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王也道长一战之后,张灵均便结束了每日接受来者挑战一事,因为他也渐渐感觉到,这几日陆续进寺的门派中,有着不少的青年才俊武功高强,绝不是泛泛之辈。
所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斗和误会,他便将这几日的重心放在了养精蓄锐的准备上,依照他现在的实力,扪心自问,是很难在无遮大会这等盛大比武竞赛中脱引而出的。
无遮大会开启的日子基本确定在了腊月十日,还尚有两天的时间,但是由于当天开启之时,佛门有‘礼佛大典’,所以那天不会有比武挑战。
而他则依靠仅仅剩余的两日,得了空档便打坐修炼‘道渊诀’。
专研这门内功日久,张灵均愈发觉得此功神奇之处难以言表,旁人一般武者是依靠丹田吸纳天地灵气广为己用,然而此功却是在日久天长的影响之下改善体质,让自己每一处肌肤仿佛都能吸收灵气淬炼为内劲在用以丹田凝聚。
这种功效的优点是显而易见的,那便是即使使用极废内劲的翔龙掌,此功法也能够轻松驾驭,起到内息源源不断的好处。
老爷子曾说过,这门内功要比翔龙掌更加威能无可匹敌,但需要达到一定境界才能真真切切的体会到,而张灵均觉得,那一日距离到来,倒是不远了。
就在他凝神准备练功时,门外却有僧人的声音响起,说是空相方丈有请。
张灵均当即不敢犹豫,跟着小和尚便来到了方丈室内,其后,整座房屋内,唯有空相与他二人了。
张灵均看着眼前这位和自己爷爷齐名的宗师,自是不敢有所怠慢,急忙抱拳作揖道:“小子张灵均,拜见空相大师。”
空相和颜悦色,慈眉善目道:“张小施主不必如此,这里没有外人,出家人亦不打诳语,老衲就与你坦言相见了。你爷爷离开之前,特意嘱咐我要让你修炼我寺中绝技‘一苇渡江’,然而此绝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本应在禅武寺无遮大会结束以后再让你修炼,只是如果你能侥幸悟得此中奥妙,那么你去参加大会夺得名次,就多了一份把握。”
张灵均两耳仔细倾听,一字不落,在空相方丈说完之后,他才略微沉思了片刻,故意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嬉皮笑脸道:“小子何德何能,这…属实不妥啊!”
空相笑道:“哈哈!老衲说了,今日并无外人,大会开展在即,你就不必推脱了。更何况,依照你现在的境界,恐怕还很难悟的此中奥妙。不过总归是要试一试的,若是此图记载的神功,当真与你有莫大机缘,那么便再好不过。这样一来,你也多了一种安身立命的本事,在无遮大会比武当中,亦如同如虎添翼游刃有余,你何乐而不为?”
张灵均此刻已不知如何作答,在推脱一番,生怕折了空相方丈面子,只能厚着脸皮答道:“如此…那小子便多谢空相方丈了。”
空相再次大笑起来,起身便就将挂在墙面上的一副图卷拿下卷起,塞在了自己宽大的衣袖当中,道:“你随我来。”
转眼之间,在不少僧人羡慕的眼光当中,二人便徒步来至一处山峰之上。
少室山中有一峰,名为五乳峰。
五乳峰中有一处天然洞穴,外观岩石突兀,洞口上方正楷书写三个大字‘达摩洞。’
据传,这是春秋时期名动江湖的一代宗师‘一指仙人叶知行’亲自用手指写出得这三个大字,以供后人瞻仰。
这从另外一方面,也充分表达出了世人对于达摩宗师的敬仰。
张灵均按照空相方丈的吩咐,携带‘达摩一苇渡江图’走进了洞中。
洞外本有两名禅武僧人在此看守,然而皆被空相方丈打发走了。
待张灵均有进洞后不久,他便将自己的身躯挡在了洞前,盘腿而坐。
如何感悟神图的方法,他已在来的路上尽数教给张灵均,能否有所感悟,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以练罡境界大圆满的本领便就参悟神图的话,古往今来,历代高僧,没有一个人。
希望他能开此先河吧!
