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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无名 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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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无名全文阅读

至尊无名作者:言西早楼

至尊无名简介:;     一个是山野长大的“转世妖魔”,一个是市井出身的“无法无天”,一个单纯冷漠,一个奸猾似鬼。
一对受人陷害,无辜作了恶人的难兄难弟,完美搭档,将恶人二字,演绎至贯古铄今,绝世双恶惊天动地,在敌人一片鬼哭狼嚎声中,成就一段前无古人的恶人传奇。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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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尊无名最新章节第161章 终之章(全文完)
第1章 凶林中的朋友(全)
至尊无名全文阅读作者:言西早楼加入书架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连着下了两天雨,这天大清早,终于云开雾散,红红的太阳挂在天边,清冷的大地上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清幽的村落寂静如死,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温暖香甜的睡梦之中。

    突然,半边腐朽的院门吱啦啦打开一条缝,探出一个小人头,小脸脏兮兮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脑后没有打髻。

    这时,院中传出一个嘶哑中透着一丝虚弱的妇人声音:“小顺子,在外面小心一点,别跟人家打架。”这个小人正是被村人误为妖魔转世的小顺子。

    小顺子今年已经六岁了。

    四年来,由于生活艰苦,张寡妇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近一年来更是小病不断。

    而小顺子的处境则更是悲惨,村中所有的孩子都以他为假想敌,不见面也就罢了,只要见了面,一定是一帮孩子围攻他一个。

    小顺子天生有一股狠劲,小小年纪打起架来泼野的很,又抓又咬死战不退,结果往往是他被打得满头满身的红肿血痕,而欺负他的孩子也没太多便宜可占,个个挂彩,回家一通哭诉,几家大人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渐渐的,小顺子为了不再给身子不好的干娘找麻烦,选择了忍。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去了,便任人施为。小小年纪的他有种的紧,便是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鲜血,从未听到他哭叫求饶,只是将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咬牙强忍着,而眼神中射出的两道冷森的目光足以令壮汉打个寒颤。

    他就在这种畸形的生存空间里生存,长大,形成了他孤僻自闭的性格,便是对着对他疼爱有加的张寡妇往往也是数日说不上一句话。

    张寡妇想开解他却心有余力不足,她一个肚中没一点墨水的平常农妇,如何懂得开解教导这一套,只能看着小顺子越来越孤僻深沉,除了叹气什么也做不了。

    小顺子极为懂事孝顺,从四岁起已经学会辨别各类野菜蘑菇,为了减轻干娘的负担,每日从万鬼林中采回许多吃食。

    小顺子并没有回应张寡妇的话,目光机警的朝四周探看一圈,眼神凌厉平直,却没有一丝生气,这哪里是一个孩子的眼神,若出现在一流杀手的眼中,或许就不会那么怪异了。

    确定没甚危险,他敏捷的好似老鼠一般钻了出来。

    天!这么冷的天,这小家伙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破烂的灰布土短褂,而且没一点冷的模样。

    小顺子出了院门往村口走,行走间更见小心,眼神始终警醒的扫视四周。

    突然,他小身子一震顿住,在他前方两排房院拐角跺出四个大孩子来,正是四大金刚。

    这四大金刚年纪都在十一二岁左右,乃是村中有名的顽劣子弟,偷鸡摸狗打架生事无所不为,而欺负小顺子则正是他们最喜欢的一项娱乐。

    大金刚吕林笑得颇为得意嚣张:“小魔种,你以为能逃得出咱们的手掌心吗?”

    三金刚吕东则更是得意:“本金刚早就料到你这妖怪会蠢蠢欲动,今日看咱们降妖伏魔,灭了你这妖孽。”说着话,四人逼上前来,眼中发出兴奋的光芒。

    小顺子眼中厉芒更盛,两只小拳头攥得死紧,然而在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突然扭头就跑。

    他们斗法多次,彼此间早已熟悉之极,四大金刚呼啸一声,追了上去。

    别看小顺子年纪小,跑起来可不慢,好似灵鼠般在村中左转右转四大金刚竟无法将距离缩短。

    老三吕东是四人的军师,高叫道:“分开包抄,这样追不上小妖怪。”四人配合默契,立刻散开,只留一个在后面追,其余分开包抄堵截。

    小顺子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高速跑动中猛然刹住身形,灵巧的一个闪身,晃过追在后面的二金刚吕虎,撒开腿一路跑出了村口。四金刚晓得小顺子出了村口就再也追不上了,他们可没胆子进入万鬼林,四个小子咬牙切齿的发誓下次一定不会放过小妖怪,这才作罢。

    小顺子并没因为逃过一劫而开心,他反复在内心中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自懂事以后,他慢慢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与村人恨自己的原因,原因是知道了,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而为什么这三个字也就成为了小顺子最常想起的词汇。又有谁能来答他?像往常一样,无解之后,小顺子眸中那丝冷芒更加深沉阴冷。

    从村东口到万鬼林中间有两里多距离,小顺子一路狂奔只用了半刻时间(相当于现在的六分钟左右)就已跑到,难怪四大金刚们不再追赶,便是十来岁的孩子在耐力、速度方面也比不上他。

    一进了万鬼林,感觉世界一下子黑了下来,林中大树枝叶遮天,蔓藤缠绕,遍地野草枯枝,风从树间草丛吹过,发出一种特殊而怪异的声响,阴森森还真有几分鬼域异端的模样。

    喘着气走入这恐怖的地方,小顺子却好似回到自己家一般自在,原本冷森深沉的表情也缓和了几分。这里是他真正的乐园,没有谩骂他的大人,也没有欺负他的孩子,百多亩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走进去没多远,突然,在他左前方冒出一个巨大的黑影,狂吼着张牙舞爪向他冲了过来,竟是一头丈五六高的巨熊。

    天!眼看惨剧就要发生,谁知小顺子一点恐惧吃惊的表情都没有,竟以一种责备中略带亲昵的口气道:“黑子,你又想吓唬我,失败了那么多次你还不死心?”

    冲到小顺子身前,巨熊突然伏倒,一颗大头死命在他身上蹭,看那模样竟好似撒娇一般。

    小顺子冰冷的眼中透出几许温情道:“好几日没见了,你这家伙跑哪里玩去了。”不知吕家村的人们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会有何反应,毕竟小顺子现在这副模样与在村里时的反差实在太过巨大,这时的他才勉强像个六岁稚童。

    也不知黑熊听懂了没有,摇头晃脑的还哼哼了几声。

    数百年来,万鬼林一直是方圆百里内的第一凶地,从无人迹。飞禽走兽最大最可怕的敌人是人类,本身互相吞噬、互相残食的消耗率会维持一定的天择标准、自然生态,而无虞灭绝的噩运。这里成了鸟兽的天堂,更是猛兽狩猎的食场,附近村子就经常有黑熊、野狼光顾。

    说起来真的有些古怪与不可思议,或许老天是公平的,小顺子虽然遭人愤恨,没有一点人缘,却颇有动物缘,好比这头巨大黑熊,它就是小顺子的动物朋友之一。

    只有与这些没有机心的动物朋友在一起时,小顺子那阴寒深沉的眸子才会生出一丝柔和生动,让人觉得他还像个人,还有人的感情存在,虽然他的感情只在鸟兽面前出现。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黑子时的情景,那时他才三岁。别看黑子膀大腰圆是头重达数百斤的巨熊,行动却异常敏捷,那天他正独自在林中玩耍,黑子这家伙猛然从一棵巨树后面冲了出来,人立起来仰天发出一声巨吼,距离小顺子只有两丈多远。若换个胆小一点的人,只怕当场就会被吓死。

    小顺子却只是一愣,所谓不知者不惧,突然见到一个他没见过的东西,这小子竟兴奋的跑上前去。

    黑子反而愣了,在他的记忆里还从没见过这样反应的小人,一时忘记了攻击。

    小顺子跑到近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上黑子下腹的粗毛。

    不知道是不是熊也有痒痒肉,黑子那巨大身躯一颤,竟不禁后退两步。大概这熊王觉得被一个小人逼退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又是一声巨吼,俯下身来呲着白森森的尖牙向眼前小人逼去。

    小顺子还是不怕,又伸手去摸黑子的鼻子。

    或许感觉到对面小人没有恶意(野兽的感觉可是敏感的紧),也或许黑子刚刚吃饱,总之它犹豫了一下竟没咬他,待小手摸上鼻子后反而舒服的趴在地上,闭眼打起盹来。

    小顺子好像得了个新玩具一般开心极了,围着黑子庞大的身躯打转,边转边又抓又摸,而胆大包天的他最后竟索性跳到黑熊的背上玩耍。这样一来可是歪打正着,要知道黑熊难得洗一次澡,身上虱子臭虫的成千上万,痒的不得了,身子前面还算好办,可以用四肢抓挠,可后背就麻烦了,平时痒得实在受不了就在树上死命的蹭,这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虽然解痒却极不舒服,因此小顺子这通耍闹自是让黑子受用不尽。

