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琳沉痛的收纳好了篝火旁装着长老首级的编织盒，将它带离，去寻找长老的身子，这需要一同安葬才能保证灵魂的完整，经过村庄入口艾尔赛特军的死者身边时，不屑去多看他们一眼，只是不想这一幕吓到小雪莉，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不久前在小屋内打包好必需品的行囊，卡洛琳准备出门去往生命树圣泉寻找有可能幸存的同伴，如果找到之后商量今后的事宜...如果他们没能幸免于难，就抱着最后的希望去往战场方向。

　　行囊是一个织物与皮革制成的背包，姐妹二人的父亲从前用过，即便对于高挑的卡洛琳来说，背影观望上去都是十分笨重的一个背包。

　　去的路上雨果翻看着那本语言书籍，目不转睛的，小雪莉好奇的在他身边打转，“先别急嘛星星先生，我们中途休息的时候再教你，你现在看能看得懂吗？”

　　神奇的是小雪莉眼前的星星先生，一边盯着书一边走路都不会摔跤，仿佛脚自己知道坑洼凸石在前方的哪个位置，没有减缓前进速度的，轻易绕过了它们。

　　“咳哼~”卡洛琳咳嗽一声回眸看向雪莉，示意她离自己近一些，对「金属史莱姆」虽说没之前那么警惕，总觉得妹妹靠得太近会很担忧。

　　“嗯...”雪莉心领神会的应了声。

　　翻阅几十页后，雨果姑且知晓了文字的规律与大致用法，而且这还是有不少图鉴的一本书，只是很多这个世界的东西都没见过，不知道文字的读音与具体指代，无从得知的现在，只好暂时合上了书。

　　“要我们帮你拿吗？”小雪莉指了指姐姐硕大的背包，“那么大一本书，拿在手里总会不方便吧？”

　　只见雨果的手融化成了液态金属，将那本书包裹，吸收了进去。

　　“吞、吞掉了吗？”小雪莉惊慌的喊道。

　　见识这一幕的姐妹二人止步原地。

　　很大的一本书，仿佛被吸进了他比书本细的手臂里，就像普通的史莱姆埋没物体，将物体分解吸收了一样，书...不会碎成粉末了吧。

　　“那本书呢？星星先生~那本书呢？”小雪莉来到跟前焦急问道，“你不会把它「吃」了吧？和之前的钱币一起...那可是很重要的一本书。”

　　雨果似乎读懂了小雪莉焦虑的表情，微笑着，向前摊开空着的双手，双手化成液态金属融合成了那本书的形状，随即揭开表面的包裹，在液态金属下，那本书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了小雪莉眼前。

　　小雪莉瞪大了眼睛，接过它仔细检查起来，完好无损......除了原本就破损的部分以外。

　　“好厉害...”她感叹，随后将书重新交给雨果，“星星先生原来有收纳物品的本领啊，仿佛魔法一样。”

　　“真令人惊讶...”卡洛琳站在不远处说，“还以为被分解吃掉了呢。”

　　“对了，既然是收纳。”小雪莉回头看向姐姐笑道。

　　在小雪莉的要求下卡洛琳将背包放下给了她，然后小雪莉提着重重的背包蹒跚的来到雨果面前，拜托他暂时收纳这个背包。

　　雨果照做了，将背包抱在怀里，包从变成银灰色的液态体表陷进了身体，像变魔术一样，背包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引得雪莉连连拍手称赞。

　　——————————

　　生命树是静谧之森最大的一棵树，粗壮的根露出环绕在地面，将树干撑起镂空，镂空处为泉水，四散的根须延伸出了一处没有其他植株的下凹空地，倒是根须表面布满了青苔。

　　周围没有别的树叶遮挡，月光能从这棵树宽大的树叶边缘拖着长长的分割线印射下来，使得镂空而起的树下水池波光粼粼，这片水池便是精灵们的圣泉，由生命树聚集雨露，一滴一滴汇聚而成。

　　圣泉水相传拥有森之神的祝福，在每周一晚间时候，精灵们在长老的引领下相聚于此，向森之神祷告，并饮下富含魔力的泉水期望得到森之神的庇佑。

　　而今夜，泉水被鲜血染红，已是昏沉一片。

　　卡洛琳与雪莉俯下身来，搂起一具尸体，沉痛的哭泣。

　　“伯莎阿姨……”

　　“事情怎么会这样...”

　　原先来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的事态，终究她们还是看到了最坏的结果。

　　邻家对她们最亲昵的伯莎阿姨，在父母离乡后一直照顾着她们，而今却冰冷苍白的倒在自己怀里。

　　周围还有尸体，全是村里的人，十七位精灵...一个不少，以及一具无头的尸体。

　　伯莎阿姨没有外伤，看来那帮家伙是在毒死了同伴们后，又用刀子放出了一部分人的血液染红了池水，多么令人痛恨的行为。

　　“姐姐...接下来要怎么办？”小雪莉泪眼朦胧的说。

　　“坚强一点，雪莉，我们必须趁着天亮之前，把他们全埋葬了。”

　　卡洛琳的手轻轻搭在雪莉肩上，对方哽咽的点点头。

　　站在身旁的雨果，看着姐妹二人艰难的拖行着一具又一具尸体，将它们搬到了生命树后的一处空地，那里竖立着几块墓碑，按照习俗，死去的静谧之森精灵将会埋葬在这里，可今夜死亡的人数，比已经存在的墓碑还要多。

　　雨果也帮起了忙，两姐妹一起谨慎抬放的尸体，被他一手提一个的从泉水边走到了墓地前。

　　“轻一点、轻一点，慢慢放下，「金属史莱姆」先生...”卡洛琳急忙说道，见后方单手提着尸体的雨果跟来，那样对亡者来说有些失礼。

　　搬齐了，卡洛琳找来了几根粗木枝，与妹妹一起奋力的凿进土壤，挖掘坑洞，小而浅的坑，很难被木枝挖开，只听卡洛琳手上的木棍咔嚓一声，断裂一节...可周围也没有能挖土的工具。