如若不是近日里来参加无遮大会的人身份特殊,其中更是不缺乏一些江湖圣地的弟子,否则,空相方丈也万不会让张灵均如此的急于求成。
来的年轻一辈高手太多,则就不免出些意外。而为防止这些意外的确切发生,必须要赶在无遮大会开启前,想尽办法尽快提高张灵均的武功。
倘若真悟出了渡江图里面的身法,凭借此术,倒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如此一来无异于是增加了一些胜算。
此时,走进洞中的张灵均一双手正小心翼翼的捧着‘达摩一苇渡江图’,双眼不断在四周打量。
达摩洞外的阳光能照射进来的亮光很少,只能微微勉强将洞口处照明。笔直朝向里走,光线愈显薄弱,直到最终点,已然黑漆漆双眼不见五指。
他从怀里掏出几根蜡烛,盘腿坐在一块圆润青石之上,将蜡烛在自己四周排列点燃,顿时,洞内瞬间被烛光照明。
张灵均的面前此刻有块石壁,壁上竟是一道人影,如同他这时一般盘腿而坐,只不过石壁上的人没有睁开眼睛,闭眼做凝思神态,显得极为安详。
他一时间竟似入定,眼睛一眨不眨,就这样看着石壁上的人影。
“想来,这便是禅宗老祖达摩祖师了。不然这石壁已经周遭布满青苔,年代久远不可考究,可这石壁人画竟然会流露出丝丝缕缕的道韵,若非像他这样的人物,谁又能有如此本事?”张灵均略显吃惊,他觉得,除了达摩以外,禅武寺千年内无人可以达到如同他一般的境界,被石壁记载其道意。
即使是现在的空相方丈也不行。
石壁旁是一位双手合十,面容和蔼的铜像,雕刻得真可谓栩栩如生。
这铜像不出意外,便是达摩像。
也是禅武寺弟子近几年根据寺内遗留下达摩画像为原型,铸造的铜像。
石洞内凸出来的岩石早已被千年来进洞中修炼闭关的僧侣磨去棱角,从而变得无比圆滑。
张灵均在此洞中目的只有一条,就是要参悟透‘达摩一苇渡江图’。
此图蕴含无上轻功,江湖传闻空相就是凭借在此图里悟出的步伐从而踏空飞行,宛若仙人之姿。
只是近年来方丈已经逐渐淡出江湖,不问世事,那一身佛门功夫也已经十几年没有施展了,于是便渐渐被人忘却,成了传闻,在不久将来,空相西去后,传闻也会逐渐可能会演变成传说。
根据上山前空相方丈嘱托,悟神图别无捷径,唯有将自己念力注入在图中,用灵气作为桥梁引其神图共鸣一道路途。
张灵均不敢耽误时间,即可准备参悟神图。
他缓缓铺开神图,此时瞪眼一瞧,发现无形中自有道韵横出,令他感悟颇深。趁热打铁,他死盯着神图不敢有所分神,努力运转起了‘道渊诀’。
一时间,气息滚滚如浩瀚江海,波澜壮阔之际收发自如,画中影像被这股力量缓缓引至上空,在半空中竟发出如风铃过耳的声音,奇妙无穷。
张灵均境界不足,有所疑惑,但心中不敢多想,努力想要感悟神图。
这叫做道鸣,是初步感悟大道,与大道产生共鸣发出的声音。
此刻,在张灵均并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身体发生了剧变。
丹田突然成了一汪金海,散发着迷人光泽逐渐漏出体外,有部分直达双目,眼中仿佛有火焰一般燃烧的色彩,炯炯有神。
而他的体表,正在不知不觉中,疯狂的吸纳着天地灵气。
盘腿坐在达摩洞门口的空相方丈双十合十,在感受到了自洞内突如袭来的异象,惊讶的喃喃道:“阿弥陀佛,不愧是通玄体。那门功法,究竟是老乞丐所悟还是赵长青?如若是老乞丐所悟,那么山河社稷图伴随赵长青时间颇久,他到底从中悟得了什么?”
天地异象愈演愈烈,达摩洞上空白云凝聚,彩虹架桥,洞内灵气疯狂凝聚,张灵均似乎不堪承受这种异象带来的后果,而盘腿低头昏厥了过去,但身子却奇异般的未倒地。
不知不觉中,张灵均进入到了一种虚幻的世界,此刻的他亦是不知他的本体已经晕厥,他只感觉,现在所感受到的这处世界,无比恢弘大气磅礴壮观!
烈阳高照,似做火炉焚灭大地,云中有人,目瞪口呆观望下方。
只见长江江水宛若自天上而来,一泻千里,像极了一条披着金鳞的巨龙翻滚在大地之上。浪潮拍打在岸边,涛声震耳欲聋,有飞禽掠过,竟然折翼在长江河中。
江面上薄雾缭绕,一人御空而行,停在长江首端,笑看天上仙人,有言道:“吾有一法,名曰‘渡江九步’,渡得了此江激流,渡得了空中虚无,度得了世间人心,不知可否渡得了天上仙人?”
此人一袭蓑衣笼罩下,漏出灰衣僧服,烈日炎炎照下,晴空万里,他竟头顶斗笠戴上,似乎预示着片刻后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他又说了一声,道:“后来人观好,吾耗尽寿元,凝平生之术,尽在此图!”
他当是达摩无疑。
达摩双眸如深渊一般骇人,仿佛能够看到张灵均一般,目光凝聚在了他的身上,说了一句古往今来都没在图中曾经出现过的话:“终究是来了。”
而后,只见他一脚踏空,薄雾尽散,二脚迈出,平凡至极,却能令飞禽跃然,远离达摩飞去。
第三脚未踏出,张灵均已经在沉思,忽然间,他明白了这两脚的关键,一脚占风时,起身如鸿雁,二脚开乾坤,万物避其道。
达摩又踏一步,这一脚让之于天上泻流的长江水断流,重归于大地。
这脚,踏出的是死气,亦是生机。
第四步跟上,让归于大地的长江水重整平静,激荡浪潮被抚平,正合水遇土则宁。
这脚,踏出五行。
第五步,踏出时间,霎那间天地猛然巨变,居于云中之天上仙人发出一声厉喝‘呔!’
狂风乍起,雷声滚滚,万物死寂沉沉灰色一片,长江再次改头换面,咆哮起来,如同浴血将军立世,挥舞长戟向达摩宣战!
达摩平静如常,脸上无丝毫表情,第六脚再次迈下,一切虚幻消散,再归宁静。
这脚,迈出了大道。
第七步,直向云中天人而去,脚步化大,将天人踩于脚下,天人挣扎片刻后竟消失不见。
第八步,竟落到长江几近尾端的位置。这一步,跨出空间。
第九步,划落到江面一苇草之上,这一刻,达摩佛光万丈,张灵均双眼竟隐约有被这金光照得生痛的感觉。
达摩身前身后,全是自己盘腿而坐的金身巨像。江面中无数‘*’字浮起飘至上空,佛光普照之处一切祥和安宁。
这一步,欲渡江、渡天,渡己,渡尽世间一切造化,回归本源。
踏天行歌吟‘*’字,万佛禅道是己身。
“听说古有孔子立地成圣,紫气浩荡千里不止。今观想此图看达摩一苇渡江,佛光普照万丈高空…真乃……三生有幸!”张灵均精神在神图当中,看这频繁异象,惊讶不已,惶恐不已。
九步已成,你……可悟得?