    自此后这一人一熊成了朋友,小顺子给黑熊起名就叫黑子。平日里只要黑子有空,每日清晨都会到这里等待小顺子,陪伴小顺子在万鬼林中玩耍探险,既是他的保镖,又是他的玩伴。

    按照惯例,小顺子又给黑子进行了一番全身按摩兼搔痒,看着黑子那副舒服的模样,小顺子也自开心不已。

    搔痒告一段落,小顺子喃喃道:“大灰总是神出鬼没,找也找不到,还是去找棕头吧。”

    他口中的大灰是一匹离群的独狼。狼是群居动物,很少有单独行动的狼。只有挑战狼王失败而又没有战死的狼才会成为独狼。

    小顺子是在一年前遇到大灰的,那时的它皮毛翻滚遍体鳞伤。小顺子对动物有一种天生的好感与怜悯,他找来一些治伤的草药嚼碎了敷在大灰的伤口上。大灰这头受伤的独狼竟然没有咬他,甚至没做任何次牙咧嘴的威吓动作,反而信任的任他靠近施为。

    治伤的草药是他看棕头自救学来的,效果很是灵验,敷上没多久,灰狼伤口上的血就止住了,它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幽蓝的眸子颇有深意的看了小顺子一眼,就这么独自走了。

    就在小顺子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头孤独的灰狼的时候,半月后,它又出现了。

    当这头狼叼着一块血淋淋的某种动物的肉出现在小顺子眼前时,陪在小顺子身边的黑子爆发了,黑子知道眼前这头狼的利害,生怕它伤到自己的小朋友,人立起来狂吼一声挡在小顺子的身前。

    小顺子安慰的抚了抚黑子屁股上的毛(没办法,他的身高只能允许他摸到那里),开心的走了过去。

    大灰将口中的肉吐到地上,示意性的伸前腿比了比。小顺子猜测着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然后定睛看向那血肉模糊成一团的肉块,摇摇头道:“这东西我可不吃,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说来小顺子也挺悲哀,到现在他还从没吃过肉,就算吃过也是两岁前的事情,他自然记不得,也就不知道眼前这血淋淋的东西是好吃的。

    狼怎么可能听得懂他的话?灰狼疑惑的看着小顺子,心中纳闷不已,这小东西怎么看到如此鲜美的肉竟毫不在意?

    小顺子笑着伸手摸向灰狼的额头,狼犹豫了一下没有躲开。他给它起名为大灰,自此后大灰也成了小顺子的朋友。只不过大灰喜欢独来独往,不似黑子般没事就跑来与小顺子玩耍,因此经常十天半月见不上一次。

    小顺子坐在黑子的背上,让黑子驮着他走入林中深处。顺山势而上,一人一熊走了十余里地,来到一处奇峰围绕的谷地,这里怪石嵯峨,古树遮天蔽日。一条小山溪自上而下蜿蜒绵长,在乱石间形成一泓深潭。动物皆离不开水源,这里自然成了鸟兽聚集的地方。

    来至潭边,小顺子从黑子背上一跃而下,黑子估摸着是累了,饮了数口潭中之水便在潭边石上一爬,睡起了大头觉。

    小顺子也不扰它,将身上粗布单衣脱去,纵身跃入潭中。这是他自四岁后几乎每日必做的一项运动——游泳,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来到这里,他都会游上一阵,难怪这小家伙大冷天穿着单衣也不怕冷。

    正游得开心,突然一颗松果落在他身侧,溅起阵阵水花。小顺子不用看也知道是棕头这只臭猴子在与自己开玩笑。抬头看去,果不其然,树丫之上一只小猴子活泼的蹦蹦跳跳吱喳乱叫。

    说起来小顺子还算是棕头的救命恩人,那是在两年前的一天清晨。由于被村里所有人讨厌,因此小顺子总是赶在所有人起床前头一个出门离开村子。

    那天,当他走在去往万鬼林的路上时,突然听到路边有一阵猴子的尖叫声,好奇的循声探去,就见一只棕色小猴的一只脚被绳套牢牢套住,虽然又抓又咬,却根本奈何不得。

    小顺子猜想这小猴子定是常常来村里偷吃的,不然不会有人用这种套绳陷阱对付它,在一种对人们报复的**与他天生对动物的怜爱感情驱使下,小顺子解开了小猴脚上的绳套。

    真的令人难以置信,暴躁的小猴竟然对小顺子没有一点敌意,在小顺子接近它的时候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乖乖的让小顺子帮它将绳套解开。

    重获自由的小猴开心不已的坐在小顺子肩头手比脚划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突然间面对如此活泼的家伙,小顺子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

    黑子太过笨重,性子又好吃懒做,因此小猴棕头成了小顺子最玩得来的玩伴,并且在棕头的影响下,小顺子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他变得好动而快乐,当然只在一片丛莽的黑灵山中才会如此。

    两年中,小顺子学会了爬树,学会了游泳,学会了辨认野菜、野果与草药,还学会了无忧无虑的玩耍与享乐。但是最重要的是,小顺子学会了搏斗。

    另外一个猴群看中了棕头所属猴群的地盘,象人类一样,猴子们的地盘也是由武力决定的。依仗着数量上的些微优势,那群猴子发动了一场侵略战争。在那次近百只猴子进行的战斗中,小顺子义无反顾加入了棕头这边反抗的行列。

    可以想象一下,即使一个成年人,赤手空拳也不见得是泼野的猴子的对手,何况是小顺子,上来两三个回合身上已被抓咬的鲜血淋漓。

    镶嵌在小顺子骨血中的狠劲彻底被激发出来,即使昏迷过去仍然死死咬住对手的喉咙,任凭鲜红的猴血顺着喉咙灌了满肚,一直到对手僵硬变冷。

    那场战斗最后的结局是两败俱伤,入侵的猴群狼狈的逃回了他们自己的领地。

    重伤的小顺子昏迷了整整一夜,当他顽强的苏醒来的时候,他得到了猴群的承认,猴子们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一员。

    那天晚上,当一身是伤的小顺子回到家的时候,心急如焚的张寡妇第一次打了他,随即抱住他痛哭失声。小顺子没有任何辩解,只是直通通的站在那里,倔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责,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决不让干娘再为自己担惊受怕。

    自那以后,小顺子在万鬼林中除了玩耍外,还多了一样事情,那就是学习。他跟大灰学习奔跑与扑击,向棕头学习树梢间的穿梭跳跃。至于黑子……除了吃饭睡觉,他不知道能从黑子这大家伙身上学到什么。

    小顺子轻盈的自水中跃起,抓住一根横于水面上方的树干,轻巧的一个翻身,已经蹲在上面,轻松将一根两尺长坚韧的树枝掰断拿在手中,冲棕头呲了呲牙,那是猴子间挑衅的表情。

    天!这一手如果落入平常人眼中,只怕他妖魔转世的谣言将更加真实,这种树的韧性极佳,一个普通的成人也绝对无法象他那样轻松的折断那根大拇指粗的树枝。

    棕头晃了晃自己的脑袋,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没有任何猴子敢于同小顺子单挑了,因为小顺子掌握了使用武器的技巧,当他手里有一根树枝的时候,即使是猴王也要躲得远远的。

    猴群中所有的猴子都早已将他视为猴王,对于他发出的命令没有任何猴子胆敢违抗。而由于与他关系最好,所以棕头就成为猴群中最威风的一个,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小顺子随手将树枝扔入水中,三蹿两跳来到棕头身边坐下,他的动作灵巧的令人难以置信,以他的这种实力,四大金刚只怕一辈子也休想抓到他

    
第2章 怪谷、怪树、怪蛇
至尊无名全文阅读作者:言西早楼加入书架
    

    小顺子冲棕头吱吱喳喳连比带划的一通忙活,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学会猴子的语言与交流方法,他的意思是要棕头陪他到那怪谷去。

    棕头畏惧的摇摇头,直到小顺子瞪眼威胁时这才不甘不愿的点头答应。

    小顺子跳到地上和黑子打了声招呼后与棕头在树间枝桠上蹿跳着远去。黑子晃了晃自己的大头,它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朋友放着如此大好时光不好好睡觉却要跟着那群吵闹的猴子为伍。

    对于笨熊来说,如此深奥的问题自然不是它能想明白的,和往常一样,黑子选择闭上了眼继续作刚刚没有作完的美梦。

    一人一猴飞快的在茂密的枝桠间掠行,穿过一条隐秘之极的谷道,来至那处古怪的山谷。

    这座山谷确实很是古怪,谷中皆是铁青色的嶙峋怪石,光秃秃寸草不生。

    来到谷口,棕头畏缩的停住了身形,小顺子好笑的看着它那副害怕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虽然只不过是嘴角向上撤了撤,但那确实是笑,也只有在这没有人的洪荒山岭中,他才会笑。他还记得棕头第一次见到小花时居然当场就吓昏了过去。

    小顺子奇道:“小花生的漂亮可爱,你怎会那么怕它?”

