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应锦年早夭,她回到丰都的时候只知这个舅舅唯一的儿子在省亲回来的路上被贼人所害,没想到这一世,她竟然阴差阳错的救了他。
为了确定他的身份,左丹青连忙用衣袖将他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将他的容颜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只一眼,左丹青就瞠目结舌,天,这孩子真是漂亮。
晨曦的光辉透过茂密的树林打在孩童的白皙如瓷的脸上,清风徐过,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蝶翼,当左丹青将这张虽然稚嫩却姿色绝伦的容颜看清,终于肯定了心中的答案。
应锦年有一个同胞所出的姐姐,当年他姐姐因为陪着老夫人在家幸免于难,左丹青到应家的时候曾经见过应锦年的胞姐应锦绣,那个小女孩,便是有了这么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当年她从应家下人口中听闻早夭的小公子与小姐是如何的相似,如今亲眼目睹,才知此言不虚。只可惜,她那个小表妹正是因着一张总让老夫人睹物思人的脸最终渐渐不喜。
想到这里,左丹青改变了主意,她不能放任应锦年不管。
可是,眼下将他送到哪里去好?这样的状况,不看大夫是不行的,可是以自己现在的落魄,别说看大夫,就是将他找个好地方安置都不行。
想来想去,左丹青眼中精光一闪,心下猛地一跳,通幽寺!主持智圆大师心善,绝对会施以援手,而且以智圆大师的身份,定能将这个出身不凡的孩子保护周全。
左丹青明确了方向,迅速的将小孩背起,可奈何她这具身体也不过是十岁的孩童,背着他不免有些吃力,等到她来到通幽寺外面的时候,天早就大亮。
只一靠近通幽寺,左丹青就觉得四周气氛不对。
平日里小和尚老早便会出来打扫庭院,可是这一会,寺门紧闭,里面半点声音都不曾传来。
左丹青心中警钟瞬间大作,步伐也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
寺院中
黑衣人整齐划一而列,毕恭毕敬的看着站在他们面前,一袭绯衣的少年。
少年负手而立,清风吹动起斗笠上的薄纱,姣好的容颜在轻纱之后若隐若现。
“岚叔,是什么时辰了?”少年清润的嗓音响起,此刻一步跨到台阶上的左丹青浑身一震,想要去叩门的手连忙放了下去。
被叫的中年男子眉头一皱,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己主子,拼命使着眼色,以主子的功力,应当早就知道这门外有人偷听才是。
谁料少年对他的暗示不理不睬,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句,只不过,这回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岚叔连忙规矩的答道:“回主子,到卯时了。”
“卯时……”少年若有所思的念着,看着渐渐升起的日头,嘴角轻轻咧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门外,左丹青却是急的焦头烂额,背上的孩子伤势不能再耽搁了,可是现在通幽寺里到底是些什么人?要知道绥县虽然不大,却仍旧隶属丰都,皇城根底下什么样的大人物都有可能出现,尤其听这些人的语气,来头更加难说……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突然,大门被“吱嘎”一声打开,左丹青正好就看到寺院中央黑压压的一片。
在那一片黑色之中,还站着一个绯红的人影,在晨曦的光辉下,分外打眼。
“滚进来!”岚叔怒喝。
左丹青蹙了蹙眉,迟疑着不肯向前,看那些黑衣人的架势,他们的主子必然大有来头。
“岚叔,不过是个孩童。”少年挥了挥手,示意中年人稍安勿躁,刚刚他开口说话有意试探,没想到门外的人果然听了声音气息就淡了下来,害他真的以为是月碟刹派来的探子。
不过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
少年见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固执的站在门口不肯动,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盯着自己,满目警惕,心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孩子,难道是将他们当成了为非作歹的坏人了?
