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轻轻的推开门，李思媛看着这个房间，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客厅里还残留着之前没洗的碗筷餐盘，那天匆匆的离开，一直都没有顾得上。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的卧室。
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了，原本染满血液的床单也已经被换掉了。
除了远处地面和衣柜上几滴不易察觉的血点，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自己还活着。
李思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曾经沾满了猩红的血液。
还活着。
是好？还是不好？
她不知道。
“亲爱的，你先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吧，都淋湿了。”夏语瞳走到少女的旁边，轻轻的抱住了少女。
李思媛扭头，狠狠的瞪了男生一眼，“别叫的那么奇怪！”
“好好...思远。”夏语瞳叹了口气，“你先去洗澡吧，刚才都淋湿了。”
“那还不是你！”李思媛气笑了，“抱着我在大街上亲了半天，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是是是...”夏语瞳贴在少女的脖颈上，轻轻的蹭了一下。
“算了，我先去洗澡了。”李思媛歪着头，“不...不能洗，我伤口不能碰水，只能擦一下。”
“嗯...会行动不便吗？”夏语瞳忽然问道。
“什么？”李思媛疑惑的转过头。
“需要帮忙吗？”
“呵呵...”李思媛抓起桌子上的一瓶水，一把砸在夏语瞳脸上，“去死。”
......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开心，最快乐的一个简短的片段。
没有烦恼，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没有人会指责我，每一天每一天，都能做我自己最开心的事情，做回真正的自己。
李思媛简单的拿温水擦了一下身体。
镜子里的自己，已经很难再和一个女生分辨的很清楚了。
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和曾经的自己，天差地别。
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轻轻的掀开下身包裹着的纱布。
伤口并没有多好，还是一片模糊，偶尔还是会渗着一点点血迹。
因为今天走了太多路的关系吧，本来甚至不该站太久的。
李思媛摇了摇头，简单的给自己套上一件纯白色的长袖，然后走出了浴室。
“亲...嗯...思远，你洗好了。”夏语瞳盖上了笔记本电脑，看着少女笑了一下，“思远，你真好看。”
“嗯...别瞎扯，正常点。”李思媛轻轻的坐到夏语瞳身边，“你也去擦洗一下吧，别着凉了。”
“好。”夏语瞳低声应了一下，“思远，等我。”
“知道了，去吧去吧。”
......
李思媛看着夏语瞳拿着毛巾，走进了浴室。
眼珠略微转了一圈。
“虽然，知道这么做不太好...嗯...”她轻轻的打开了夏语瞳的笔记本电脑，好奇的翻阅了一下。
她出来的时候，夏语瞳就直接把电脑关上了，她觉得，很怪。
屏幕上面，空荡荡的，没什么游戏，也没什么图片电影之类的。
反而有不少软件编程的东西。
李思媛不懂这些，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下方，一个聊天框上面。
只看看...也没什么关系，然后就马上关掉。
她悄悄的点开了聊天框。
上面的备注是:姐。
夏语瞳的姐。
大概，是夏语冰吧。
‘语瞳，你今天问我要的1万，到底是做什么？’
‘生病了，看病。’
‘你别骗我，是为了他吗？’
‘是。’
‘你要为了他，放弃家人？’
‘不会。’
‘嗯...早点回来，你的药还要去找李医生重新开一下。’
一些简单的家常罢了。
李思媛轻轻的关上了笔记本电脑。
这些事情，对她来说，不重要，也无所谓。
其实不该偷看的...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毫不在乎，为什么却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
啪嗒...