达摩到了江岸,回眸看着张灵均,如当头一喝,让张灵均迅速回神。只见图内天空浮现而出一段字:
第一步:疾风步;
动之如疾风,大成者可乘千里快哉风。
第二步:乾坤步;
大成者,一脚可定四极、稳八方。
第三步:阴阳步。
生死只在一念间,慎用,用之必有祸端。
第四步……
足有九步,集世间万物之大造化!
张灵均深吸一口气,对着此刻被混沌虚无气息包裹、逐渐看不清其面容的达摩回道:“晚辈不才,只参悟到前两步。其余步伐运行法门,已经牢记心中。”
达摩不言,逐渐归于混沌虚无消散。
就在这时,张灵均也陡然消失在了图内的天地间。
刹那之间,他便随着达摩消失,而回归现实。
现实里,等他从昏厥中苏醒过来时,在睁眼瞧这渡江图,已经没有丝毫异象升起,仿佛一切都不曾出现过。
他不仅感概万千道:“这就是达摩老祖以性命为代价而铸造的神图么?渡江九步一出,世间再无高明轻功啊……”
“多谢达摩前辈牺牲性命成全后辈!为后辈留下这绝世瑰宝!”张灵均朝着石壁之上盘坐人影,磕头跪拜了一下。
敬先贤为后世开武道,这跪,当拜!
坐在洞外的空相,满脸乐意,起身徒步下山而去,并大笑道:“张小施主恢复片刻,可自行将渡江图放至方丈室内,老衲累了,要去歇息了。”
空相方丈不曾想到,依他的天资当年也只从神图中悟了五步,而张灵均竟然悉数获得全部身法,不可谓不逆天,恐怖如斯!
张灵均在休息片刻恢复了些体力之后,便出洞而去,此刻看守洞门的两位僧人已经再次就位。
他们眼见张灵均缓步走出洞外,皆对其相视一番,单身参前寒暄点头,之后便又是一脸的严肃表情,如同雕塑一般,瞪着前方目不转移。
张灵均微微还礼,便下了山去。
此刻的禅武寺已经显得有些拥挤,而不少的江湖门派弟子感到无遮大会开展在际,一个个选择闭门造车了起来,就是希望在大会比武上一鸣惊人,所以务必要保持着完美状态。
白狐脸儿公子已经连续几天将自己锁在屋内了,究其原因,便是想考虑到等该来的人来了,在出门‘一雪前耻’,给张灵均一点儿颜色看看。
她安静待在屋内,坐在椅子上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桌子上的茶杯,鼓着嘴颇有不满之意,待到有人向她禀报,她才坐稳了身子,不在像一名小女子的姿态。
“回禀公子,武当李承渊李道长来了,就在门外求见。”
这腰佩长剑的侍卫语音刚落,白狐脸儿公子便喜上眉梢,欢欣雀跃的站起身来忍不住欢呼道:“那还等什么?快请李师兄进来!”
由于她在说完之后,有意识到侍卫脸上阴晴不的变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笔直身躯,故作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道:
“让李道长进来吧!”
“是。”
侍卫抱拳回道,逐渐退出屋外,转眼之间,名叫李承渊的年轻道人便走进屋内。
这李承渊身着一袭青色道袍,背后纹绣有八卦图案,整个人看起来颇具英气,五官端正精致,他在见到故意扭过身子背对自己的白狐脸儿公子后,立刻字腔正圆道:“武当李承渊,参见公主。”
这李承渊可是来头不小,乃武当少有的几位可以抗起武当年轻一辈高手旗帜的大人物,深受当今张真人厚爱。
白狐脸儿公子在听到李承渊的声音过后,心中不由得升出几分喜悦,但是一想到不知为何就是不受自己待见的张灵均,当即气不打一出来,连忙来到李承渊身旁,拽着他的宽松道袍,故作委屈姿态道:
“李师兄,你可要为我做主!我被人欺负了!”
或许是为了烘托出自己受了委屈的气氛,她还不自觉的跺了跺地面,李承渊仿佛是习惯了这位公主殿下的脾气性格,所以当下暗自皱眉,有所念想道:“不知道又是哪位仁兄得罪了她……真是…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但是此刻他只能装出一副不满的心态,生怕让这位白狐脸儿公子看穿自己的内心想法,于是连忙后退两步,弯腰抱拳作揖道:
“公主殿下,您让在下参加无遮大会的来意我已经很清楚了,所以此事在下定当全力以赴,为公主解气!额…不!为公主伸张正义!”
李承渊心中无奈至极,对于这位公主殿下,说句不好听的,那可以是用‘小魔女’三字来形容的人物,稍有不慎,唯恐自己万劫不复啊!