　　似乎只有一样，卡洛琳走到站着的雨果跟前，“能借给我用一下吗？”她指着雨果腰间的剑。

　　看卡洛琳所指，是想要一把剑吗？他摊开手，流体的液态金属融合成剑的形状，然后凝固着色，一把包括剑鞘与自己佩剑一模一样的手半剑，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雨果手中，伸前递出。

　　“剑...你能变出剑？「金属史莱姆」先生。”接过的卡洛琳说，“那能给我一些挖掘工具吗？铲子一类的。”

　　说完，雨果重复了几个词，没什么反应。

　　卡洛琳随即捂了捂脸，想起无法与对方交流，对方自然不知道挖掘工具是什么，那就只能先用获得的剑将就了。

　　雨果也给了小雪莉一把剑，按照尺寸，是佩剑缩小版的一把，对她来说刚好合适，接着自己也去帮忙，只见他手指融合，双臂变成了扁平铲状金属，快速的在地面往外刨土，双手交替的动作根本不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

　　不一会儿就刨好了一个坑。

　　“可以了、可以了。”卡洛琳挥手制止道，已经足够一个人的大小，“谢谢你能够帮忙，「金属史莱姆」先生。”看来他是知晓铲状物可以刨土的呀，但无法交流，就不能让他也给自己提供一把相似的工具。

　　当然两姐妹也没停歇，他们拿着手中的剑继续凿地，即便在短短几分钟内达到的成果也就雨果的千分之一。

　　十七个坑洞完成，将大家全部扶躺在了各自的位置里，打开装有长老首级的编织盒，让所盛之物物归原主。

　　站在墓地前的姐妹面向每个人鞠躬，双手合十默念悼文，没有理解她们在做什么的雨果保持在一旁的守候。

　　原本以为会是个沉重而漫长的过程，在雨果的帮助下很快完成了，那样也好，在原地待的时间越久，察觉艾尔赛特军派遣小队久久没有回去，敌方支援恐怕很快就会赶到，在出发去往战场的路上，得加倍小心才行。

　　悼文完毕，按照习俗将土壤埋上，眼下只能用简便的木枝捆绑代替石碑。

　　卡洛琳手上的剑刃没有半点缺损，尽管途中划过不少碎石，剑依旧崭新如初，不沾染半点尘土，感觉不像是铁，陌生的材质...将剑交还给雨果时他摆手回绝了，似乎是让自己留着，他的判断是对的，去的路上，自己肯定用得上武器，卡洛琳给雪莉和自己，把剑系牢了在腰间。

　　——————————

　　不知走了多久，夜很深了。

　　经过树林内凸起的丘陵，一处可以避风的浅显山洞，卡洛琳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要不了一会儿可能就天亮了。

　　不比外界光源会引来敌人，洞内燃起火堆安全许多，卡洛琳用魔法汇聚了一个星点，那个星点缓缓降落到柴堆上时，火焰一下子迸发起来，这一幕被雨果皱眉的看在眼里，他很好奇那是什么。

　　“很好。”卡洛琳舒了口气，“法力恢复了，接下来的旅途能安心许多。”

　　“姐姐，可以教我魔法吗？”坐在她身旁的雪莉请求道，“现在我认为必须要学点什么了。”

　　“是啊...”卡洛琳抚摸她的头，“长老总说你的年龄还不够，需要多等一些时间...我想已经没有那样安然的时间可以度过。”

　　“嗯~”雪莉坚毅的点头，“我会努力学会的，姐姐能交给我的魔法，全部都能学会，面对那些敌人的时候，我也要帮到姐姐的忙才行！”

　　“首先从咒术的吟唱开始吧。”

　　卡洛琳念了一段拗口的咒语，带着歌曲的腔调，十分优美。

　　短短的一句吟唱完后，她的食指尖凝聚出一颗星火，落到柴堆上，小小的迸发了一下火苗。

　　“[引燃]的术式。”卡洛琳说。

　　坐在一旁的雨果仔细欣赏着吟唱的歌声，以及在火堆上的「表演」，他开始注意到当卡洛琳施法时，大气中会有一些肉眼不可见的微光能量粒子聚集到她周身，并集中在施法点。

　　那好像和认知上的某样事物有些相似……

　　“好难记...”雪莉跟着念了几遍，总算把词念对，但吟唱曲调不对，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

　　“星星先生也要学魔法吗？来一起念吧~”雪莉突发奇想的对雨果说，“也可以当做是对语言的练习，虽然咒语是更古老的语言。”

　　“via mori，te mi wor...”

　　“vi...a mo...ri，te...mi wo...”

　　指尖对着燃烧的篝火，跟着卡洛琳念咒的雪莉，没有出现卡洛琳能轻易召唤出的小星点。

　　“唔...”小雪莉有些坐不住了。

　　“呵哼~”卡洛琳屈指捂嘴轻轻一笑，“没事的雪莉，我初学的时候也念不准音调，多试几次就好了。”

　　没有听懂雪莉邀请一起学习魔法的雨果，坐在篝火对面就这样观察她们念了那段咒语好几次。

　　每一次，都有肉眼不可见的粒子聚集到一起，哪些稀薄存在于大气中，仿佛按照规则工作的机制颗粒——纳米机器人。

　　如同自己身体的基本构成物一样，也是纳米机器人，它们自我分裂、转换能量，做着机生物体细胞能做的事，也做着有机生物体细胞做不到的事。

　　如果空气中产生火焰效果的漂浮粒子也是纳米机器人，为什么自己不能与它们建立联系...雨果尝试了许久，它们与自身的信号不匹配，不是同一种类的纳米机器人，无法建立信号上的来往。

　　而眼前的两人，却能联系上它们，让它们为自己效力——制造火焰，秘诀就在那句语言里。

　　于是雨果靠近了火堆一些，也将手指对准篝火。

　　“要做吗？星星先生？...啊，你终于理解我刚刚叫你做什么了~”雪莉欣慰道。

　　“不雪莉，「金属史莱姆」先生应该是看我们这么做了，才想尝试的，并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

　　“唔...”

