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竭河环绕富家庄,河岸很长,上岸的码头一长串。穷仁从来没在码头上仔细琢磨过,以前是了为告诫自己既然来了富家庄就不要轻易离开,后来是因为差点溺死在河里,离码头近了就脚软。
红霞的买饶地方在码头尽头,穷仁挑着担子沿着长长的码头走。
河边,专门走货的码头,专门走客的码头,专门供富家人使用的码头,专供富家旁支使用的码头。太后来的时候专门修的御用码头。还有专供停船的生活区域,各司其职,各遵其道。
穷仁边走边走疑惑码头上怎么会有卖饶地方。走到没停船的地方,早亮透了。
“哪有什么码头的尽头,去哪给他们买仆人去!”看不见船了,穷仁也只能沿着河岸继续寻觅,远远看见了一个招牌“管饱”,是一艘卖吃食的船?这船孤零零在河边,左右再无船只,穷仁只得去那条船上。
“商家?”
商家不抬头,随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招牌,“恕不接饱客”,奇了这是什么店,还不接饱客。
“店家,我快饿死了!”穷仁从扁担里掏出一把钱,双手捧着奉上。
店家抬眼皮,“这不是吃饭的地方,也无人喝你的茶,快走吧……”
穷仁挑着扁担出来,站在外面四处张望,这边的风都比别处大一些,吓,再往前无竭河绕山而过,再看不见船只了,穷仁把红霞给的条子拿出来,“码头尽头买姿色娇俏的青少女子四人,青少男子两人!”
“莫非这就是码头尽头?”穷仁放下扁担,跑进去问,“店家,这边可是码头尽头,我来买人……”
穷仁一口气完甚觉冒事又愚蠢,但是店家表情却变了。
“进去吧……”
穷仁狐疑着进船舱,靠边的桌子上摆着一溜十几个镶金的瓷食盆,盖子上把手都是金的,桌子旁边的柜子像是放餐具用的,难道这船真是饭馆?
一人进来盯着穷仁上上下下打量,“你来买货?”
“对对对,受人之托前来买货”穷仁拱手鞠躬。
“要什么?”
“姿色娇俏的青少女子四人,青少男子两人。”
眼前的人压着眼皮瞧穷仁,“姿色娇俏所谓何用啊?”
“命我跑腿的金主是个讲究人,外地来安家,买来做下人。”
“姿色娇俏,暂时没有得等等。一般姿色倒是有一些,付钱就可带走”,穷仁听了既欣喜又慌张,“一般姿色可先瞧一下?”
“看货,一百两,看过买不买都不退!”
“哦哦哦,好……但是此时没带钱!”穷仁局促道。
对方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那你来这儿找乐子呢,滚!”
“店家,在下是真心来交易,不懂规矩您莫怪,我现在就回去取钱请您务必准备好货源……”
“等你带钱来了再!”
穷仁从船上逃出来,挑上担子一路跑回穷当馆,当品兑换早结束了,永年正在仓库里的理货,仓库还站着三个摇着扇子的人。
这三人干嘛的,穷仁一时胆寒,赶紧拉住永年咬耳朵询问。
“哼……来这儿附庸风雅了,瞧那装腔作势的德行,来瞧瞧穷人用的东西都什么样,还做诗呢,狗屁不通……”
穷仁竖起耳朵听。
“眼见真实才敢信,一屋破烂入商道,满眼尽是穷酸色,穷人自有穷货配……”
“哈哈哈,好一个穷人自有穷货配!”
“最下等的东西在这里交换,虽寒碜,但也有其独特之处,别的地方你想买还买不着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
“这就是富家庄作为下第一商都的妙处,该卖的不该卖的这都迎…”
“哈哈哈……”
“瞧瞧这双一只破了前面破了洞,一只后面长了嘴的鞋,下之大,何处会有一家店铺卖这种东西,只有富家庄。”
“哈哈哈,如此来,这双鞋也是稀罕之物,得有那么个人在脚上穿着,不知道用了多少个日日月月,多少脚力功夫,才把鞋穿成这样,这鞋也是下独一无二的东西!”