他还记得眼前这位女扮男装但仍清纯动人的气质美女第一次来武当山时的场景。
那天,他看到这个女孩胆敢‘犯上作乱’,揪自己师叔的胡子,他从幼时便懂得尊老爱幼的道理,哪能容忍小辈这样作为?于是就对她大声呵斥,引这个女孩哭泣了起来。
自己的师叔大为惶恐,连忙惩罚了自己不说,还下了禁足令。
至今想起来那段时光,他都感觉自己的后背毛骨悚然。
走路栽在坑里、练功被泼洗脚水、睡觉时有条无毒的青蛇爬向自己的被窝、放迷香将自己晾在茅厕一晚、从楼阁上‘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导致伤筋动骨,躺在床上百天下不来……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从那时开始,他便发誓,若有机会…一定…一定向她‘马首是瞻’!
看到她…李承渊都会不自觉升起一种噤若寒蝉的感觉。
他其实是最不愿意来禅武寺的人,倒不是自己对这种佛门盛会不感兴趣,而是一来自己的师傅刚刚回山、二来便就是因为这个小魔女的缘故了。
白狐脸儿公子并没有注意到李承渊一副欲哭无泪的无奈表情,而是背过身去气鼓鼓的说道:“哼!李师兄,大会比武上,我去让空相大师安排到你和他一起比试,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让这个破叫花子知道知道,敢让本公子不开心,我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她说话的期间,李承渊看着她的背影可谓是纠结至极,最终仍是不敢有所作为,咬牙切齿一番就此长吁一口气作罢。
如果不是身后有山门以及亲友,自己也是一名无牵无挂的年轻人,今日肯定年轻气盛一回,让她也切身体会瞧瞧整蛊别人的感觉是怎样非人的享受!
待她讲完之后,李承渊才硬着头皮回道:“那么…公主,此事先就这样…按照您说的办就好了。我刚来禅武寺,还没有去拜会空相方丈,这样于礼不和,而且我一路赶来,当真是疲倦了。”
白狐脸儿公子闻言一脸不悦,心想好不容易今日有个人能陪自己好好说会话…但看这个情况,看来得等明日了。
自己也不好太过刁蛮任性,让人家左右为难,所以只能放李承渊离去。
李承渊出了门之后,一脸开心,身旁有随行而来的武当弟子不解其故,询问道:“师兄为何如此开心。”
哪知李承渊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小心翼翼扭头看向身后,走远了几步才对他们回道:“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不懂!活着可真好啊!”
他的随行四名师弟更加有些糊涂了,纷纷侧目看向对方,挠了挠后脑勺,有一人忍不住开口道:“李师兄您参加这无遮大会,一定要夺个武魁的名头!”
李承渊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第一?武魁?拉倒吧!且不说今日来禅武寺的,都是各大门派年轻一辈的翘楚,单单就寺中闻名江湖已久的四大金刚,你觉得我能得第一?而且咱们在来嵩阳城的路上,碰到的那位看样子大不了我几岁的年轻人,你觉得我和他比如何?”
那名武当弟子只知道一个劲追捧自己师兄,哪会考虑这么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师兄与他相比,自是能够轻易胜他!”
李承渊颇有意味的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不语,露出一脸无奈,心中暗叹道:“唉…武当百年振兴大计,任重而道远啊!”
“师兄,我们现在去哪里?”
有人见李承渊不言语,索性不在议论此事,生怕惹了自己师兄不开心,徒增无趣。
李承渊思绪片刻,伸了伸懒腰,道:“这几天我们就当休息了,走!回房睡觉!”
他在来到禅武寺后,便听到有僧人师傅说空相方丈去了禅武禁地,此刻不方便接受人拜访,所以他只能打消先去拜见方丈大师的念头,退而求次来参见那个在自己心中留下深深印象的小魔女。
此刻索性无事,自然是要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明日再去拜访空相方丈也不迟。
“我们住哪?”
李承渊向前走了两步,感到有点儿不太对劲,这禅武寺他又不熟悉,瞎领个什么路。
身旁有师弟抱拳郑重回道:“回师兄…本来禅武寺的和尚师傅想领我等师弟们先行去住处的,但是又怕师兄能够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所以就跟着师兄来到这里了。并没有让那位和尚领我们去客房。”
李承渊一脸呆泄,愣在原地,看向远方逐渐日落的天际,心中生起了无限惆怅,暗道:“武当百年复兴大计…恐怕只是一场空谈啊!”
这是自己带的最差得一批师弟,没有之一…
除了这些武当弟子于今日来到禅武寺之外,就连西蜀剑宗、太原剑阁等几大武林圣地,都是派遣了门内年轻一辈的高手来此参加无遮大会。
一时间,禅武寺内宛若夜晚的浩瀚夜空一般群星璀璨,在这其中,又不知道将会有多少年轻人一跃龙门进而闻名天下。
未来之江湖,将是属于年轻人的盛世。
古道漫漫,风卷残云,一抹红晕自天际间缓缓铺向人间。
雪花片片散落在大地之上,映照的此处苍茫皑皑,夕阳尽头,一辆马车自西而来,滚动的车轮行驶在略显颠簸的官道上,一眼望去,仿佛马车左右摇摆飘忽不定,然而实则是被落日红晕衬托出了一种潇洒且尽兴的诗意。
此处天地之间,唯听见马车滚动行驶的声音,其余之外,便安静的如同万籁俱寂一般。
有一位年轻人,此时就在车厢内半躺着身躯饮酒,看他的模样两腮微红,想来是饮了不少酒了。他身着一袭金丝锦衣,显得非常富丽堂皇、贵不可言,可这马车…却异常简陋。
他停下饮酒的动作,独自摇了摇头在车厢内叹息片刻,向驾驶马车的大汉强颜欢笑问道:“阿牛,现在到哪了?”