夏语瞳开门的声音很轻。
李思媛抬起头，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夏语瞳，走过去用毛巾又帮他重新擦了几下。
“天，黑了。”她说。
“嗯...”夏语瞳轻轻的抓住少女的手臂，“吃饭吧。”
“好。”李思媛收回手，走到客厅的餐桌上，打开了蛋糕盒。
紫黑色的蛋糕，涂着一层薄薄的果酱，上面零星散布着一小块一小块水果。
李思媛从蛋糕盒的角落拿出了一个小袋子。
里面是十数根五颜六色的蜡烛。
“语瞳，你几岁？”李思媛拿出了蜡烛，一根根插在蛋糕上。
“18周岁，生日。”夏语瞳说道。
“切...比我还要...小一点。”李思媛喃喃自语了一声，拿打火机点燃了一根蜡烛，然后一根一根，慢慢传递着，连成了一片。
“真是，寒酸的生日啊...”她轻轻的把最后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中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只有一个小小的蛋糕。”
“可是有你在。”夏语瞳说，“有你陪我过，真好。”
“是吗？”李思媛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走到墙角关掉了电灯。
啪！
一声轻响，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蜡烛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嗒嗒嗒...
还有破碎的雨滴，落在窗户上，发出的滴答声响。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李思媛轻轻的，哼起了生日歌，冷冷清清的，只有她一个人在低低的哼唱。
她想起了，那天，自己过生日的时候，曾经也是这样简简单单的。
还有，那个人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可惜...我，没有更多的礼物送给你。”李思媛眨了眨眼睛，“语瞳，生日快乐。”
“嗯...”夏语瞳深吸了口气，准备要吹灭蜡烛。
“别！还没许愿！”李思媛捂住了夏语瞳的嘴。
“啊...”夏语瞳愣愣的看了一眼少女，“许愿？我...不太信这个。”
“不，许愿！”李思媛坚定的说道，“一定会实现的...一定会。”
“嗯...好吧。”夏语瞳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李思媛默默的看着男生。
大概过了一分钟，夏语瞳睁开了眼睛，“许完了。”
“那吹了蜡烛吧。”李思媛说道，也深吸了一口气。
“呼...”两个人用力的吹了一口气，插在蛋糕上的18根蜡烛全部熄灭了。
“好了。”李思媛站起身，准备要打开灯。
“思远。”夏语瞳拉住了少女的手臂，“你猜我，许了什么愿望？”
“什么？”
“许愿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夏语瞳认真的说道。
李思媛微微眯了眯眼睛。
“你信吗？”她问。
“信。”夏语瞳回答。
可我不信。
晚上。
李思媛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餐桌上一些残余的蛋糕。
这顿饭吃的很简单，这个生日也过的很简单。
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玩闹，也没有把蛋糕涂在对方脸上。
也许，夏语瞳是顾忌自己身上还有伤。
不过李思媛很喜欢这种感觉。
平淡的，简单的，但却温馨。
“让我来吧。”夏语瞳站起身，想要接过少女手里的抹布，“我来收拾吧...一直都是你收拾的，你现在身上还有伤。”
“没事...动弹几下又不会死了。”
夏语瞳皱了皱眉头，“干嘛要好好的说到死？”
李思媛抬起头，看了一眼男生，又重新低下，“一个比喻而已。”
“那...我去烧点水吧。”夏语瞳说道。
“好。”李思媛没有回头，“语瞳...”
她停顿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C市？”
“明天吧。”夏语瞳手指略微僵硬了一下，“明天中午...不，明天下午。”
“好。”李思媛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擦着桌子，然后洗碗，洗着餐具。
心里，有很多很多说不出的感觉。
李思媛知道，她不愿意，也不想和这个男生分别开。
也许，很快。
也许，很久。
也许，一生罢了...
她放下了抹布，斜眼偷偷瞥了一眼夏语瞳，然后擦了擦眼睛。
......
夜里。
睡觉的时候。
李思媛躺在床上，她睡不着。
她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容易失眠。
想的事情太多，而自己，能做到的却太少。
即使想的，能做的，能做到的...好多事情，也无法去做。
李思媛缓缓的坐起来，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窗户。
咚咚！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她一跳。
“谁！”她叫了一声。
“我...夏语瞳。”
“唔...”李思媛站起身，下床开了门，“卧槽，你要吓死我啊，大晚上忽然敲门...”
