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同情心大起然后因为怜悯而为她去做什么,每个人有自己的命运,命运是可以自己亲手改变的。
楚婷显然也不是那种因为自己弱势而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女人。
或许正因出身的缘故,她珍惜机会,并且时刻做好准备,在机会出现时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唐信,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我想你不该还是这样。”
楚婷突然满目郑重地对唐信说道。
唐信疑惑反问:“这样?”
“独来独往,你应该配备更多高素质的保镖。”
唐信闻言淡淡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楚婷怔住,随后自嘲地笑道:“的确,我和你,连普通朋友也不算。不过,见到你安然无恙,我的心平静了很多,同时也庆幸,我有了足以铭记一生的记号。”
唐信感到莫名其妙,问:“什么记号?”
楚婷捂住胸口,垂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说:“中枪后的疤痕。”
唐信凝望着她久久无言。
有时候,事情本质是什么,对人来说真的不重要。
楚婷以为她是为了唐信中枪,但实际上,她如果不是抱着为唐信挡枪的念头,恐怕子弹会直接摧毁她的心脏器官,不会令她有任何生还的几率。
唐信心中有淡淡的愧疚感。
不管怎样,的确是因为他,楚婷才会遭此横祸。
如果两人素不相识,在当时危险发生时,楚婷完全有机会开动摩托车逃命。
阴差阳错,她还是活了下来。
唐信望着这位狂热追求者,沉声道:“让我看看。”
楚婷浑身一震,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唐信,话音颤抖道:“你真要看?”
唐信面不改色轻轻点头。
楚婷闭上了眼睛,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解开了病号服的纽扣。上衣滑落到胳膊肘位置,呈现在唐信眼前是一副美不胜收的情景。
她没有穿内衣,饱满的双峰高傲地挺起,蓓蕾显然比普通女性要小,好似大了两圈的米粒。晕圈粉嫩格外诱人。
面对这样的情景。唐信却依旧面不改色,目光淡淡地看着胸口中间那个疤痕,还未变暗,而是鲜红。仿佛能够想象在子弹爆破开雪白肌肤的瞬间造成的鲜血四溅。
唐信抬起右手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了那疤痕上,楚婷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闭着眼睛紧张地说道:“也许你认为很难看,可我不会做美肤手术,我要留着它一辈子。”
唐信伸手拽起她胳膊肘位置的衣裳。掩住她的春光。
满面绯红娇羞不已的楚婷终于睁开了双眼,可映入眼帘只是唐信古井不波的神情。
她心底自嘲:他有娇妻美眷,别说审美疲劳,自己连他的助理都比不上。
但是她心中还是有强烈的遗憾感。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向男人展示自己的身体,她期望听到赞美,看到男人的着迷之色。
可是,唐信没有给她幻想中的反应。
“我能为你做什么?因为我,你中枪。我不希望自己亏欠谁,尤其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连普通朋友都不是。”
唐信直视她的眼睛,楚婷满目愕然。
这或许就是他的原则,跟不相干的人总是要划清界限。避免不清不楚的情况出现。
恶意地去想,唐信更不希望有人用这样的事情大做文章,或是索要人情,或是时常挂在嘴边......
楚婷摇摇头。低声道:“我从未想过需要你回报我什么,不需要。不需要。”
唐信沉默片刻,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迈步准备离去。
但就在他走到房门前时,楚婷突然转身朝着他的背影喊道:“唐信!是不是我要求你做什么,你一定做到?”
就在那两三分钟的短暂时间里,楚婷心思百转,此刻眼神十分复杂,出现了莹莹泪光。
唐信转过身来轻声道:“你认为那样可能吗?你有要求,提出来,我觉得我能做到我就去做,否则,那只是你天真。”
楚婷喃喃道:“天真?天真!”
她猛然抬起头,掷地有声朝唐信说道:“就算天真也好,唐信,我要你爱我一次!”
唐信驻足凝视她许久,没发现她有更改的意图,他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楚婷闭上了双眼,浑身失去了力气坐在病床上,自嘲地笑了笑,任由泪水滑落美丽的脸颊。
果然天真了!
他是那般遥不可及,是那般万众瞩目,可能爱自己就是一种他轻蔑不屑的事情。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楚婷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去而复返的唐信,他将病房的门关上,并且反锁。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婷愕然地问道,只见唐信走到窗前将窗帘拉上,室内的光线立刻变得昏暗。
唐信把手里的一件东西扔到了病床上,然后开始脱掉大衣,随口道:“我只是去买个东西。”
楚婷低头一瞧,落在床上就在她身边的那个东西令她脸红如血。
那是一个没开封的套!
她再抬起头时,唐信已经站在了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轻声说:“开始吧,就一次。”
楚婷捂住嘴巴难以置信。
她身体颤抖地站了起来,闭上眼睛鼓起勇气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在唐信面前一丝不挂。
半晌不见动静,楚婷睁开了双眼,发现唐信还站在她面前,身上的衣服整齐如常。
“你为什么不脱衣服?”
楚婷羞涩又觉得难堪地问道。
唐信的目光似乎在仰望,轻声道:“你知道克林吨的内裤有什么作用吗?”
楚婷瞠目结舌,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她答不上来。
其实,很多人知道答案,因为这曾经是个流传甚广的笑话。
唐信微微挑眉说:“为膝盖保暖。”
楚婷还没明白过来,问:“什么意思?”
唐信轻轻将她推倒在床上,然后又将她的腰拉到床边,唐信没有去欣赏她的身体。反而直视楚婷惶恐的眸子。
楚婷看到唐信解开皮带脱掉裤子落在膝盖位置的动作,才恍然大悟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唐信伸手拿过就在楚婷身旁的安全套,撕开包装给自己并未完全挺立起来的小兄弟戴上。
他一手按住楚婷丰腴的臀部,微微俯下身来,从上而下凝视着楚婷的双眼。对方仍旧一副不安的表情。却好似鼓起勇气与唐信对视。
她眼中有一抹期待,唐信不理解,也不想去探究。
他没有再发问,问她是否会后悔。当她提出这个要求时,决定权就到了唐信的手中。
当唐信进入她身体那一刻,唐信眼神蓦然变得怪异,他看着一脸冷汗身体紧绷僵硬的楚婷,对方还咬着牙。嘴角都渗出了丝丝献血。
“开什么玩笑!这是你的第一次?”