“哈哈哈哈……”
三人笑的毫不避讳,穷仁听的来气,走上前道:“各位,此时是易货时间,各位既然如此看中这双独一无二的鞋,不如随便从身上取下一物,把这双历经岁月打磨的鞋易走吧……”
三人斜眼一同打量穷仁。
“要是不愿意易货,那买也是可以的……”穷仁继续道。
三人脸上同时露出不屑之色,“多少钱啊?”
“如您们方才所,下之大,卖这种鞋子的店铺只此一家,此番品相得来也颇不容易,许得一人常穿在脚上,不知道多少日子的的脚力功夫才打磨至此,此鞋二两白银!”
“嚯……老板果真不是一般人啊,富家庄上的商人千千万万,老板这种也稀奇了……”
“不敢当”穷仁抱拳,“商道是交换之道格外讲究缘分,想必这双鞋定是和各位有缘,不然怎能入各位法眼,对它瞧了那么久,各位要是穿在脚上,指不定才思泉涌,能吟出格外好的诗句呢……”
“哼……”摇扇子的一人斜眼道“你一个穷鬼还学人家吐文章,这双破鞋,你若穿上了,让各位雅兄看看穷人穿鞋什么样,倒是可以当做看杂耍给你一块银子!”
对方人高马大,抬下下巴,鼻孔圆圆正对着穷仁。
穷仁脱下脚上的鞋,把那双破鞋穿脚上,左脚露大脚指头,右脚露后跟。
“走两步,来来走两步”摇扇子的人笑道。
穷仁踢踏着鞋在仓库里来回走,三个摇扇子的人笑的前仰后合,永年气的正要呵斥,突然其中一人拿出一块银子扔在地上。
“穷店老板穿破鞋……”
“前露脚趾后露跟……”
“走一步出溜一步,专走穷路无富道!”
三人一人一句,接出一首诗,浪笑着离去。
“哥,你怎么受这种气!”永年道。
“人家不是也给钱了么”穷仁捡起那块银子在身上擦擦,“称称,估计比二两多吧……”
永年接过银子,“哥,码头尽头卖饶地方什么样?”
“对了!”穷仁一拍大腿,“这个事重要,我得亲自去办,那个卖饶地方居然疆管饱’,跟一个饭馆子一样!”
“管饱?”
“我现在去拿金券,你能不能联系上明日鐏?”
“午后当铺关门了,她一定会来找我,哥,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要不要,你好好在这里守着!”
……
天下第一千金大小姐 ww.48233/
穷仁换了一身衣服把金券藏在内衬里,不在拿扁担,对永年一再嘱咐,明日鐏来人了附近的茶楼里去。
一路小跑浑身大汗到码头尽头。
一百两金券奉上,管事的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金主何地来人,对下人有什么偏好啊?”
“金主从京城来,讲究,尊贵,特别尊贵的那种!”
“下人啊,还是自己家乡的用着顺手得劲,人您先瞧瞧……”
穷仁连声应着,心里一阵窃喜,这就能见到人了。
谁知对方从船舱里屋里出来,端出一盘纸片,正面画着模样,后面写着体貌特征籍贯等诸项信息。
穷仁看纸片不免有些失望,“在下真的是诚心诚意来买货的……”
“您放心,我们也是诚心诚意做生意的,您家金主要求高,小像您带回去给金主过目,相中了咱们再来谈价钱!”
“哎哎哎……”穷仁一想所言及是。赶紧从船上出来再一溜小跑着回去。到穷当馆时,已是正午,穷仁累的全身疲软,午觉过后,红霞果然过来了,三人在茶馆里一阵琢磨,确定好货,穷仁赶紧再去码头尽头。
女子一人三百两金券,四个一千二百两,男子一人二百两,两人四百两,一共一千六百两!
