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李思媛都觉得非常压抑。
压抑的心情，压抑的氛围，还有监视着自己的父母。
她的手机早就被父母拿去检查了很多遍，每一条短信，每一个通话记录...
说什么隐私之类的东西多重要，只不过是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多给你一些空间罢了。
所幸的是她早就把所有和林慎有关的内容全部删了，即使搜查，恐怕也找不出什么东西。
晚上。
饿了一天的李思媛坐在饭桌上，看着桌上放着的可口饭菜。
金枪鱼，番茄炒蛋，还有青菜汤...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啊。
她端着饭碗，却觉得毫无胃口，“能把我的手机还给我了吗？”她问道。
李父一愣，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可以，你先告诉我这个手机是哪来的。”
“同学借的，说了很多遍了。”少女叹了口气，看着父母怀疑的眼神，端起饭碗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
即使再没有胃口，胃部已经开始疼了，自己这胃病，大概会陪着一辈子吧。
晚饭是难以想象的压抑，原本总是喜欢在饭桌上说说笑笑的父母，这次却一句话都没说。
“思远。”在李思媛快要吃完的时候，李父忽然开口了：“明天，我和你妈，一起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我这是心理有问题吗？”她笑了笑，却没有抬头，呆呆的看着碗里的米饭。
“我和你妈觉得，你一定是...心理哪里想不开，别担心，我和你妈会陪你一起去看医生，能治好的...”
真是恶心，真是讨厌，自己这算是疾病吗？为什么，父母总是一意孤行，用他们的尺度来衡量自己。
她想起来很久以前，一个朋友对自己说的话。
为什么父母，总是选择性的忽视了自己的诉求，为什么多年的努力，在父母眼里仍然视而不见。
因为他们不曾真正的想要了解你，你在他们眼里，不需要拥有太多的自我意识，只要安心的...去履行他们给你安排好的人生。
“如果医生说我没有心理问题呢？”她问道。
“那就再去别的地方，去大城市，去H市，去S市，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只要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努力，一定能渡过难关。”李父有些激动的抓着自己儿子的手臂。
真是恶心的言论，自私的想法。
可是自己能说服他们吗？李思媛呆呆的看着已经吃完的饭碗，眼睛似乎忍不住又开始泛红。
说服不了。他们也不能让她的想法表达出来。
李思媛放下了筷子，低声的说了一句，“我吃饱了。”
然后起身，离开了桌子，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再锁上。
虽然，父母拥有自己卧室的钥匙，这么上锁也不过无济于事。
可是密封的感觉还是能给她不少安全感。
她伸出手掌，对着天花板上亮的刺眼的灯光。圆润的指甲盖在灯光下，反射着漂亮的光泽。
不知道林慎想自己了没有，已经失联一天了。如果手机还在就好了，至少林慎会很温柔的安慰自己吧。
......
第二天一大早，李思媛就从被窝里被叫起来了。
少女眼眶下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萎靡的精神看起来完全没有睡好。
一大早被吵醒的起床气，也让她抓狂。
昨晚自己哭了吗？
她愣了愣，擦了擦脸颊，揉了揉眼睛。
黏腻黏腻的触感，有些不舒服，该洗一洗。不好看，况且...就算哭了又能如何，谁又会安慰自己。
这里没人，也许C市有，只是太远了。
好想回去啊...李思媛默默的下了床，拿冰冷的自来水冲在脸上。
好冷，她打了一个哆嗦。
但是醒了。
“思远，你稍微洗漱一下，等下我们去X县的一家医院看心理医生。”李父坐在沙发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你的头发，是不是应该去剪剪了，你说到底还是男生。”
“再说吧...”少女含糊不清的敷衍了一声。
“唉...”李父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
今天是工作日，路上的车辆不算多，去医院的路上全都很畅通，没有丝毫拥堵。
李思媛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父亲，又闭上了眼睛躺在后座上。
自己的父亲今天本来也应该是上班的吧，特地请假了陪自己去看心理医生吗？对自己还真是好。
她揉了揉依旧发酸的眼睛，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干脆在车上开始睡觉。
车子里倒是不颠簸，只是纷乱嘈杂的马路，加上汽车的引擎，让少女脑子里乱糟糟的。
睡不着，脑子里就开始胡乱想一些事情，一些人。
比如林慎，比如苏凌，比如那年自己刚上大学时候的场景...