撕裂般的疼痛令楚婷想要推开身体上方的男人。
唐信除了一手按住她的臀部利于动作之外,再没有抚摸她的身体,甚至连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楚婷躲闪开唐信略微惊讶的目光,她疼得眼角落泪,她甚至期望唐信这一刻粗暴地压在她身上,可是他没有,另一手撑在床上,两人除了下体结合在一起之外,身体之外几乎没有接触。这令她感受不到一丝他的体温。
“你可以笑话我是个老-处-女,我也承认我就是,我不羞愧!唐信,你继续吧。”
鲜血染红了床单,唐信闭着眼睛心底复杂。
其实他觉得楚婷在这方面肯定经验丰富。否则她不会轻易地将她美不可言的双峰展现给一个接触不深的男人。
唐信发觉自己错了。
也许,这个女人对他的崇拜仰慕追求,超过了他的想象,也超过了他能够接受的范围。
唐信闭着眼睛如她所愿。继续!
这一次唐信很快,恐怕也就是五分钟左右就结束。
楚婷是什么感觉。唐信不知道,反正他只是经历了十几秒的生理快感。
当他提上裤子的时候,楚婷拉起床上的被子掩盖住自己的身体,蜷缩侧卧捂嘴耸肩痛哭流涕。
唐信站在床边,面色淡然道:“后悔了?这是你的要求,我做完了,到此结束。”
楚婷没去看唐信,摇头呜咽道:“我不后悔!我只是心里很痛,很痛!我说让你爱我一次,期望的是你能够陪我去看一场电影,或是跟我像是情侣一样在家里做饭聊天,晚上一起看美妙夜景,如果你想要我,我会给你,但既然你直接要这样,我还是愿意,可是从头到尾,我希望你深情地吻我!哪怕是伪装出来的!可你,就好像是把我当成街头卖身不接吻的流莺一样!”
唐信俯下身来,伸手轻柔抚在楚婷脸上,拇指轻轻抹去她的眼泪,当楚婷委屈又伤心地望着他时,唐信轻声道:“楚婷,我做不到,深情地吻你?对不起,我不爱你。这是你的悲哀之处,也是诸多在爱情游戏中扮演追求者角色的人,这类人的悲哀之处,爱情不平等,永远不会平等,追求者和被追求者之间,就是有强势与弱势之分,被追求者拥有决定权,接受或否决,而追求者就好像是等待审判的罪犯一般,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楚婷擦干眼泪,认真地仰视近在咫尺的男人脸庞,坚定道:“唐信,我知道,我是追求者,所以,无论为你付出什么,我都愿意,也许你觉得这难以理解,我们根本不认识!可是,每一次,当我孤单,当我遭遇挫折时,我就会告诉自己:看看唐信,那个比我还年轻的男孩,他靠自己的双手创造了伟大的事业,我就算比不上他,可我不能在这里倒下!唐信,不管这是不是爱,我的眼里只有你。”
唐信轻轻点头,柔声道:“现在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子弹,但现实是,我们角色不同,假如我是你的追求者,我会尽最大努力,或是成为你最期盼的那个人,或是营造浪漫,或是付出一切来打动你,可这是你需要做的,不是我,是你来打动我,是你来让我感动,让我心里有你的位置,有你的存在,总会不经意地想起你,然后牵挂你,想要触摸你,感受你。”
楚婷坐起身来,平视唐信的眼眸,郑重问道:“我要怎么做?”
唐信闭上眼轻淡一笑,说:“楚婷,你是我人生中一个新鲜的亮点,因为从未有人,从未有人如你这般狂热地追求我,从来都是我去占有别人,头一次,你满足了我男人也需要的那份虚荣,每天的红玫瑰,你写下寄语或生活感慨的卡片,这对我而言,像是一个新鲜玩具,但这不是让我爱上你的理由,我不会与你玩暧昧游戏,你要让我接受你,让我心里有你,那么,你必须证明你配得上我来爱你,你可以说我高傲,但我认为,每个人在感情上都应该高傲,卑微者,只能祈求别人怜悯。”
楚婷精神一振,不容置疑道:“你说,我一定做到!”
唐信直起身来,拿起搭在床尾自己的大衣,在出门之前回头道:“五十年,用五十年来证明你不会动摇此刻的信念,再见。”
楚婷面不改色喃喃道:“五十年?五十年后就算我证明了,可还能再活多少年呢?”