签好了契约,明日午饭时前来验货。
第二天,不管永年怎么想同去见识一下,穷仁都不让。
穷仁提前到码头尽头,快到正午时,才被允许进入。
船舱里,中间长桌子上分两排摆着十个瓷食盆,一边三人的餐具金碗金勺子金筷子,杯子是透亮的雕花玉器,椅子坐垫是上等的真丝软包。
穷仁看的惊诧,送别宴豪华至此么。
六位少年男女宴席里落座。
“各位,吃完这一顿饭你们就要正式进入富家庄了,为了你们以后能有一个好前程,今日给大家准备了这顿饭。”管事道。
“把瓷盆盖子打开!”
一声令下,穷仁想去帮忙,被管事犀利的眼神制止。
瓷盆子里的菜色十分上乘,荤,素,高汤,糕点茶果皆有。”
“这些吃食都是千金酒楼的招牌菜,皆是一盘几千钱以上的珍馐,吃吧,放开吃!”
言毕,青葱少年的六人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金筷子舞动,嘴吧唧吧唧的,那吃相真是瞧着寒碜。
穷仁在一旁站着看人吃,直咽口水非常尴尬,那些好菜莫说吃了连见也是头一次见,装点心的瓷盆子,各式好看点心堆着,六个人哪吃的完啊,穷仁心里痒痒也想去拿一块!
没多久,六人筷子慢下来,许是都吃饱了。
“吃,继续吃,点心一块也不许剩,这好菜怎么白白浪费了!”管事的呵斥。
六人不敢违抗,只得继续吃。
“富家庄最瞧不起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的人,尤其恨眼皮子浅的下人。瞧见点的东西就乱了心智,心里空唠唠的管不住手脚总想去填满”,“你们心念念的好东西不过也就是这样……”
桌上虽是珍馐佳肴那也架不住强喂啊,小姑娘已经塞不下了,捂着嘴要吐出来了。
“想吐是吗,去甲板上吐!”
六人便轮流去吐,吐完被拉回来接着坐下吃,光吃还不够,好酒好茶也上来了,不喝便有人摁着脖子强灌。
穷仁在甲板上皱着脸给六人拍背,船下的鱼游过来簇拥在船边跳着抢食。穷仁瞧的直唏嘘,这片儿的鱼许是都是靠呕吐物养活的,酒肉串肠过这是给洗胃呢。
终于瓷盆里的菜都见底了,六人早已人仰马翻,如同受了一番极刑。
管事的道:“胃有十分,六七分饱即可,吃到九分时,再好的佳肴美味也没了味道,自己有多大的胃口今日知道了么?以后心思活络的时候,想想自己胃口,你吃的下么?不怕把自己撑死么?”,“黄金美玉虽金贵,那也不过是死物件,做成碗筷给人使的,这尘世间只有人是活的,人要是被死物件给迷惑了,那就是轻贱了自己为人的尊贵!”
穷仁一听着也觉得很有道理。
船上的一位伙计过来,“客官您放心,货准保给您调教好了,啥样的穷根上长出的穷瓜蛋子都能给调教明白。”
“是是是……”穷仁心里颤巍巍拱手,“鄙人也受教不少!”
“在下有一事不明,为何这行叫‘管饱’”穷仁试探着问。
“富家庄自古名声在外,别处养不活的孩子啦,活不下去的穷人啦到河边瞧见有去富家庄的船就往船上一挤,船到岸了,就在码头上流浪,时间久了就有专门管这些流浪人吃饱的船,随便吃不要钱,岸上的人需要人手,就来‘管饱’船上领……”
“哦……”穷仁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管饱’的意思。“‘管饱’这行也算起源于大善,是个互相惠利的行业……”
“哼……这一行也难的很,世上最难喂饱的就是人,尤其是穷根上长出又苦又涩的穷瓜蛋子们。”小伙计走了。
船舱里的调教还在继续,一箱子的锦缎衣服往少女身上套,一层裹一层,裹到四肢不动动弹了,还在往身上套,头发上插满的珠翠钗鬟,全身束缚的比带了几根枷锁还难受。
一麻袋里装着满满的钱币,搁在少年肩膀上扛着,要抗半个时辰。
“有钱好么,钱沉么……”
穷仁瞧着看不过眼,想去劝诫,管饱的伙计道,“客官今日验货您也瞧见了,货好了直接给您送府上去!”