“过来。”少年伸出手指,对着左丹青勾了勾,绯红色的衣服趁着白皙的指节,颜色对比如此分明,如此热烈,左丹青的眸子眯了眯,这双手还真是异乎寻常的漂亮,修长纤细,抚琴作画都是上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立马掐灭,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过来。”少年又说了一次,嗓音无比磁性,仿佛有着魔力一般直抵人心。
只片刻的恍惚,左丹青以最快的速度定了心神,仍旧一步不动。
这倒是奇了,少年轻纱遮挡下的嘴角忍不住咧了咧,这还是第一个不会听自己话的人,而且竟然还是这样小的一个丫头。
岚叔早就不悦,他可没有少主那样的耐心,大步走到女孩面前,刚一近身,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岚叔脸色瞬变,“沧!”的一声,长剑出鞘,直抵左丹青的咽喉。
左丹青冷冷的抬眼,斜睨着这个男人,任凭心中激起波涛千丈,面上仍旧毫无表情。
这小姑娘,有意思。
少年的眼睛眯了眯,仿佛是发现了有趣的猎物一般。
“你是何人?!”岚叔警惕的问着,一眼瞟见女孩背上负着的孩童,那孩子一身锦缎紫袍,竟是上品丝绸。
左丹青眼睛一转,正不知道如何作答之际,突然从禅房里奔出一个着着袈裟的白须老者,正是本寺的主持智圆大师。
“施主剑下留人!”智圆双手合十,恭敬的行了一个佛礼,岚叔见状僵持在原地,举着的剑收也不是放也不是,连忙看向自家主子。
少年左手一挥,示意他退下,径自走上前来向智圆大师道谢。
“多谢大师收留之恩,只是今日之事……”他说完,有意无意的转头看向门口一直倔在原地的左丹青。
“不过是村里的女童,公子不必担心。”智圆大师念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手指轻捻佛珠。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放心离去了。”少年哈哈一笑,手掌一挥,院中仆从迅速如潮水般散去,这样的身手……左丹青心中一动,连忙装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这副摸样在少年与她擦身而过之际正好落入他眼中,轻纱后的眉峰忍不住皱起,到底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
待到那些人走净,左丹青才长舒一口气,连忙将应锦年交予智圆大师手中,禀明一切。
智圆大师知晓事情经过忍不住扼腕叹息,这小公子看起来不过一六七岁的稚儿,竟有人下如此狠手,于是立马答应了左丹青会将其收留。
左丹青闻言立刻道谢,悄悄将紫玉族徽的玉佩收起揣入怀中,毕竟,这个孩子的身份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后她会找机会将他安全无虞的送回。
寺院的门再次打开,从里面探出一颗小脑袋,确认四下无人,左丹青连忙窜了出来,急匆匆的向着家里的方向跑去。
就在她娇小的身影消失在密林处的同时,少年绯红色的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他的目光落在那个逃窜的身影之上,立即出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说,是昨夜放火的那个小狐狸?
还不等少年深想,耳边突然传来岚叔低声的汇报:“少主,属下刚刚看到,那个孩子,是辅国公府的嫡孙。”
什么?!少年眉梢一挑,旋即放下,他轻哼一声,玩味的笑道:“那看来,我们恐怕又要叨扰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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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兔崽子!都给我滚一边去!”瓜田的主人暴喝,挥着扁担将一大早来偷瓜的淘小子们打散。
左丹青脚步一滞,瞳孔缩了缩,若是她没有记错,这是的王家的瓜田。
果然,扛着扁担的老者正是王老汉,赶走了一群偷瓜贼,他气呼呼的坐在地头上,招呼自家的孙子乖乖守在地头上看瓜,小男孩十一二岁,正是淘气的年纪,听到爷爷安排,小脑袋蔫儿了,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左丹青站在原地,目视着王老汉挑着扁担离开,确信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来之后,走到王家小子的面前。
“宝胜哥,你在这儿干啥呢?”