    棕头撇了撇嘴,没有反驳,心中却想着:“那个怪物你居然叫它小花?而更怪的是那个恐怖的怪物竟然不咬你。”

    棕头或许又想起小花那可怕的气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顺子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棕头这胆小鬼也绝对不敢与他一同下谷,索性不再劝它,反正劝了数十次都没有用,摇摇头独自一人蹿跳着下到谷底。

    他轻车熟路般径直跳到一处有着一条巨大裂缝的岩壁前,岩壁前突兀的留有十丈方圆光秃秃的一大片空地。

    空地中间,一棵丈余高,状如珊瑚,枝分九岔的怪树生自铁青色坚石之中,树上巴掌大的紫叶间生着三个如翡翠般晶莹碧绿剔透亮眼的奇形果子,一股淡淡的让人闻之精神为之一振的清香自怪树枝叶间散发出来。

    在光秃秃一片铁青色的谷地之中,这深紫色孤然傲立的怪树有着君临天下,傲视众生的雄风。

    小顺子脚尖刚刚沾到那块空地,突然一道七彩光华一闪而至,快的让人只能看到一条彩色虚影,待停止下来才看清,原来出现在他脚前的竟是一条筷子粗细、尺许长的七彩小蛇。

    小顺子蹲下身,慢慢伸出小手,七彩小蛇吐着蛇信悠然滑到他的手上。小顺子站起身来对小蛇道:“小花,这果子什么时候才能吃?”

    小花竟好似听懂了他的话,摇摇头又吐了吐蛇信。小顺子喜爱的探手摸了摸小花那美丽的脑袋轻声抱怨道:“还是不能吃,已经一年多了,到底是什么果子居然长了一年还是长不熟,真是古怪。”

    小花淘气的沿他手臂滑之他的肩头,脑袋在他下巴处轻轻顶了顶。

    小顺子轻笑着翻身躺倒在怪树脚下,这是自他发现怪树以后每日都会做的事情,而他发现无论他身体多么疲劳,只要在这怪树下睡上一遭,起来后都会精神抖擞,精力充沛。而近一年多来,他的力气越来越大,动作越来越敏捷,甚至好像连皮肤也越来越坚韧,尤其最近一个月来,在与大灰进行的扑击练习中,即使大灰的尖牙利爪也很难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痕。

    而这在以往可是不可想象的,他猜想应该与这棵怪树有关,因此每天他都会跑到这个地方来睡上一觉,一年多来风雨无阻。

    躺在怪树下,一时睡不着,不觉又会想起发现这里时的情景。

    那天他与棕头林间岭上嬉戏,无意中发现了那条隐秘之极的谷道,好奇之下进到这座山谷之中。

    在这棵怪树之前,他第一次看到了小花。

    小花好似一缕彩烟一般突然出现,当时他就被小花身上那美丽的花纹所吸引,而没有发现可怜的棕头已经口吐白沫吓昏在地。

    他蹲下身,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美丽的小蛇,而小蛇同样扬起上半截身子在打量他。

    终于,小顺子不满足于仅只是打量,生怕惊动小蛇般的缓缓将自己的手伸向它。虽然眼前这小蛇来历大的吓人,但它却象所有动物一样,对眼前这小人没有任何恶意,面对伸来的小手,它尾巴一弹,已经跳到小顺子的手背上。

    小顺子惊奇的看着小花蛇,他从没见过蛇竟然会跳跃,不觉稚气的道:“你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我就叫你小花吧。”

    小蛇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名字,好像人一般的摇了摇头。小顺子毕竟是个小孩子,才不管小蛇愿不愿意,反正他说了就算,也没觉得这条小蛇能够听懂自己的话有多么的不合常理,转头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棵怪树上。

    当他发现树上那三个奇异果子时登时伸手就要去摘。原本老老实实呆在他肩头的小花突然动了,好似一道七彩闪电猛然落在他伸出的手腕处。

    小顺子道:“小花你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吃?”

    见小花摇了摇头,他又猜道:“那么这果子不能吃?”

    这次小花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这回小顺子犯了难,这算什么回答?不过这小子真的很聪明,想到了答案:“是不是这果子能吃,但是现在还不熟所以不能吃?”

    小花的点头证明他猜对了。

    知道果子不能吃,小顺子索性不再去想,这时才想起与他同来的棕头,回头看去,见棕头竟倒在那里不知死活,大惊之下赶忙过去又拍又打。

    好不容易,棕头醒了过来,可刚一睁眼就看到那条恐怖的小花蛇就近在咫尺的瞪着自己,它与小顺子不同,猴子敏锐的直觉让它知道眼前这漂亮的小花蛇有多么的危险与恐怖,不禁当场又吓昏了过去。

    只要想起这一段,小顺子无一例外的都会笑出来。有时候他真想就留在这美丽的丛林当中再也不回那个可恶的村庄,可每当想起疼爱自己的干娘,想起干娘的体弱多病,他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身子一震,他醒了,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和小花道别,跑出了山谷。小花从不离开这座山谷,或者说从不离开这棵怪树,好像小花就是这棵怪树的守护者,守护着树上的果子。

    小顺子出了谷口,并没有寻找棕头的踪迹,他知道棕头那只没耐性的猴子肯定不会留下来等他,不过想想整个猴群里面也没有一个有耐心的。

    无所事事的小顺子想了想,决定四处转转,反正时间还早,不到最后一个村人归家他是不会回家的。

    小顺子漫无目的的向山林深处走去,他有一种**,那就是踏遍整个黑灵山。可惜因为干娘的缘故,他每日晚上都必须回家,虚弱的干娘现在已经再也干不了任何活计,要靠他每日从万鬼林采回去的野菜野果过活。

    自从小顺子学会使用树枝、石头打架后,附近的猴群大多都领教过他的利害,再也没有哪群猴子敢到这里抢地盘,无形中他成为了猴群的猴王。

    因此采野果野菜这类小事已经用不着他亲自动手了,自有那帮子猴兵猴将代劳,而棕头是最称职的监工,保证让他拿回家的野菜野果是最新鲜好吃的。

    夕阳渐渐滑落山巅,天黑了下来,小顺子将猴子们孝敬的吃食揣了满怀走出万鬼林。

    进村时天已全黑,他颇为鬼祟的专拣墙根阴影处行走,一直走到家门口。

    来到自己家那扇破门前他猛然站住,他敢肯定家里有外人,因为他隐约听到自己家中干娘在同另一个陌生人说话。

    可能是因为与动物一起长大的缘故,小顺子的各项感官功能远比常人敏锐。他的眼力、耳力与嗅觉甚至不比大灰差多少。

    小顺子在门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办,从没有人到他这个转世妖魔的屋子里来做客,因此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进屋。

    犹豫片刻,小顺子似乎有所决定,他猛然跳起,伸手攀上一丈余高的墙头运劲一撑,好似灵猴一般悄无声息落在院中。

    这小子悄悄潜至窗根,透过残破的窗户看向屋中,只见一个干净的白发老头正在同干娘闲聊。

    虽然与村里的人不熟,但小顺子敢肯定这老头绝不是本地人,象吕家村这等穷乡僻壤的地方,不会有穿着打扮如此干净的人。

    小顺子对所有人都有一股深深的恨意,在他想来,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好人,当然干娘除外。

    因此他不打算进屋,俯身坐在了窗台之下,等那陌生老头离开。

    听着屋里干娘与那老头聊天,小顺子这才知道,原来这老头竟然是自己的亲太叔公,离开吕家村已有五十余年。人老了总打算落叶归根,老头终于回到了这生他养他的老家终老。

    一般家庭传承都是由长子继承家业,因此当其他儿子成年以后,就要自立门户,出外谋生。

    太叔公原来是一个行医的郎中,干娘正求太叔公教授自己医术,等等……郎中!