赶车的大汉闻言立即拉住缰绳,颇为开心的笑着回道:“禀公子,按照目前的速度,再有一日便可赶到嵩阳城。”
锦衣华服、浪荡不羁风流倜傥的公闻声多有不满,平静道:“再慢些儿。”
满面虬髯、四肢粗壮有力的大汉抓耳挠腮,紧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敢说道:“公子,不能在拖延了,若是不早点赶到嵩阳城,唯恐迟则生变啊!还望公子三思。”
半躺在车厢内、有些醉熏熏的公子正是此时秦风阁日思夜盼的‘秦慕白’。
他的神态哀愁,仿佛就像是打不起来精神,可那双眼睛,却极为睿智有神,所没有这双眼眸中透露而出的英气,旁人则会以为他是一名女子。
“再慢些儿。”
他又说了一声,语气依旧平和。
汉子无奈之下,只得慢悠悠驱赶起了马,或许并算不得什么驱赶,仅仅是轻轻向前伸手拍了拍棕马的屁股,示意马儿可以走动了。
“公子…”
大汉还想劝阻他两句。
可惜秦慕白早已不耐烦了,晃晃悠悠躺在马车中闭口不语了,大汉见状,便就已然猜到,自己的这位公子,怕是有些生气了。
大汉焉能还敢自找没趣?
飞雪寒天,马车上的二人衣着单薄,但却丝毫不畏惧寒冷,衍着落日晕红,他们愈行愈远。
“阿牛,到了城中先不要去找他们,直接先去禅武寺。我倒是很想见识见识那令无数江湖人趋之若鹜的佛门盛会。”
秦慕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于这充满着萧索意味的天地间平添了几分生气。
名为阿牛的大汉吆喝一声,立即回道:“好嘞,全凭公子心意!”
天已经黑了。
马车还在缓慢行驶。
万里无云的夜空星光闪烁不定,悄悄来临,冷漠无声。
阿牛一边驱赶马车,一边向车厢内有些昏昏睡意的秦慕白说道:“公子,夜黑了。天冷,公子要不要添些衣服?”
秦慕白慢悠悠睁开双眼,扭动了一下身躯,笑道:“不必了,待会运动一下便不觉得冷了。”
阿牛猛然一惊,他已经意识到了秦慕白所说的‘运动’为何意,如此寂静的夜晚,最适合的就是做一些不轨的事情。
千里迢迢来此,万里肃杀星空。
一切寂静的令人窒息、惧怕。
寒气更重,寂寞更浓,人影瑟瑟,刀光凌人。
此时此刻的场景,让车厢内的秦慕白不由得感叹起来:
世界太广,哀思太多;江湖太大,情义太重。
以笔写不透天下纷争,以言说不尽江湖风流。
或许,人世间本就如此多愁善感。
生活如同一滩汪水,世人迫于无奈挣扎其中,而所折腾翻滚起的浪花,被他们称誉为‘江湖’。
秦慕白此刻全无睡意,将手中剩余的浊酒一饮而尽,怅然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求!
来自远方的朋友,请问有酒否?”
大汉阿牛闻声拉住车马,大腿一跨,下了车去。
而马车前茫茫路道,已被一些面戴睚眦面具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他们大都手执陌刀,于寒风中挺立身躯,稳若泰山,丝毫不动,就好像是一座座雕塑,正静静地看着马车的方向。
秦慕白低头弯腰起身,缓缓掀开车帘,从中慢慢走出。
阿牛不自觉担心起自家公子的身体,开口道:“公子,先让阿牛来吧,您在远处看着就好。”
秦慕白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他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像是被寒风所激,变得有些病态,他小声道:“老规矩,你在一旁看着。”
阿牛有些愣神,退到了一旁。
仿佛只要有他的公子在此,任何的敌人都会显得异常卑微,不堪一击。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必打打杀杀,大家席地而坐,温一壶酒,岂不快哉?”
秦慕白面对众人,依旧云淡风轻,伸了伸懒腰后,努力提上几分精神,正眼瞧着他们。
领头的睚眦卫首领轻笑一声,道:“我们跟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可不是什么朋友!”
秦慕白也不恼怒,淡淡问向他们:“有酒否?”
他就像是一个酒鬼。
一日无酒不欢。
不知是想用酒来麻痹自己忘却一些烦恼,还是因为他天性就喜欢饮酒。
睚眦卫面面相视,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难道即将要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到了这个时候,却还腆着脸要喝什么酒…
当真奇怪。
他们的首领开口道:“我们不喝酒。”
秦慕闻声大笑起来,于这茫茫天地,就像是一声野兽鸟禽低鸣一般,极具声势,说起话来,也是非常有力,“不喝酒?无趣无趣!无趣的人……该杀!”
天地间宛若有电闪雷鸣骤然响起出现。
秦慕白只身冲向前方。
睚眦卫面露凶狠,皆然迎向他去。
阿牛看的是眼花缭乱,但他丝毫不为自己的公子担心,只希望公子能够收住一些性子。
即使眼前的人都是敌人,都该杀。
但也应该由自己动手。
公子千金之躯,杀他们,无异于是脏了自己的手。
盏茶功夫过后。
地面上躺满了尸体。
秦慕白静静矗立在路道上。
他的脚下,都是那些无趣的人。
“咳咳!”
秦慕白的身影摇晃了一下,险些踉跄跌倒在地,咳嗽几声过后,脸色愈发苍白了起来。
“公子!”
阿牛大吃一惊,连忙跑上前去,搀扶住他,忍不住关心道:“公子,路上如果再有敌人,就让阿牛来吧!您的身子要紧啊!”