　　“「金属史莱姆」先生~”卡洛琳对他微笑道，“跟着我念一遍吧~一点一点来，via...”

　　“via mori，te mi wor。”雨果打断道，一词不差的念出，发音也很标准。

　　他能清楚记下她们刚刚说过的话，发出的任何一点声音，这段咒语第一次被卡洛琳念出时，雨果就已经知道该以怎样的语调读它。

　　“您已经记下了呀。”卡洛琳感叹道。

　　姐妹二人仔细盯着雨果伸出的指尖，细小的光点终于开始凝聚，比卡洛琳来得要慢一些。

　　“成功了~？”雪莉抱起了小手，期待得抬起眉毛。

　　和卡洛琳之前类似的光点聚集成了...颜色要昏红一些，而且光点在波动颤抖。

　　“...似乎，魔法术式有些不稳定呢。”四肢趴在地上，脸向前埋近的卡洛琳道。

　　话音刚落。

　　「啪嚓~」

　　雨果指尖前的星点一闪，熄灭消失。

　　“啊...失败了...”雪莉遗憾的垂下头。

　　“嗯...”卡洛琳坐回身子，捏起下巴思考起来，“为什么会这样，「金属史莱姆」先生念对咒语了啊，而且发音也十分完美，这样入门级的魔法应当轻而易举，不会出现紊乱才对...”

　　自己施法一次后，雨果切身的感受到了，大气中的神秘粒子确实为纳米机器人，念咒时体内的纳米机器人会对它们发信，以对应音调说出那段特定的话语，就可以给大气中的纳米机器人传达命令，响应命令的大气纳米机器人们排列成一个能开启微型虫洞的特殊构造，比如第一次见这两个人时，年长的那位手里出现的圆形六芒星光环，就是一个微型虫洞，似乎可以发射出什么，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体内也有可以给大气中的纳米机器人发信的装置吗？但她是有机生命体，这很奇怪。

　　——————————

　　“a，i，v...”撑着篝火隐约可见书纸上的内容，雪莉坐在雨果身边，教起了他音标。

　　雨果复述着她所指的音标，之后几页则对应了各种各样词语在音标下的读法，已经将书本看了大半的雨果，目前只需要会读就能说话了，语言中的词语具体意义，书中不明确的，生活中可以慢慢积累。

　　“啊...教书好累啊~”

　　“你现在体会到啦？明明比你学的快了好几百倍~”卡洛琳点了她鼻子一下。

　　「金属史莱姆」先生真是过目不忘，只教一遍就全记下了。

　　“那么，这本书你已经可以自己看了~上面所有读音都是按照音标进行的。”雪莉只下了几分钟的工夫，却伸了个懒腰撤离。

　　“你就让人家自己看，有点强人所难吧？”卡洛琳叹了口气，“「金属史莱姆」先生可以等到天亮，光线明亮些以后，我来教你~”

　　卡洛琳微笑着对雨果说，估计对方并没有听懂。

　　......

　　火光在洞内摇曳，倚靠姐姐怀里的雪莉眼皮沉重，随后张起小嘴打了个哈欠。

　　没多久前进入洞穴后，「金属史莱姆」先生从自己便利的身体里拿出背包给了卡洛琳，卡洛琳正与雪莉裹着背包里携带的一条毯子，而不畏晚风冰凉的「金属史莱姆」先生静静的在看书。

　　午夜前从静谧之森出发，一直走到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这一夜大家都没睡过呢，卡洛琳原本的打算是小憩一会儿接着赶路，但现在想想，如果不休息好也很难集中精神躲避应对随时可能会遇上的敌人。

　　卡洛琳将毯子拉高了些，盖自己身上的部分更多分给了雪莉。

　　“嗯？姐姐，不马上走了吗？”

　　“你先睡会儿吧雪莉，一夜不睡觉会很难受的呀，但只能睡一小会儿哦，我待会儿叫你。”

　　“真的...那太好了...”雪莉终于不再强睁开有引力的上下眼皮，眯着眼时她说：“星星先生也要记得...叫我...”

　　静默得只听到柴火噼啪声与雪莉困顿时微张着嘴的呼吸。

　　“「金属史莱姆」先生不睡吗？”沉默不久后，卡洛琳微笑的对他说，“虽然你还是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嗯...像这样闭上眼睛吧。”

　　卡洛琳做了闭眼，以手枕头的动作，“您也会困的吧？睡着没关系的，待会儿我会叫您。”

　　雨果读懂了她的动作，有机生命体里动物的休眠，自己从来没有睡眠过，没那个必要，纳米机器人不像细胞需要休眠的代谢。

　　他摇了摇头，这是从一路上观察姐妹俩的动作学会的——点头肯定以及摇头否定。

　　卡洛琳有些惊喜，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用肢体语言回答自己，“也许「金属史莱姆」先生和我不太一样...那您自便吧，出发前随时要睡都可以，背包里还有一条毯子。”即便对方听不懂，她还是客气的说了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背靠石壁的卡洛琳还有依靠着她怀里的雪莉，失去平衡的背部一滑，惊得卡洛琳猛睁眼，见闻照耀进洞内几缕阳光以及洞外的鸟鸣。

　　“我睡着了！？”她低声感叹。

　　眼前的篝火早已熄灭，余烟都不剩，坐对面的「金属史莱姆」先生，仍保持之前的拿书姿势，晚上没了篝火...他也能看清文字吗。

　　见卡洛琳睡醒了，他抬起手来招了招，这也是之前看他们的互动学会的。

　　“啊...早上好，「金属史莱姆」先生。”卡洛琳也招手回应。

　　“早上好...”对方说。

　　“天啊~”卡洛琳捂嘴，“您会说话了吗？「金属史莱姆」先生。”

　　“看了，一晚上的书，它很全面...会了一些基础交流，女士。”雨果笑着说。

　　“啊~我叫卡洛琳，「金属史莱姆」先生...您有自己的名字吗？”

　　“你好，卡洛琳女士。”自己的名字？自己原本只有编号而已，来到这个世界倒是拥有了三个名字，他按照顺序念出，“我的名字...星星先生、雨果、金属史莱姆。”