“招娣妹子?”王宝胜看到走过来的左丹青,眼前一亮。
“刚在那边看到狗蛋他们在玩,还说没见到你呢。”左丹青柔柔一笑,掩去眼中的厉色。
“俺……俺爷让俺看瓜地。”王宝胜搓了搓手,有些心痒的看向远处。
“看瓜地?那倒是可惜了,狗蛋说他们今天要去镇上赶集呢。”
去镇上赶集?!宝胜乌黑的大眼睛亮了亮,继而又充满了失落。
左丹青看着他情绪的落差,心知自己已经将他说动,她故作天真的笑道:“哎呦,宝胜哥,你把你家大黄牵出来看地不就得了。”
宝胜还有些犹豫:“可是……大黄咬人咋办。”
“怕啥,搞个绳子拴着不就得了。”左丹青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力。
“这个……”
“放心,你就拴在地头上,反正只是用来吓唬吓唬那些淘气鬼。”
“对啊!你帮俺看会儿,俺这就回去牵大黄出来!”王宝胜猛的一拍脑袋,哈哈一笑,连忙照做。
左丹青看着男孩匆匆离去的背影,天真的表情瞬间消失。
刘家上房。
杨氏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听着薛氏一长串的破口大骂:
“你养的小野种出息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滚回来……”
秦氏坐在一旁,脸色惨白,看着薛氏欲言又止,她想说让娘赶紧去李家寻彩玲回来,可是眼下招娣不见,没有替换的对象李家定然不会放人。
说到底,她也舍不下那五十两银子,所以宁愿拖着也不肯马上奔过去将人赎出来。
杨氏低着头闷声哭泣,就是一句话也不肯说,她现在心中已经是一团乱麻,又担心女儿在外面危险,又怕她回来会被薛氏送走,这样的矛盾让她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了一句,就让薛氏他们引起怀疑。
“国梁有消息没?”薛氏骂累了,扭头看着秦氏,表情满是不悦,这个废物儿媳妇,这么简单的事儿都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秦氏摇了摇头,紧咬着嘴唇,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娘,要不咱们先去李家看看?”
薛氏老脸立马拉了下来,将杨氏打发出去,看着她蹒跚的背影退了出去,才猛地一拍桌子:“先去李家看看?!你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丢孩子丢到李家去了,你让人家怎么想?再说,李家钱都给了,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摆?!”
“娘!”秦氏一下子跪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装满碎银子的口袋递到薛氏面前:“咱要不先把钱退回去,给彩玲换回来吧。”
说完这句秦氏感觉有些肉疼,但是一想到这老妖婆早晚也要给这银子翻出来还不如现在卖乖。
薛氏毫不犹豫的接过,揣在了怀里,依旧板着脸道:“等天色暗点我们就过去。”
秦氏想要反对,但是最后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娘,我奶呢,我有事儿要跟她讲。”薛氏和秦氏闻言立马对视一眼,都掩饰不住眼底的兴奋。
没想到这野丫头竟然自己回来了,薛氏对刘招娣的这种识相十分满意。
木门被推开,左丹青心急火燎的跑了进来。
“你这个小贱蹄子还有脸回来了!”薛氏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先给她立威。
左丹青脚步一顿,立马伪装出吓了一跳的表情,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昨晚上滚哪儿去了?我一回头你就跑了?有本事你别回来了啊!我们刘家供你吃供你喝……”
听着薛氏裹脚布一样长的唠叨,左丹青心底冷笑,如果可以,她才不愿意回来,只是,她不能就这样离开,至少不能让杨氏受委屈。
想到这里,她怯怯的出声:“奶……”
“你还有脸叫我!”薛氏正准备一口气顺下来,以她不懂事为由送出去,却不想正好被打断。
“奶,你听我说,我去打听彩玲姐的下落才回来这么晚的。”
“啥?”秦氏一怔,连忙看向老太太,薛氏这会表情也是一僵。
“奶,他们说彩玲姐被李家仆人带走了,咱赶紧去镇上给人找回来吧!”左丹青面不改色的说着,语气又担心又焦急,让人挑不出半点问题。
这丫头是怎么知道的?!薛氏心里咯噔一跳,不过既然她说出来也好,自己正好可以借坡下驴,也不必等到晚上了。
想到这里,她也懒得去责备这丫头,反正她也在自个儿眼皮子地下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秦氏看到薛氏同意现在就去寻彩玲肥脸立马笑得皱成一坨,毕竟夜长梦多,自家闺女还是早点带回来的好。
左丹青看到这两人如此轻易的就上钩,掩去眼底的笑意,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自告奋勇去带路。
从刘家村到镇上距离并不近,一般贪图安逸人家都要到村头租车,左丹青就是拿捏准了裹着小脚的薛氏定然不会步行。
到村头必须经过一片菜地,其中就包括王老汉家的瓜田,薛氏和秦氏从田埂上走过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长得绿莹莹的大西瓜,秦氏还条件反射的吞了吞口水。
左丹青看着她们这副样子,故意提议道:“奶,这西瓜真好看,肯定可甜了。”
秦氏闻言点头如捣蒜:“娘,王老汉家这西瓜长得真是不错,要不咱先借一个,去李家也不好空手不是?”