“好好好,货品请送至码头红尘客栈里金主在那里收货……”
穷仁从码头尽头出来,慢悠悠走回穷当馆时,天已有些黑了。
永年焦急的在外面等,“哥,你可回来了,事办好了?”
“办好了,明日他们会把货送到明日鐏那里……”
“那什么样?”
“什么什么样,‘管饱’啊,就是你吃到十二分吐出来之后,剩下的就是合适的程度……”
“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吃到撑到了,以后就不敢多吃了……”
……
午时,茶楼里。
“这是小姐奖励你俩的,一百两拿去做生意周济穷百姓们吧!”红霞把一张金券递给永年。
“谢谢小姐了……”永年抱拳。
“小姐对你俩做的生意很是欣赏,常夸你俩,比那些富贵的人善心多了……”
“贵姑娘哪里的话,我俩的生意若是没有小姐在背后支持,那能做起来呢。”
果茶飘着干果的香气。
“小姐和你俩算是有缘的……”红霞给永年倒茶。
永年忙起身,“不敢当不敢当,我和哥哥两个穷老姓,能和大小姐攀上点交情,说出去都没人敢信的。”
“哈哈哈,是啊,等小姐在富家庄玩够了,回京城去了,以后进了宫,那便是宫门深似海了。”
“是是是,想来真是唏嘘。”
“小姐快回去了,你去帮小姐租一艘船吧,要三层的那种大船,最好从外地刚回来的,在岸上停久的凉船不太吉利。”红霞递过另一张金券。
“贵姑娘放心!”永年忙起身拜。
“让你们店里的顾客去定船,让他们赚一些佣金,你这个中间人可不要过分吝啬克扣钱啊!”红霞笑道。
“小人上次让人跑腿送布料就给了一千钱佣金呢,贵姑娘不必担心!”
和红霞分手,永年赶紧回去给穷当馆开门。
“年底了,当铺大酬宾,今天一百五十个当品!”永年对着排队的人群大喊。
一嗓子无异于告诉大家快来抢钱,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永年手忙脚乱的,一般的当品要么破要么旧极,看一眼随便给个价钱,顾客就千恩万谢了,并不需要品鉴能力。
忽一个锦缎布包的玉佩递到柜上,永年看见手没沾一下抬眼看,来者是一个还算清秀的姑娘。
“这个玉佩很值钱的,我想当个一两银子,是活当……”姑娘怯懦道。
“小姑娘,这是穷当,只收穷货,您这好东西去正经当铺换银子吧。下一个!”
小姑娘立刻被身后的男人挤到一边。
一百五十件当品记录完,永年累的伸懒腰,“各位请移步仓库易货,里面琳琅满目随便换……”
永年正准备往仓库里抬货,一人凑过来帮他,“老板,您这缺人吗,我认字还有力气,您管饭就行……”
“你把这些东西抬过去摆好,我今天给你八十钱!”永年嚷道。
“行行行……”那人立刻忙活起来。
当铺外面,当玉佩的小姑娘探头探闹还没走。
“哎……你不走我也不能给你当了!”永年出门道。
“我是听说你这活当赎当不要钱,才想来当的。”
“哈哈哈,那是刚开业的时候,没人来典当,就出了这个法子,现在每天都得限制交易数,不然早破产了。”永年依着门框瞧一脸丧气的小女孩,“你不会计划着,活当不用钱,把人找来了,东西拿走,然后过两天再来当,再拿钱吧,刚开始的时候有这样的,哈哈哈……”
小女孩一副快哭的模样,永年赶紧住嘴了,“你要不去仓库随便拿点,好些东西虽然旧了,但是还是能用的。”
“既然是穷当那何必纠结于东西是不是穷货呢,进典当的人还不是穷于无路,才拿东西周旋的!”小姑娘嘴倒是伶俐。
“那玉佩拿去能卖不少钱吧?”