秦慕白挤出一丝微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随后嘱托阿牛道:“从现在开始,可以快一些了。争取在明日入嵩阳。”
阿牛目瞪口呆的点了点头。
三十余位睚眦卫的尸体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和伤口,就像是突然死亡。
秦慕白不喜欢鲜血,甚至可以用讨厌来说。
所以,他不能容忍有血迹污染了此刻银装素裹的大地。
“可惜了,这些人,居然一滴酒都没有。身上没有酒,出来混什么江湖?”
已经到了车厢内的秦慕白非常痛苦,嘀咕了一句。
他也没有酒了。
没有酒陪伴的时光,即使是一个时辰,他都会觉得乏而无味,没有意思。
他突然想起了和酒剑仙李太白在一起的岁月,一个人会懂酒、一个人会喝酒。
两个人成了往年之交。
那段日子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烦恼。
非常快活。
只可惜,往后的日子,即使有美酒相伴,也依然不会快活了。
呵。
江湖……
冬日渐晚冷若身置寒冰,王也、秦薇、胖子三人于此夜偶感无聊故而围坐一堂、谈笑风生。
王也道长此行来参加无遮大会的目的全然是为张灵均而来,但秦薇却是想多陪伴他一段时光,这段时光对她而言,或许将是最自由、最惬意的了,焉能不去珍惜。
胖子来此,一是想见识一下这令天下武林都趋之若鹜的佛门盛会究竟是什么样的,这二嘛,便是想看看禅武寺闻名世外的塔林。
据说历代已故高僧,皆然埋葬于此。心中不仅细想:“不知这有着埋葬佛门舍利之传说的禅武塔林会有何奇妙之处,与自己所盗的历代大墓相比,又会有什么差异之处。趁着这段时间,禅武寺全心开展无遮大会无暇他顾,自己倒是真的悄悄去看看这塔林了。”
当然,这只是他内心想法,因其思维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他暂时还不想向身边二人一吐心思,不然莽然公之于众,肯定会遭来他二人议论鄙夷。
三人时而大笑,时而沉思,所针对之话题,无不与此次禅武寺无遮大会有关,当秦薇姑娘听到王也道长一句:“有着禅武寺四大金刚之称的觉禅和尚极有机会问鼎前三,但这第一嘛,怕是要失之交臂了。”
这句话让她心中或多或少想念起了一个人,不自觉小声细语呢喃道:“如若是他来此,谈什么无遮大会多少青年才俊、谈什么武比前三?统统都不值一提、一人定鼎武魁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这句话她说时声音极小,他二人并未听到,也并不在意,总之,在他二人心中,这秦薇姑娘本就是属于一位神经兮兮的人。
其背后势力也是如此。
早在汉灭秦之始,秦风阁这股势力便就出现了,它是由前朝皇族建立的势力,一直隐藏于暗处,即使现如今的大汉朝有着睚眦卫这等恐怖至极堪称天下中与百晓生相提并论无孔不入的力量组织,也很难将‘秦风阁’调查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就算是有些收获,可那对秦风阁来讲也是不痛不痒,由此而见,秦风阁绝不一般,足以与各大传承百年的江湖圣地相互争锋了。
老话常谈,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历史的洪流也势必不可逆改,秦风阁妄图复国的伟大梦想,估计很难实现。
就这一点儿而言,很多人都能看透,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这夜三人相谈良久,无话不说,甚至都快将这几日来到禅武寺的年轻侠客们给数落了一个遍,最终,仍是以王也道长最为坚决的姿态盖棺定论——这一届无遮大会的武魁,必然将是属于张灵均的。
胖子和秦薇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眼神当中得到的讯息是疑惑与不解,这张灵均不过就是一臭叫花子而已,相貌只能算是五官分明硬朗帅气,但距离站在街头妓院大谈风流的才子佳人,还是有些距离的,论武功?
秦薇可是在那一天真真切切的观察到了王也与那个破叫花子的比试,不说全胜,但那人终究是败了,何以由他这个不知跟脚、深浅的人居于武魁首位?这岂不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令世人贻笑大方了吗?这么多武林圣地的年轻高手没有夺得第一,反而教一位小叫花子夺了去…这能说的通?
但他们反而看向王也道长的时候,从他脸上读出了无比坚信这个词,这就有些令人欲言又止了。
好像点评了这么多的年轻人物,您老并没有谈及自己…莫不成大老远从长白山过来就是为了给人做个陪衬走个过场。
其中滋味,难以言表,不与人说,才为最好。
这一夜禅武寺中映衬着星月亮光,隐约有三道人影匆匆闪烁,来到了方丈室前。
“师尊。”
三道人影步伐一致,身影一致、个头相差无几,于此刻纷纷异口同声尊敬道。
空相方丈朝他三人点头,一脸慈祥和蔼且充满着笑意道:“我召你三人急忙赶来寺中,是唯恐无遮大会期间生了变故以及整座嵩阳城内,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来此三人,正是四大金刚的前三位、空相方丈的亲传弟子:
觉明、觉慧、觉远。
也是此刻慧字辈高僧当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三人。
觉禅与他们相互比较起来,倒是还有着一段不小的差距,并不是他比于众位师兄天赋有所不足,相反甚至是有点儿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趋势,只因为觉禅与他等相比,踏入武道还是有些太迟。
大师兄觉明率先脱口而出:“请师傅明言相告。”对于他来讲,自己的师傅有事嘱托,这便是天底下头等大事,没有之一。
其余两位高僧也皆然先后说道:“师傅若有吩咐,弟子莫敢不从。”、“师傅,我与二位师兄此刻已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待命。”
空相闻声笑道:“好…既然如此,那么就事不宜迟!眼下确实是有些事情要交给你三人去办!其一,由觉明暗察这些时间停留在嵩阳城中的各大势力,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来报。其二,由觉慧暗自监督秦风阁以及朝廷睚眦卫方面的动向,如有任何异样,及时来报。其三,觉远啊,你带着十八铜人罗汉,日夜守在禅武寺山门,准备随时接应你的两位师兄,此外,你还要严格盘点想要浑水摸鱼走进禅武寺内的宵小之徒。”
这三位师兄弟,耳听自己师傅话语如此严肃,便有些不解,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师傅,如今嵩阳城到底有何变故?”