    小顺子猛然跳起身形,急切间顾不得许多,脚下使力太猛,撞开房门冲入屋中,大叫道:“你是郎中,赶快给干娘看病。”不能怪他无礼,实际上从小到大从没人教过他礼数为何。

    张寡妇皱眉道:“顺子你好没礼貌,还不见过太叔公。”

    太叔公被吓了一跳,定睛看向小顺子眼中一亮,他从没见过精气神如此充盈的孩子,心中一动,探手抓向小顺子的腕脉,动作奇快,哪像是七旬老翁。

    小顺子常年在万鬼林中与大灰、棕头对练,反应之快令人叹为观止,腰身一挫,小身子已横移出三尺开外,站定后弓着身,大眼中射出嗜血的光芒,雪白的牙齿在摇曳的烛光下反射着冷森的白光,显得诡异无比,好似一头小狼一般,可不正是大灰教他的扑击前的姿势。

    此招大出太叔公意料,看着小顺子那野兽般的模样,见多识广的老头也不禁暗自心惊。太叔公尽量放缓声音,和蔼道:“孩子别怕,太叔公只是要给你号号脉,绝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或许是感觉出眼前这老头没有恶意,小顺子敛去攻击姿态,缓缓站直身形冷冷道:“你是郎中,能治好干娘的病吗?”

    张寡妇拿小顺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抱歉的对太叔公道:“二叔公,我没教好小顺子,您……这孩子不懂礼貌您千万可别见怪。”说完又以罕见严厉的语气对小顺子道:“顺子,快叫太叔公。”

    小顺子犹豫了一下,显然经过一番剧烈的心理斗争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了一声“太叔公”,声音之小堪比蚊呐。

    太叔公却毫不在意,仍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道:“孩子近前来,让太叔公为你号号脉。”

    除了干娘的话,任何人的话对小顺子来说都是放屁,他自然不会听,仍站在那里,戒备的看着这个陌生老头。

    张寡妇道:“顺子听太叔公的话,太叔公是有本事的人,以后你要和太叔公好好学本事。”

    干娘的话小顺子不敢不听,磨磨蹭蹭走到太叔公面前,戒备的眼神始终审慎的盯着对方。

    太叔公不以为忤,执起他的小手,登时被他小手上厚实坚硬的老茧所惊,掠过那些老茧,老人是如此震惊,什么样的苦难才会让一个六岁孩童的手磨练出如此的老茧?他想象不出。

    强自收敛心神,太叔公探三指放于小顺子腕间脉门处,凝神细读。良久,当太叔公睁开眼时,看小顺子的眼神象在看什么怪物,嘴里喃喃道:“这哪里是孩童的脉象,便是寻常的武林高手怕也没有如此蓬勃的脉气。”

    回过神的太叔公问道:“孩子,你可曾吃过什么天才地宝?”

    小顺子怎么知道什么叫天才地宝,懒得回答的他干脆摇摇头。

    太叔公白眉紧锁,看是为眼前这古怪的小人难住了,百思不得其解之后,索性抛开,问道:“孩子你可愿意与太叔公学医吗?”

    小顺子还是那句话:“你能治好干娘的病吗?”

    太叔公似有难言之隐,沉吟片刻道:“你干娘的病乃是长期气血淤滞所致,只能慢慢调理。”

    没等小顺子答应,张寡妇已替他做了主:“小顺子还不快快拜谢你太叔公,跟着太叔公学本事,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小顺子无奈只得答应下来,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跟这老头学那见鬼的医术。

    太叔公本意要小顺子早上就到他家中,可小顺子惦记万鬼林中的朋友们,死活不肯答应,最终这一老一小达成协议,每日午时,小顺子到太叔公家学习医术。

    这天夜里,小顺子入睡前突然想到,既然白天无法去万鬼林,那为何不能晚上去呢?对了,想来晚上在小花守护的那棵怪树下睡觉一定是很舒服的享受。想到这里,原本心中有些烦躁的小顺子终于放下心来,安心进入梦乡。

    
第3章 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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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大清早,和往常一样鸡鸣第一声之时,小顺子已来到万鬼林中,今儿个黑子没到林边等他,许是去哪里找食了。

    他自个儿游了半个时辰的泳,与猴群嬉戏耍闹一阵,待日到当中正午时分,记得与老头(在小顺子心中除了干娘没有任何人需要尊敬)的约定,匆匆忙忙拿着猴子们刚刚采回的吃食赶回吕家村。

    这是小顺子头一回大中午跑回吕家村,自然难免会碰到许多村人。令他想不到的是,这些平日里或谩骂或欺负他的大人孩子今儿个竟出奇的没人搭理他,便是迎面走过也是视若不见。

    小顺子纳闷之余也没理会,径直回家,将野果野菜交于干娘,在干娘的催促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往太叔公家。

    太叔公住在村南,吕家村虽然偏僻,但有一样,地大房多,差不多每户人家都拥有多余的房产,太叔公这位辈份奇高的郎中老祖宗回来了,众人自然巴不得将他请入自己家中。

    似吕家村这等穷乡僻壤,何曾有过郎中出现,村人若是得了病只能听天由命,没有药吃,这年头人命生得贱,死便死了。可谁又愿意死呢?所以太叔公成了村里最受人尊敬的人。

    可太叔公对大家说,他这次回到吕家村,希望能为老家的乡亲们出上最后一份力,教授村中所有毛头小子们识字与医术。

    这一来,村里可炸了窝般,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有出息,只要能学些本事,说不定将来可以找个好出路。

    村中最富的吕明辉将自己村南的一套大院让了出来,这院子是村里最大的,用来容纳这群孩子,作学堂倒也合适。

    太叔公与村人约法三章,从今以后决不许再有人欺负小顺子,什么妖魔转世根本是无稽之谈。这时候谁敢得罪这老头,所有大人都警告自己的孩子,决不许再欺负小顺子。因此,小顺子中午回村时才会遇到那样的情况。

    小顺子找到太叔公的家,从没人教过他礼貌为何,因此他连叫门也省了,直接推门而入。进到院中,他可有点傻眼,只见二十余对眼睛直刷刷望过来,目光的主人全是他的对头。

    全村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男孩几乎一个不少的坐在院中,四大金刚竟也赫然坐在里面,想是为了学到本事,虚报了年岁。

    小顺子想到要与这么多对头坐在一起,不禁心下一阵烦乱,眼中厉芒乱闪,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开溜。

    没等他打好主意,太叔公已道:“小顺子,进屋拿张凳子出来坐。”

    小顺子脑海中浮现出干娘那慈祥的眼中希冀的目光,他实在不想让干娘失望,一言不发的进屋找了张凳子,孤零零一个人坐在了最后面。

    太叔公是郎中,自不能像秀才一般教授孩子们什么经史文章,不过老头识字不少,教这群村童识字自是游刃有余,只见他将事先写好字的纸贴在架上,一个一个教孩子们认。

    孩子天性好动,尤其是男孩,若想让这帮半大小子老老实实听教听话,可也绝非易事,自始至终下面窃窃私语之声就没断过。

    太叔公却也不理,自管自的教他自己的。孩子们见状胆子越来越大,渐渐的窃窃私语变成了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里面只有小顺子一个人自始至终在认真听教,因为他心念干娘的病痛,希望能够学好医术,好将干娘的病治好。

    申时刚过,太叔公朗声宣布今日这课便教到这里,这帮小子立时似脱缰野马一般轰然一声冲出院子,看的老头一阵摇头苦笑。

    小顺子正待离开,却被太叔公叫住。小顺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一言不发的望着太叔公,没办法,他不习惯与人接触。

    太叔公不以为忤,道了声:“随我进屋来,太叔公将上午你没听的东西教给你。”说着转身入屋。

    小顺子无言的跟着老头进了屋。

    小顺子并不聪明,太叔公教他识字,便是简单的字也要反复教上四五遍才能记住。但他自始至终全神贯注的背记这些方块字,没一点分心。太叔公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称许,不怕脑子笨,就怕不用功,象小顺子这么自觉用功的孩子实在太少了。

    小顺子单独吃了一个时辰的小灶,太叔公终于满意的放他回家。

    小顺子回到家中,同干娘吃过晚饭并伺候照顾干娘休息后,立刻动身前往万鬼林。

    头一次晚上进入万鬼林,看着黑漆漆的林中满天飞舞的荧荧鬼火,这别人眼中至为恐怖的情景在小顺子眼里却好玩之极。不知者不惧,没人同他讲过鬼神的故事,他自然不会晓得鬼火是什么玩意。