下午三点半,宏信风投的高级会议室中,叶秋与她刚提拔上来的助理翘首以盼,升职的助理是个刚毕业进入宏信风投的女孩,一下子成了总经理秘书,本来心里猜测会不会是某位中年男人看上了自己心怀不轨,但来到总经理面前才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
见到叶秋这般年轻,散发着干练气息,自信气质满满,加上无可挑剔的美貌,年轻的朱晴简直惊为天人。
白子杰下午再来宏信集团时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跟着一位三十多岁的斯文男人。
在来到会议室后,叶秋起身相迎,双方寒暄,白子杰作为中间人为他们互相介绍。
“这位是宏信风投的总经理叶秋小姐,叶小姐,我身边是刘秘书,他是代表市长与我一同前来这里的。”
叶秋与那斯斯文文表情淡淡的刘秘书互相一点头,然后大家相继入座。
在这场会议之前,唐信中午离家的时候就对叶秋有一句话的提醒:白子杰和市长是一路的。
这一点在唐信出狱时前往天海市政府时就有所察觉。
至于内幕是市长从京城空降天海需要拉拢盟友而点名让白子杰进入市政办公厅,那唐信倒是没兴趣去深究。
市长秘书与白子杰一同前来,叶秋想当然地认为这两人会立场一致,但在后续交谈中才发现事情不是她想象中那样。
大家已经坐下,没人去动桌上的水杯,白子杰直奔主题,把他的来意娓娓道来。
“叶小姐,最近天海市政府正在与外资谈判,谈判内容是关于本市供水公司的招标。我大致把前因后果给你们做一个介绍,天海市的供水系统是三十多年前建立的,一直沿用至今,这三十多年中修修补补已经到了必须重新更换打造的损坏程度,而天海也朝着低碳环保节能城市发展建设战略在转变。因此,合理节约地用水,是这届政府领导们重点关注的大事,我们的城市供水系统和全国很多城市一样,工业用水与生活用水没有独立分开。这一直在造成浪费。”
叶秋很认真地聆听白子杰的话。她情不自禁点点头,这一点她了解。
工业用水要求不高,比如机器制冷,对水质要求很低。但是生活用水则必须保证水质,两种用水在一个系统中,则显然,用在工业部分的水资源成本就高了,而且因为系统老化。造成了大量水资源的浪费。
这不是执政者的失误,只不过是前人在建设过程中没有设想周到而已,三十年前,四十年前,五十年前,人们对水质要求哪有今天这么苛刻?各种化学检测与标准?笑话,如今的老人去问他们,他们小时候喝水,也许明明不清澈的水。人们直接喝下去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白子杰继续说道:“市政府要更换市内的供水系统,这需要大量的财政预算,市政府经济方面很难一力承担,加上水道分离水质过滤等技术原因,市政府决定拍卖供水公司。有三家来自欧洲的供水公司前来参加招标,他们分别提出了三个差距巨大的报价,根据我们对供水公司的价值评估,其合理价格是在四到五亿人民币左右。第一家来自德国的公司开出了3.9亿人民币的价格,第二家来自英国。开出了7.1亿人民币的价格,第三家,来自法国的公司,开出了14亿人民币的价格。”
说到这里,白子杰的话便中止了。
叶秋若有所思,显然,第一家德国公司给出的价格最为合理,也符合商业原则,接近4亿,有压价嫌疑,但毕竟是华夏招标,这也不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一间城市的供水公司,在接手之后还需要大量资金注入更换城市供水系统,这有什么吸引力呢?
第二家公司开出的价格恰恰相反,有虚高抬价的味道,像是恶意竞标。
偏偏第三家给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拒绝的诱惑价格。
比价值评估高出了十亿人民币左右!
叶秋面不改色轻声问道:“我不是很明白,我们能够帮白先生什么呢?”
白子杰扭头看了眼刘秘书,刘秘书淡淡开口道:“市领导们一致同意接受第三家法国公司的报价,但是,他不同意,说了些危言耸听的话把市领导们中有些人给吓住了,现在,局面陷入僵持,但法国人不会给我们太长时间回应,三天,距离最后期限只剩下三天,在那之前,如果他不能说服市领导们,事情就尘埃落定。”
白子杰一脸无奈地叹道:“刘秘书,我那不是危言耸听!是,法国人开出了14亿的报价,我们是什么感觉?法国人是蠢蛋!法国人是给我们送钱来了!但历史告诉我们,每当有人送馅饼给你的时候,馅饼里总是包裹着毒药。”
“那你倒是说一说,法国人要怎么坑我们?他们提出的合约市政府研究过,很合理,什么问题都没有,你一直在声称法国人其心不轨,那你拿出证据啊!”
刘秘书是代表市长的,虽然市长拉拢白子杰,变相地也是向如今在省内有不俗地位的白家示好,但在这件事情上,白子杰有点儿犯众怒了。
市领导班子都想迅速做成这笔交易,给市政预算增添巨额数字的财富,白子杰当头一棒坏了大家兴致,不免也就令自己处在了风口浪尖上。
白子杰抬起手挡在两人中间,示意两人都别再继续无谓的争执,现在是在宏信集团子公司的会议室里,不要让人家看笑话。
他转过头来面朝叶秋,叶秋眼帘低垂,谈判桌她经历得多,也曾见过同一方的人内部有争议的画面,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们慌了!
没错,白子杰心里焦急,刘秘书心里也发慌,拿捏不定白子杰莫名其妙的担忧会不会成为现实。
“叶总,你是宏信风投的总经理,你一定非常了解商业合同,我希望你能来审查一遍法国人开出的合同。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法国人不是白痴,为什么会宁愿送十亿人民币给我们?既然钱是砸在这里的,那肯定也是要从这里赚回去,因此。我认定合同有问题!请你帮我这个忙。感激不尽。”
叶秋微微点头,商业合同?她这位曼哈顿的对赌女皇,最了解的就是商业法律条款,要在合同中给别人下套。她反倒是最拿手的,否则也套不回米国人的技术专利了。
刘秘书从公事包里把一份合同文本拿了出来放在桌上,白子杰面色凝重地把合同推到了叶秋面前。
“在打开这份合同之前,我有言在先,无论看过合同我发表怎样的看法。不代表宏信集团的立场,若然引起事后争执,我也会否认今天的会面,希望你们明白,如果现在你们在录音,那么,我们就是敌人。”
叶秋话音淡淡地说完之后,不待白子杰与刘秘书目光惊异再做回应,她翻开了合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秋专注认真地阅览合同,在一旁的朱晴逐渐变得表情紧张,明亮的大眼睛好似有千言万语,她生怕叶秋一筹莫展,期望这个新上司能够大杀四方!
她没有失望。
叶秋把合同合上之后。一脸迷惑,问:“刚才刘秘书说,市政府研究过这份合同,我有个问题。是什么人研究的?”