空相唉声一叹,答道:“山河社稷图重显世间,此刻就在嵩阳城内,你们这一代人并不知道这神图究竟预示着什么…而对于我来说,此图代表的无异于是一场腥风血雨。所以,为了能够有效遏制这股灾难成长的劲头,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三位弟子面面相觑,齐齐点头,纷纷离开了方丈室内。
空相看着自己颇为得意的三名弟子离开方向,不自觉的有些失神,恍然间脱口而出道:“在我那个时代,就因为一张虚无缥缈的破图,死了足足有近三四万江湖人士,这还不包括受了无妄之灾的平凡百姓,我焉能不怕?但愿这一次…少死些人吧…阿弥陀佛!
江湖恩怨天下纷争,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或许…自从人诞生于这世间,必不可免的便是走进这令无数人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名利场吧!怪不得菩萨会对着世人说出那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千古名言来。”
嵩阳城内暗藏兵戈波云诡谲,禅武寺中风云变幻群星璀璨,正应了那句……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翌日清晨,薄雾弥漫在嵩阳城中,距离城外百里的官道上,亦被透发着冷意的雾气侵袭。
因此雾遮人眼球,所以路上的行人极少,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缓慢前行,而在他们的眼前,有一辆马车从轻纱雾罩中陡然出现,穿行而过。
车厢内的秦慕白又不知从何处讨来一壶酒水,此时正慵懒的半躺着,看他醉醺醺的模样,估计是想喝个叮咛大醉,且欢且尽兴。
阿牛正在卖力的驱赶马车,纵然有雾气缭绕朦胧,阻碍视线,但他也依然无惧,导致马车的奔走速度极快,不曾减弱,可细细观之却发现,即使遇到凹凸不平的地面,也能一马平川稳当至极。
“阿牛,到哪了?”
秦慕白摇晃了一下脑袋,像是奋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向驾驭马车的大汉询问道。
阿牛手拉马缰,不敢有丝毫懈怠,笑道:“公子,快到了!按照目前的速度,我们在申时左右就能够到了。”
秦慕白长吁一口气,叹道:“还是有些慢了,在快一些。”
阿牛闻声点头,再次挥舞马鞭用力抽打起了粽马的身躯,引马儿一阵嘶吼般的长鸣,使其迅速向前行驶了起来。
随后阿牛皱着眉头看着久凝不散的薄雾,不解的问道:“公子,先前您还不急不慢,为何在昨夜与那些睚眦卫高手厮杀过后,便想早点儿到嵩阳城呢?”
秦慕白有气无力的随口回道:“睚眦卫如果耐得住寂寞,不来打扰我,那么我们依然可以一路游山傍水慢悠悠赶到嵩阳。可今时不同往日了,随着睚眦卫动手无果后,有些江湖势力或者汉朝方面,恐怕将再也无法忍下去了。”
阿牛不解其中奥妙,但是却知晓兹事体大,大声笑道:“哈哈,有公子在,我倒是想看看这江湖上究竟是那个吃饱了撑的来惹公子秽气,这不是存了心前来找死吗?”
秦慕白看着快要见底的酒壶,想饮却不敢饮的心绪骤然矛盾的凝聚在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上面,此刻,他已经没有兴趣听阿牛略显无聊的贫嘴,他在考虑…酒快喝完了,该怎么办。
莫要说这江湖,就连距离此地不远千里的扬州城外桃花渊里的李太白,都能随手几剑灭了像秦慕白的这等人物。
要知道,李太白是当今中年一辈屈指可数的可以与老一辈人物齐名的存在。
世人都知道这天底下真真切切有两位神仙,一为玉皇宫老仙师,二为酒剑仙李太白。
前者是依靠年轻时期闯下的若大名头以及开国圣祖亲口御赐‘仙师’二字的尊称,后者便是依靠如同仙人一般的才情,就连老仙师当年见到李太白的风采后,都赞不绝口,声称‘此子不弱当年的我’,由此可见非同寻常。
被人誉为谪仙人也在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了。
强忍着不满将所剩无几的酒水好好放置一旁,他才端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了起来,然而这等情况却仅仅维持不足盏茶功夫,他又略感无聊的拉开车帘,抬头看去,却发现四周尽被薄雾笼罩,怅然道:
“洒酒青天开,豁然披云雾。”
阿牛自是也听到了秦慕白呢喃的这句很是磅礴的诗句,当即没有任何犹豫,赶忙吹捧道:“公子好才情,比当今那些个只会死读书的书生不知道强了多少,恐怕他们在公子面前,都远远配不的‘才子’二字。”
秦慕白嘴角一阵抽搐,过了半晌才算是回过劲来,摇了摇头,叹道:“阿牛,平日里让你多去读些书,你也不肯!这哪里是我做的诗?你家公子如果有这份才情,早就去每日游山玩水饮酒作赋去了,那还管什么秦风阁的烂摊子。”
阿牛脸生尴尬,挠了挠后脑,求解道:“敢问公子,这是何人做的诗?能被公子提起他的诗,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古人,若是百年之后阿牛身去,一定要好好拜会他老人家。”
秦慕白突然大笑了起来,道:“好,将来我在见到他,一定将你的原话奉告!”
