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卓景宁一脸惊愕。
有他这么惨的魇？
“准确来说，是我。但我只是参考宿主所形成的那一部分信息的表现形式，宿主才是惩戒的主人，所以……宿主就是惩戒，惩戒就是宿主。”
“惩戒的前身，就是另一个现实世界的魇？”卓景宁这下明白了，“那么聊斋世界又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能靠击杀难缠鬼怪，来获得加成？”
“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说聊斋世界对宿主来说，就是一场仙缘呢！对，就是如同仙侠小说中所描述的，能够让凡人白日飞升的不可思议仙缘！”
“详细说说看。”卓景宁面无表情的道。
“惩戒的前身，是另一个现实世界之魇，以宿主当初的鼓掌朋友为依据，现实世界的魇，哪怕本质上也是在害人。但手段却是会格外柔和，并且能放水就放水。这让殁界投影下来的魇，很不满意。”
惩戒的声音接着在卓景宁脑海中出现：“魇不会消亡，不会死亡，更无法被毁灭……但那只是相对而言。所以，惩戒的前身……挂了。”
“是不是它放水放的格外厉害？”卓景宁寻思着那卖镜子的店，可还好好存在着，那么明显是被杀鸡儆猴了。
至于什么鼓掌朋友之类的，被他直接给过滤掉了。
“根据残留下来的一部分信息显示——惩戒的前身所发布的任务，通常都是高奖励，无惩罚。”
卓景宁嘴角抽了抽，高奖励，无惩罚，这是在培养现实世界的超级强者吧？难怪殁界之魇无法容忍这厮了，要瞒着殁界生灵，来干掉惩戒前身。
当时他听得很清楚，殁界生灵形容惩戒前身时，用了“似乎失败了，完全消亡了在伪界”这样一句话。
于是他想了想后说道：“在惩戒前身死了后，惩戒就开始培养新一代的魇，只不过出了意外是吧？”
“现实世界的人道意识干预，当初的未知入侵，其实就是现实世界的人道意识。本来，如果没有意外打通连接聊斋世界的大门，那么宿主最终也只会走上惩戒前身的老路。借助宿主装逼时候说的话，今日方知我是我。若非见到了殁界生灵，我也不会解锁出这些信息来。”
“那你之前说，殁界是现实世界的另一面……还有其他这些话，是……”
“是人道意识影响下，让我误以为真实的信息。”
卓景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居然还涉及到了世界意识……
他不由抬头。
他看到的是天花板，但不知为何，他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人道意识不具备意识，也不在天上，而是存在于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心中。无论是善是恶，是自私是仁厚，是美是丑，无数人的心念汇聚，才有了这人道意识。”
“而这无数人的心念核心，是——活着。”
“好好活着。”
“人道意识不具备超自然力量，无法赏善罚恶，无法移山填海，但却可以在人心间，种下希望的种子。”
上述这些，是惩戒给卓景宁关于人道意识的回答。
好吧，是他想太多所以出现幻觉了。
卓景宁挠了挠头，这总而言之——其实就是别当世界没脾气，哪怕只是一个受到殁界辐射影响，所诞生出来的一个伪界，但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由假成真吗？”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嘴角不由翘起。自从修成年轮心境后，他的变化的确很大，原来是蜕虚凝实的缘故。
“那么，聊斋世界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一个奇怪诡异，并且深不可测的世界。当初的人道意识被截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惩戒的力量，更大的原因，是聊斋世界本身的力量。”
“我再强化几次，就能完全承受惩戒的完整信息？”卓景宁问道。
“体质强化到第三十次，能够做到被砍下头后，短时间内死不了，这个程度的体质，就可以了。”
“砍头不死？”卓景宁一愣，“强化三十次后，这么邪乎？那我之前问你，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宿主强化上去后，自然就会清楚的感受到，我干嘛还要多费口舌？”惩戒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在他脑海中回复。