　　“第一个和第三个都不是名字啦~”卡洛琳和蔼笑着，“雨果...您是叫雨果吗？”

　　“我想是的，就这具身体而言。”雨果用将手指按在胸脯上自我介绍。

　　卡洛琳即刻理解了对方的意思，是他变成的这个人，原本名字叫雨果。

　　“您变成的人...是艾尔赛特军的人吧？之前艾尔赛特军在村里与您「内讧」，是因为暴露了吗？”

　　“不清楚。”雨果摇摇头，“我只知道我拟态的这个人，已经死了，至于那帮人敌意的行为，我也只是用敌意的方式回应。”

　　“拟态？”对方说了一个自己没听过的词语。

　　“按照你们的语言，我伪装成外界事物的模样，该行为可以称作拟态。”他解释，不过让卡洛琳越来越难懂。

　　他们内讧的原因无从得知，天亮的现在还是先出发要紧。

　　低下头摇了摇妹妹，“雪莉，雪莉。”

　　“嗯？...”她不情愿的回了一声，将被子拉来捂住头部。

　　“快起来了，已经是早晨了，我们耗费了很多时间。”卡洛琳催促道，并掀开了她的被子，“而且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你的星星先生会说话了！”

　　“早晨？”听到这个词的雪莉，突然间精神的坐了起来，“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了吗？啊~~”她痛苦的抓着头发。

　　站起来跑到洞边往外张望，“我们不会错过了半路回来的爸爸妈妈吧？姐姐你怎么没叫我？星星先生也是...”

　　“抱歉，我也不小心睡着了。”卡洛琳无奈道。

　　“我判断你们需要睡眠代谢，而且十分不足，所以没叫醒你们。”雨果生疏的说。

　　“但愿没有与他们错过吧...”雪莉回来，与姐姐一起匆忙的收拾行囊，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雨果说了话。

　　“一直以来都听你们说要找谁...你们要找的人也许没有错过，昨晚没人经过两公里范围内的这附近，我能听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动静——你们同类的脚步声。”雨果笃定道。

　　“嗯！？星星先生！”雪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颤抖的指向雨果，“你、你会说话了！？”

　　“嗯。”雨果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姐姐，他会说话了！星星先生会说话了！”雪莉小步跑去，牵起雨果的手跳了起来。

　　“我刚刚叫醒你的时候不是说了嘛。”卡洛琳撇了撇嘴，不过既然自称雨果的「金属史莱姆」先生已经掌握了语言，那他还有跟随下去的动机吗……卡洛琳不禁忧郁起来。

　　林木逐渐稀疏，同行的路上，雪莉一边向雨果指着所见事物：林叶、草地、蓝天、白云...一些在书中并没有的图鉴，补充雨果关于它们读法和认知。

　　“其实不用这么细致的，雪莉女士，即便书中没有如「云彩」的图鉴，我也能从描述上就知道「云彩」是指什么。”雨果礼貌的回复道。

　　小雪莉鼓起了脸蛋，“别叫我女士...对我来说还有好几年呢~！”

　　“雪莉没有年满十六岁吗？”雨果疑问，在书的描述里，这个世界人形生物的成年年龄公认为十六岁，无论寿命长短。

　　“我·才·十·一·岁！”她逐字强调，“叫我雪莉就好，后面什么也不要加！”

　　“是。”

　　卡洛琳捂嘴笑了笑，“雨果先生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男女老幼吗？真像是个有趣的玩笑啊~”

　　雨果摇摇头，手指向天空，“我是从「外太空」来的，在被创造出来的这两年间，一直待机处于「休眠舱」内，没有见过其他生物，只有一些未被装载完全的初始知识。”

　　雨果的话令姐妹俩很费解，几乎每句话里都有一个听不懂的深奥词语。

　　“「外太空」....「休眠仓」，那是什么？雨果先生。”卡洛琳望了望天空，在这无法触及的蓝天之外，存在着别的世界吗？

　　接下来雨果向她们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与来历，一些关键的术语进行了大致意译，他本是一艘宇宙船休眠仓内的纳米机器人聚合体2513号，被工程师创造出来后尚未投入使用。

　　只在休眠仓内静待了721天，期间未记录发生了什么，与宇宙船分离，苏醒时已经穿越虫洞抵达了这颗星球所在的星系内。

　　逃生舱动力耗尽，判断运行轨道会降落在这星球的某大陆，出舱后第一眼所见，即是精灵少女雪莉。

　　“星球...这个世界和月亮一样，是圆的啊？”卡洛琳觉得匪夷所思。

　　“原来天上...还有像海洋一样的地方~居然有船在航行...”小雪莉挠了挠头，皱起眉头仔细的想象起来。

　　“并不是海洋，雪莉，那是空间。”雨果说。

　　“也就是说，雨果先生不是「金属史莱姆」...而是来自异世界的神奇生物...抱歉，一直以来都以为您是「魔物」”行走过程中，卡洛琳微微弯腰鞠躬。

　　「魔物」，对和平种群掠夺作恶的生物，在书中存在贬义的称呼，雨果倒是没在意这一点，“不用放心上，卡洛琳女士。”

　　“那星星先生是可以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吗？之前也变了我的模样...能再来一次吗？”雪莉兴奋的要求道，并将手伸过去，“我记得是在触碰我的手以后，变成我的样子的吧？”

　　雨果摇了摇头，“我只能拟态一定体积范围内的物体外貌，如果目标是生物，则需要通过触碰读取对方的DNA信息，模拟对方的外貌、声音，能做到分毫不差。”这次他没有触摸雪莉的手指，而是直接开始塑形，全身颜色褪去，恢复金属的光泽。

　　而后缩小、拟态为雪莉的外貌、再度着色...两个一模一样的雪莉就此并排行走，姿势习惯也很相似。

　　“很厉害欸~！”雪莉举起小手，闪耀着眼神，“星星先生这次没触碰我都能变成我的样子了，为什么？”