她想到了小时候，母亲对自己说，‘哎呀，要是我当年生了一个丫头就好了，一定给你好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她想到小时候林懿对自己说：‘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就和亲弟弟一样，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哥哥都会保护你的...’
这些所谓的亲情，也许真的会丢了吗？就因为自己的执着？
李思媛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像一道道影子从自己身旁闪过。
不变的，只有自己。
......
“到了，思远，睡着了吗？醒醒。”
一声呼喊吵醒了李思媛，她茫然的睁开眼睛，看到车窗外那巨大的李时珍雕像，才想起来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还是，睡着了啊...她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定睛看向面前的医院。
X县第二医院...
那第一呢？为什么要来第二？
她看到医院门口一个小小的保安亭，自己的父亲正在那里打电话。
“嗯...对，是找的柳医生...好的。”李父挂断了电话，走过来拉着李思媛，“进去吧。”
柳医生吗？李思媛歪着身子，小步跟在自己父亲的身后，不知道那个心理医生长什么样，是个中年大叔吗？还是说年龄不大，会不会有上次在校医室看到的那个医生那么帅...
说起来，上次在校医室还看到了夏语瞳。
李思媛胡思乱想到了夏语瞳那张平凡的脸，还有那副瘦弱的样子。
不知道夏语瞳的抑郁症是怎么得的？会和自己一样吗？
“噗嗤！”李思媛笑出了声。
像自己这么奇葩的病例，也许全国都不多见吧。
没有想象中那么挂号挂很久的体验，李思媛坐在一楼凳子上等了一小会，父亲就回来拉着她去了二楼。
哗！李父推开门，少女看到会诊室里已经坐着一个瘦小的男生，双眼无神，皮肤有些黝黑，看到李思媛进来了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做太多的表情。
坐在男生对面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看起来30来岁的样子，还算年轻，只是眼角却已经有了一些淡淡的皱纹。身高很高，大概有170公分左右，和李思媛看起来不相上下。
“是李先生吗？抱歉你去隔壁稍微等一下。”女医生不好意思的说道。
“额，好...”李父也没想到会诊室还有别人，尴尬的笑了一下，带着李思媛又退了出去。
“嗯，好，那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你说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那感觉抑郁比以前怎么样？”柳医生重新转头面对着瘦小男生。
又是抑郁症啊...李思媛离开房间之前最后瞥了一眼那个男生。
现代人的生活压力是这么大吗？
还是人类总是不喜欢其余的同类能过的比自己好。
......
“思远，等一下见到医生，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知道吗？”李母握着李思媛的手指，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我是三岁小孩子吗？”少女有些哑然，“您儿子的智商应该是正常的，不用怀疑。”
“唉...我就是怕你不配合治疗...”李母忐忑的看了一眼会诊室。
“你们进来吧。”一句话打断了李母的喋喋不休，柳医生打开了门的一角，示意李思媛可以进去了。
“哎，好！”李父抓着少女的手臂，就准备进门。
“让您孩子进来就行了，父母在外面吧。”
“啊...好好...”李父最后推了李思媛一把，“记得，配合医生治疗，爸妈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真恶心...为什么可以这么冠冕堂皇的剥离他人的感受。
李思媛嫌恶的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走进了会诊室。
“坐吧，别紧张。”柳医生笑着示意少女坐下。
“我不紧张。”李思媛坦然的坐在椅子上。
“我听你父母说了，李思远...男生对吧。”柳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啧啧，真的是，比一般女生还要漂亮的多。”
“谢谢，所以你能帮我说服我的父母吗？”
“你为什么想做女生？”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做，就去做了。”李思媛淡淡的回答，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家人，亲人，朋友，爱人，会怎么看待你...”
“你好烦...”少女轻轻趴在桌子上，“如果你就是想说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我想在这里再补个觉，弥补昨晚没睡好的损失。”
“我可以考虑帮你说服父母。”柳医生说道。
李思媛睁开了眼睛，挑了挑眉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医生，“怎么做？”
“医学上有过你这样的案例，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不如这样，你先在这里做个测试。”柳医生拿出了一大串测试表递给少女，“如果可以的话，就去交个做测试的费用，300。”
不过是一堆废纸，就要收费300？李思媛觉得有些可笑，却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可以说服家里的机会，“我做。”
她说完，拿起纸笔，认真的看着测试表上的一堆选项。
你是否感觉自己没有真正的爱过谁，或者说，确认自己在异性中找不到知音与伴侣？?