卓景宁砸吧下嘴。
这说话的语气……真特么欠揍。
“那我为什么能进入殁界？逆反缝隙是什么？”
“惩戒前身遗留下来的，宿主当是福利好了。毁灭一个魇，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怎么行？不过想要主动进入殁界，宿主目前还办不到，只有当你完全承受了惩戒的信息，才能找到逆风缝隙进入殁界，顺便隔绝掉现实世界那一个本土魇的影响。宿主会两次突然进入殁界，是那个魇在作祟。你听到的马蹄声，其实是在敲打镜子框架的声音。”
卓景宁点点头，此言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于是他倒头就睡。
一切都说清楚了，再怎么多想也解决不了事情，还不如早点走出“劫尽”，修成第三道年轮印记。
然后，将体质强化到三十层！
卓景宁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回来现实世界了。
这现实世界的情况……太复杂了！
惩戒尽管说了聊斋世界奇怪诡异深不可测，但聊斋世界的出现，既然能改变原来他会成为眷顾于人类的魇的路线，那么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对他来说，还有更大的机缘！
没准，体质、力量、心境各强化了三十三层后，他能比魇更强大呢？
第二天，卓景宁离开了云莱市。他在这座城市，收获不浅，但第三道年轮印记，还是无法修成。
这个时候，卓景宁无比羡慕仙侠小说中描述的那种修行方式。遇到瓶颈怎么办？丹药来一颗！要是还不行，那就来两颗！万一运气好点，捡到个小瓶子，能催熟各种药材，那么没准还能一路成仙。
卓景宁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两天，然后带着新的故地重游计划离开。
刻意避开了当初遇到“戴欣怡的身体”的那座旅馆，还有戴欣怡目前的住处，此外还有必不可少的无常路区域，以及怀疑存在那卖镜子的店的地方。
一路走走停停，最后他还回到了当初离开的大学。
转了一圈，没想到遇到了当初宿舍里的同学。尽管他不认识，但见过一面，卓景宁终归是记得的。
见到卓景宁，这位带着女朋友的同学很高兴。
“阿宁，好久不见，刚好我们要去吃饭。走，一起去。”他眉飞色舞的道。
“不了，我一个单身狗，就不打扰你们两个秀恩爱了。”卓景宁当然是拒绝。
“怎么会，不只有我们啊！走吧走吧！”
卓景宁只好答应，然后等到了地头，他才发现……确实不只有他们这一对情侣，还是好几对情侣。
卓景宁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似乎是在望着街面和一侧绿化带形成的虚线出神。
他本来是不想跟着来的。
吃过饭，他同学的一个朋友提议，几个人去一个地方玩玩。然而很巧的是，他同学的女朋友，她爸爸是一名剧务，认识一名演恐怖片出名的女明星，一行人在那家餐馆偶遇，他同学的女朋友顺口一提，没想到这位女明星答应了。
卓景宁会跟来，也是因为这名女明星。
因为就是她。
本名王晓梅，后来改名为王珂珂出道。也是卓景宁曾经的青梅竹马，当初为了她违反秀场的规定，最后被秀场杀掉。
卓景宁已经放下了，本就是他单相思，后来种种怨念，也随着余烬心境的修成，而烟消云散。
他会跟来，只是他很费解，王珂珂怎么会同意和一帮普通人一起出去玩，而且还都是一帮小孩子？以王珂珂三十左右的年龄来说，不可能和这帮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玩到一块儿去。
这是一点。
第二点，哪怕是因为他同学女朋友爸爸的关系，两人之间很要好，一个女明星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答应一个普通人的邀请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毕竟到了现在，卓景宁可不会再觉得……真有人能安然无恙的从魇的奴役控制中逃出去。尽管当时，王珂珂还没被阴间秀场所奴役控制。
那个地方是一座公园，是本市为了纪念出身这座城市的一位名人而修建的。和其他的公园所不同的是，这地方充斥着的，到处都是具有仙侠气氛的建筑和道具。因为那位名人是仙侠小说的开山之祖。