    到怪谷的路每天都走,自然熟的不能再熟,虽然眼前黑漆漆一片,小顺子仍毫不费力的来到怪谷谷口。

    怪谷之中寸草不生,一轮明月,谷地那些嵯峨怪石,被映得分外清楚,铁青色的石头,或立或坐,在月光映照下散发出几许圣洁的光芒,一切显得异样沉静肃穆。

    如此美妙的月色于小顺子却只是擦眼而过,仿佛一块没有颜色的白色布景,在他面前晃了一眼倏然而过,没有在他眼中留下任何光亮与痕迹。原来,那双超越年龄的如漆黑眸已经完全被一幅前所未有、怪异绝伦的奇妙景致牢牢吸引,只见谷心怪树处一道细细的银线遥遥与明月相连,不可思议的奇妙神秘与美仑美奂。

    心中大讶的小顺子甩开两条小飞毛腿,连蹿带跳一路冲下,一直跑到怪树之前。

    他简直被眼前这幅旷世绝伦的图画所征服与震慑,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不能动弹,只是愣愣的、一眨不眨的看着树顶的小花。

    一道银色光柱来自夜空皓月,而终点正是小花。

    一团柔和银光包裹的小花盘坐在怪树最顶端的枝桠上,仰首对月,口中吐出闪烁着耀眼银光指甲大的珠子,迎着月光,不停的吞吐,宛若一个有生命的银色精灵,时而上下飞舞,时而疾速旋转,煞是奇观。

    小顺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堪称神迹的一幕,他小脑袋瓜怎么也想不明白,小花不过是一条长得漂亮一点的普通小蛇,怎会……怎会弄出这么大场面。

    回想起棕头被小花吓得昏倒的场景,再加上无论自己怎么威胁利诱,那只臭猴子都不敢进到谷中,综合起来这么一想……

    妖怪!

    小顺子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

    换了旁人便是再胆大的怕也早已飞也似的逃了,可小顺子不是旁人,自幼便被认为是妖魔转世的他确是与常人不同。他慢慢矮下身来,盘腿坐在怪树之下,就那么呆呆的仰头看着小花,脑中一片空白,就只是发呆。

    无意中,小顺子进入了道家炼气术中冥想的境界,也即俗称的入定,人与天地合为一体。小顺子自己并不知道这无意中的入定到底给他带来多大好处。

    这棵无名怪树乃是天地间集聚灵气的宝物,任何药典与怪志异谈皆没有记载。此树百年长一尺,千年才生果,再千年果熟。因为没人见过这无名怪树,因此恐怕谁也不知道这果子若让人吃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怪蛇小花原本不过是条普通青蛇,在无名怪树下成长,得怪树灵气滋润,历经五百年不死,已修成内丹,每当月圆之夜便对月吐纳,吸食月之精华。若将来能躲过天劫,便能化身为龙,遨游天际。

    小顺子每日在无名怪树下睡个午觉,为怪树灵气所罩,所得好处已是难以计数,气血筋骨早已超越常人许多。这次入定,身体接受灵气的程度比之平日更是道不可以里计,在怪树与小花双重灵气的助力下,可说是伐毛洗髓、脱胎换骨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月已偏西,包裹在小花身周的银光渐渐暗淡,小顺子也自冥想中醒来,抬眼看到那颗银色珠子缓缓下降,终被小花一口吞入肚中,他虽不知小花方才到底在做什么,看到这情景总也能明白小花已经完事了。

    想到这里,小顺子一跃而起。乖乖,便是练武之人打坐入定大半夜,腿脚多少也会有些酸麻,起身时只怕也绝没他这么利落。

    这时小花已收功完毕,没见它作势,幻影一闪,已落在小顺子肩头。

    小顺子可不管小花是不是妖怪,一把将它抓在手上,稚气的问道:“小花你是妖怪吗?”

    小花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一时不知该是点头还是摇头才好。

    小顺子却误会了,以他的亲身经历,自然以为自己这话伤到了小花,赶忙道:“小花这么漂亮,自然不是妖怪。坐了一晚我好困,赶紧睡觉。”说完逃避似的躺在地上,按照往常睡午觉的习惯,将小花放在自己的胸口之上,心中暗自懊悔:“自己怎么说出这么伤人的话,难道忘记了别人这么说自己时的感受了吗?唉……希望小花不要生气才好。”

    显然小花没在意,像往常一样在小顺子胸口衣襟下盘成一团一动不动,小顺子这才稍稍放心,困意渐上心头,真的便要睡去。

    小顺子并不知晓,蛇乃是阴性之物,而小花这条修炼五百年的蛇王更可说是阴中之阴,之所以小花喜欢窝在小顺子的怀中,乃是因为小顺子的纯阳童子之体所蕴含的纯阳气息令小花舒服无比。

    而人的胸口更是阳气最盛之地,阴阳二气互补互通,对于小顺子与小花可说皆有莫大好处。

    临入梦前,朦胧中突然一个想法浮上小顺子心头:“小花是妖怪却与我这么要好,难道我真的是……”

    第二天早上,小顺子醒来时记起了睡前的那个想法,现在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妖魔转世了,虽然与人没有接触,可从干娘嘴中他还是知道了万鬼林的恐怖传说,而这人们口中的极致凶地,却成了自己的乐园,这……这说明什么?

    鬼?什么是鬼?既然万鬼林中鬼怪成千上万,为何这么多年来自己一只也没遇到过。

    小顺子想不通,这等深奥的事情自然绝非他这不解世事的毛头小子所能想通的,他毕竟是小孩子,并没有被这事困扰太久,同小花一通亲热道别,离开了这座怪谷。

    来到小潭边,远远的就发现半月不见的大灰竟然趴在潭边懒洋洋晒太阳,这可是少见的场面,如果换成黑子那只懒熊倒不奇怪了。

    小顺子不知怎的突然有恶作剧的冲动,这在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情况。他踮着脚,极力不发出丁点声响,一点一点接近大灰。然而他的企图失败了,在他离大灰还有五丈远的时候,大灰突然跳了起来,正是扑击的姿势,凶狠的眸子里射出嗜血的光芒,仔细看这眼神竟与小顺子发怒时的眼神如此相似。

    然而当发现是小顺子时,大灰的气势登时松懈下来,再次软啪啪的闷头趴在地上。眼尖的小顺子看到大灰的后腿一片猩红,显然受了伤。

    小顺子三蹿两跳来至大灰身旁,蹲身探看它的伤势,用手摸了摸,骨头没断,只是皮外伤,小意思。放下心来的小顺子立刻找来药草,毫不犹豫将苦涩难当的草药放在嘴里嚼碎,对满嘴的苦涩似一点感觉都没有,面上神情丝毫未变,将嚼碎的药糊吐出,敷在大灰的伤处。

    待一切处理完毕,小顺子坐在大灰身边,安慰的拍了拍它的头。

    大灰似狗儿般伸舌头舔了舔小顺子的脸颊,然后站起身来,略显蹒跚的独自离开。看着大灰孤独的身影,小顺子不觉有些怅然,孤独!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正午时分,小顺子赶回吕家村,刚与干娘一同吃过午饭,便被干娘迫着到太叔公那里听教。说起来小顺子并不反感识字听课,只是与那么多仇人对头坐在一起让他着实感到很是别扭。

    在村路上闷头走着,小顺子感觉自己与四周是如此的不协调,那种被完全排斥在外的感觉虽然早已熟悉习惯,仍不免让他感到难过,或许……山林之中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虽然每日都比别的孩子少学了半天,但小顺子仍是所有孩子中学得最快最好的一个,不是因为他比别人聪明许多,实在是那帮小子哪里有在听课,根本是到太叔公这里聊天打闹来了。

    小顺子对于医术有一种超越迫切的学习态度,太叔公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这一日终于忍不住将他单独叫到屋中道:“顺子,你干娘病变已入内腹,药食恐已对她无效,可惜……或许早个一两年让太叔公为她诊治还有些希望。”

    小顺子当场愣住了,半天仿佛才刚刚听懂太叔公的话,猛然激动的大叫道:“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你这老头是骗我的,对不对?你说你是在骗我的,说呀!快说呀!”