听到这个借字,左丹青没差点笑喷了,秦氏这种人,脸皮果真够厚,想吃西瓜,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福分,她眯起眼睛,果然,在那一排排西瓜后面趴着的,正是懒洋洋打盹儿的大黄。
关门放狗,正是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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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丹青一边抽着鼻子小声啜泣一边凑到杨氏的面前,偷偷的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哭腔的说:“娘,我奶早上出门的时候被狗咬了。”
“怎么好端端的被狗咬了?”杨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村里的相亲将薛氏抬进了屋。
“你二伯娘呢?”杨氏心急的看向闺女,心里无比不安,虽然薛氏待自己一向刻薄,但是她也从未想过若是她死了会是怎样,看着薛氏现在苍白的脸色紧闭的眼皮,如若不是还有微弱的脉搏,她真的以为这就是一具尸体。
“二伯娘去找彩玲姐了。”左丹青抽着鼻子,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将事情经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二伯娘还有我奶去李家找彩玲姐,路上看到王家瓜地,二伯娘就说不能空手去,借个西瓜拿着好看,我奶答应了,二伯娘就跑去摘瓜,谁知道瓜地里有狗,冲出来就给我奶咬了。”
听到这里的乡亲们就忍不住嗡嗡的议论起来:“原来是想偷瓜被狗咬了……”
杨氏站在一旁臊的满脸通红,她拍了下闺女,皱眉问道:“那你二伯娘呢?她有事儿没?”
“二伯娘见到奶被咬抱着西瓜就跑了,让我照顾我奶,她说要赶紧给彩玲姐接回来。”
闻言,好心帮忙的乡亲更气了:“我说怎么看到你一个人坐在那儿哭,这大人也太不负责人了!”
“是啊!急着去接小的,也不能不管老的吧!”大家连忙附和。
“我二伯娘说再不接回来彩玲姐就怕她回不来了,所以……”左丹青说到这里,特意哽咽了一声,泪眼汪汪的看着躺在**上死一人般的薛氏,将笑意深藏眼底。
“回不来了?你彩玲姐到底去了哪儿了回不来了?”
“二伯娘说彩玲姐被送到李家了。”左丹青睁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无比无辜的说着。
在场的有些人是昨夜跟着一起寻了孩子的,听到左丹青这么一说,立马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定是那秦氏对人家小姑娘起了歹心,可惜报应不爽,**上躺着恰好是她自己的闺女。
将这一趟线穿起来,大家对秦氏的人品立马无比鄙夷,也正是此时,门口传来一声粗哑的吼声:“娘!你咋地了啊娘!”
原来是刘国梁回来了,他原本跟着大家去找闺女,却突然被告知母亲被人抬回来了,于是又连忙心急火燎的赶回来,一开门,就看到薛氏脸色灰败的躺在炕上。
左丹青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他焦急的神色,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真假,薛氏固然讨厌,但对自己的骨肉却是没话说的,儿媳妇和儿子孰轻孰重,她向来拎得清楚。
“娘这是咋了?”刘国梁一脚踏进屋子,洪亮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却没人应和。
大家都用一种十分鄙夷的目光看着他,这种眼神平时也有,但是从来没有表现的如此明显。
左丹青将一切收入眼底,看来自己的那一番话果然起了作用,以后这两夫妻都甭想在改变在村里人心中的形象了,他们会越来越受排挤,最终无处容身。
为了不冷场,杨氏连忙清了清嗓子开口:“娘被狗给咬了。”
“咋还被狗咬了?!谁家的狗!老子非得打死它不可。”
听到他这蛮横无理的声音,乡亲们更加嗤之以鼻,都心照不宣的向着门外走去,自己亲娘被狗咬了第一反应不是先请大夫,而是要去杀人家的狗,这样的儿子还真是够孝顺的。
看着四散的人群,刘国梁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还在追问左丹青到底是哪家不长眼的狗咬了薛氏,吵吵嚷嚷的非要去要一笔赔偿。
杨氏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瘸一拐的出去寻大夫去了,望着养母离去的背影,左丹青心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通幽寺内,少年修长的食指在檀木香桌上轻点,凝神闭气,陷入沉思之中。
“嗖。”房梁上一跃而下一道黑色的身影,动作无比轻巧。
少年薄纱后的眸子猛的睁开,朱唇轻启道:“查的怎么样了?”