“抱歉。”夏语瞳说完，看着少女只穿着睡衣的样子，轻轻扭过头，“我能...进去吗？”
“做什么？”她好奇的问道。
“我能...能...睡这里吗？”夏语瞳唯唯诺诺的的说道。
“哦...”李思媛眨了眨眼睛，“好啊，那我去睡你房间，或者睡客厅？”
“不...不用了...”夏语瞳苦笑了一下，“早点睡吧...嗯，晚安。”
“开玩笑的。”李思媛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门，“一起睡吧。”
夏语瞳眨了眨眼睛。
“怎么？”李思媛斜靠在门框上，看着男生。
“没。”夏语瞳揉了一下眼睛，轻轻的，小心翼翼抱住了少女。
......
这是李思媛第二次和夏语瞳睡一块。
上一次还是在宾馆的房间里，这个面无表情的男生，躺在床上就直接睡着了。
她扭过头，背对着男生，呼吸也有些局促。
“那个...”夏语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思远，我能抱一下你吗？”
李思媛翻了个白眼。
难道我说不行，然后把你踹下床吗？
“你是不是...”她揉了揉额头，“语瞳，你谈过恋爱吗？”
“呃...没有。”夏语瞳的回答也很诚实。
“算了...”李思媛叹了口气，“抱吧。”
“嗯...”夏语瞳小声应了一下。
李思媛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身子，靠在自己的身后，然后慢慢的贴上来，和自己紧密的触碰到一块。
她有些不太舒服的扭动了一下。
然后感到了一只手，绕过她的腰肢，环住了她的身子。
“语瞳...”李思媛抓住了夏语瞳不安分的的手指，“不是说抱一下吗？”
“嗯...”夏语瞳忽然翻过身子，压在少女身上，“思远，我爱你...”
李思媛惊讶的扭过头，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唯唯诺诺的男生，感觉到对方的手指在轻微的撕扯着自己的内衣。
她抓住了夏语瞳的手指，睁大眼睛看着男生。
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都能听到这个男生粗重的呼吸声。
李思媛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跳加快。
这个...看起来瘦小的男生，其实也没有那么瘦弱，还要比自己高一些...
“嗯...”李思媛伸出手，抱住了夏语瞳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下，“虽然...不管怎么说，我还有伤在...”
“我知道。”夏语瞳俯下身子，略微用力的抱着少女，“那...睡觉吧。”
李思媛轻轻扭过头，看了一眼男生，觉得他好像有点可怜，“要不...用嘴？”
“嗯？”夏语瞳愣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李思媛猛的把自己缩进被窝里埋了起来，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
“咯咯...”身后传来夏语瞳的笑声。
李思媛有些气恼。
然后一个吻轻轻的落在耳边，夏语瞳低沉又柔和的声音吹在耳垂上，“睡吧，晚安。”
“晚...安。”李思媛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往身后缩了缩，把自己整个人蜷缩在男生的怀抱里。
我喜欢你，夏语瞳。
也许，是最后一天。
......
这一觉，睡了挺久。
李思媛知道，自己有赖床的习惯。
略微疲惫的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她挣扎了一下，靠坐在床上。
“语瞳...”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褥。
没有人。
李思媛睁开了眼睛，看着床上，自己的身边，空空如也。
“睡了...挺久吧。”她打开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0点了，确实很久。”
她很少睡到那么晚了。
手机上，还有一条短信。
‘思远。我，其实订了上午的票，回去看看，我会回来的，很快，你等我，等我回来，带你走。
by爱你的夏语瞳。’
“呵...哼哼...”李思媛说不上自己是在笑还是什么，不过心里没有太多的起伏。
但她知道一点。
夏语瞳，在骗她。
也在骗他自己。
“走了的人，谁会寄希望于他回来。”李思媛起身，缓缓的穿上衬衫。
今天的天气，很好。
天晴了。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
“夏语瞳！”李思媛顾不上穿鞋子，跑到门口，猛的拉开门，“你又忘了带什么...”