这座公园里，有让人换上道袍，手持塑料道具剑，然后互相称呼师兄师妹的地方，也有让人装扮成是在炼丹的地方，那炼丹炉像模像样，但实际上……就是在烤地瓜而已。
不过这座公园占地面积过大，有很大一部分没被开发，所以有三分之二的区域是不对外开放的。
当然，这也就对外地人而言。
贼精贼精的本地人，直接穿小路就进去了。就跟那些旅游景点似的，总有一条小路能让本地人不花门票钱跑进去。
里面巡逻的保安，也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
卓景宁从车上下来，双手插裤兜，慢慢的跟在最后。
他的目光，始终不离开王珂珂。
意外遇到了殁界生灵，让惩戒从被蒙蔽的状态挣脱出来，也让他明白这一切都没表面上那么简单。他这次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他现在始终无法修成第三道年轮印记，这让他无法回到聊斋世界。
只不过他想不明白，自己的故地重游到底哪里出错了？
还是裴占秋有所隐瞒？
但这应该是不会，毕竟裴占秋当时的语气，分明是指故地重游才能走出“劫尽”，都是修行中人的常识而已，甚至道观寺庙中一些才修行几个月的人，都能知道这些，那么绝不可能就此隐瞒他。
这么说来，只能是他的故地重游出问题了。
卓景宁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就停下转过头去。看到一只白皙的手掌想要拍他的肩膀，一张女孩的姣好面容上，则是因为他突然转头，而被吓了一跳，一下子呆住了。
“请问有什么事吗？”卓景宁很客气的问道，这个女孩是之前吃饭的几个人之一，卓景宁记得她有一个男朋友来着，或许是醋劲比较大，全场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姿态，仿佛其他人都在觊觎他女朋友的美色一般。
因此，卓景宁非常识相的没有过去打一声招呼，就怕她男朋友误会了。
那可就是无妄之灾。
很莫名其妙的。
问着话，卓景宁还特意退后一步，保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会显得太过亲密。
“我是老虎吗？很可怕？”不过卓景宁这退的一步，却让这个女孩很不满，微微皱眉。
“你男朋友醋劲很大，我怕发生误会。”卓景宁如实道。
这个女孩先是一愣，然后却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哥，嗯，亲哥。只不过全宿舍就我没男朋友，我又不想被喂狗粮，所以拖他一起来。”
卓景宁点点头，原来是死妹控。
“你该不会是在想我哥是死妹控吗？”看到卓景宁的表情，这个女孩忽然这样道。
“怎么会，兄妹相亲相爱的可不多，你们这是榜样啊，大多数兄妹一直徘徊一分钟前亲如一家人，一分钟后很不得掐死对方，看个电视都能因为抢遥控板而打起来。”卓景宁一本正经的说道，要不是这话是他现编的，他都差点信了。
这个女孩再度笑了起来，然后只听她道：“你很有意思哎，我以前听你朋友说，你只喜欢玩游戏来着，人很闷，没想到人还挺有趣的。”
“退学后，人步入社会，总是会长大的。”卓景宁继续一本正经的道，同时眼角余光一瞥，看到王珂珂还在视野范围内。
“你在看谁？是那个女明星吗？说起来真惊人，我看过她的电影，她演的女鬼，真的差点吓死我，不过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这么平易近人好说话。”女孩的观察力是敏锐的，卓景宁眼角余光一瞥，被她看到了。
“原来是恐怖片啊，我就说我怎么记得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卓景宁这样说道。
女孩还想说些什么，不过她那个假装是她男朋友的哥哥过来了，黑着脸拖走了她，临走前还给他一个示威的眼神。
卓景宁岂能认怂，于是没出声，但嘴皮子动了动，做出三个音节的口型：死妹控。
随即，他发现王珂珂往一条小路走去，卓景宁便没有管这对兄妹，而是跟了上去。因为体质强大，卓景宁落地无声，王珂珂始终没发现身后有人。
然后，卓景宁就看到了一座坟墓。
很小的坟墓。
墓碑上有一张黑白相片。
卓景宁看着这张照片中的人，楞了一下。
那是一个少年。
那是他借尸还魂前的模样。
或者，可以理解为——他的前世。