阿牛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公子说啥嘞?”
秦慕白道:“做这首诗的人并非古人,而是今人。他就是李太白,一个比我还贪酒的男人。”
阿牛有了些后怕,唯唯诺诺道:“原来是他啊!怪不得公子您会吟唱起来!嘿嘿,公子您可别说是俺说的!不然,俺以后都不敢瞧他了!”
秦慕白顿时大笑了起来。
唯有阿牛空留一脸余悸。
当初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李太白的时候,就像是看见了一位酒鬼,在当听到他出言不逊教训公子的时候,心里气不过说了他两句,转眼之间就被他一耳光扇倒在地的场面。
直到那个时刻,他才从公子嘴里了解到,原来当时眼前自己颇为不屑的酒鬼,居然竟是当今武林上屈指可数的大宗师。
也是从那之后,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牛,心里开始怕起了一个人。
秦慕白透过车帘看到那仿佛游动着的薄雾,一脸黯然,最终怅然般的感叹了一句,“吾等,终是凡人啊!”随后再次闭上双眼,不知不觉间,竟将被自己放置一旁的酒水拿起,一饮到底,不剩残留。
余下的路,又该烦恼了。
‘吁!’
骤然间,大汉阿牛停下马车,正在闭目之中的秦慕白身躯一阵摇晃,连忙询问道:“怎么了?”
就在阿牛刚刚急欲开口之时,他的眼前,就被突然出现站立在地面的三道人影惊呆了。
“西蜀剑宗剑二叶凡!”
“西蜀剑宗剑三周青!”
“西蜀剑宗剑四苏越!”
“西蜀剑宗三剑有请前朝太子秦慕白下车一见!”
这三道人影站成一排,自报家门,最后异口同声说出一句话来,声势浩荡迫人。
秦慕白立即有了些释然,没想到来此拦路的居然是西蜀剑宗。
他曾设想过多种可能性,就连不争世俗的禅武寺都被他考虑其中,可是没曾想,今个来此拦路的居然是西蜀剑宗…
而且直接出动了西蜀剑宗七剑里的三剑,这足以证明就连剑宗也不愿看见秦慕白入嵩阳城。
究其原因,就连他自己都难以说的透彻,一切只能归结于‘山河社稷图’的魅力吧?牵一发而动全身,或许此刻的秦慕白便真的就有这等能力。
当年神图失窃,皇庭便就曾与各大江湖门派约法三章,为防止天下暴乱,只能由年轻人来争夺神图,除此之外,若有各大江湖势力全力插足此事,那么便遭人神共弃,众人逐之。
这也是朝廷方面打得一副好算盘。
能够有效遏制事态的发展以及一些老怪物祸乱天下,这无异于是最好的办法。
只可惜,如此一来,朝廷的损失绝对是巨大的。
作为拥有绝对权利统治天下的庞然大物能够作出此等让步的姿态,已经绝非易事。这种做法也完美避免了当年雍州大侠古立阳盗窃神图一事的影响程度。
“公子?”
阿牛低声一句,他也是武者,能够清晰感觉到面前三人的武道境界处于何等惊人的程度,所以当下自是不免的为秦慕白深深担忧了起来。
秦慕白缓缓下了马车,向阿牛宽慰的点了点头,朝向站在雾中的三人抱拳道:“西蜀剑宗鼎鼎大名的剑客相约,慕白岂有赖在马车上不见的道理。”
居于三人中间、名为叶凡的青年剑客笑道:“传闻秦公子风采不弱当今剑仙李太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失敬了。”
秦慕白扭动了一下慵懒的身姿,并伸了伸懒腰,抚摸着粽马皮肤,镇定异常道:“不知各位来拦在下的路,究竟是为何?”
“阁下何以明知故问?此番吾等前来,乃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来。已有的事已成过去,决计不可挽回,为何秦先生非要逆天而行?”剑宗威名远扬的弟子叶凡,三句话为其改了三个称呼,皆有不同寓意,令人深思。
秦慕白颇有不耐烦之意,回道:“敢问何为逆天而行?当初贵派协助汉庭灭我大秦,是不是逆天而为?”
叶凡平声道:“今昔非往日,今时汉家天下,民生富足,百姓得以安居乐业,阁下莫不是存了心想要看到九州土地再次支离破碎?”
秦慕白闷哼一声,不在看向他们,扭过头去背过身子,抬头看向触不可及的苍穹,大声道:“想我大秦,筑长城以御戎敌;改河道以强民生;整军治以征异族;天下之土,凡足迹涉之者,无不声称有秦一代,万里皆起秦风!我老秦人,抛头颅撒热血,共赴国难,百万士卒无一人苟且偷生!我老秦人,车同轨书同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昔日烽火硝烟遍布九州华夏大地,唯我老秦人,宁身死不惹百姓康宁!
唯我老秦人,铮铮铁骨赴国难,血不流尽死不休!
唯我老秦人,配对着上苍说上一句‘天下纷扰何得康宁!’如此强秦…如此强秦…呵!那时,你们可曾说过什么逆天而行?那时,你们的先人、前辈、恩师,可敢拍着自己的胸脯去说,我老秦,活该被伐?被灭?!”
“我知道的,你们也都知道…历史从无对错,人性不分好坏…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