“禀少主,那女童是村西头刘家的养女。”
“只是这样?”清润的嗓音荡在空气中,分外好听。
“只是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少年挑了挑眉,察觉到有趣的信息。
“不过……不过这女童行事作风颇为歹毒。”
“何出此言?”少年理了理微皱的衣袖,波澜不惊。
“属下……属下跟着她的时候,发现她有意将她家老人引到有恶犬看守的田里,然后趁那老人不注意向她丢了块骨头,引得恶犬将其咬伤。”黑衣影卫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还是满满的不可思议,那么小的女孩子,竟然就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呵……”少年轻笑出声,面纱后的眼眸眯了眯,这倒还真像是她的作风呢,脑海中两个背影重叠在了一起,果然,是一只狡猾又歹毒的小狐狸。
“少主,属下还要不要……”
“不必理会,再过三日,立即启程。”少年挥了挥手,转头看向屋内榻上仍旧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微微一笑。
顺手救了这个小东西,希望日后能有大用处的好。
※※
“大夫,我娘咋样了?”杨氏一脸担忧的看着眉头紧皱的大夫,捏着衣角的手指都绞的发白。
左丹青无奈的看着自家娘亲,朔北重孝道,所以不论薛氏如何待她,身为儿媳杨氏都从未有过怨言,如今的担心也绝不是伪装出来的。
村里的赤脚郎中叹了口气:“老人家,年岁大了些,估计是被吓坏了,不过按道理也应该醒了,我看伤口也没有出血只是擦破了点,应该不会有大碍。”
左丹青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躺在**上闭着眼睛假寐的薛氏,没错,她一定早就醒了,只不过刚刚屋中人多她磨不开脸就这样起来,还有就是,秦氏的放任不管定然也让她十分生气,肯定在想法子怎么将秦氏整治一番,当然,恐怕还要捎上自己和杨氏。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还有命来做这些。
前世那条大黄狗是被村里人合伙打死的,原因是它误伤了人,而那个被它误伤的人最后得了恐水症,痉挛窒息而死。
想到这里,左丹青深吐一口气,寒潭一般的眸子仍旧没有丝毫波澜。
现在,薛氏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ps:恐水症,又名狂犬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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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睁眼,正对上左丹青凝视的目光,刹那间,竟有一种被看穿了的错觉,这小丫头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难道是自己眼花?
一时间本想发威的薛氏被骇住,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口水噎的自己直咳嗽,她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可是左丹青就仿佛没看到一样,木头桩子一般杵在原地。
杨氏正好端着药汤进屋,看到连忙放下碗来将薛氏扶起。
薛氏头痛的揉着太阳穴,使劲儿剜了一眼这个不识趣的孙女,扭头对着杨氏恶狠狠道:“让这个小野种给我滚,老娘再也不想看见她了!”
杨氏闻言,端着药碗的手就是一抖,滚烫的药汁洒了出来将她粗糙的皮肤烫红成一片,她强忍着才没将碗打翻。
听到薛氏如此不避讳的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左丹青心底冷笑,看来她现在已经连伪装都不耐去做了,乡亲们一走就准备给自己送出去,还真是破罐子破摔。
“娘,招娣她咋了,您别给她送走,她小不懂事儿,媳妇给你赔不是。”杨氏一边好言相劝一边将药丸递给薛氏。
薛氏看也不看的就喝了一口,马上又一滴不落的喷在了杨氏的脸上:“你这个贱人!想烫死我啊!反了天了!”