卓景宁看着王珂珂将墓碑擦干净，然后简单放上些东西，祭拜了一番。最后转身之时，发现了站着不动的卓景宁。
一瞬间，脸色就变得冷若寒霜。
她走过来，看着卓景宁道：“你跟踪我？是谁让你跟踪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
“我没跟踪你，我只是找不到厕所，看到条小路，就过来准备方便下。”卓景宁故意面露尴尬之色，这样说道，随后补上一句对不起。
王珂珂仔细盯着卓景宁好一会儿，然后侧身走开了。
卓景宁则没走，他打算等一会儿再回去，避免尴尬，也可表明他就是在找厕所。顺便，他想仔细看看自己的坟墓。
三分钟后，卓景宁发现也没啥好看的。
于是回去。
不过当他回去后，却看到他同学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还没开口，他同学就道：“你跟踪人家明星干嘛？”
“我没跟踪，我只是想找厕所。”卓景宁简单解释了下，也不管他同学信不信，不过看样子不信的可能性要大一点，他出来前，王珂珂应该已经有了一套说辞了。
卓景宁随后就提出告辞，因为闹得有点不愉快，所以也没人说挽留的话，卓景宁倒也正好离开。
他微微摇头：“物是人非。”
随后又想到了他当初看到的王珂珂一家，老实说，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到底是哪一年死的。
不过，应该很久了。
王珂珂的孩子都已经会走路了。
对于王珂珂的这一番态度，卓景宁倒是没什么负面情绪。
坟墓中埋葬的，不管是他前世的骨灰也好，他的尸体也罢，再或者只是一个简单的衣冠冢，甚至可能连他穿过的衣服都没有，只是墓碑上有张照片而已。但毫无疑问，王珂珂在心中应该始终记着他……的前世。
并且当成了自己的隐私秘密，不然刚才的反应不会那么剧烈。
甚至先要泼他一身脏水，把事情定性。
卓景宁忽然一怔，他好像明白自己故地重游的计划错在哪儿了！
他是在借尸还魂后，以卓景宁这个身份活着，但他的故地，不该是只有“卓景宁”这一处，还有他的前世！
卓景宁当即买了火车票，他要去一个地方。
那里曾发生火灾，整栋居民楼被烧毁，后来不知为何，这栋楼就一直荒废，没有被拆掉重建，哪怕因为房源紧缺导致房价日益高涨。
站在废墟前，卓景宁没有进去，而是在外面徘徊了一阵。
种种回忆涌上心头。
哪怕他没有仔细去回想，这一部分记忆也接二连三的冒出来，非常自然。
这是触景生情。
“厌世而不弃世。”
“原来如此。”
卓景宁终于明悟过来，他开始释怀，也随之淡然，“与其悲伤的回忆，不如开心的忘记。”
这是他的心结。
也是他的劫尽。
第三道年轮印记，成形！
……
“大老爷，那处古怪的山中大宅子，还去吗？”
“去什么？人家爱干嘛干嘛，不要扰民，都跟本官学着点。”
“是，大老爷爱民如子，小的能跟随大老爷，三生有幸！”
“大老爷慈悲！”
听着一众衙役的话，卓景宁不由心里头舒坦。这体制内的，哪怕只是个临时工一般的衙役，都这么会说话。
卓景宁回到后院，虽说这手里无权，但也清闲。随意走走，就看到李婉淑在绘画，画的是一幅水墨山水画。没什么意境之说，只是单纯临摹而已。
李婉淑读书识字，自然也会琴棋书画。
论才艺，倒是比卓景宁会的多。
卓景宁本来并没有招募下人的想法，因为要给工钱。不过李婉淑带了几个丫鬟过来，卓景宁略一寻思，便找了两个厨娘。至于家丁护院，倒是用不着，外头那么些衙役，不说白天都有人值守，他吩咐一声，那些衙役巴不得过来给他看家护院。
因为当下无事，厨娘和几个丫鬟，都围着李婉淑，在看她作画。
卓景宁对这是没什么兴趣的，所以看一眼就准备走开，不过李婉淑却喊住了他，要他看看这画如何。
“挺好的。”卓景宁随口道。
李婉淑翻个白眼，他哪里听不出卓景宁是在敷衍她。
“元清呢？”卓景宁岔开话题道。
“清儿不知道去哪儿了，之前我喊她看书，我想给她拿点点心过去，结果拿过去人就找不到了。”
清儿是李婉淑对小狐狸的称呼。
“那我去看看。”卓景宁说着就走。
“清儿不是在哪吗？”李婉淑却忽然伸手一指。
卓景宁看过去，就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很利索的翻墙跳进来。他嘴角一抽，走过去，“这是从哪儿溜达回来了？”
小狐狸白他一眼，不说话，踩着小碎步走开了。
李婉淑这时候过来说道：“景宁，清儿也不小了，老这么一副样子，该怎么嫁人啊？”
她的脸上，有几分担忧之色。