她眼睑微微垂下，“抱歉，弄错了...”
“你好。”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橘色制服的青年，“请问，是这里要的玫瑰吗？”
“什么？”李思媛愣了一下，“不，弄错了。”
“是...夏语瞳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语瞳。”李思媛回过神，“是这里。”
“是夏语瞳先生叫的玫瑰花，说...送给李思远小姐。”青年笑着回答。
“嗯...”李思媛张了张嘴，接过青年手里的一个玫瑰盒子，“谢谢。”
“不客气。”青年说完，转身离开了。
“玫瑰啊...”李思媛轻轻的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缓缓的打开。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还有一张小纸条。
‘思远，520快乐。抱歉，不能陪你一起过。谢谢你，给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等我，等我回来，接你。
不要伤害自己，我会比你更难受。
每一天，都要快乐。’
“哦...今天，是520了啊...”李思媛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玫瑰花瓣，“真是...真是...偷偷走了就算了，还送一份礼物来...这算什么...”
她说完，轻轻的，蜷缩成一团。
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张小小的纸条。
之后的一个星期，李思媛没有去哪，也没有乱跑。
她需要养伤。
伤口，缓缓的结痂，愈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却是烙印了一辈子的伤痕。
简单的拿纱布重新包扎了一下，李思媛慢慢的站起身子，轻轻的，伸了个懒腰。
“啊...”温暖的天气让人忍不住想打哈欠。
她轻轻的打开窗户，在客厅来来回回走了几步。
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
伤口，即使没有好全，应该也不会随便破裂了。
“呼...”李思媛低低的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客厅的桌子上，还静静的躺着一束略微干枯的玫瑰花束。
她走到桌旁，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开始凋谢的花瓣。
很漂亮。
可惜摘下来，注定了很快就会凋谢。
“不知道...语瞳最近还好吗？”
她盖上了玫瑰花盒的盒子，拿出了手机，想了片刻，还是放回了兜里。
从5天前夏语瞳回到C市以后，和自己的联系就断断续续的。
也许他很忙。
也许他碰到了什么特殊的情况。
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自己罢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李思媛都不会，也不愿意主动去找夏语瞳。
“要走的，也留不住，不是吗？”她轻轻抚摸了一下淡红色的玫瑰花盒，“枯萎了...扔了吧。”
说完，就捧起桌上的盒子，随意的扔进了垃圾桶。
已经不再美丽的装饰品，没有留着的必要。
......
这天，天气很好。
时间已经接近六月份了。
李思媛难得的，从房间里出去走走。
虽然，医生叮嘱了得至少在床上躺半个月，但是...
再躺下去，真的会发霉的！
门口，有一颗巨大的柳树，一条条随风摆动的柳枝。
树下，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牵着一只浑身像个棉花团一般的白色小狗。
“真可爱...”李思媛叫不出那只狗的品种，但也觉得很可爱。
“汪！”小狗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小步小步窜到少女的脚边，绕着少女的鞋子来回舔弄了半天。
“真有趣。”李思媛轻轻的蹲下身子，手指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小狗的脑袋。
软软的毛发，摸起来手感也很舒服。
“呵呵...”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抱起了小狗，“哎，小姑娘你也是住在这栋楼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李思媛环视了一下左右，“我刚搬过来，大概就...一个月不到...”
“哦...一个人住吗？”
一个人...吗？
李思媛抿了抿嘴唇，“一个人...大概吧...”