“可是我想留着……”
“哦……想拿玉佩换出钱但是不想事后拿钱赎还想留着,典当,质押都不行,这怎么办啊,天下估计没有这种买卖,哈哈哈……”
“哼……你不当就不当,何必拿人取笑!”
“你缺钱缺的厉害?你要钱干嘛?”
“不过是家人病了,再无买药的钱了!”小姑娘哭腔就要走。
“哎哎哎,回来回来”永年揪住小女孩,“缺钱,我有法子!”
当铺里屋。
“家里几口人?”
“有一个哥哥在码头抗大包,一个奶奶,一个老爹。”
“生病的是老爹?”
“嗯!”
“母亲呢?”
“跑了……玉佩是她留下的……”
“哦……这样啊……”,“你哥码头上卖苦力不少挣钱吧,怎么就没钱买药了?”
“哥哥说,他要攒钱娶媳妇成家,父亲的病已久,再救也无意,早不给钱了!”
“哦……”永年点点头。
“我有一个跑腿的活儿,有顾客想定一艘三层的豪华游船,你去码头上打听打听什么船最豪华最热门经常出航的那种租船多少钱。薪酬二两银子!”永年伸出两个手指头。
“好好好好!”小女孩立刻就要跑出去。
“哎哎哎,把玉佩拿过来在这儿压着!”
“不行!”
“太阳下山,当铺就关门了,你跑出去一通瞎问,没问明白回来跟我一通胡说,我找谁去?你把玉佩放这儿,说明白说清楚,二两银子加玉佩拿走!”
“这……”
“你再磨叽磨叽就没时间了,就这么一点事,我找谁干不行啊,我是看你可怜想帮你!”
“好……玉佩你可要好好帮我保存!”小姑娘下了决心。
……
太阳落到金山下了,穷仁走街回来。当铺比往日关门晚了许多,仓库里断断续续的一直有人来易货的,见当铺不关门更是挑挑捡捡不走了。
永年在仓库里瞧的心烦。心里嘀咕这是托付了一个不靠谱的傻孩子了?
终于那小女孩满头大汗回来,一边脸还肿着,永年瞧着赶紧给倒了一杯热姜茶。
“怎么着还挨打了?”永年问。
“自己摔的!码头上最热门的游船是一层游船,不出远航租一天五两,出远航一天十五两起。两层游船只出远航,两天起租至少提前三天预定,价钱协定。三层游船出远航需至少提前七天预定,价钱协定。”小姑娘一口气说完,口齿伶俐,很是明白。
“好!”永年拿出二两银子加玉佩递过去,“辛苦了!”
“谢谢您谢谢您!”小姑娘捧着钱不住道谢。
“姑娘,你父亲久病,你哥哥枉为兄长不管家父实在是不孝,可既然如此,你和家父应该想办法自救……”穷仁语重心长。
“你以你父亲的名义去码头上订一艘三层的豪华游船,跑一趟佣金十两银子!”穷仁举起十两银子。
……
锦衣做好了,永年找人把衣服取回来,红霞取走衣服之后有好几天没来穷当馆找永年,永年也不知道楚大小姐主仆住哪,穷哥俩心里突然没了着落。
穷仁每天都挑着担子在县衙和码头之间来来回回。
码头上摆摊的人多,自成体系,穷仁一时半会掺和不进去,只好在离码头远一点的地方晃悠望着热闹繁忙的码头,反复咀嚼着楚环派的几项任务。
岸上做劳力的到了中午都去码头食船上休息,穷仁挑上担子也进去坐着。
食船都大,一层吃饭,二层和甲板可以打地铺睡觉,人挨人没什么好讲究的。一个人上船三十钱,饭随便吃管够,有空地就可以躺下,上工了再下船。
穷仁进食船,竖起耳朵听周围人谈话,跟人搭讪,“最近码头上有没有什么大人物来啊?”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啊?自打太后来过之后,还能有谁能算大人物?都是小人物……”
“哈哈哈,是是……”
……
“小姐,京城来的伪信何时送富家去?”武十郎道。
“小姐,御驾得从御用码头上岸,如今冒充太子妃咱们可以从太后御用的码头上岸么?”红霞道。
“从那走怎么了,不就是下个船么,咱们乘坐游船先从富家庄开出去,在路上把船装扮好,换上衣服,再从外地开回来,岸上楚家军通知富家接驾,进了富家一切就成了!”