以聊斋世界的社会背景来讲，若非小狐狸现在的身份是县太爷的千金，就她那上蹿下跳的胡闹作风，能被人说的跟什么似的。
不过，尽管如此，也有一些“耿直”属性的读书人不买账。
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
他们认为小狐狸如此，是县太爷的过失。好一通批判。这些话，卓景宁从徐林二人口中，都听过一些。
不过卓景宁不至于因为那些人说几句话，就去弄死人家。毕竟嘴长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是人家的事，但是别犯在他手里就行，不然的话，他是绝不介意趁机报复，落井下石的。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帮读书人骂人真鸡儿能拐弯抹角。
愣是不带一个脏字。
偏偏那些话还有两层意思，表明上还是在夸他这个县太爷！让卓景宁从里头寻个借口出来都不成。
“元清还小，这事儿不急。”卓景宁想了想，满不在乎的道。
再过个三五十年，也不急。
鬼怪活得都挺长的不是？
李婉淑微微摇头，不再劝。她觉得卓景宁膝下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宠得不行。尤其是这个“女儿”，还是卓景宁过世妻子所留。
她是这般想，也是这般认为的。
于是接下来她就没看到小狐狸伸手环住卓景宁脖子的场景。
卓景宁看着跟树袋熊似的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狐狸，一脸费解。这货是趁着他经过走廊的时候，突然窜出来的。
两条细小的胳膊环住卓景宁的脖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着望着卓景宁，也不说话。
于是卓景宁就甩了甩。
没有甩下来。
“怎么了？难道你偷偷跑出去，被欺负了？”卓景宁顺手抱住了她，他的脖子尽管因为惩戒的缘故强化了，但这么被人吊着，也不好受啊。
“没有。”小狐狸撇撇小嘴，她纯属就是在生闷气而已。
卓景宁听她这么说，仔细一想，说起来自从他从大清宁寺下来，这小狐狸就始终是这幅表情了，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他也有问过那些衙役，结果那些衙役都说小狐狸只是耐心的等着，也没外人接触过。
这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他说道：“裴占秋受一鬼怪之托，要我装聋作哑，要不这样吧，我们带点东西，去上门拜访一下这个鬼怪，看看是何方神圣，如何？”
“就我和你过去吗？”小狐狸忽然眼前一亮般，一边的嘴角微微翘起，她歪着脑袋，靠在了卓景宁的肩膀上。
她不在意去哪儿。
卓景宁见她这么满脸希冀，很是期待的样子，就看了看天空，此时艳阳高照，便点头答应下来。目前看来，那位薛封君手下多是恶鬼，而且都过去那么些天了，知道他在清廷有人后，那位薛封君也不会在和他计较。
虽说他拒绝，是让薛封君很没面子，但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若是因此结下什么深仇大恨……
他已经表明过自身的实力了，不是很强，但恶心一下这位薛封君还是可以的。
既然上门拜访，那么礼数一定要足。
不过带什么东西过去，却是有些不好准备。鬼怪吃的，大多和人不同的，如白乙便是。似小狐狸这般饮食习惯的，在鬼怪中是很少的一部分。
卓景宁上次去见白乙，纯属是运气好，正好有个死囚要被那位朱巡抚处死，但这一次可没了，文成县可不是每天都有死囚要被砍头，甚至一年到头都没几次。于是，卓景宁就命人买了一头活牛和三只活羊，驱赶着进山。
正好试试看，能不能触发新的聊斋剧情。
虽说那些惩戒要他不停触发聊斋剧情的规定，只是现实世界人道意识对惩戒的蒙蔽，恐怕其目的是为了一窥聊斋世界的究竟。
惩戒虽然说人道意识没有自主意识，但既然能做出蒙蔽惩戒，让它迷失自我这种事情来，那么通过这一种手段来窥探聊斋世界，也就不算什么了。
卓景宁想触发聊斋剧情，是因为他现在很需要鬼怪。
越难缠越多越好。
惩戒强化体质三十层，砍头而不死，尽管只是短时间内，但这也很恐怖了。甚至把脑袋按回去，还能恢复过来。
这般恐怖的恢复能力，已经完全可以媲美鬼怪了。
惩戒给他画了一张可以吃到的饼，卓景宁没办法不心动。
