同时发现了光明领即将陨落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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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城内,慕容府前。
九洲城,是三十个三天中的一座普通城池,是神界八大方仙之首慕容老方仙的城池。
慕容老方仙当初,携封天令带着慕容氏一族,白日飞升。
他飞升之后,在无极仙皇座下,讨了一座城池,因慕容老方仙祖籍古九洲的缘故,他思念故土,就将此城改名为九洲城。
经过了数千年的经营,九洲城已经成了无极仙皇无极域内,一座大城池。
慕容氏也从一个小小的家族,变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势力。
只是这势力,比起三十三天的其他老牌存在而言,依旧是微不足道的。
慕容老方仙为此,一直很是苦恼。
直到最近,他才想到了解决之法,那就是和星河老祖联姻。
星河老祖是三十三天的土着实力,他所在的星河家族是三十三天的玉河仙皇的左臂右膀,其势力,堪比神界最尊贵的神尊。
能和星河家族搭上关系,对于一直想要家族实力壮大的星河老祖而言,可谓是梦寐以求之事。
所以对这一次的婚事,慕容老方仙很是重视,亲自前来督促。
甚至于,因为这场婚事,连带着慕容老方仙对神界的关注都下降了不少。
加之另外七大方仙的或是陨落,或是离开,慕容老方仙迄今都还不知道,神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七星灯笼,挂高一些,七个灯笼,寓意吉星高照。”
慕容老方仙挑剔着,让几名家仆调整府门口的几盏灯笼。
慕容家族这一次,可真是要办喜事了。
虽说白日飞升,一朝鸡犬升天,可慕容家这些年来,一直子嗣不丰。
到了慕容就成这一代,孙辈中,也只有慕容九城一个男丁。
个中的缘由,有人说是慕容老方仙当年为了飞升,在神界做了不少坏事,如今全都报应在其孙辈身上了。
对此,慕容家族内的人三缄其口,一直无人敢吭声。
一匹飞驰的天兽,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了城主府前。
慕容老方仙正在命令属下,布置婚礼要用的一切。
只是身为准新郎官的慕容九城,确实不见了身影。
对此,慕容老方仙也没有多说。
这场婚事,对于慕容老方仙而言来之不易,可是对于慕容九城而言,却一直是有苦说不出。
星河老祖的那个什么孙女儿,慕容九城压根不喜欢。
可是为了能够保住叶凌月的性命,慕容九城不得不妥协。
他含恨离开了神界,可一颗心,却再也不回来了。
这边,慕容老方仙喜气洋洋操办着婚事。
可那一边,慕容九城已经多日宿醉,连修炼都不曾好好修炼。
慕容老方仙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再多说。
反正等到慕容九城的婚事已一办完,慕容老方仙就会借着姻亲的关系,前去恳请星河老祖。
届时老祖再到玉河仙皇面前美言几句,替慕容九城讨要一份好差事,慕容九城自然就会收心,好好修炼,好好继承慕容家的祖业了。
慕容老方仙想得正美,却被身后的那阵兽蹄声打断了思绪。
“家主!”
那是一头九星天兽,高头大马,浑身洁白无比,看上去形如马驹,实则却是一头玉犀马。
马背上,跳下了一名气喘吁吁的慕容家的探子。
“怎么回事,看你的模样,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慕容老方仙面有不悦之色。
他已经下令,筹备婚事期间,九洲城内,一律不准胡乱动用天兽,以示对星河家的尊敬。
要不是来得是慕容家的安排在外头的探子,他只怕已经动怒了。
“启禀慕容家主,光明领的星河,经查明已经在一年多前陨落了。”
那探子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给说完整了。
“什么?”
慕容老方仙听罢,老脸不由变了变。
“这消息可是真的?”
慕容老方仙的脸色变了变,冲着探子使了个眼色,迅速带人进了府。
虽说慕容老方仙很是机警,当场就做出了反应,可在他和那名探子入府后没多久,早前在挂灯笼的一名家仆,就四处看了看,趁着没人留意时,一路小跑忘了南院跑去。
南院地处慕容府的南面,里面种了一片金枫。
那家仆刚进南院,就见了院落里,一阵哐当声响。
一个酒瓶子,咕噜噜滚到了家仆的脚边。
那仆从定睛一看,就见了枫树下,一张石桌上,排了一桌子的酒瓶子。
一名玄衣男子,正烂醉躺倒在了桌上,不省人事,也不知喝了多少酒。
“九城少爷,你怎么又喝醉了。”
那仆从见了,叹息不止。
他是慕容九城早年的书童,与慕容九城的关系匪浅。
与其他家族的少爷们不同,慕容九城脾气颇好,对他也情同手足,所以哪怕是被调配走后,他依旧对少爷忠心耿耿。
只是让他担心的是,数年前,少爷外出磨砺,可是磨砺归来后,少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说婚事将近,一般人都很是高兴,可少爷却一直烂醉如泥。
要知道,当初的少爷可是滴酒不沾的。
少爷从不说为什么,可是他明白少爷心里苦,他这一次从外游历回来,心里有了人。
可是明知道如此,家主依旧要他娶星河家的小姐。
少爷是何等人物,对于这种家族联姻,他最是不屑。
他成年多时,却一直未曾婚配,也是因为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
可谁想得到,少爷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后,老爷又要他另娶,少爷的心底,苦啊。
那仆从叹了一声,到了前头,捡起了一个酒瓶子,正欲劝说。
哪知烂醉的慕容九城却是动了动。
“少爷,是我。小的有事禀告,听说,光明领变天了。”
那仆从也不知这个消息,对少爷有没有用处,他只知道,这是件大事情。
毕竟,变天,对于三十三天而言,那可是万年一遇的事,有些人一辈子都未必能够遇到过一次,可惜了光明领的人,要倒霉了。
而且从家主的神情看,这件事,想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