“小姐,我怕!”红霞抱着脑袋。
“怕什么?这里远离京城,消息不通,富家能奈何?”楚环把伪信反复看了几遍。
“就这样送去吧,万一败露了就懒到富家头上!”
武十郎犹豫,“小姐冒充皇室可是大罪啊!”
“多大的罪,我一个人担着,冒充太子侧妃罢了,到了富家把金山的所有权分一些出来,这一事若办成了,不仅安稳了楚家驻军的势力,还壮大了楚家,我再做回我的楚家大小姐,本小姐怎样都是要进宫做娘娘的,就算富家事后回过神来,我也是名正言顺的娘娘!”
“可是……”
楚环打断武十郎道:“可是什么?楚家军在地方,还不能安稳本家大小姐了?把码头都封锁了,在本小姐离开富家庄之前不走露任何风声,就算事情不妥,提前泄露了,本小姐人也走了,有什么不对的,都赖富家一个栽赃!”
武十郎回到县衙,崔法官也刚从外面回来。
“崔哥!”武十郎一声大叫。
“干嘛啊?”
“我酒喝完了……”
“喝完,去找富家要他们总不会连酒都不给你!”
“我问过他们了,他们都说不认识酒瓶子,他们就是小气不舍得……”
“哼……那就喝别的!”
“别的酒都不好喝,都没那种味!”
“缺嘴的样子,一整天一回来就抱着酒瓶子……”
“我心烦啊!”
“你烦什么,烦什么?是我一天天的在外面周旋,是我给楚家军拦了薄金地重建的活儿,我是太学殿里读过圣书的人啊,跟一个包工头似的,大冬天在工地上监工,吃喝拉撒什么狗屁破事都得操心!”
“你知足吧,知足吧……”武十郎一时竟暴怒了,吓得崔法官往后退了好几步。
“去工地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起码堂堂正正的啊!”
“嘿……武十郎,那你怎么不去呢,成天约姑娘出去鬼混去,有时候还一约约两个!我在这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喝着好酒玩着姑娘,你神仙啊你!”
“你不懂,不懂……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我当然不懂,过年我就回京城去,再也不回来了!”崔法官说着要出去。
“崔哥,你想回去就回去,这个烂摊子你搅合进来了就别想走!而且这个摊子啊,是越来越烂……”
崔法官猛然回头,“怎么说……”
武十郎看着崔法官,唾沫在嘴里晃悠,跟含着一口毒药似的,咽一口脸都扭曲了。
“怎么说……”
武十郎话在嘴边,吐不出来。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崔法官几步跨过来。
武十郎一拳砸桌子上,“我……我我我……”
“你说啊……”崔法官急了。
“哥……你装着不知道吧!太子侧妃过两天要过来……”
“太子侧妃,庄贵妃的侄女,小庄妃?她又来干嘛?”
“不是,她……她来富家谈事……朝廷给安排了一个任务……”
“然后呢?”
“楚家军负责接驾!”
“什么时候来?”
“呃……”武十郎眼神躲闪。
“公文呢,拿来我看?”