“一个人很不容易吧？看你年纪也不大，你家人呢？”
李思媛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他们...在别的地方。”
说完，也没等中年女人再多问，就转身轻轻的离开了。
她不喜欢那个女人一直追问她。
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被人一直提醒着，她是一个人，那样孤单。
她抬起头，远远的看了一眼淡蓝色的天空。
兜兜转转了那么久，其实，她还是不习惯孤单是吗？
她什么时候能习惯。
......
简单的买了一些鸡蛋，火腿肠，李思媛提着几个小袋子回到了房间。
很久很久没有出门了。
虽然，每天都可以叫外卖，但她还是更愿意自己做一些。
可以省钱。
啪嗒！
轻轻的，关上门，门撞击在墙上的声音还是显得那么的沉重。
蹲下身慢慢的解开自己的鞋带。
所有的一切事情，都被放大的如此清晰。
“我...真的怕孤单吗？”
她握紧了手指。
她想起了那些天，只要自己买菜回家，都会有一个人帮自己关上门，然后说着，我帮你洗菜...
李思媛有片刻的茫然，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手机屏幕。
没有消息，也没有提示。
她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的特别喜欢看手机。
几乎是本能的，想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提示。
她是在期待什么吗？
晚饭，做的是最简单的蛋炒饭。
很容易，很简单，李思媛做的时候喜欢往里面加一些火腿。
因为夏语瞳喜欢吃，求了他好几次，让她在做炒饭的时候加一些。
她试了一下，确实...挺好吃的。
呲...
滚烫的炒锅洒上油，放入炒饭...
李思媛就那样机械一般的做着动作。
......
等晚上，吃完饭，洗完碗筷。
平淡的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
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做饭，吃饭...
下身似乎传来淡淡的温热的感觉。
李思媛皱了皱眉，轻轻的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撕下了裹在伤口上的纱布。
血红色的液体，几乎染透了纱布。
“怪不得...有点疼。”她轻轻的摸了一下伤口，一丝丝血液顺着伤口流出来。
淡淡的血腥味，不是很浓重。
“果然，就不应该瞎走的...”
她虽然这么说着，却没有太多后悔。
简单的拿酒精擦拭了一下伤口，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少女尖叫出声。
然后拿一块新的干净的纱布裹好，伤口，就算这么勉强的处理了一下。
意兴阑珊的看了一眼窗外。
漆黑的夜空中，几乎看不到一颗星星。
楼下昏黄的路灯旁边，时不时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是一个静谧的世界。
李思媛第一次觉得，很孤独。
所以当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是有些开心的。
至少不用自己一个人，面对这安静的让人发疯的世界了。
“喂！是谁？”
“哎！囡囡啊，是我，我是奶奶。”一个老人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奶奶。”李思媛稍微愣了一下，“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啊，有什么事吗？”
“囡囡啊，是这样的。你堂姐吧，月末就要订婚了，你妈说你还在外面，这怎么可以...外面多苦啊，你怎么不好好上学，赶紧回来家里啊！”
“呃呃...”李思媛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不是...奶奶，就是...反正，可能回不来。”
她也有想过要回去。
也想过脑子一热就回去了。
可是她不能，很多事情她还没法面对。
“什么回不来！不要乱说！听话，囡囡啊...奶奶都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回来看看奶奶...”
......
唠唠叨叨的可爱的老人。
李思媛知道，奶奶对自己，其实很好。
她不知道怎么，为什么就同意回去了。
也许她想去看看她还没见过的姐夫。
也许她想去看看奶奶身体是不是好。
也许她，想家了。
回家的行程，比想象中的要快。
李思媛和李母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李母没同意，也没拒绝。
只说了一句：随你吧。
随自己？
李思媛其实不太明白，这句话到底算是认同还是唾弃。
可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猜想这一点，也许...等回去了，就什么都明朗了。
她知道，她要去的地方，那个地方曾经对她有一个特殊的称呼。
家。
......