    太叔公难过的摇摇头,想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小顺子猛然冲进太叔公的书房,哐当一声巨响,可怜的木门遭受沉重一击。接着书房之中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太叔公向里看去,就见小顺子正在拼命翻找他珍藏的医书。

    太叔公长叹一声,摇着头黯然离去。

    从这一日起,小顺子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每日晚上到怪树下睡觉,清晨带着猴子们孝敬的野菜野果回村,然后一头扎进太叔公的书房,除了有不认识的字或不明白的地方出来请教太叔公外,再也不肯离开。

    而太叔公对于村中的其他孩子早已失望透顶,将他们每天的学习时间缩短至上午两个时辰,然后用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为小顺子讲解医道医理。

    如此一来倒也合了村中这帮只知道傻玩傻乐没一点心计的小子们的心意,他们本就是被父母逼着来随太叔公识字学医的,与玩乐比起来,哪家孩子愿意老老实实坐在院子里听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如此过了两个月,这一日太叔公借教授经脉穴道知识的机会私下教给小顺子一套养生气功与擒拿手。

    养生气功是老头根据自己对于人体经脉气血数十年的研究,结合儒家与道家练气术自创的,与武学气功讲求的强壮筋骨、运气发力不同,这套功法更多偏重于固本培源、养生自保。

    至于老头传授的擒拿手,乃是当初他救治一个武林人物后对方感激之下传给他的,以前行医时碰上蟊贼草寇之流倒颇为管用,可说手到擒来。

    小顺子对这两样很感兴趣,平时很少说话的他一反常态,心中有什么不解之处都会仔细询问。

    太叔公这套养生气功结合了炼气技法中吐纳练息与意守虚静两大功法,吐纳即呼吸,呼吸包括外呼吸和内呼吸。调整外呼吸,使之达到“吐惟细细,纳惟绵绵”的均匀、细缓、深长的程度,进而促进内呼吸的调整。而意守虚静其实就是小花吸取月之精华那夜小顺子无意中进入的冥想入定境界。

    小顺子这才恍然,如此说来那夜小花其实就是在对着月亮吐纳炼息,原来小花不是妖怪,只是在修炼气功,这小子如此在心中安慰自己。

    自此后小顺子每日夜晚都到怪树下打坐练功,无论刮风下雨,每日不辍。他与太叔公都没想到,这套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功法虽然不是什么神功妙法、奇技绝艺,却实是练气入门的绝佳功法,为他奠定了坚实的练气基础,可说小顺子日后的成就皆因于此。

    至于那套擒拿手,其实只是武林中最寻常的一套小擒拿手,招式简单,只有错、推、扳、挡、顶、拿这几种最基本的手法。

    小顺子资质平常,练了数日,终于学会。

    虽说小顺子资质平平,头脑一般,可他那股子不弄明白誓不罢休的韧劲却令太叔公异常欣赏,为了栽培他,老爷子拿出全部精力,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行医五十余载的经验统统传授给他。

    唯一令太叔公有些抱憾的是,小顺子从未主动与他说过话,甚至便是他找小顺子说话也经常得不到一点回应。对小顺子这孤僻自闭的性格,太叔公担心不已,偏偏无论他想什么办法开解,却无一点用处。

    他也曾尝试说服村人接受小顺子,可或许小顺子是妖魔转世这事早已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因此任他说什么也无法改变这种情况。

    每当有别的大孩子乘太叔公不注意欺负小顺子时,看小顺子眼眸之中显出的那嗜血可怕的光芒,阅人无数的老头都难免心头一颤,小小年纪已有如此怨气,这孩子将来……将来只怕……

    每每想到这里,太叔公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同张寡妇一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4章 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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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到,又是一年好风光。

    虽然太叔公与小顺子费尽心思为张寡妇调理身体,奈何如太叔公所说,张寡妇的病变已入内腹,药食对她的病已没什么效果。

    张寡妇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渐渐的连地都下不了,整日卧床不起。

    此时即使不用太叔公说出来,用心学了一年医术的小顺子通过号脉也已知道干娘留在人世的日子不长了。

    从这以后,小顺子除了到万鬼林采摘食物外,整天留在家中全心全意服侍干娘起居,甚至连太叔公的课业都放弃了。

    小顺子是太叔公最得意的徒弟,老头怎舍得放弃,每日晚上不请自来,带着些温补药剂,继续教他医术。

    终于,张寡妇没能逃过病魔的魔爪,走时黄瘦干枯的脸上带着一丝安然的微笑,似是在安慰小顺子:“干娘走的很开心,小顺子你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整整一天,小顺子不言不动的坐在床前,呆呆的看着干娘安详宁静的睡容,他不敢为干娘号脉,因为这样就保留了最后一丝希望。是的,干娘没有死,只是睡着了,明天……明天一定会起来,起来对自己说:“小顺子,别跟人打架。”小顺子心中不停的安慰着自己。

    然而他失望了,干娘没有起来。第二天晚上太叔公来时,神色黯然的拍了拍小顺子的肩膀道:“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入土为安吧。”

    小顺子紧紧抓住干娘已冰凉僵硬的枯手,一双大眼死死盯着干娘骨瘦如柴的脸,没有多少生气的眼中渐渐浮出一片朦胧水汽。终于,一点晶莹的泪滴悄然滑落,小顺子哭了,无声的哭泣。

    太叔公行医数十载,见过无数同样的场景,然而此时他那颗应该早已麻木的心竟觉难受无比,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实在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摸摸小顺子的头。

    张寡妇安葬以后,村里召开了宗祠公议大会,地点就在宗祠的大院中,议题自然是如何处置小顺子,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刚有人说活埋了这个给人带来灾祸死亡的转世妖怪。立刻便有人反对,反对的人说万一这转世妖魔活埋不死再出来害人可如何是好?还是用火烧来的干脆,灰飞烟灭后便是想复生害人都不可能。

    终于,太叔公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大声斥责这些愚昧的村人,然而他一个人的声音如何盖得住在场数百人的声音,他的声音瞬间便被淹没在滔滔声浪之中,没留下一点痕迹。

    小顺子跪在宗祠院中空地的中央,就在那棵被天雷劈毁的老树焦黑残缺的躯干下,无神的大眼空洞的没有标点的看向天空,仿佛眼前这些疯狂的叫嚣烧死他的人与他丁点关系都没有。

    外表平静,其实他的心中一股仇恨之火正在熊熊燃起,“这些人……这些人为什么总要苦苦逼迫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随着这些为什么,小顺子心中这股仇恨之火渐成燎原之势。

    缓缓的,小顺子站了起来。

    场中数百道目光瞬间集中在他的身上,一个老糊涂执事顿着拐杖叫道:“这小魔种竟敢自己站起来,对祖宗不敬,活埋了他!不!烧死他!”

    一呼百应,霎那间院中“烧死他”之声响成了一片。

    小顺子笑了,只是……所有见到他这笑容的人皆看得浑身发冷,禁不住打起寒颤来,登时在他正面的这些人安静下来。

    其余的村人自然觉出异常,也渐渐安静下来,院中静得那些细微的呼吸之声清晰可闻。

    这时,小顺子稚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这三个字缠绕了他五年,此时他终于大声的问了出来,当着全村的人面前。

    太叔公心中不忍,慢慢走到小顺子的身前,摸摸他的头道:“孩子,这世间很多事本就是糊里糊涂的。”

    小顺子仿佛没有听见,仍然道:“为什么?”

    一个宗祠执事站起来,这老家伙道:“因为你会给咱们吕家村带来灾难和死亡,你克死了你的爹娘,克死了抚养你长大的张寡妇,天知道接下来你会克死谁。所以为了全村人的生计,你必须死。”

    小顺子的目光渐渐聚拢在那个老家伙脸上,眼神阴冷没有一丁点温度,这哪里是一个孩童的眼神,更像是索命的修罗。

    老家伙抵受不住小顺子的眼神,腿一软,失惊般跌坐在椅子上。

    这时太叔公说话了:“我这老头子活了七十多,早已活够,还是由我收养小顺子吧。”

    没想到太叔公这话一出,反对之声一片,村人叫喊着:“老祖宗是咱吕家村的擎天柱,怎能亲身犯险。”

    “是啊是啊,二叔公您可要保重啊,没有您,咱们吕家村要多死多少人?”

    “何必为了个小魔种搭上您老自己。”

    “……”

    “……”

    “……”

    太叔公恼了,举高双臂示意人们安静,待所有人安静下来后才道:“总之我老头子决不容许任何人伤这孩子性命。”

    村人们你看我我望你,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个辈分仅次于太叔公的老头颤巍巍站了起来,中气不足声音颤抖道:“二哥,你老别生气,我倒有一个提议,不如将这小魔种驱逐出吕家村,并让他永远不得踏足本村你看如何?”

    这提议倒是得到了村里所有人的同意,反正只要小顺子不留在村里害人,怎么都好。

    太叔公思忖一番,虽然不愿但似乎也只有这么个方法了,不觉迟疑的看向小顺子道:“小顺子,你觉得……”

    小顺子巴不得离开这个令他痛恨的地方,闻言冷冷的点点头。

    那老头生怕太叔公拿不定主意,见状趁热打铁扬声道:“好,还有谁有异议?没有?那么就这么决定了。”

    在所有村人堪称浩浩荡荡的押送下,一直来到村东口。

    在这里,一个宗祠执事对小顺子道:“你听好了,你不姓吕,从今以后你再不是吕家村的人,不许你踏足吕家村半步,听明白了吗?”