“奶你先别生气。”左丹青突然开口,将风口浪尖上的杨氏推开,自己站到薛氏的面前。
“不生气?哈?”薛氏讽刺的瞪着眼前的小丫头,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这个没有分寸的东西,乱说话,害的她明明醒了也得假寐。
“奶你别给我送走,现在彩玲姐下落不明,要是给我送走了,谁来伺候您老。”左丹青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样,拿着帕子替薛氏擦掉唇角上的药汁,她的动作无比轻柔,杨氏站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薛氏也被左丹青的动作弄的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拍掉她的手,两眼一抹搭道:“你别跟我虚乎,我们刘家养不起你,你要是真认我是你奶,就现在去李家,给你彩玲姐换回来。”薛氏一激动,把实话说了出来,她这两天确实憋屈的很,明明好好的计划,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儿子差点被烧死,亲孙女被送走,自己竟然还倒霉的被狗咬了一口,她眼下越来越觉得面前的女娃儿是个灾星,漆黑的眸子望着左丹青几乎要喷出火来。
真够不要脸的,左丹青腹诽,看来她已经狗急跳墙了。
“娘!”杨氏闻言“砰”的一声,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左丹青看着养母卑微匍匐的身姿,眉头微微一蹙。
“你跪我也没用,老娘没这闲钱去养个野种。”薛氏一梗脖,油盐不进。
“娘,国廷最疼招娣了,要是他回来看到招娣不在得多伤心啊,娘,你行行好,让我家招娣留下来吧。”杨氏说完猛的开始磕头,白皙的额头抬起时都隐约泛着青紫。
左丹青见状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将杨氏扶起,杨氏却固执的不肯起来。
“国廷是从我的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说啥他敢说半个不字?!别拿国廷说事儿,我告诉你,要不是国廷不许,我早就将你也休了,老娘养只鸡都能下个蛋,你可倒好,嫁到我刘家这么多年,你生出半个鸟儿了?!”薛氏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骂,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扶着抖若筛糠的杨氏,左丹青眼中划过一道寒芒。
薛氏说到这里越说越气,大儿子跟媳妇一起将她挤兑回乡下,二儿子又是个不出数的,三儿子在外头当兵回不来,她越想越凄凉,操起炕上的苞米棒子猛的向着跪在地上的杨氏打去。
一个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其阻挡在半空中,她一抬头,正对上左丹青冷冽的容颜。
鬼使神差的,薛氏心虚了一下。
“奶,你想把我送走,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的?”左丹青一字一顿,句句诛心。
“啥?”薛氏张了张嘴吧,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奶,你真的就这么容不下我?所以跟二婶合计着要给我送到李家卖钱?”
“你……你咋知道的……”薛氏一惊,迅速反应过来,表情立马难看起来:“你都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们送走你彩玲姐的?!”
左丹青怒极反笑:“奶,你是糊涂了?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还真是你们亲自送走彩玲姐的啊……”她将尾音拉长,不错过薛氏此刻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
果然,薛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这个小贱人在套她的话!
现在她的火气正是烧的旺的时候,左丹青不介意再添把柴:“奶,你要是真的容不下我就明说好了,何必要费这么一番周折,再说,您就是给我直接赶出去,也被给我送到李家啊,隔壁宁婶说李家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看在招娣也孝敬了您这几年的份儿上,给招娣留条活路吧,招娣给您磕头了!”说到这里,她也跟着杨氏跪了下来,眼角的余光扫向门外,时机正好。
薛氏憋了一口气,好不容得空刚想破口大骂,却突然看到门被“砰!”的一声撞开,站在门口的竟是村中的里长。
里长怎么会在这里?!薛氏眼睛瞪得老大,刚想谄媚的却招呼却看到他直奔地上的母女二人,小心翼翼的将她们扶了起来。
他扭头再看向薛氏时,眼底已是一片寒霜。
左丹青帮杨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掌心,示意她稍安勿躁。
“里长大人……你……你咋来了?”薛氏不顾带伤的腿,作势就要下地,这回,左丹青和杨氏都恭恭敬敬的站在里正身后,谁都没有想要向前扶一把的意思。
里长轻蔑的瞟了她一眼,满目都是鄙夷,薛氏见状,讪讪的收回了动作,到了嘴边上的咒骂也咽了回去,瞪大的眼白转了几圈,心下抱怨,到底是什么风给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里长大人吹来了。
左丹青看着薛氏的窘状丝毫没有意外,早在薛氏被狗咬伤又吓晕过去的时候,她就找到王家人言语间有意无意的透露了薛氏定会不依不饶的消息,没想到,王家这么快就给村中主事的里长请过来了,多半是想让他来说和说和。
前世左丹青对这个不苟言笑的里长大人接触不多,但是仅凭着一些听闻大致知道这是个公正严明的人,刚刚薛氏和她的那些对话,想必早就被他听入了心中。
“怎么,刘老太不欢迎?”里长挑了挑剑眉,不客气的说道。
听到里长大人这般语气,薛氏心下凉了半截,她宁愿在乡亲面前丢了份子也不愿意招这位大人的埋怨,原本伶牙俐齿此刻竟都排不上用场,憋了半晌,她只干巴巴的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哪儿……哪儿能啊……”
“刘老夫人,”里长大人轻咳一声,语气严肃:“我今日来是受王家所托前来说和,王家说愿意包赔你的医药费,不过也请您老别在追究。”
这样的语气哪里是说和,简直就是命令,薛氏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这人原本就是纸老虎,欺软怕硬,更何况,如果不是秦氏起了贪念,她们又怎么会被狗撵。
看着薛氏憋了半天老脸通红的摸样,左丹青心中暗爽,不过这还不够,她要逼得薛氏彻底失态!