回家的路上，也比想象中的要简单。
检票员有些异样的看了一眼少女，就把身份证还了回去。
安安稳稳的动车，一路上，什么也没发生。
“下一站，W市。”
当踏在W市的路上的时候，李思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回来了。
她曾经想过很多种回家的方式，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突发奇想的就回来了。
然后，回家吧。
不知道，家里，那两个...父母是不是看到这样的自己...
......
李思媛坐在出租车上，拿出一枚小小的镜子，略微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露出一个自以为还算好看的笑容。
系统的进度值已经达到了90%，现在的少女已经很接近一个真正的女生了。
李思媛相信，即使是以前认识的人见到自己，也不会把自己当成男生。
最多惊叹一句：你怎么变成女生了！
“咯咯...”她轻轻的笑出了声，有些好奇，有些疑惑，还有些期待。
如果是这样的自己，不会再给父母丢人了吧，她想。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自己在外面，也经历了不少事情。
自己，到底，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少女坐在车上，双手合十，轻轻的祈祷着。
我，不想再那么孤独了。
......
啪嗒！
轻轻的打开出租车门，李思媛拖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行李箱，蹑手蹑脚挪动下车。
这次回来，她带了很多行李。
虽然，她也想过最坏的打算。
但是她，真的，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陌生的城市。
轻轻的踏进小区的门。
咯吱...咯吱...
行李箱拖动滚轮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显得无比的突兀。
李思媛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快。
她站在自己的家门口。
犹豫了一下。
却先拿出了手机，她给夏语瞳发了一条短信。
‘语瞳，我马上就要回家了。我...真的好紧张啊。’
她没有期待男生会马上回复，也许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慰藉，让自己不再那么紧张。
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手，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咚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在这个安静的晚上，显得那样清晰。
李思媛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
咔嚓！
门把手轻轻的扭动，深红色的门逐渐打开，露出了李母那张略微憔悴的脸。
“妈。”她轻轻喊了一声。
“思远。”李母皱了皱眉头，看着少女如墨的披肩长发。
李思媛扭头，看了一眼自己柔软的头发，尴尬的笑了笑。
“真想，找把剪刀把你的头发都剪了。”
少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即使，有预料过这种最讨厌的情况。
可事实降临的时候，她发现，还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进来吧。”李母拉开大门。
李思媛没有应声，她略微艰难的把巨大的行李箱抱进客厅。
空荡荡的客厅，隔着一面深红色的木墙。
旁边是一个精致的厨房，门后还有一个小小的晒衣服的阳台。
一切都和自己以前那般，没有太多变化。
也许吧。
“爸呢？”她有些疑惑的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见到李父。
已经这个时间，夜深了，为什么父亲不在家，她不能理解。
“出去了。”李母淡淡的应道。
李思媛微微颤抖了一下，“去...哪了？”
“打麻将。”
“哦...”李思媛眼睑微微跳动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有些沉闷的开口，“他...故意躲着我吧。”
“你看看你这样子！”李母忽然低低咆哮了一声，“弄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你现在回来这个样子，谁能受得了？要不是你奶奶...”
李母的话语忽然顿住。
李思媛有些颓然的靠坐在行李箱旁边。
“思远啊...”李母的话语忽然一转，“你就去...把头发剪了，就好好的...做个正常男人吧，算妈求你了，你的家庭又不比谁差，你为什么一定要自甘堕落去做一个人妖！”
“你...还想，再剪一次我的头发吗？”少女的声音有些有些低沉，沙哑的难受。
李母沉默了。
李思媛也低着头，默然的看着自己的指甲盖，轻轻的刮了一下手背。
下身，逐渐传来一丝丝疼痛的感觉。
冷静...冷静。
她告诉自己，先冷静一下，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颤抖着身体。
“你不愿意...就算了。”李母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你以后，出去，带着帽子，把头发扎起来，别让人认出来...还有，以后进出走地下室过，别让邻居看到了。”
“噗...”李思媛轻笑了一声。
觉得有些滑稽，有些可笑。
自己，进出自己的家门，得戴着帽子，走地下室过。
因为，自己真的很丢人吧...