刘秘书与白子杰对视一眼,白子杰说:“就是市政办公厅的人。我们开会研讨过,说实话,我也没看出来这份合同有什么问题。”
白子杰只是从现实利益角度发出了担忧,而没有真凭实据,因此也让他变得孤立无援,在市政府处境尴尬至极。
叶秋淡淡一笑,略有嘲讽之意。
“你们是当官儿的,管行政的,不是学经济的,请市政府以后不要外行管内行的事,商业非你们所长,就不要轻易与人展开商业谈判,你们可以委托中介机构,可以聘请专业人士担当顾问,但不要自以为是市长,是领导就该什么都自己上,这份合同,你们可以去和法国人签,然后三年内,所有参与这次商业行为的市政官员,可以提前退休了。”
叶秋的话令刘秘书的脸色难看之极,白子杰则满不在乎叶秋的抨击。
她说的有道理!
市长怎么了?市长就精通商业吗?就能够比专业人士更懂如何进行商业运作吗?
隔行如隔山,外行领导内行,必定事倍功半,甚至自毁前程。
白子杰眼前一亮,急切地追问道:“叶总,这份合同有什么问题?”
叶秋把合同丢回到两人面前,淡淡道:“你们差点儿就把天海所有老百姓给卖了。”
啪
刘秘书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沉声道:“叶小姐,请你尊重市政府每一位领导,我们是人民公仆,我们做的事情也是希望天海更加美好,也许我们欠考虑,的确不是专业人士......”
他话只说了一半,叶秋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你是想说好心办坏事吗?普通人可以这么说,你们不行,普通人可以做事欠考虑,你们不行,普通人可以亡羊补牢,你们,不行!别说你们是人民公仆那般无私,你们有责任,有义务对全市百姓负责。不服气?觉得我也是危言耸听,那好,现在假设这份合同已经签署生效,我是法国人,我付了款,供水公司是我的,我来告诉你事情会怎样发展,我要捞回多少?十亿吗?不,这份合同有效期是二十年,二十年,我要从天海赚至少一百亿人民币!而且这里的人只能掏出钱包任我宰割!”
见到叶秋满面冷酷咄咄逼人的口气,白子杰与刘秘书都惊呆了,或许,他们很久没见识过如此强势的女人。
“那好,请叶总告诉我,你现在是法国人,你怎么赚100亿?又怎么让天海的老百姓只能任人宰割!”
叶秋神色一缓,风轻云淡地说道:“现在天海的水价是多少?”
白子杰立刻回道:“居民用水是3块钱一吨,工业用水是5块钱一吨。”
叶秋点点头,继而说道:“假设人均用水每个月5吨,一年60吨,天海人口以三百万来算,一年就要用掉接近2亿吨的生活用水,我接手供水公司之后,明年提出生活用水的水价上涨到5元一吨,这样,生活用水一年,我就在过去盈利基础上多赚4亿,再加上工业用水水价也上涨2块钱,第一年赚10亿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就回本了。”
白子杰和刘秘书对视一眼,这个算术题很简单,一目了然,可是,刘秘书皱眉驳斥道:“你一下就把水价上涨超过60%,这是胡闹,市政府不会允许的!”
“市政府凭什么不允许?在我们签署的合同里面,你们已经把水价的定价权交给我了,别说涨60%,我就是涨600%,你们也只能束手无策,行政干预我公司的商业运作,我们就对薄公堂!公司停止运作。全市供水受到影响,这个后果。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叶秋脱口而出的话令刘秘书面色大变,他拿起合同翻来覆去地过目,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如叶秋口中所说的水价定价权条款。
他把合同摔在桌上沉声道:“一派胡言,我们怎么可能让供水公司控制水价!”
白子杰也觉得莫名其妙,只见叶秋好整以暇淡淡道:“第三页的第五行,那个条款是什么?供水公司可以根据天海市消费水平的状况而调整水价,你们明白这个条款的本质含义吗?”
两个男人就像是被发号施令的士兵一样,叶秋话音一落。他们便又翻开合同,仔细查找,还真有那个条款。
不过他们没觉得这个条款有什么问题。
供水公司会被承包二十年。
二十年中市场的经济变化,水资源的成本,人民的消费能力,等等因素,都决定水价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根据消费水平来调整水价,听起来非常合理。
“叶总,这个条款,难道就能让法国人控制水价了吗?”
白子杰在这方面是外行人,他必须虚心请教,姿态放低。与刘秘书打肿脸充胖子死不认错截然不同。
叶秋耐心解释道:“这个条款最核心的概念是消费水平,也就是说,消费水平高了,水价就要涨,那么。请问,你们知道什么是消费水平吗?这有标准吗?可以量化吗?年年城市有统计指标吗?”
白子杰与刘秘书被这一连串问题问的哑口无言。
商业条款隐藏陷阱总是用人们脑海中似是而非的概念来混淆视线。稍不留神就会跌入陷阱中,这也是为什么著名企业签合同时,总会有庞大的律师团队研究合同,确保每一个条款的影响及后果不出意外。
叶秋轻叹一声,说:“法国人可以说,房价涨了,这代表天海的消费水平提升了,水价要涨,猪肉涨了,水价也要涨,工资最低标准提升了,水价要涨,这个合同签下之后,法国人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来上涨水价,而消费水平究竟如何定义或者比较,没有人给出标准,法国人可以冠冕堂皇地说他们做过研究,天海的消费水平在提升,只要不是大萧条,他们就能大把大把地从天海百姓身上捞钱,你们也许会说,房价涨了,肉涨价了,这不是消费水平提升,是百姓身上负担加重了,可法国人一样可以不买单,衣食住行,不吃肉可以,没地方住可以,但人不能不喝水,恕我直言,水是战略资源,天海市政府被十几亿的财富冲昏了头脑,你们就没有想过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吗?饿死的人屡见不鲜,但喝不起水渴死的人,你们听过吗?”