　　“获取过一次DNA的目标，都会存在我的记忆里，没必要再次接触。”拟态为雪莉的雨果，以她娇气的声音回答道。

　　“D-N-A-...”雪莉感觉问的越多，疑问也就越多，问题越来越得不到解决。

　　看着两个妹妹相处得如此之近，卡洛琳顿时毛骨悚然，“连衣服...都是那种像融化的金属变出来的吗...”她看着拟态雪莉身上，同样的一件轻飘飘的裙子，难以想象轻柔透光的边缘布料，实质是金属。

　　“姐姐？你没事吧？”[情绪感知]的雪莉问道，卡洛琳已经冒出了些许冷汗。

　　“啊....没事。”

　　“一定是姐姐看到两个我被吓到了吧~嘿嘿，星星先生你还是变回来吧。”

　　拟态雪莉恢复了雨果的外貌，腰间佩剑也再次出现。

　　卡洛琳一想到自己腰间挎着雨果先生赠与的剑，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管那把剑有多么像真剑，都会感觉内心发麻。

　　“雨果先生已经完好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语言了吧？”

　　“目前看来基本的交流没有问题。”他回应。

　　卡洛琳想询问对方接下来的打算，作为救了她们的恩人，其实力有目共睹，现在确定了他并不是传说中的金属史莱姆，那自己有可能高估了对方，没必要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强制人家以身犯险。

　　“雨果先生，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没有被赋予任何指令，我记得你询问过我目的，抱歉当时没办法回答你，卡洛琳女士。”他似乎意会，和蔼的说，“现在如果你们不反对的话，我想继续跟随你们，能帮上你们一些忙，可以吗？”

　　“谢谢你，星星先生~”雪莉回复。

　　“当然~”卡洛琳果断笑着答应道，止步行屈膝礼表示感谢。

　　“之前看你们的居住地，是被其他人袭击了吗？能否告诉我来龙去脉？”雨果询问，对这二人的背景还不甚了解。

　　说到这里，卡洛琳消散了之前的几分欣慰，肃穆起来，向雨果述说了静谧之森与北方对岸的艾尔赛特王国战事，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现在前往北方营地目的在于寻找父母与精灵战士里的幸存者……

　　——————————

　　在静谧之森去往战场的路途中不存在民居，因为双方势力的敌对，也几乎不会有外人经过这里，没有遇上艾尔赛特军的人。

　　眼看就要抵达精灵们的作战营地所在位置，雨果监测地面的痕迹，说最近两天除了一次十余人的队伍外，没人走过这条路，反向脚印形状与自己穿的鞋相似。

　　卡洛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多半是入侵村庄已阵亡的艾尔赛特士兵，他们曾经过这条路，除了他们以外，没有艾尔赛特支援军走过，也没有幸存的精灵走过，也许事情真如捆绑了自己的那人所说，精灵战士们覆灭了……

　　“姐姐？”

　　小雪莉牵起了她的手，因为感受到了卡洛琳低迷的情绪。

　　卡洛琳摇摇头，“没事的，雪莉，再走不久就到了……”

　　静谧之森北方靠近入海河处，在这里就是抵御北方乘船南下的艾尔赛特军最佳地点，如果是在水上，未登陆的人族士兵战船灵活性欠佳，就成了精灵法师远程毁灭魔法轰击的活靶子。

　　相比精灵法师们源源不断的自然元素属性魔法攻击，人族战船能做到的只有床弩应对。

　　床弩射速慢，随船摇摆准确度低，对精灵在岸边的守卫够不成任何威胁，毫无疑问是一场稳操胜券的保卫战...本该如此。

　　然而，卡洛琳与雪莉翻过密林，踏上去往岸边营地的最后一个丘陵后，骇人的事实真相也引入眼帘。

　　对远方场景看呆了眼——河滩精灵族搭建的营地，已是一片废墟。

　　“怎么会这样...”卡洛琳闪烁双瞳。

　　急促喘息中，二人加快了脚步，雨果紧随其后。

　　越发的接近，被烧焦的木料看得越清晰，焦炭湿润，这里被攻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废墟之中，卡洛琳无力的跪在地上双手捂脸，一路上强忍累积的悲伤，在此刻爆发，她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废墟内全是烧焦的尸体残片，甚至找不出完整的肢体，更别说对他们进行埋葬。

　　还有精灵被捆在断裂木架上灼烧的痕迹，木架完整印上一个人形的印子，掉落地上有草叶图腾的金属护甲残片，几位被处火刑者是精灵族战士的领导者，其中存在卡洛琳与雪莉的父母。

　　“我找到了这个...姐姐。”

　　率先一步抵达现场的雪莉折返，手里摊着一对烧融过半的戒指，那是她们父母平时会一直佩戴的饰物。

　　“掉落距离很近...肯定最后，都在极力牵向对方的手...”雪莉扑在了卡洛琳的怀里。

　　她不知道回应些什么。

　　“抱歉....雪莉，我一直没有跟你详说，那些说他们没有回信就会归来的话，都是骗你的...”

　　浸湿了她衣衫的雪莉在怀里摇头，虽然年幼，她一直都知道谎言的真实用意。

　　那是「哭泣」，雨果记得学习的语言中，该行为的意义，作为情绪调节功能，没必要阻止。

　　雨果蹲下，抚摸焦黑的大地，残片里有与雪莉相似的DNA，是他们的同类……如果是自己的同类，是否也会深有同感而流泪呢？没有被植入关于同类的记忆。

　　“艾丽卡女士，雪莉。”他站起身来突然叫道，“有人来了。”

　　“人？在哪里？！”卡洛琳警觉起来，脸上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拭干。

　　只见雨果抬头望向空中，那是三头飞行生物，正从远方急速俯冲，不一会儿就接近了地面。

　　“狮鹫！？”雪莉大喊。

　　三头狮鹫快要触地时猛然振翅，缓冲减速，席卷风沙而来直让卡洛琳与雪莉睁不开眼。

　　“别动！该死的精灵！”为首的金发男子厉声道，他与另外两名分别骑着狮鹫的士兵用弩瞄准三人，“侦查时发现了有人往这边移动，没想到真是精灵的余党，哼。”