因为，自己是他们眼里不堪入目的那唯一的污点吧。
这...还是我的家吗？
她问自己。
然后得出了一个可笑的答案。
早就不是了。
从那天，自己决定接受这个系统，从那天，自己喜欢上了苏凌开始，她就已经不再属于这个家。
她觉得很可笑，她以为，等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女性以后，父母是会接受自己的，她是他们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自己，只不过在和恶魔做交易，孤独，是自己永远摆脱不去的代价。
李思媛轻轻的，重新提起客厅里的行李箱，“妈...算了，我走吧。”
她扯了扯行李箱的拉环，一步一步缓缓的朝外走去。
“你去哪？”李母问道，却没有拦住少女。
“去...”李思媛怔了一下，扭头，笑了一声，“不关你事。”
“你...”李母恶狠狠的笑了一声，“走！要走就走！别回来，永远都别回来就好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我宁愿一辈子都没生过你这样的！”
少女扭头，耸了耸肩。
然后提着沉重的行李箱，打开客厅的大门。
啪嗒！
一声轻响，熟练的拉开大门，李思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还有这个熟悉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她是想说些什么的。
可又没什么能说出口的。
也许...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她扭过头，走了出去。
我，没有家。
轻轻的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
也，不需要。
漫无目的的走在漆黑的街道。
冰冷的夜风，轻轻的吹在身上。
李思媛悄悄的回头，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街道。
夜，已经很深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靠着墙蹲下。
这样的场景，又让她想到了那天，在J市发生的事情。
同样是露宿街头，只不过上次是在J市，这次是在W市。
轻轻的跪坐在地上，冰冷冷的砖块，硌的腿脚冰凉。
她慢慢的靠在行李箱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却看到了一条信息。
‘思远，家里对你，还好吗？
夜深了，今天一天累了吧，早点睡觉。
有什么难受的，可以和我说，抱歉，不能陪在你身边。’
是夏语瞳的。
李思媛咬了咬下唇，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里。
这个时间的自己，应该已经睡了，既然睡了...就不要再让夏语瞳担心了。
她托着下巴，斜着眼睛看着前方。
暗淡的眼睛里，有一些空洞。
不像那时候在J市那般怨艾，现在的她，很平静，也懒得去恨什么人。
不在乎的东西，太多了。
在乎的东西，太少了。
......
这一晚上，李思媛没怎么睡。
也许，根本没睡吧。
她自己也不清楚。
W市的清晨，总是那么的冷。
海风混合着冰冷冷的雨点，打在身上。
嘟嘟嘟！
吵闹的喇叭，没完没了的在鸣叫，这个早晨，显得无比的喧闹。
李思媛微微眯着眼睛，摘下了头上戴的卫衣的帽子。
冷冽的寒风，混合着雨滴，落在脸上。
冰冷的感觉，还有一些刺痛。
她略微抖动了一下身子。
好冷。
身上的衣服，只有一件单薄的卫衣。
可是她懒得再加衣服了。
略微用力的搓了搓有些麻木的脸颊，少女轻轻的站起身，又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朝前走去。
即使，那个曾经的家容不下自己，她也不打算现在就离开。
她还有别的事情想做。
轻轻的抬起额头，望着有些阴沉沉的天空，一滴雨滴正好落下来，落进了少女的眼睛。
如果，人是泥土做的，在这样的雨水冲洗下，就会融化吧。
如果，人是铁做的，也该要生锈了。
那她，又是什么做的？
......
银耀酒店。
算是W市比较好的酒店之一了，环境好，当然价格也不会太便宜。
李思媛有些颓废的拉开客房的门，然后把行李箱踢到一个角落。
拿起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粘在脸上的头发，她脱下了早就已经湿透的衣服，包括内衣。
裸露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却不觉得有多冷。
她站在镜子前，胡乱的拿毛巾擦了一下。
这副身体，真好看。
她微微笑了一下，拿着浴巾走进了浴室。
白蒙蒙的水汽升了起来，遮盖了房间里的一切，包括眼泪。
噼里啪啦的水声响了起来，掩埋了一切的声音，包括哭声。
她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哭，最后一次。
......