两个男人阵阵后怕,心有余悸。
若然叶秋说的成了现实,等天海的水价开始大幅度上涨,而市政府又无法干预时,百姓怨声载道,这一届领导班子估计就真的要提前下岗了,更恶劣的,他们不敢想下去了。
经过叶秋这么一说,他们明白过来了合同中的阴谋。
而叶秋继续说道:“天海市政府想要重新打造供水系统,最起码要更换设备,有全新的供水网络,并且工业用水与生活用水分开,但在合同中,法国人只需要支付14亿人民币给天海市政府,然后,他们可以把供水公司进行裁员,只保留收钱的工作人员就行了。”
刘秘书脸色难看至极,沉声道:“这不可能吧?法国人承诺过会做到我们的要求!”
叶秋随口道:“是吗?合同我没看见。”
嘴上承诺什么,永远不重要。
刘秘书翻开合同,指着一个条款,说:“瞧,法国人在这里写得清清楚楚,他们会改善供水公司的状况。”
叶秋嗤之以鼻冷笑道:“改善?他们添把新椅子就可以说是改善了,具体要做什么,合同中根本没写,你们这些当官的,是不是平日都习惯了话不说透,让人自己去猜,心领神会心照不宣就行了?你们认为的改善是法国人做到你们的要求,法国人事后可以说改善就是刷刷墙,修修门。”
白子杰与刘秘书冷汗淋淋,幸好。幸好没签合同啊!
不管怎样,白子杰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有理由回去说服市长以及其他市领导了。
两人尽管在会议室中被叶秋批得有些颜面挂不住,但离开时还是对叶秋表达了千恩万谢之情。
迅速回到市政府,把情况通知给市长,市里召开紧急会议。
恰好这天,法国公司的代表德布希来市政府催促天海官方尽快达成协议,市政府那边则用借口打发了他,毕竟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三天。
德布希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在市政府接待员的恭送下离开了市政府。
走出市政府大门。德布希上了一辆奔驰车,他上车后司机便缓缓开动轿车,在后座上,德布希朝身旁另一位白人恭敬道:“事情应该不会有变化,天海市政府会在三天内与我签合同,施耐德先生,我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施耐德轻轻点头。他手里把玩着手机,突然看了看手机屏保,是一个男人的上半身照片,赫然正是唐信。
晚上叶秋回到家中,在书房中与唐信聊了聊白天与白子杰会面的事情,唐信只当听无聊琐事。根本没放心上。
翌日,唐信例行公事在集团总部办公室里工作,今天,楚婷没有给他送花了,也没有卡片。
人有时候就是贱。唐信还真用了十分钟出神去想了想这个女人,突然看不到新鲜的红玫瑰和卡片。他反倒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也许她放弃了。
五十年?
用五十年表达爱意,大概没人能够做到。
何嫣在办公室门口敲敲门,朝抬起头望向她的唐信说道:“美女主持人要见你。”
唐信皱起眉头,也许他的确期待能够看到楚婷送来的玫瑰,但他会反感对方找上门。
最好别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而死缠烂打。
“让她进来。”
唐信站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插袋背朝门口方向。
不一阵,高跟鞋清脆的声音传来,楚婷今天穿着职场套,充满了白领丽人的气息,她似乎一夜之间更加成熟了,犹如熟透的苹果,娇艳欲滴。
她走进办公室看到唐信背朝着她,没有转身的意图,她立刻明白唐信的意思。
“唐信,你别误会,我不是来纠缠你,我只是有一个事情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唐信没说话,静待下文。
楚婷肃容道:“今早电视台收到一则消息,天海市政府将会把供水公司承包给一间法国公司,很快双方会签下合同,而电视台收到的消息是,这间法国公司,宏信集团有股份,这个新闻,你认为可以发布吗?”
唐信话音淡淡道:“宏信集团注资的企业不说一千,上百肯定有,企业之间的连带关系错综复杂,我也不清楚,你该去向别人求证,如果是真的,那么你们有权力发布新闻,无需询问我。”
楚婷轻声道:“好的,我知道了,再见。”
她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真不是来纠缠唐信,更不会以昨天发生的事情要挟这个男人。
唐信站在窗前沉思了许久,最终莫名自嘲一叹。
爱别人,被人爱,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需求。
一直以来,唐信呵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为她们铤而走险或是营造浪漫,他心底也希望有人能够这样对他,尽管那看上去会让他变得有些软弱的样子。
但人可以控制理性,却很难完全抑制情感需求。
对他而言,矢志不渝是一种梦想,而一个人有多少年可活呢?
给楚婷五十年的考验,对唐信而言,如果她能做到,这份守望的浪漫,会令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正当唐信出神之际,又有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我不希望被打扰,请离开。”
“唐信,我有急事找你。”
唐信听到这把声音,疑惑地转过身来,看到的是穿着正式的夏清盈,作为国安部门的工作人员,她可以不穿警服,有时也是为了隐瞒身份。
“两个小时前你才送我出门,这期间发生什么急事了?”
夏清盈走到他面前,表情严肃而又担忧地说道:“我刚刚接到华玉江的电话,国安内部已经下达指令,找到你在什么地方,然后,监视你,京城有人要来见你。”
唐信面无表情说:“拘捕我?以什么名义?”