心知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左丹青连忙开口,稚嫩的声音却带着凛凛正气:“里长大人您不必担心,我奶是明事理的人,这事儿本就是我们有错在先,自然不会追究。”
薛氏虽然咽不下去这口气,但是当着里长大人的面她还不想撕破脸皮,正准备抱怨两句再寻点好处,谁承想竟听到这小丫头说出来这样的一番话。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之气,她掐着被褥的手指用力都隐隐泛白。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告辞。”里长大人满意的看了看这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又冷眼看了看表里不一的薛氏,嗤笑一声摇头,转身离去。
他前脚一走,薛氏后脚就冲下了**,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左丹青的脸上。
“你这个小蹄子!我要撕烂了你的嘴巴!我让你说,就你会说,老二!给我过来,给她送到李家去,我一刻也不想看下去了!”薛氏气得胸前剧烈起伏,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扯着嗓子去喊儿子。
可是她叫了几遍都没得到回音,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嚎啕大哭。
那杀猪一样的嗓门,可不正是秦氏?!
“娘……娘啊……我家彩玲,我家彩玲她……”
“彩玲她怎么了?”薛氏皱着眉看秦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在自己身上也顾不得嫌弃,秦氏如此的失态,让她有着隐隐的不安。
“彩玲她……她死了吖……我的儿啊……呜呜……”秦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的肥肉都在抖动。
杨氏闻言,身形晃了晃,左丹青连忙将她扶住,与此同时,她敛下眼眸,掩住心事。
李员外那个老东西是什么德行,前世她可有所领教,明明年过花甲不能人事,却偏偏喜欢用那些下作手段折磨孩童,卧房里摆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玉势,当年的自己曾经亲眼目睹他将一个小孩凌辱致死。
如果不是自己心狠,用手抓了满身疮疤,正配上当时未过的病气,他也不会因为担心传染病而一直疏远自己,最后才给了自己机会逃脱出来。
可惜刘彩玲可不是当年的她,那个从小被娇生惯养到大的二姐怎么能忍受自己遇上这样的侮辱,不过依照李员外的手段,定然不会让她这么快死,一定要好好折磨一番才对,可是眼下这种情况,难道说……
就在左丹青正思忖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砰砰”的撞击声,这绝不是友善的叩门,简直是想要硬闯进来。
“哐啷!”木门被重重的踹开,为首满脸横肉的家丁冲了进来,直接走到薛氏的面前抓住秦氏的头发:“你这个贼婆娘还敢跑!你女儿杀了我们家主子,老子要拖着你去见官!”
原来如此,彩玲姐啊彩玲姐,你还真是送了一份意外的惊喜呢。
左丹青稳稳的扶着早就浑身瘫软的杨氏,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秦氏拖了出去,薛氏前去阻止也被卷入其中,刘国梁从外面回来见状想要理论却被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丁狠狠胖揍一顿。
死命拦下想要去劝架的杨氏,左丹青拖着她悄悄躲进了西厢房。一进屋,她就熟练的翻出早就整理好的包袱,杨氏震惊的看着眼睛都没眨一下。
“招娣……你这是……”难道说闺女早就将行李打包好了?