    小顺子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的目光与太叔公关切的眼神碰了一下,无声的对太叔公这第二个对他好的人道了声:“太叔公,您多保重。”随即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迈着坚定的脚步永远的离开了这承载了他不幸的童年的村子。

    自此后,小顺子……不!小顺子这个名字已随他的干娘同归地府,活下来的是没有姓氏也没有名字的——无名!这年他刚刚七岁。

    ****************************************************

    无名一路狂奔,冲入万鬼林中,在这座阴森恐怖、仿佛鬼蜮的丛林中,似乎要将胸中的怨气怒火倾泻而出,他仰天长啸,还未变过声来的童音尖锐刺耳,经久不息。

    发泄过后,无名仿佛被淘空的布袋人般瘫软在地,干娘走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永远的离开了他。他不甘、愤怒、伤心……如此多的情绪充斥在他小小的心中,填的满满的,涨得他有些承受不了了。

    就在他神情恍惚之时,一条粘粘软软而又温暖的东西突然降临到他的头上,迷茫中抬头看去,竟是黑子这头大笨熊的舌头。

    无名的心中突然涌出阵阵暖流,那暖流过处,所有的愤怒与伤心皆奇迹般的离他远去。是的,他还有朋友。

    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扑进黑子那厚实无比的怀中,无声的发泄着心中所有的情绪。

    黑子是头熊,却仿佛懂得人类的感情,将无名瘦小的身子紧紧搂入怀中,静静的陪伴着他。

    从这一天起,无名在黑灵山中安了家,每日白天或与猴群嬉戏打闹,或与黑子满山闲逛,又或同大灰一起猎杀。

    晚上,他会来到怪树之下,修炼太叔公教他的练气之法。在怪树灵气的辅助之下,丹田之中已有一股绵密精纯的先天真气。

    每日悠哉游哉,好不快乐。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两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第5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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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一个少年呆呆的仰头站在一棵怪树下,嘴里喃喃道:“到底是什么果子,已经快四年了,还没有成熟。”可不正是无名。

    此时的无名个头长高了许多,稚气未脱的脸上三、五条细小的疤痕平添几许野性,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眼眸中射出迷惑期待的光芒,紧紧盯着怪树上三只青亮的果子,而这已经成了他每天早起后的第一件事。

    现下虽是隆冬时分,他却浑身精赤,无寸缕遮身,没一点冷意。五尺余高的身上看不见一丝多余的赘肉,精实的肌肉并不特别有棱有角,毕竟年纪还小,不可能似成年人般坚强扎实。身体各处的大小疤痕令他多了几分男人的味道,这些疤痕大多是以前与大灰对练时留下的老伤。

    无名没觉得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赤身露体有什么不好,他的动物朋友们可没一个穿着衣服,他自然觉得这样很好。

    无名搔了搔头,那份随性无奈的神情若被熟悉他的吕家村人见到只怕会受惊不小,这哪里还是两年前那个眼神冷酷的好似杀手一般的小顺子。

    在黑灵山快乐的过了两年,没有了吕家村那压抑的氛围,无名的真性情渐渐显露出来,这时的他才真的象个少年郎的模样。

    和往常一样,对着怪树发了一番牢骚后,无名同小花打声招呼,离开了怪谷。

    在树梢间掠行,无名的动作比任何猴子还要敏捷灵活,一蹿一跳皆有那么一股子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与这山林融为一体般和谐完美。

    无名眼力之好,可比天上的飞鹰,离着小潭还有数十丈的距离,在浓密的枝叶缝隙间竟见到潭边匍匐着一个人。

    儿时那不幸的际遇瞬间飘上脑海,无名高速蹿跃中一个姿势优美的大翻身,整个人横坐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微喘着凝神望去,眼中充满着浓浓的戒备。

    潭边那人似是受了重伤,艰难的将头探入水中,良久才吃力的支起身子,歪躺在潭边动也不动。

    在黑灵山中,无名从来没有见过人的踪迹,虽然对于人类他有着近乎于仇恨的厌恶,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缓步靠了过去。对于潜踪无名很有自信,与大灰一同捕杀野兔时,便是大灰也没他做的好,惊动猎物的往往是大灰而不是他。

    悄无声息的走到那人身前十丈处,出乎无名意料之外的是那人竟似察觉般猛然抬眼看了过来。

    无名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双奇怪的眼睛拉走,那是一对好似无底沼泽般的眼,使任何看过它的人都不自觉地深深陷在其中。

    突然,原本混沌深邃的眼眸中射出两道有若实质的光芒,无名只觉脑中有如被大锤敲了一下般巨震,不自觉就想避开那凌厉无匹的眼神。但渗透在他骨血中的孤傲硬生生阻止了他的逃避,一对大眼睛眨也不眨的与那神秘人对视,眼神中渐渐凝聚出阵阵嗜血杀气,他感觉到了眼前这人所带给他的巨大威胁。

    那怪人没料到眼前这野孩子竟能与自己的绝技天魔眼相抗,不觉又加了一成功力,眼神更亮,却因此牵引内腹伤势,突然一阵剧烈咳嗽,噗的一声,一口鲜血溅满胸前衣襟。

    巨大的压力突然化于无形,无名这才有机会看清眼前这人的长相。这是一个看不出年纪的人,其面上没有半条皱纹,瘦削的脸庞,高挺微勾的鼻,轮廓清楚分明,虽因受伤面色苍白如纸,却透出一股威严气势,令人情不自禁的心生畏惧。他看来似是三十来岁,然而古怪的是无名直觉的认为这人年纪很大,甚至可以说已经很老了。

    猛烈的咳嗽一番,怪人再睁开眼时眼神又恢复到原先那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他轻声道:“小子,你过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一股子让人不由自主俯首听命的味道,好似照他的话行事乃是天经地义般的事情。

    偏偏无名自小时起除了干娘的话,从来都当别人的话是放屁,自然没有任何反应,仍是审慎戒备的看着对方,对方的古怪令他的好奇心更加旺盛了,他从没见过这等样人。

    怪人怔了一下,以为无名自幼在山林长大,听不懂人话,任他聪明绝顶也不禁有些犯难。他思索片刻,勉励用双臂支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无名如受惊的羚羊般猛然后翻,两个起落已后退两丈余远,脚一落地已是野狼扑击之势。

    看到无名那奇快的反应与神奇的身法速度,怪人眼中光芒再现,这次却不是施展绝技天魔眼,那是一丝喜色。他冲无名摇摇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又对无名招招手,示意要他走近前来。

    无名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童年痛苦的经历使他不信任任何人。

    那人一副英雄末路般苦笑着自语道:“想不到老夫纵横天下四十余载,今日却落得如此下场,连个山野毛孩都招呼不了,实在是好笑,好笑啊!”说着竟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同时昏了过去。

    无名见那人昏了过去,这才又小心之极的缓缓靠上前去,待走到离那人两丈距离时又停了下来,围着他转了两圈,又从地上捡起石子扔向那人,见怪人没任何反应,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靠近。

    终于走到近前,无名小心谨慎的伸手摸向怪人的腕脉,与太叔公学了大半年的医术,早已学会号脉之法。

    待手指摸上那人手腕,见他仍没任何反应,无名总算真正放下心来,凝神仔细读脉。这或许是他碰到过的最古怪的脉象,那人的经脉中似有无数古怪劲气来回冲撞,他不知道这便是内功走火入魔的症状。

    无名还待继续读脉,突变发生,那人手腕一翻,已如铁箍一般死死抓住无名的腕脉。

    无名大惊,死命挣扎,或许怪人没料到无名小小的身躯内竟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竟险些被无名挣脱,顾不得内伤会因此加剧,手上又加了一道劲气。

    无名只觉手腕好似要被捏断般剧痛,且一股劲力沿着手臂经脉疾速上行,半边身子登时酸麻不止,就在这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他无意中意念的牵引,丹田之中一股绵绵真气飞速涌向被制腕脉,虽仍无法挣脱对方控制,却再没方才那奇痛酸麻的感觉。

    怪人惊觉一股虽然微弱,却绵绵不绝的劲气抵挡住自己攻向这野孩子手腕经脉的劲道,联想到方才这小子号脉的手法,登时猜到眼前这小子定能听懂人话。他尽量将声音放缓道:“小子,老夫绝没要伤你的意思,老夫这便放手,但你不要逃走,老夫有话同你说。”

    无名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人见状果然将无名的手腕放开。他手才松开,无名手已成爪,快疾如风般抓向那人脸面。在山上这两年,没了干娘的管教约束,无名早已不是当年那打掉牙齿和血吞的孩子。