夏清盈握住他的手,却被唐信甩开,对方说:“我不需要安慰和减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夏清盈轻叹一声,说:“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没有拘捕令,只是可能有事关国家安全的事务需要你来配合调查。”
唐信转过身去,一手抚在落地窗上,淡淡道:“那就让他们来吧。”
夏清盈在他身后心神不宁,只要是跟唐信有关系的事情,她总会想得更多。
她犹疑不定,试探性地问道:“这次,会不会和上次一样,他们特意通知我,就是希望用我来伤害你。”
唐信摇摇头,淡淡道:“不是,你该想一想,国安的人要见我,如果不通知你,会是什么局面。”
华玉江虽然有前科,去年利用夏清盈试图对唐信达到掣肘的目的,但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华玉江在国安什么具体部门工作,唐信不知道,也没兴趣去了解,更早已对落井下石失去了兴致。
天海是夏清盈的工作辖区,在这片地头上国安有什么动作,必然要知会她一声,何况当事人是唐信,她孩子的父亲,哪怕她如今在休假,正式打个招呼,通知一声,是应该的。
直到夜幕降临时,宏信集团总部大楼外停下了几辆SuV,一众训练有素的特工下了车就准备走进大楼,从车上下来的华玉江把人拦住,望了眼如临大敌的宏信安保人员,生怕在这里引起冲突,他让国安的特工们在外等着。
在国安后面来到宏信总部的一辆奔驰车上也下来一位中年男人,西装革履气势不俗,他走到华玉江身边伸手一请,两人一同走进了大楼中。
何嫣引领两个男人进入电梯之中,双方一言不发。直到来到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后,何嫣先行离去。华玉江看到办公室内,唐信拿着个高尔夫球杆,室内铺着面积不大的人工草坪,唐信漫不经心地玩着推杆游戏。
“唐先生,你好。”
夏清盈坐在沙发上,看到华玉江和那个她没见过面的男人到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和华玉江已经是平级的同僚,但鉴于去年发生的事情。工作上可以合作,但日常交际,她不会带上虚伪面具热情相迎。
华玉江问候唐信,却没有得到唐信回应。
唐信轻轻挥动球杆,把高尔夫球打入洞中,一手将球杆搭在肩上,转过身来。朝那位中年男人伸出手,微笑道:“陈部长,你好。”
这位中年人正是陈洛的哥哥陈图,与唐信曾经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也因段逸舟的父亲锒铛入狱,他取而代之。当上了商务部的副部长。
陈图与唐信握了握手,笑道:“听说唐董喜得贵子,没及时恭贺是我的疏忽,难得来一次天海,我做东。晚上请唐董务必赏光。”
唐信一笑而过,随手把球杆丢在人工草坪上。伸手请两人去沙发那边坐下说话。
唐信在夏清盈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靠着沙发,一脸轻松等待上门的两位客人道明来意。
陈图看了眼华玉江,眼神的意思很明显,让他来说。
华玉江硬着头皮沉声道:“唐先生,请问,宏信集团有没有注资过冰岛一间商业银行?”
唐信双臂环胸,淡淡道:“我现在是犯人吗?”
华玉江一愣,连忙摇头道:“不是!”
“不是的话,就别用审犯人的方式说话,直接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来找我。”
唐信毫不客气地说道,他不针对华玉江,只是对方上来就质问,这让唐信不舒服。
陈图眼看华玉江一开口就好像得罪人了,便抬起手挡住华玉江还想说话的趋势,朝唐信微笑道:“唐董,事情是这样的,随着资源严峻,城市发展需要改变,低碳节约是如今的主流,全国不少城市都在努力配合中央宣扬的节约型社会精神,很多城市都在翻新供水系统,目的是提高利用率,减少浪费,保障水质等等。近期我们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现象,不少欧洲公司主动前来华夏,要承包供水公司,而且开出的承包费用是十分诱人的,不少城市已经和这些公司达成协议,但是事后我们发现,这些城市官方与外资企业签下的合同,隐藏着巨大的陷阱。”
听到这里,夏清盈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和唐信有什么关系。
但是唐信却微微蹙眉,结合昨天晚上叶秋在书房中跟他聊起的话题,他意识到了发生天海的事件并非偶然!
如果全国不少城市都跌入了陷阱,那么,这显然是一场阴谋!
表面上是圈钱垄断图财!
可是,国安上门找唐信,商务部副部长也作为官方代表,这令唐信意识到,这个阴谋背后,或许,自己也牵涉其中,并且被推到了一个十分不利的处境中。
只是具体内容,他光靠猜是猜不出的,便问道:“然后呢?”
陈图沉默片刻,接着凝视唐信沉声道:“我们彻查了外资企业的背景,虽然这些公司在欧洲关系隐蔽得很好,但我们发现,这些与官方签下合同的外资公司,全部都有一个共同的股东,这个股东是冰岛一间商业银行,恰恰,宏信集团在四年多以前注资过,拥有超过40%的股份!”
这番话听在夏清盈耳中,令她心神俱震。
情不自禁扭头看了眼唐信,诧异地发现唐信嘴角上翘,反而笑了起来。
如叶秋昨天在会议室对白子杰与市长秘书分析的那般,水是战略资源,老百姓没有选择,难道不喝水吗?若然供水市场被垄断,老百姓只能任人宰割,一座城市一年赚十几亿,一百座城市,一年就是上千亿人民币的巨额利润!
这在华夏自然不被允许,国企一年赚一万亿都没问题,但非国营企业通过基础建设牟取暴利,这要被枪毙一万次。放在封建社会,必然要被诛族。
唐信笑着将目光转向了华玉江。眼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陈图是一次性把事情说开,而华玉江刚才的开场白则是个陷阱。
按照他的思路,他提问,唐信回答,到最后一步一步让唐信百口莫辩,坐实了幕后黑手的身份。
这是最肤浅的审讯技巧,也是为什么电视中时常上演嫌疑犯在律师陪同下面对审讯,律师总是告诉嫌疑人:你不必回答。
“唐先生。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华玉江沉声问道,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唐信,观察对方的反应。
唐信呵呵一笑,扭头朝夏清盈问道:“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像一个玩弄阴谋的**oSS?”
夏清盈摇摇头,转过脸朝华玉江道:“他没什么可解释的,这里面绝对有问题,我可以保证。唐信绝不可能通过榨取华夏百姓的方式敛财。”
她只是一种盲目的信任,这番话被华玉江当做耳旁风。
唐信笑着拍拍她的手,对她柔声道:“你在坐月子,拜托,心平气和。”
说完,唐信望向陈图。问:“你怎么看?”
陈图直言不讳道:“聪明和愚蠢。”
唐信笑意玩味追问道:“此话怎讲?”