　　羽翅悬停扇起的灰尘散去，金发男子这才发现，两只精灵身后站着的艾尔赛特军着装人员。

　　金发男子先是诧异，然后缓缓放下了瞄准的弩，转忧为安道：“雨果大人？...是雨果大人！您超出任务时间彻夜未归，原来在这儿啊~”

　　艾尔赛特城远南的入海河「威尔号角」上空，三只狮鹫静静的盘旋，如果不仔细观察，较难将它们从寥寥几只悬空的鹰里区分开。

　　狮鹫在迈恩大陆分为野生和驯养，多半是贵族与军方势力驯养的动物，个头相比野生小许多，只能搭载两个成年男子，驯养杀伤力弱，但在极速远行与侦查任务上是不错的交通、作战工具。

　　三只狮鹫背上均骑乘着艾尔赛特军人，灰色轻甲表面磨砂材质减少反光，仿制引起远方敌人的注意。

　　三人里为首的是艾尔赛特骑士——克里斯蒂安·马奎尔，他粗短的枯金发随风摇曳，翠绿双瞳炯炯有神，面对刺眼疾风仍聚精会神的观察地面动向，从这数千米高空望下去即便是像巨人族那样的目标，也会像拇指般大小。

　　“精灵的营地已经被我们烧干净了，处决人数也差不多，应该不会有余党了吧，克里斯蒂安大人。”一名士兵露着笑脸的高呼道，而另一名则在用单筒望远镜俯视远方。

　　“不能掉以轻心！新兵，就算这次跟我们交战的十几只精灵全部干掉了，也不保证静谧之森不会加派人手，我们需要留心观察敌人动向，如果发现敌人，视人数判断是否召集支援！”克里斯蒂安略带斥责的语气。

　　交流的声音在自己听来很大，但要从风中传到间隔很远的对方那里，就会十分朦胧，完全不用担心高呼会被地面的人听到。

　　“抱歉，克里斯蒂安大人...”被年仅十七岁的骑士责备，他也丝毫不敢有怨言。

　　克里斯蒂安并非国王赐予艾尔赛特城的骑士，而是由艾尔赛特城领主，雨果与查理的父亲——莱纳·斯科特亲自册封。

　　克里斯蒂安稍长雨果几个月，原本是猎户之子的他，年幼时曾从狼群口下救了雨果一命，在那之后便成为了雨果的陪练剑童，以及后来的护卫，多次征战有功，最终被领主大人册封为骑士。

　　“嗯。”克里斯蒂安对他点头，“千万不能浮躁，士兵...身为世子的雨果大人，也不畏艰险，自告奋勇带兵潜入后方，你我更应当恪尽职守。”

　　“是！长官。”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克里斯蒂安内心还是十分担忧，比起预期的天亮前完成投毒任务归来，雨果大人已经去了一夜，现在都还不见踪影……难不成精灵里更为强大的战士，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而是留守了家园？即便是那样，潜入小队也有全身而退的资本，「天赋」者帕尔德、以一敌十的战士斯特朗，有他们的保护，雨果大人不会遇上什么危险才对。

　　“克里斯蒂安大人！”用单筒望远镜观察远方的士兵突然喊道，并指向所望方位。“精灵，是精灵！”

　　在望远镜狭小的视野里，只看见了跑在前方的雪莉，她拖着的浅金秀发飘逸风中，急促慌忙的靠近精灵营地废墟，识别度很高。

　　“她们正在接近营地残骸。”补充道。

　　“几个人！？”克里斯蒂安抬起手掌，遮挡目上阳光。

　　“两人，不、三人！”

　　“不是支援队伍，拿出弓弩随我冲下去！她们一定知道我军潜入小队的线索！”

　　勒紧了缰绳向下一甩，三头狮鹫纷纷开始俯冲。

　　——————————

　　早在远方时雨果就察觉了他们，他闪烁框线与电子数据的视野里，光标锁定俯冲而下的三人，特写图像放大，对方手中各自的武器分析完毕，以立体模型视图展示在视野右下角，那是一种完全够不成威胁的冷兵器。

　　加之自己现在能被误以为他们的一员，不用拦截，等对方抵达后再做下一步判断。

　　“有人来了。”雨果提醒卡洛琳与雪莉。

　　“别动！该死的精灵……”

　　“雨果大人！”尘雾散去后，克里斯蒂安惊讶察觉那熟悉的身影，三人随即将瞄准他的弩箭移开。

　　“您没事吧？！”克里斯蒂安翻身下了狮鹫，急促向前赶去。

　　而另外两个士兵还在瞄准着雪莉和卡洛琳，雨果拦在了她们身前，命令道：“别伤害她们。”

　　“还不把武器放下，”克里斯蒂安回头吼道，来到雨果跟前的他单膝跪地，“您彻夜未归，眼看就要到前去支援您的时候了...您的部队呢？雨果大人。”

　　听对方这么说，原来那十多个人，是自己的属下，自己拟态的这人也算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却被属下给干掉，不明觉厉。

　　暂时不确定情况，身旁的姐妹二人默不作声。

　　“他们死了。”雨果回复。

　　“死了...发生什么事了，雨果大人，您没有受伤吧？”语气带有担忧。

　　卡洛琳女士向自己说过，眼前的艾尔赛特军人与静谧之森精灵族的敌对关系，他们这次派人潜入投毒，就是为了消灭剩下的精灵族人，夺取森林里的珍贵魔法植株资源。

　　“他们遇袭身亡了，我没事。”所言不假，虽然是死在自己手里的...对方肯定会优先想到是敌人干的。

　　“果然是精灵吗！？”克里斯蒂安恶狠狠的望向雨果身后探出眼神的卡洛琳与雪莉，雪莉感知到他敌视情绪，不由得担惊受怕扭开头难以直视他。

　　“别对她们动手。”雨果严肃的命令道，思考只在一瞬间完成，果断的说“她们是我的俘虏。”