“啊……那个……那……一个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
“就是秘密接驾……”
“秘密接驾也有公文啊,拿来我看!”
“哎呀,崔哥,这事关系甚大你不懂!”
“我不懂,我有什么不懂的!”
“过年你就回京城不回来了,告诉你干嘛,你根本就没心在这待这儿!”
“你这个武夫,我说说气话,我想不回来就不回来,能那么自由当初就不会来富家庄!”崔法官急的在屋子里转悠。
“给你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何必呢……”武十郎说着也要走。
崔法官挡在武十郎身前,“你还是不把我当兄弟啊,咱俩是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武十郎愣了片刻推开崔法官,“我跟您不一样,您能躲还是躲一躲吧,不知道为好!”
“哎……武兄,你这是故意挠我心呢!”
武十郎大力推开崔法官,“崔哥,你好好盯着薄金地吧,兄弟我谢谢哥哥了!”
“哎哎哎……”
……
武十郎走了,崔法官百抓挠心,小庄妃来干什么呢?拿上桌上的空酒瓶子夹咯吱窝里去找富家人。
千金酒楼一家私人会所里,崔法官拿出酒瓶子给对接薄金地事宜的富家少爷道。
“这位少爷,这是贵府送来的酒,您可知道这是什么酒?”
富少爷仔细打量琉璃瓶子,对着酒瓶子反复闻,“好酒啊,难得的好酒啊……我也没见过……”
“哈哈哈,富少爷干嘛谦虚呢,天下的好东西有什么是富家少爷不知道的?”
“不是在下装傻,您看这瓶子的琉璃这不是新琉璃这是上了年头的老琉璃啊,这里面装什么酒,我不知道,光这瓶子就值不少钱呢!”
崔法官心下惊愕忙道,“那您给掌掌眼!”
富少爷指着瓶子底说道,“这瓶子下的落款像是我们家的家酿,您知道外面有很多小酒坊为了卖钱刻意在酒底刻‘富’字,这应该真是富家窖藏的酒!”
“哎呦,我不是说了么,这是您府上送来的酒,您还不信了……”
“可是,我真没见过啊,您介意我把瓶子拿回家给您问问么?”
……
学会礼仪,穿上新作的锦衣,买来的姑娘和小伙有了几分模样。
红霞想把话跟他们说明白,又不敢说的太明白,心里烦躁到无可复加,找来武十郎商议。
“十郎哥,那些人以后怎么处置?又不可能带他们回京城!”
“好说啊,以后就留在县衙,伺候我们好了!”
“计划真的可行吗,万一,我是说万一……”
“没事,没事没事……”
“十郎哥!”
“我想了,楚家军若是想在富家庄长期驻军,是得整儿八经的跟富家斗一斗,地盘从来都是打仗打来的,如果富家误以为大小姐封了太子侧妃,那也是一件好事!”
武十郎一脸笃定,红霞心里好受了一些。
“那些人呢,我帮你调教调教!”
“好!”
……
武十郎拿了一把长戒尺在手里邦邦的敲。
“给大家介绍一下在下是驻军富家庄的楚家军首领,朝廷赐姓‘武’的武状元武十郎!”
“首领好!”六个人一同行礼,看姿态红霞调教的很不错。
“知道你们将要服侍的是谁吗,是楚将军府的大小姐。”武十郎使劲咳了一下,“楚将军府知道么,楚大将军的小妹是当朝的贵妃娘娘,楚将军府的嫡亲大小姐刚进宫封了……封了……太子侧妃!”
“啊……”六人一同惊呼。
“这样就不对……御前失仪是大忌,听到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叫出来了!”戒尺啪一声打在手上。“这要是在京城,在宫里,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
“啊……”一女孩登时哭了起来。
“这就吓哭了,太小家子了吧!这种样子还想在御前侍奉?”