李思媛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从小到大，她都一直是一个很懦弱的人。
爱哭，爱闹，总是被同学欺负。
即使这样，她还是忍气吞声，能忍则忍。
直到...
啪嗒！
公交车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晃乱了她的思绪。
李思媛眨了眨眼睛，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司机。
“终点站，到了。”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站了吗。
她轻轻的从公交车上走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屿村，是一个不算大的小村落。
前前后后加起来，就那么几百户的人家，李思媛大部分都认识。
这是她的家乡，在跟父母搬到W市的新房子之前，她一直住在这里。
一条碧绿色的小河旁边，两个小孩子正在打闹着，互相泼着水，在他们的旁边，一个中年女人一边洗衣服，一边喊着让他们小心。
李思媛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记得这条小河，小时候，也像这两个小孩子那样，在河边嬉闹。
轻轻的摇了摇头，她收回了目光，从桥上走了下去。
她要去看她的奶奶。
一个，爱唠叨，却很爱她的老人。
李思媛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戴上了帽子，最后还是把帽子取了下来。
......
平坦的水泥路，路边零星有几块小小的田地，里面歪歪扭扭种着几棵青菜，也许还有葱...
李思媛整理了一下头发，眼睛直直的看着坐在大门口穿针的老人。
“奶奶。”她小声的喊了一下，却也有些忐忑。
她不知道奶奶是不是还能认的出自己，自己是不是会吓到她。
“嗯？”戴着老花镜的老人抬了抬自己的镜框，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呆愣了好几秒，“这...思远？这不是思远吗！”
“呃...奶奶好。”李思媛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站在老人身边一动不动。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昨晚...才刚回来。”
“别站外面，来来来，进来坐。”老人起身，从门后拿了一张椅子放在少女面前，“啊，思远...囡囡啊，怎么弄成这样子了，我一下都没认出来你啊。”
“嗯...”李思媛支吾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说，大概，只有面对这个老人，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嘿嘿...”老人忽然笑了两声，笑声有些尖锐，并不算好听。
李思媛疑惑的抬头。
“跟你爸年轻的时候真的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思远啊。”老人沉默了几秒钟，“你啊，别以为我老了，什么都不懂。”
李思媛沉默，她确实觉得奶奶什么都不懂。
“你家里，都有说了。村里面，也有这样的一个...隔壁后街的小海啊，他娶了一个女的，到时候回家一看啊，你知道吧，有喉结。然后去医院一检查，呀，说是男的，不能生。怎么办？最后还不是哭着闹着被赶出去了。”
李思媛低着头，仍然没接口。
“这人啊，就是得传宗接代。这辈子啊，也就是冲着这个去的，你爷爷啊，就你爸这一个儿子，你爸就你这一个独生子，你这要是乱想，我们家这就绝后了。”
李思媛沉着脸，忽然轻笑了一声，“奶奶，我知道了。”
“你真知道还是假的？你要真知道啊，就回去，给你爸妈道歉，还有这一头头发，剪了，这多难看啊。我跟你说，你看隔壁小海，后来又娶了一个，现在呢，生了个儿子，我这也就盼着你啊，啥时候能给我生个孙子，哎哟...我这活着也就值了...”
呵呵...
李思媛心里冷笑了一下。
阴沉沉的天气，又开始下起了冰冷的雨滴。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在和全世界对立，和这个社会，这个舆论下的一切对立。
她一开始就输了，即使，她没错。
可全世界都觉得你是错的，所以，你错了。
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孤独感环绕着自己。
活着，所以累。
累，说明还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