你是否存在自毁倾向，某些时候极端的不珍惜现在的自己？?
好莫名其妙的题目...李思媛皱了皱眉，却还是一道一道题目认真的做下去。
冬季的午后，阳光顺着玻璃窗户，洒在少女如墨的长发上。
李思媛皱着眉头，抓着手中的铅笔，认真的思索着每个答案的可能性。
有些刺骨的问题，也有些让人讨厌的问题，更多的却是让人不知所措的问题。
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李思媛才把这一份长长的测试表填完。
感觉好像考了一场试，她呼了口气，认真的把测试表递给了柳医生，“我完成了。”
是真的完成了，很认真的做了，她也希望自己能够被父母理解，如果这个医生真的愿意帮自己...也许，真的会让父母接受自己，就算只有一点点希望。
“嗯，好。”柳医生喝了一口茶，接过测试表，然后在电脑上圈圈点点，一通忙碌，最后打印出了一份报告。
“让你父母也进来吧。”柳医生说道。
“嗯...”李思媛打开了会诊室的门，“爸妈，医生让你们进来。”
“好好。”焦急等待的李母迅速从门缝里钻进来。
“根据这份测试报告写的。”柳医生把报告递给了三人，“我大致看了一下，就是，你们儿子的抑郁症级别不高，整体看起来，存在一些焦虑的情况，缺少更多的爱和陪伴...”
柳医生张嘴说了一大堆，却完全没有提到李思媛的心理，和对易性症的看法。
“医生，我的易性...”少女忍不住提醒道。
“所以说，主要还是抑郁和焦虑的问题，我想说的就是你们的儿子并没有那么严重的问题，只要你们好好陪他，多给他一些关心，还是能够康复的。”柳医生又喝了口水，“大致就这么多了，这是测试费用，加上挂号费用，还有缓解抑郁症的药，加起来总共1200。”
...李父李母有些愣愣的看着柳医生，“那，那具体要怎么做，能完全康复，和以前一样吗？”
“呵呵...什么玩意...”李思媛笑了一声，轻轻从桌子上拿起测试报告，直接撕成两半，又对折，再次撕开...
“诶！”李父抓住了少女的手臂，抱歉的看着柳医生，“柳医生，不好意思啊...思远，你这是干什么！”
“庸医。”李思媛淡淡的吐出这两个字，转身离开了会诊室，“这些药我是不会吃的，我没有病，更没有抑郁，如果你们非要觉得有...那便有吧。”
这一刻李思媛决定，再也不依赖外人，让自己的梦想实现了。
说到底，她一直以来，只要仰赖系统就够了...有些人，既然不愿意理解，又何必强求。
有病还是没病？
李思媛坚信自己很正常，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可是她的父母不信。
所以离开医院的时候，李父李母还是抱着一大袋的乱七八糟的药。
“思远，你放心，医生说只要你能配合治疗，一定会好的。”李母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把药放在了汽车后座。
为什么呢？李思媛心里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所谓的医生，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
哦...不是儿子，也许确实只是一个人妖。
她看着车窗外一辆辆擦肩而过的汽车，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道笑谁，笑自己，笑父母，笑医院，还是笑这个奇怪的世界...
“思远，你怎么了？！”李父大喝了一声，看着忽然笑个不停的儿子。
“没事，呵呵...没事。”李思媛扶着座位，收起了笑容，“爸妈，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
“什么？”
“我是说，我觉得我自己已经好了，之前想的什么变性啊，女装啊什么的，真的是太扯淡了...”她轻笑了一声。
“真的？”李母有些怀疑的看着忽然转变想法的儿子，“那等下回去以后，我陪你一起去把头发剪了。”
“好。”李思媛干脆的答应了。
“难道是心理医生真的有用了？”李父也奇怪的看着坐在后面的儿子，长舒了一口气，“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啊...你爸我早说了，做个正常人，结婚生子，传宗接代，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
“嗯...”李思媛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闭眼靠在了座位上。
什么父爱，母爱，什么为了自己好，什么这条路太艰难...说到底，不过是父母为了他们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一个不愿意理解你的人，即使过了很久很久，你费劲力气去说服他，最后的结果还是徒劳。
你永远不能说服一个不愿意倾听的人，哪怕你说的再有道理。
与其这样，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不如放弃了吧。
只是可惜了，这头发...