“首领……首领……小女子也是从京城来的,本想来富家庄过富贵快活的日子,没成想……”
“嚯……你倒是想的美啊?在东宫娘娘身边,还不够尊贵么?那是天下顶顶的尊贵啊,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你们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这次娘娘来富家庄你们好好近身服侍,不得有一点差池,眼睛看到的听到的搞不明白的,不该问的就别问,不该说的就别说,不然可保不定你们能不能好好活着……”
忽一个小伙扑通一声跪下,“首领首领,小人愚笨恐怕不能伺候好娘娘……”
武十郎心里冒火,只想一脚踹过去,糊不上墙的软烂泥。
“伺候不了几天的,你们真以为就凭你们几个毫无家世背景,外地流浪富家庄的贱民还能在娘娘身边久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武十郎心里也没谱了,和红霞商议,“我看这事啊悬……”
“哎呀,十郎哥,您不要这么泄气啊,忙活了这么久,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啊!”
“娘娘身边的人怎么着都得是姑娘这样的啊,瞧他们毫无气质的样子,能是御前的人么?这太容易露馅了……”
“哎呦……我就说嘛,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皮相可以调教,骨相怎么办啊!”红霞抱头蹲下来。
“唉……不过也没事,楚家军士兵总归是有场面,围个外三圈里三圈的,那些人也就充充人头!
“哥哥也很难说服自己吧?”
武十郎蹲下来,“办大事不就先得给自己壮胆嘛,小姐要是真能把金山给楚家军分过来一点,那就真太好了……”
红霞转头瞧武十郎,“哥哥心里揣着什么自己的主意呢?”
“我这还不是按小姐的意思行事……”武十郎拍拍红霞,“你不要太担心,经商有一句话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撑死……真死了怎么办啊!”红霞眼里尽是忧虑。
“赌一把吧……”武十郎握住红霞的胳膊,“反正只要消息不流出去,就没什么事……”
红霞点点头。
……
“一切都准备好了?”楚环闻问道。
“一切都好了,只要您的命令就可以开始了!”
“好……好……好极了……”
“小姐,您的说辞准备好了吗?”
“我……我我我……”
“小姐,您也怕对不对?要不……要不咱们就回去吧……”红霞捧住楚环的手。
楚环倏然把手抽出来,“回去,上次来富家庄我干了那么多事,回去谁人都封妃指婚了,独独我什么都没有,庄妃在富家庄编纂了什么医药大典,回去封了贵妃比姑母还有风光!怎么旁人来富家庄一趟都能转运,我就不能!”
“小姐……这个…这个……”
“富家听说我没有封妃一定很解气吧,因为我张罗着把薄金地给拆了,他们一定很痛快吧!他们都笑话我……”
“小姐,你想多了,富家再怎么富贵荣华,也只是一介草民!”
“一介草民?糊弄我拿印在钱庄里欠了一大笔钱!太后和庄妃明明知道也不管,那个崔法官怕也是在背后笑话我……”
“唉……”
“我要出这口气,我一定要出这口气,把码头封锁了,我要风风光光从船上下来,从太后上岸的码头上岸,我要去富家,跟他们家主谈事,我要用身份压着他们把金山分出来一点,富家富贵了多少代了,藏宝楼早就赛过皇宫国库了,还能在后山上发现金矿!天下哪有这种道理,那金矿长在山里离富家近就是富家的?我楚家如今也来了,凭什么不能分一点?”
“是是,是是是,小姐说的极是!”
“红霞,以后你若不愿意进宫,可以住在富家庄,你嫁于武十郎可好?”楚环拉住红霞的手搁在胸口。
“不不不,红霞自小跟小姐一同长大,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你不喜欢武十郎?”
“我喜欢他做什么,他到底一个武夫,小姐您忘了,他居然还私自占有的了季月!”
“季月……季月算个什么东西,你介意她做什么,留在富家庄做首领夫人,守住楚家的势力不是正好么?”
“小姐,红霞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想小姐好好的!”
“出不了这口气儿,我永远都好不了了,我好不了你更是好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