　　“俘虏？”克里斯蒂安皱起眉头。

　　“对，精灵族里有不少强大的法师，十人潜入小队甚至不是其中一位法师的对手，我俘虏两个精灵族为要挟，她们可能是精灵里的重要人物，才能顺利的逃脱出来，而剩下的人全死了，接下来也不要贸然派兵靠近静谧之森内，明白吗？”雨果临时起意捏造了个谎言告诫对方，法师，是指掌握魔法的人，就像卡洛琳之前向自己展示的[引燃]，尚且属于自己认知外的神秘力量。

　　“明白，雨果大人。”克里斯蒂安回复，看雨果的眼神停留了几秒，雨果大人与自己说话，还没如此认生过...也许死里逃生，会对一个人的情绪产生影响，“您一定很劳顿了，雨果大人，让属下接送您回营地吧。”

　　“嗯。”雨果答应道。

　　“她们两个要怎么处置？”克里斯蒂安仍然对精灵抱有几分敌意的问。

　　“她们有作为交涉筹码活下去的价值，像客人那样带回去。”雨果毫不客气。

　　“……听从您的明断，雨果大人。”克里斯蒂安站起身来微微弯腰，然后伸手示意请雨果前行。

　　一日未见，雨果大人给自己的感觉虽然冷漠，却成熟不少，对事物的处理方式变得有理有据...不知该对这种成熟欣慰，还是该对这种违和感恐惧。

　　“你们腾出一只狮鹫来，乘船回去。”克里斯蒂安命令身后士兵，其中一个士兵主动迁来了自己的狮鹫。

　　熟识己方人员气息的狮鹫，被士兵将绳子递到了雨果手里，“雨果大人请~”

　　拟态雨果虽然能骗过众人的眼睛，却无法骗过洞察力敏锐的狮鹫，它先是以自己鹰一般的眼睛直视雨果，不自觉的竖起了羽毛显得自身庞大，警惕与威胁，遵从本能的畏惧退缩着。

　　“怎么了？这只鸟...”士兵疑惑道，正想上前安抚它的情绪。

　　雨果伸出手掌示意不必靠近，士兵这才停下脚步，雨果将手按在了狮鹫的额头。

　　原先的畏惧的「人」，并没有伤害自己，狮鹫对他的畏惧化为了敬畏，不再眼神直视，而是稍稍低下头望向对方的双足。

　　克里斯蒂安记得这三头狮鹫，之前对没威严感的雨果大人丝毫不尊敬，还会用喙去轻轻挠雨果大人的头发，被雨果欢笑着呵止...但现在，仿佛是野马重新被人驯化的一幕，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雨果大人的气场与上次相别时，增长了不少，渐渐有了领主大人的度量风范。

　　“雨果大人，那么这两只精灵，就交给我来押送吧。”说着，克里斯蒂安拿出随身携带的绳索，接近那对身为俘虏，却没有被束缚的精灵。

　　卡洛琳护着雪莉后退半步，知道对方不是要伤害自己，但也不忍他把自己的妹妹牢牢给拴住。

　　“停下。”雨果严肃的说，“她们不会跑的，别捆，然后交给我带领。”

　　听闻喝止，小雪莉拉着姐姐一步跨到了雨果身后。

　　卡洛琳和雪莉看上去还算瘦弱，与雨果一同骑乘一只狮鹫应该没问题。

　　“可是雨果大人...她们毕竟是精灵，让身为世子的您来带领恐怕...”

　　“就这么决定。”雨果打断道。

　　克里斯蒂安只好遵从的埋头。

　　从对方那里获取了新的信息，自己是世子，那是对领主子嗣的称呼，看来拟态的这个人，其父亲是艾尔赛特城的领主，这下雨果觉得，该身份可以好好利用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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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坐狮鹫归往「威尔号角」入海河对岸的途中，雨果伸手轻轻抚摸身下狮鹫的羽毛，原来骑乘有机生物是这样的感觉，不错的体验。

　　第一次驾驭狮鹫的人必定会生疏，但触摸狮鹫以后，雨果便得到了它的基因信息，在处理中心模拟了它的形体，得知它在空中飞行该如何通过缰绳给传递命令，这才没有体现一个新手的生疏感，另一方面，自己今后也可以拟态为狮鹫的模样，现在在这些人面前，最好不要有这样异常的举动。

　　雨果身前坐着雪莉，身后卡洛琳搂着雨果的腰，要是活泼的雪莉，看到眼前飞行的场景应当会兴高采烈，但现在没有，估计还未从低迷情绪中恢复过来。

　　金属构成的拟态雨果比人体要重些，狮鹫飞得很吃力。

　　“雨果先生...”身后的卡洛琳轻声叫道，“您想冒充对方的人，要带我们去艾尔赛特的军营？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知道你接下来的计划？卡洛琳女士。”雨果带着安抚语气的回应。

　　卡洛琳摇摇头，沉默一阵，“不知道...我的同族都不在了，现在我只想我的妹妹能够平安。”

　　“如果他们遵从我的吩咐，那他们的营地会是个安全的地方，对你们俩来说。”雨果自信的说，“你们想复仇吗？有我带你们进入营地，甚至艾尔赛特城，将会获得不错的复仇机会——干掉这帮势力的首脑。”

　　听到这里的姐妹二人一惊，随后雪莉抢先回复道：“想！”

　　“雪莉...”卡洛琳忧心的想要劝解，但看到雪莉充满仇恨的眼神，自己也何尝不想做同样的事...如果带着雪莉，二人独自的生存下去，遇上人族士兵也很难保证安全吧……随后她振作的望向雨果，“雨果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帮我们，对才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认识一天或认识更久有什么不一样的变化吗？”雨果先是疑惑，然后肯定的回应，“因为我觉得自己挺喜欢你们的，看到你们伤心的事情，总会想去解决它。”