陈图随口道:“无论是谁在幕后筹划这起阴谋,这个人很聪明,他设下难题,摆下迷局,让国安的人在警觉之后顺藤摸瓜。一步一步追查线索,最后经过努力。查到了唐董身上。”
唐信微笑点头。
没错,是这个思路,而这样的手段,他多年以前就玩腻了。
冰岛那间商业银行,宏信集团的确注资了,而且,是唐信亲自做主并且实行的一次商业行为。
此刻回首,唐信知道四年前的自己好高骛远,想要在冰岛打造欧洲跳板,同时也给自己营造不在场证据,一举数得。
当时注资那间银行,详细内容唐信还记得清楚,毕竟是他亲自操作的项目,记忆犹新。
虽然宏信拥有了接近50%的股份,可是,宏信并不插手银行的运作,董事会的游戏规则是冰岛银行自己在制定,别看宏信占的股份不少,是第一大股东,但在董事会中,他们没有话语权。
当HX国际欧洲分部被唐信亲手结束之后,冰岛那间银行也仅仅是保留着股份,每年只需要看看年度报告,甚至唐信没再去过第二次。
无论是谁设计了这一局,唐信非常欣赏这个人。
联想到早上楚婷来找他面谈之事,唐信可以预见的未来是,等国内那些城市的水价开始上涨时,宏信集团会被千夫所指,而之前不否认,事发再去澄清,局面会非常被动。
严重点儿,唐信可以面临死刑的判罚。
“但这个人也有愚蠢的一面,如果唐董真要做这件事,完全没必要通过冰岛那间银行来操作,在海外找代理人成立新的公司或金融机构就行了,这样反而更加万无一失,另外,国安的人也愚蠢地相信了他们查到的一切就是真相,说实话,令人笑掉大牙。”
陈图毫不顾忌华玉江就坐在他身旁,此刻华玉江脸色十分难看,但敢怒不敢言,陈图跟陈洛一样,家族熏陶出来的聪明人,在唐信面前没有中立一说,没有立场的墙头草只会遭所有人唾弃。
他显然知道自己该站在谁那边,否则,也不会是他从京城远道而来。
唐信朝华玉江扬起右手,笑道:“陈部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华先生,你现在对我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我提醒你一下,别问那种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丑的问题。”
华玉江张张嘴,最终只能化作无声一叹。
看起来,他要是再怀疑唐信就是幕后黑手,那他就是对号入座自认是小丑了。
“打扰了。”
华玉江阴着脸勉强说了句告辞便起身离去。
陈图坐在位子上没动,夏清盈看到华玉江离去的脸色,担忧地朝唐信说道:“看他的样子,会不会背后暗放冷箭?”
唐信不以为意笑道:“别小人之心,他写在脸上的是憋屈,不是仇恨,就算恨,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尤其,不会用工作职务之便来报复我,那是玩命,玩他自己的命。”
办公室内就剩下陈图和唐信两个人。
唐信依旧翘着二郎腿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忽而意味深长地问道:“京城那边压力大吗?”
在京城扎根的陈家已经和唐信有了不可割舍的利益关系。
无论是陈家打上了宏信集团的烙印,还是唐信与他们保持着一荣俱荣的合作关系,总而言之,唐信若然身败名裂,陈家也会江河日下。
陈洛三十出头就在国企内当上了总经理,陈图刚过四十就当上了副部级的大员,原本,这一切恐怕不会发生,但就因为宏信集团如日中天不可替代的重要性,令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陈图面色平静地回道:“八成的声音是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但对宏信集团,上面总有相反意见,宏信集团好,贡献大,这种声音会消失,但波澜一起,这种声音就会很刺耳。”
唐信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论是谁谋划这件事,引导国安把矛头对准唐信,令他成为众矢之的,甚至引起高层猜疑,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处境中,显然,这个人是希望唐信死!希望宏信集团分崩离析!
垄断诸多城市的供水市场,这在社会主义国家。就是自寻死路!
唐信在沉思时,陈图开口道:“唐董。事情已经发生,首先要解决的是善后,而不是追查谁在捣鬼,只要令这些已经签下合同的城市避免未来被勒索,上面看到地方欣欣向荣风平浪静,那么一切就没问题,剩下的,只是私人恩怨。”
这番见解唐信深感认同。他点头道:“嗯,你说的没错,谁跟我有仇,谁想让我倒霉,旁人谁会关心呢?把上头的人哄开心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风波自然就平息了。”
陈图见唐信是个明白人。便不再多言,先起身告辞,并且约好两个钟头后他在海都大酒店摆下宴席,请唐家人赏面光临。
送走陈图之后,唐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正值昼夜更迭之际。暮色渐浓。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把叶秋和钱慧瑶叫了上来。
等两人来到唐信的办公室后,明显察觉到唐信有正事要和她们谈。
唐信坐在沙发上,伸手示意两女坐在他对面,唐信先询问了一遍叶秋昨天与白子杰会面所谈之事。
昨晚。唐信只当是聊天,听过只记得大概。转头就没放心上了。
钱慧瑶坐在叶秋旁边也认真聆听,只是不明白这和唐信有什么关系。
待叶秋说完,唐信把国安先前上门的事情告知二人。
话音落下后,唐信略显烦躁地叹口气。
两女知道他现在所有精力都放在家里,恨不得就是个闲人,每天带孩子,他就会快乐无忧。
被公事打扰,他是在忍着,再被这种恩怨是非之事所打扰,便心烦意乱起来。
自己动手去解决,这令唐信有点儿厌烦时间的浪费。
虽然他可以暂停时间,但对他来说,暂停时,他自己的时间也在流逝,虽说那只是永恒不息的时光循环。
钱慧瑶朝唐信柔声道:“你先别烦,有事,我们替你解决。听你这么说,我有个推测,幕后之人肯定不了解华夏的国情。这个人可以想到让政府猜忌宏信集团,针对我们,打压我们,甚至草率地指控我们,这是对方的目的,但是,却多此一举地把消息捅给媒体,这在华夏行不通,媒体没有所谓的新闻自由,什么新闻能够公布,什么新闻是禁区,这是心照不宣的,制造舆论压力,这显然不是我们的游戏规则。”