    谁知他手才抓出,怪人的手已经突然伸到,快的以无名超绝的眼力也没看清的速度按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推,未见怪人使力,“砰”一声响,无名仰面朝天跌了个天昏地黑。

    无名皮操肉厚,一骨碌爬了起来,恶狠狠的瞪向对方,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这比大灰还要快捷凶狠的一爪竟徒劳无功,他从没见过动作如此迅速,劲道如此怪异的人。

    怪人见眼前这野小子挨了自己一下竟无事人一般,不觉心中更是欢喜,嘴里道:“小子,老夫有话……来的好。”

    原来无名口中发出一声兽性的咆哮,凶猛地合身扑上。

    那人脸上神情不变,眼神的喜色却是更浓,眼前这野小子的性格越看越合自己脾气。待无名近身,他的手又不慌不忙的伸出。

    岂知无名这次并非直扑而上,见那人手已伸出,人突然侧扑,右脚凶猛地扫向那人腰肋。

    怪人坐在地上,眼看避无可避,就在无名眼中射出喜悦的神采时,那人的手已将无名的脚腕牢牢抓住,仿佛他的手原本就在这里等着一般。

    无名只觉脚腕上一股炙热的气息顺经脉猛然攻入体内,丹田中的真气抵挡片刻立告不支溃败下来,整个身子一麻,躺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了。

    而那怪人由于妄用真气,内伤更重,再喷出一口血来,他却毫不在意,伸手抹了抹下巴上的血迹道:“小子,你的内功跟谁学的?”

    无名才不理他,只用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对方,眼中的阴毒怨火以那大有来头之人的见识也不禁吃惊不小。而无名心中却在懊悔为何方才自己没用上太叔公教的擒拿手。

    怪人摇摇头道:“你不用如此瞪着老夫,老夫说过对你没有恶意,你……你能不能听懂老夫的话?”

    无名仍是没有任何反应,但从他瞳孔的收缩怪人已看出他听得懂自己说的话,随即续道:“若你答应老夫不跑走,老夫便放你起来。”

    无名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那人伸手在无名身上按了几下,无名只觉身子一轻,一翻身已站了起来。

    此时的无名已确定眼前这厉害的怪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不觉问出了心中强烈的疑问:“为什么你的手抓住我的脚腕手腕我便全身酸麻不能动弹?”

    怪人道:“这是高深的武功,你可想学?”

    无名想也未想,一通点头。

    怪人又道:“要想老夫教你,你需得拜老夫为师。”

    拜师这事小顺子听太叔公讲过,他想了想觉得没什么所谓便道了声“师父”,随即又道:“我已拜过师,你可以教我武功了。”

    这只怕是天下间最最简单随便的拜师了,怪人禁不住笑了出来,他已记不得自己上次笑是什么时候了,这会儿竟被一个野小子逗笑。

    怪人道:“也罢,老夫时日无多,便收了你这个徒弟。为师的先将圣门秘事说与你听,你要听仔细了。”

    怪人来历之大,绝非无名所能想象。

    江湖势力分为正邪两派,正派以儒、道、佛三教为主导,而邪派则以魔门为首。正邪两派斗争自古已有,其间的血雨腥风、尔虞我诈实不足道也。

    近年来,正道人才辈出,压得魔门抬不起头来。正道三大支柱——道家玄青派、佛家圆守寺与儒家圣人谷实力雄厚,高手辈出。

    而眼前这怪人,乃是魔门当代之主,邪道不世高手江湖人称魔尊的陆天涯。

    魔门虽已日渐式微,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陆天涯天资奇佳,二十岁出道江湖,从未一败,别看他外表一副三十许模样,其实今年已六十有七,纵横江湖四十七年,死在他手下的正道高手不计其数,乃正道高手们的眼中之钉。

    正道高手数次设局绞杀,可陆天涯诡计多端加之武功太强,无一次成功。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次魔门内乱,陆天涯忙于清剿门中叛徒之时,突遭正道各派围杀。他仰仗惊世魔功拼着身负重伤,终于自正道领袖玄青派掌门逍遥子亲自出手的重围中逃脱。

    正道各派知晓若被这魔尊逃了,则所有努力都会付之东流,因此高手尽出,千里追击。

    说到这里,陆天涯仰天长叹道:“若非那叛徒,任他逍遥子生出三头六臂又能奈我何。”

    他说了半天,无名有听没懂,也是,他一个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野小子怎么可能听得懂如此复杂的事情,好不容易熬到怪人(无名的心中可没以为师父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的长篇大论告一段落,赶忙道:“你罗嗦了半天,什么时候教我武功?”

    听了无名这话,陆天涯哪还不明白自己刚才那些话白说了,眼前这徒弟根本一句没听进去,他无奈长叹道:“造化弄人!也罢,徒儿记清了,这是圣门第一心法玄神元胎**的功诀。”

    结果,短短千余字的练功口诀,无名前后背了两个多时辰也未完全记住,倒也不能怪他愚笨,实在是这段口诀太过晦涩艰深。

    陆天涯身负致命重伤,本就精神不济,两个多时辰下来,自己空自说得口干舌燥,浑身虚汗,这野小子竟还没背下来,不禁暗自着恼,暗道:“眼前这野小子四肢发达,头脑却有若木头疙瘩般不开一窍,笨得要死。想当年老夫学这篇口诀时只用了半个多时辰便背的烂熟。幸好老夫当年未雨绸缪,留下那有备无患的安排,不然岂不要被这笨徒弟误我圣门传承。”

    内腹如刀绞般的剧痛提醒陆天涯自己时间不多了,没时间多想,他强提心神道:“既背不下来便算了,为师死后你可到湘西柏岭山……(声音突然转小)”

    山林之中讲究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无名对于力量极度渴望,见识过怪人那强横而怪异的实力,自然用心记下怪人所说的每一个字,虽然里面有很多话的意思他听不懂。

    直到无名将陆天涯所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后,陆天涯这才放心,此时的他印堂乌青带紫,已是一片死相,哪还有平日里的半点风采。

    最后他微喘着气道:“徒儿要答应为师,无论发生任何事,你决不可对旁人说起此事,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能说,你办得到吗?”

    无名沉默的点点头。

    陆天涯嘴角上牵,眼神之中射出刺目锐芒,喃喃自语道:“逍遥子啊逍遥子!此次是老天帮你,绝非我陆天涯比不上你!然只要我圣门烟火不灭,终有一日血债血偿。”说罢沉声道:“徒儿凝神屏息,准备紫极元胎过体。”

    玄神元胎**乃是圣门第一神功,只有圣门门主得以修炼。此功法源于道家内丹心法,融合了藏传佛教密法。与道家内丹心法不同,玄神元胎凝成实体后即成紫极元胎,可过体而生,这或许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而圣门门主的紫极元胎代代相传,然而历代以来竟没有一人能将紫极元胎完全炼化归为己有,只是不停向元胎内灌注真气,期盼得有一日,圣门能出一天才完全将元胎炼化,光大圣门。

    无名无言,他连功法口诀都背不下来,又怎会听得懂?此时只得被动的听从陆天涯那低沉的声音引导,缓缓进入受法状态。

    无名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巨震,恍惚中一个被层层劲气环绕包围的东西自天灵盖透体而入,那团劲气并非静止的,边剧烈旋转边缓缓下行,所过经脉如火焚冰侵,整个人立时便陷入半昏迷的状态,全身忽冷忽热,眼前幻象纷呈,全身骨肉,似要爆炸。

    好不容易,那团东西即将进入丹田,却没想到丹田之中原有的真气竟与它不容,两股劲气剧烈碰撞,“轰!”的一声,无名再禁受不住那等撕心裂肺般痛苦,彻底昏了过去。

    陆天涯对无名实施紫极元胎过体说来实属无奈之下的冒险之举。要知道以往元胎过体时,受者都需玄神元胎**修炼有成方能进行,不然人的经脉绝受不了那份生撕活裂般的折磨。

    这元胎过体乃是天下间最为凶险神异之事,似无名这等在元胎过体时发生异气相抗的情形从未发生,若不是因为无名经过怪树与奇蛇小花双重灵气的伐毛洗髓,怕已是经断脉崩,气血迸飞惨死。

    而他自己炼来的真气对比于紫极元胎虽可说太过渺小微弱,但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元胎再强仍是外来之物,自然驱不走那道无名苦练两年的本源真气,几经冲撞之下,最后竟生生融合在一起。

    融合了外来真气的紫极元胎会变成怎么一个模样,只怕便是创下玄神元胎**的那位圣门始祖复生,也只能挠头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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