“娘,趁现在还走得脱,咱们得赶紧离开。”左丹青打包好包袱,打开后窗轻手利脚的跳了出去,扭头要扶杨氏。
“可是咱娘她……”杨氏踟蹰在原地,犹豫不决。
“我奶么?她不是要给我赶出家门么,咱们走吧,刘家完了,她也完了,想要活命,就赶紧走吧。”左丹青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事儿。
“招娣,你说啥呢,娘咋听不懂?”杨氏眼眶一红,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娘啊……”左丹青叹了一口气,看向无比单纯的杨氏:“刘彩玲害死了李员外,你说李家能放过咱家么,追查下去如果知道是我们……”说到这里,她语气一顿,话锋一转:“那样的话,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可是……”杨氏还想说什么,却被左丹青趁乱扯着走向西厢房。
“趁现在赶紧走,里长大人听见我奶说要赶走我的话了,今后别人问起来就说我奶给咱们赶出家门了,刘家的一切与我们再无干系。”
杨氏呆若木鸡的看着女儿递向自己的手,半晌才缓过神来:“可是……可是你爹他回来了咋办?”
左丹青的指尖一颤,酸楚瞬间袭上心头。
前世的记忆里,再过半个月,她们就会收到刘国廷在战场上阵亡的消息,她的养父远在边关,死讯耽搁了数月才送达到家中。
此时此刻,她怎么能够开口告诉养母,她的爱人,早已与她天人永隔?!
打定主意不能说出真相,左丹青敷衍道:“娘,等爹回来定然会有办法的,不过现在我们若是搅合进来就是有去无回。”
费了一番口舌,左丹青终于说服了杨氏,二人趁着外面叫嚷的家丁将秦氏等人绑着见官之际悄然离去。
走在通往密林的小径,左丹青满足的深吸一口气,感觉到清新的空气流入身体蔓延到四肢百骸,许久不曾有这样的惬意了。
前世在冷宫之中,陪伴她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疼痛,那个时候,她如同被折了翼的鸟儿,每日每夜被病痛和仇恨折磨。
可是现在……她的抬头看向前方,幽深的眸子一紧。
今后的路途,注定洒满鲜血,铺满白骨尸骸!而她必须将它们全部踩在脚下,越走越远。
思及至此,左丹青抬起手掌,小小的掌心里死死的攥着一颗绘制着繁复花纹晶莹剔透的紫玉。
看着因为心事而一言不发的闺女,杨氏忍不住问道:“招娣,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
左丹青闻言,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寺庙,认真解释道:“去通幽寺,娘,通幽寺的主持智圆大师心善,定然会收留我们的。”
“可是……”杨氏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着女儿蜡黄瘦削的小脸却又吞了回去。
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毕竟薛氏是她的婆婆也算是她的半个娘亲,俗话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她为家中遭难自己却这样不厚道离开而感到自责。
左丹青怎么会不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可是她决计不打算回到刘家了,如今的大好局面她怎么能放弃,只有离开刘家得到自由之身,她才能更好地施展,毕竟,她想要在遇到故人之前,就替他们备下厚礼。
看着闺女瘦削却直挺的脊背,杨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跟着她走向小径的深处。
“咚……咚……咚……”
未近寺身,先闻钟声。左丹青大步迈上台阶,伸出小手礼貌的拍了拍厚重的木门。
“吱嘎……”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正是寺中的小和尚。
左丹青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恭敬的问道:“这位小师傅,智圆大师在么?”
“奇怪,今天找师傅的人还真多。”小和尚调皮的挠了挠头,轻声咕哝一句,然后打开门示意她们进去。
左丹青一脚踏入院落,环顾四周,心下渐安,看来那群人已经离开了。
在小和尚的带领下,她们如愿见到了智圆大师,只是当左丹青问及那个孩童的时候,震惊的得知他被先前遇上的那伙人带走了。
“女施主放心,那个少年同你带来的孩子是旧识,他会将那孩子无恙送回的。”智圆大师直言不讳,显然,他知道那群人的真实身份。
左丹青聪明的没有再问,既然如此,她也了却一桩心事,毕竟,现在的她不方便和应氏本家接触。
随后,她们就以家中突遭变故为由恳请暂住几日,智圆大师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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