唐信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从事件的蛛丝马迹去分析,钱慧瑶说的很有道理。
即便早上楚婷来询问唐信,她求证过,宏信风投在四年多以前也的确注资过冰岛一间银行,楚婷准备晚上在节目中公布这个消息,但是,官方给了封口令,但凡涉及供水公司的新闻,一律不准对外宣扬,这不光是天海,其他城市也一样。
想要通过媒体煽动民众,或是制造混乱,这在华夏就是找死。
所以,媒体知道新闻,却不能公开。
“这样的行事风格,更像是欧洲,米国那边的敌对方式,欧米国家,一则负面消息可以让最高元首下台,可以摧毁一间公司,可以令一个名人身败名裂,这是敌人之间惯用手段,没什么稀奇的,但用在华夏,某些方面是禁区,完全行不通,可以搞臭一个明星,可以揭发一个贪污官员,可以令一间企业成为众矢之的,却绝不能去公开地告诉人民,父母官工作失误,把人民给卖了,因为一些领导一时之失签了份合同,却要让数百万,上千万,甚至上亿的百姓来承担后果,给他们买单,这会刺激社会不稳定的因素。而这些,是筹划这件事的人,恐怕没有意识到华夏与欧米国家的区别之处。”
钱慧瑶的话令唐信情不自禁连连点头。
真要说这种新闻,每年其实都有不少,但媒体不会,也不敢披露出来。国外媒体机构报道,在国内也会被下达封杀令,不允许被传播。
国企重大投资的失策,能源对外谈判的失误,五大银行海外上市给老外送钱......很多事情是不能公开告诉人民的,这显然是与“构建和谐社会”背道而驰......
唐信却先打住钱慧瑶还想说话的念头,说:“现在先要解决的是。很多城市已经签下了这个合同,未来可能面临被勒索的局面。”
这一点。钱慧瑶爱莫能助,事成定局,商业上的运作也非她所长,她将目光投向了叶秋,指望她能有高见。
叶秋还真不让人失望,信誓旦旦对唐信说道:“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帮你解决,你呐。就专心当奶爸。”
唐信咧嘴轻笑起来,他摊手道:“你们为什么好像总觉得我热情过头了呢?难道你们没有发现唐谦很可爱吗?只是看着他,就会情不自禁微笑,他现在能翻身,小胳膊小腿活动起来的样子,简直让我觉得世界太神奇了。”
两女对视一眼,苦笑不已。
她们是觉得婴儿很可爱。一动一静中都有着独特的光彩,只是,有点儿接受不了唐信一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相反,把其他的一切又不放眼中。
起身拿起大衣穿上,唐信对她们笑道:“既然你们帮我处理这件事。那我也就真不操心了,回家叫上其他人,今晚有人请客。”
唐信回到家中直接来到婴儿室,发现程慕正在逗小唐谦,拿着个玩具在孩子面前晃悠。
“再过几个月他才会被外物所吸引。你别浪费心思了,走。穿上衣服,今晚在外面吃饭。”
程慕放下玩具皱起眉道:“可我都做好饭了。”
唐信想了想,毕竟陈图从京城远道而来摆下饭局,他肯定要给面子的。
“先放冰箱吧,明天吃。”
唐信的决定程慕也没怨言,她刚走出门,又探头回来,朝蹲在婴儿床旁边的唐信问道:“去哪儿吃饭啊?”
“海都大酒店。”
唐信头也不抬地说道,他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手指捏起儿子的小手掌在轻轻晃悠,笑得十分温柔。
程慕再问:“不能换个地方吗?”
唐信疑惑地扭头问道:“你对那里的饭菜有意见?”
程慕摇摇头,尴尬地说道:“是这样的,我和佳薇不是以前开了个饭庄吗?她一直吵着想要让我们去那里吃饭,增添一些人气,让她好去对外宣传,比如世界首富最喜欢我们这里的饭菜啦。”
唐信哑然失笑。
没想到,他也有被当明星的时候。
还别说,他真去一个餐馆吃饭,说不定不用掏钱,餐馆老板还要给他钱呢。
这说出去,那宣传效应可不同凡响。
“是人家请客,不是我们做主,今天肯定不行,改天,改天叫上爸妈一起去小葛同学那里吃霸王餐。”
程慕满意地笑了笑,立刻跑回卧室去换了身衣裳。
晚上八点,唐信拖家带口来到了海都大酒店,他自己抱着孩子,后面跟着女人一同来到了包房雅间,陈图大排筵宴翘首以盼,斯文有礼地跟每个人打招呼作介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图询问起了唐信关于事情的处置办法。
唐信伸手一指坐在陈图右手隔着两个空座的叶秋,说:“这事儿你找她,她打包票说来解决的。”
陈图看了眼叶秋,见她年轻,便有点儿心里没底,扭头悄声问唐信:“靠谱吗?”
唐信眼珠一转,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她只是出办法,你们商务部或是其他部门来做主,行不行,你们肯定更有眼光和见地,又不是听她的,对吧?”
陈图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叶秋见到唐信刚才指着她,便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她坐到了陈图身边,轻声道:“陈部长,我想看一看那些与外国公司签下的合同原本。”
陈图点头道:“可以,明天吧,我去天海市政府要一份。”
“天海市政府?”
叶秋有些不明白,天海市政府还没签合同呢,估计也不准备签了。
陈图理所当然道:“是啊,这些不同名字来自不同国家的公司,其实提供的合同基本上是一样的,正好,天海市政府也正在谈这个事情,我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合同里有陷阱,让他们暂停这个谈判。”
叶秋恍然大悟,便笑道:“那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天海市政府谈判桌上的合同,我看过了。”
陈图眼前一亮,扭头追问道:“那你有什么高见吗?”
叶秋微笑道:“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高见谈不上,这无非是一场博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