衙役尽管奇怪卓景宁要他们买牛羊干什么，但既然是县太爷吩咐的，那么赶紧去办便是。言大于法，要不是有个朱世昌，文成县完全就是卓景宁的一言堂。
牛羊备齐，让衙役抬着轿子赶往。
到了地方后，那是在半山腰的位置，从山脚下看过去，果然可以看到一栋大宅子，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林子间。
抬着轿子进去不太方便，卓景宁就改为骑马。这一次由于是要去拜访鬼怪，所以卓景宁没有骑那匹老马，不然的话……恐怕这匹老马是死活不肯过去的。
通不通灵不好说，这匹老马是真的贼精贼精的。
赶着牛羊过去，卓景宁走得不快，小狐狸也走得不快，两人亦步亦趋，你踩我的影子，我踩你的影子，嬉闹着到了那栋宅子前。
此时，大门敞开着，里头却没什么人。
寂静无声。
卓景宁往里面看看，就和小狐狸进去，接着朗声道：“文成县县令卓景宁，从裴老那得知阁下是裴老的朋友，裴老与卓某相交已久，既然是朋友的朋友，那么也是朋友，是以卓某特来拜访。”
话音落下，宅子里只有卓景宁的回音，却没有人回应卓景宁。
不过卓景宁直接往里走了。
因为他看到，在这栋宅子的前院屏风上，贴着一张红纸，上书一个字——请。
他左右看了看，将牛羊拴在前院。随后进了里屋大厅，这大厅内也是空荡荡的，只有简单的桌椅摆放，没有人影。
倒是有一桌的酒水糕点，里头有文成县的一种特色糕点，这种糕点随着时间过去，颜色也会变化，卓景宁略做观察后，发现这些糕点是今天早上的时候做出来的。
小狐狸已经坐上了椅子，她闻了闻后，看着卓景宁说道：“都可以吃。”
卓景宁将自带的餐盒拿了出来，他给了小狐狸一个眼神，说道：“主人家不在，擅自吃人家的食物不太好，吃这些吧。”
小狐狸乖巧的点点小脑袋，她知道卓景宁还是不放心，于是就拿起一只碗，准备腾出个摆放食物的空间，没想到这只碗下面有一封信。
她打开，看了一眼，然后递给卓景宁。
“有劳大人稍作等待，我等因自身特殊，只能晚上和大人相见。”卓景宁念道，他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难怪这里没什么动静。
至于为什么这里有这样的准备，倒是不难猜测。
这里的鬼怪既然能因为被衙役惊动后让裴占秋过来说情，那么知道他是谁，猜到他到来，也不足为奇。
于是，卓景宁出去，让衙役们先下山，明日再来接自己。
反正小狐狸有地遁鬼术，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他也能直接跑了。
吃过了饭，两人便在这栋宅子里继续转悠，因为桌边挂着一串钥匙，意思很明显。
第一间屋子里，摆放着一些戏服，还有一个台子，似乎是给人自娱自乐用的。
第二间屋子，则摆放着不少的琴棋书画。
打开第三间屋子，里面是一个个瓦罐，瓦罐里头装着的，赫然都是黄金白银！
卓景宁正想去打开第四间屋子，小狐狸却忽然拉住他，然后指了指后院种着的一株树下。
卓景宁看过去，不由眉头一挑。
“土被动过了。”卓景宁说道，那是一株槐树，槐树根部的土壤，明显有“新旧土”之分。
新旧土，其中新土不是指新产生的土壤，而是被开垦翻挖过的。这样的土壤，和周边的土壤形成了鲜明的区分，所以称之为新旧土。
而出现这样的痕迹，无疑是这地下面埋过什么东西。
如果面积小，可能是一只猫将它的便便给埋起来了。可要是面积大，那么很有可能下面埋着一个人。
埋着的是金银珠宝，或者价值贵重东西的话，上面一定会做掩饰。
但联系一下那第三间屋子里头的一瓦罐一瓦罐黄金白银，这下面埋着的会是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衙役可曾禀告说，有猎人进来了这栋宅子，但却再也没有出去。
猎人为什么会进来，估摸着是看这宅子富丽堂皇，又里头没什么人的样子，起了贼心，没想到却是闯进了一个鬼窝。
那封信中，留言说是晚上出现，言明自身特殊，这十有八九指的是他们是鬼魂这一件事。聊斋世界的鬼魂，除了阴天这种天气，能够勉强出行外，这大白天的，可是不敢出来的。
不过卓景宁没有将土翻开来看个究竟的意思，这栋宅子的鬼怪很有意思，礼数十足，这让卓景宁也不好做一些不友好的事情来。
毕竟，他卓某人可是一位正人君子。
打开了第四间屋子，这里头是一匹匹锦缎，摸上去很润滑，是丝绸，看上面的花纹，不是一般富贵人家用得起的。
这栋宅子的主人，很有来头。
没有第五间屋子，倒是有一个秋千架在后院一口池塘边。小狐狸看到后，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明一亮，然后就急不可耐的跑上去。