　　掠过低处的薄云，河对岸密林前，艾尔赛特南方营地错落有致，外观上以树丛伪装掩盖，如果不是近处看，还不知道他们的军营有如此浩大的规模。

　　营地只有四个角落以突出的哨塔观察外围，每个哨塔间隔有精灵族营地的两倍宽。

　　这样的阵势惊呆了卡洛琳，也许一开始静谧之森的守卫战，就是个错误的选择，能让十几位精灵战士支撑这么久已经是奇迹。

　　尽管不想承认，卡洛琳心底里觉得大家对家园的执着，是这场惨剧的第二大成因，如果说第一大成因是人族侵略的话……

　　她咬牙扭过了头，不远再观望更多。

　　“姐姐别担心...”不知为何雪莉还能心情平缓的说话，“星星先生说的是真的，我能感觉到他的「自信」，我们能够让那帮人付出代价。”

　　“自信？这种东西别人能感知出来吗？”雨果问。

　　雪莉向他解释了「天赋」为何物，比起魔法更便捷，更不会消耗魔力，神赐予凡者的礼物。

　　“魔法，原来还有那么多种啊~”雨果感慨道，自从学会说话越发交流后，他的表情也越来越丰富。

　　「神」这一概念，在雨果看来可以不成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存在，迈恩大陆的人自认为神是他们的造物主，对未知的造物主理当尊敬，而自己的造物主是工程师。

　　那么工程师也可以算自己的神吗？雨果却没有那种自发的尊重感...这种不合常理的反叛之心，似乎与工程师为自己复制的人格有关，雨果只有一些「出厂设置」的模糊印象，对于自己如何被制造而出，只能在数据存储里找到一条删除记录——工程师将它磨灭了。

　　克里斯蒂安在前方引路，空中的两只狮鹫都跟随他前行，他时不时的回眸望向雨果大人...看上去与两只精灵聊得挺欢，原先以为雨果大人的冷漠是因为经历全军覆没鬼门关带来的后怕，现在看来更加令人疑惑，他为什么能够和两只俘虏看似畅快的聊天……

　　三只狮鹫很快抵达了营地中心——艾尔赛特南征军指挥官营帐。

　　站守在营帐周围的长矛士兵，看到是克里斯蒂安骑士带领世子雨果归来，纷纷跪地行礼。

　　狮鹫的振翅减速，扬起了地上灰尘，让一旁象征出征吉运不能熄灭的柴盆火焰摇曳起来，守着它的士兵连忙抽出空来，半跪在地的往那边移动，替火挡风。

　　克里斯蒂安在自己的狮鹫还没落地站稳时，就跳了下去，赶往雨果身边，伸出手道：“雨果大人，请让我扶您下来吧。”

　　两只敌方精灵没有佩戴武器，也感受不出魔力有多强大，但让她们一直跟雨果大人单独待一起，一路上确实令人揪心，热忱望向雨果之余，不屑的眼神瞥了两眼卡洛琳和雪莉。

　　“哎呀，正是因为克里斯蒂安你这样，雨果他才会娇生惯养的！”主营张内掀开帷幕，一个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大笑着走了出来，“雨果，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一边呼喊，双臂一字张开的迎面而来，将被克里斯蒂安扶下的雨果抱在怀里，克里斯蒂安直觉得雨果大人变重了一些...倒是之前几天也没有搀扶过他，最近长胖了吗？轮廓有致的脸上是看不出肉了。

　　“哈哈哈哈，雨果...”那个中年人满是胡须的下巴紧紧靠在雨果肩膀上，起码拥抱了两秒才与他分开，他双手握着雨果的肩膀仔细打量，“没哪儿受伤吧？你昨夜没回来，还以为遇上什么困难了呢？任务圆满完成吗？”

　　搀扶妹妹爬下狮鹫的卡洛琳，带着她静站一旁，感受着周围士兵异样的眼神，有的是轻蔑、有的是敌视、有的是不怀好意的哂笑。

　　触碰到这个陌生的男人，雨果获取了他的DNA，顺便扫描了身体状况，衰老的人类...或者按他们的称呼，人类中的人族，肺部感染、双腿关节发炎、腰椎劳损...这样一个人作为「战士」出现在营地内，艾尔赛特军的安排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你怎么不说话啊？雨果？...才一天不见，就不记得我这个叔叔了？”中年男人皱起眉头，弯曲手指用力挤按雨果的太阳穴，这是对他从小到大最爱捉弄的一个动作，每次都会疼得他闭起单眼向自己发牢骚……而现在，什么反应也没有。

　　“瓦伦丁大人！”克里斯蒂安突然上前一步，用手按在了名为瓦伦丁的中年男人手肘上，然后自觉失礼的退缩回来，“抱歉瓦伦丁大人...雨果大人他的部队不幸全灭了，万分艰难的情况下。”克里斯蒂安伸手示意身后的精灵少女，“抓到了这两只俘虏，以此为要挟才顺利逃脱。”

　　“怎么会...”瓦伦丁由之前的欢笑转变为忧心神情，直盯着雨果的双眼，摇晃他肩膀，“真是苦了你了...雨果...哎~本以为精灵村庄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才给了你一次在你父亲那儿立功的机会，没想到，是我这个当叔叔的失算了啊！”他自责的拍了下大腿，“残余的精灵，有这么厉害吗？按道理最擅长潜行任务的帕尔德，有他当副手，肯定不会出问题才对……”

　　眼前的男人滔滔不绝的说着，雨果听他声称是自己的叔叔，记得叔叔血缘上的含义，是指父亲的兄弟...难怪这样一个健康状况不合格的战士会在营地里，是作为指挥官出现。

　　“我没事的，只是这次出了很多的意外，瓦伦丁叔叔。”雨果说，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交谈阻力就小了不少。

　　“还说没事！”瓦伦汀用手抚摸他的头发，企图翻找一下有没有头部的伤口，“你看起来都认生不少了，昨天还那么活泼...那么静谧之森的余党还有能力负隅顽抗？？”

　　克里斯蒂安恭敬的向他复述了雨果的告诫，对方并非利用地形，而是存在十分强大的魔法师，目前己方的兵力最好不要轻易靠近。

　　“荒谬！”瓦伦丁打断道，“本营有一整支军队，怎能因为潜入十人失败退缩，那太令人耻笑了！不用担心，雨果！叔叔我这就带兵，前去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