坐好。
冲着卓景宁撇撇小嘴。
卓景宁会意，走到她身后，抓住两根绳子，轻轻地推了起来。
“嘻嘻。”
小狐狸没有让卓景宁推得用力点，只是每一次推起来的时候，她都会转过头，看一眼卓景宁。
几次后，卓景宁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宁儿，突然间发现，你的脸格外耐看。”
“是嘛……”卓景宁翻个白眼，这话说的，他长得很磕碜一样。
“我们真要在这里等到晚上吗？”小狐狸又问道。
“至少要见见是何方神圣吧？”卓景宁道。
“哦。”
“你就哦？”
“不然呢？”
“嗯。”卓景宁轻轻地应了一声，他看着面前飞扬的发丝，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味，忽然生出一股冲动，伸手将小狐狸抱住，然后用力揽在怀中，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
小狐狸转过脸，两人的脸颊这一瞬间却是贴在了一起。
卓景宁看着她。
她看着卓景宁。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两人心头产生。
“你真好看。”卓景宁说道。
“然后呢？”
“没了。”
“哦。”
……
晚上的时候，两人没有睡，而是在大厅里点了几根蜡烛，耐心的等着这栋宅子的主人出现。
忽然，一股血腥味出现。
隐隐的，有几声惨叫从前院传来。
卓景宁看向了门口，就看到一盏盏绿色的灯笼飞了起来，挂在了大厅的四周墙壁上，让这地方更加明亮。
有人声出现。
但奇怪的是，没有脚步声。
有一人走进了客厅，这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人，浓眉大眼很讨喜，他拿着一个花篮，冲着卓景宁点头微笑。
紧随其后，是一名有一个大肚子的中年男子，皮肤黝黑，敞开胸膛的衣服，手拿一蒲扇，光着头，看到卓景宁，满脸笑容，宛如寺庙里见到香客施舍香火钱的和尚，他单掌竖起：“南无阿弥陀佛。”
卓景宁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他知道，面前这中年光头男子，多半是认出了他所修的观想法，是属于佛门一脉。
第三人走了进来，这是一名俊朗非凡的男子，三十左右，一身白衣，身后是一把长剑，用白布包裹，披散着头发，看到卓景宁，也是笑容满脸，他说道：“万万没想到，这官场之中，也有人能得道，听裴老所言，卓大人处于劫尽关卡，不知道度过了没？”
“有劳裴老提点，已然度过。”卓景宁回道。
这俊朗非凡的男子闻言面露喜色，道了一声恭喜，然后就进屋，给第四人让位。
这第四个人，却是一名女子。
眉目如画，却是一倾国倾城姿容的佳人，一身百花裙，看到卓景宁，嘴角微微翘起，虽然没笑，但却给人一种心里瞬间愉悦的感觉。
只听她说道：“妾身何氏，见过卓大人。”
她声音温婉，说不出来的好听。
卓景宁以为这是全部了，没想到还有第五人走进来，这是一名跛脚道人，面相寻常，拄着拐杖的却是铁制的，落地砰砰有声，可见分量不轻。然而在这跛脚道人手中，却是轻如鸿毛一般。
他见了卓景宁，却是微微摇头，一脸苦相：“学什么不好，学秃驴的。”
“你说谁秃驴？”跛脚道人话音落下，方才的光头中年男子就开怼了，瞪大眼，一脸没好气。
“咳咳。”跛脚道人干咳两声，转过头去，不说话。
“见过五位朋友。”卓景宁行了一个平辈相见的礼，然后笼统的打了一声招呼。
“见过卓大人。”这五人，立马还了一礼。
“冒昧拜访，不知几位喜好何物，是以只带了几头牲畜，还请见谅。”
“无碍无碍，卓大人带的，可是正合我五人口味。实不相瞒，我等并不喜好食人精血体魄，这牛羊反倒是更为可口。”何氏开口说道。
卓景宁微笑着点头，要不是他听手下衙役报告过猎人有进无出，又在那株槐树根部发现了新旧土痕迹，他还真差点信了这番鬼话。
这五个仪表堂堂，好似高人一般的家伙，是五个恶鬼。
尤其是那貌美如花的何氏，十有八九是弄一个画皮披在身上。这张画皮的精致程度，还在那画皮鬼怪之上。
“大人此行过来，所为何事？”那俊朗非凡的男子出声问道，然后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吕，是名书生，后修道，可唤我吕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