李思媛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柔软的头发，淡金色的阳光照在发丝上，一闪一闪的，就像一潋墨色的水波。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长出来...
......
回到家以后，李思媛就把自己关在了卧室里，父母问起来，也只说是奔波了一天累了。
晚上，李母难得好心情的做了许多李思媛爱吃的菜，“思远，吃饭了。”语气也是这几天少有的温柔。
“嗯。”少女没有再反抗，也不想再挣扎了，她推开门，坐到饭桌旁，小口小口的吃着可口的饭菜。
父母也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聊着各种各样的家常。
村里哪个人家的儿子考上了重点大学，谁谁谁又考上了公务员，谁又要结婚了...各种八卦，饭后谈资。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就像回到了以前一样。
吃完晚饭后，李母连碗筷都没洗，就开始催着李思媛一起去理发店。
“真是着急啊...”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却还是顺从的换好了衣服，跟着自己的母亲去了理发店。
“诶，李阿姨啊，又来做头发了...哎？这是...您的女儿，好漂亮啊。”理发师小伙笑着过来打招呼，看起来是和李母很熟悉了。
“不不...”李母有些尴尬，“这是我儿子，就是头发长的比较长了，这次就是过来剪头发的。”
“儿子？！这么漂亮的女生？！男的？”理发师舌头都要打结了，“额...李阿姨你这么漂亮...呵呵，生出这么好看的...儿子也不奇怪。”
真是虚伪。李思媛抬眼看了一眼理发师，走进理发店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忍不住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还是那么舍不得，这么长的头发，要留多久...剪完头发会难看吗？林慎，会嫌弃自己吗...
剪刀落在头发上的那一刻，李思媛还是没忍住，眼泪在眼眶里偷偷的打转。
她别过了头，悄悄擦掉了泪水，她不能被李母看到眼泪，否则怎么也说不清楚了...
“啧，这么漂亮的长发，真是可惜了...”理发师也有些不忍心，小心翼翼的对少女说道：“小...唔...您看，剪到什么长度合适...”他本来想叫小姐，可是不对。
“剪最短的那种！平头，越短越好！”李母抢在李思媛前面，先朝着理发师大声嚷嚷了起来。
“短...一点的碎发吧...”理发师有些不忍心，转头对李母说：“剪碎发也挺清爽的。”
“那也行吧。”李母撇了撇嘴，坐到椅子上。
“谢谢...”李思媛感激的看了一眼理发师，真诚的道了一声谢。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剪刀剪断头发的声音，就像一把细细的钝刀，划在李思媛的心口。
好疼...好心疼。如果头发也有知觉，不知道头发会不会疼呢...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原本秀长的直发已经被剪的一块一块，如墨的长发一根一根被剪碎，轻轻的飘落在地上，交织成一匹黑色的绸缎。
再被走进理发店的人无情的踩乱，就像一块被丢弃的布匹...
漫长又煎熬的半个小时过后...
李思媛扯了扯自己齐耳的短碎发，有些想哭，又有些好笑。
真丑...她对比了一下自己之前长发时候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镜子里的自己，一头短短的碎发，虽然五官还是那么精致，眉眼依然如以前一般柔和，却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秀丽。
但是至少也看起来不像个男生吧，李思媛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就像一个，假小子。
“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点长...”李母围着自己儿子转了两圈，“哎呀，你看看，还能不能再剪短一些。”
“这样，已经很短了...”理发师苦笑了一声，同时也心疼起了那个漂亮的...男生？他作为一个理发师，应该是修剪头发让自己的客人变的更漂亮，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糟蹋一头那么漂亮的长发。
“算了算了，大不了以后长了再剪。”李母小声的抱怨了一下，拉着李思媛走出了理发店，“思远啊，我跟你说，你爸看到你这头发剪了准高兴...以后打扮也男性一点，别再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了...”
李思媛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一阵冷风吹来，吹乱了额前的刘海，拂过脸颊，擦过脖子...
好冷啊...少女瑟缩了一下受冻的脖子。
原本长发的时候，还不知道一阵风是这么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思媛主动放弃的关系，父母没有让她去吃那些抑郁症，焦虑症，乱七八糟的药，也没有再让她去看心理医生了。
“爸妈，我打算回学校。”饭桌上李思媛忽然说道。
“怎么？这才几号。”李父皱了皱眉头，“都还没在家里过年呢。”
“和同学约好了，想早点回校。”她编了个谎。
“不行。”李父还是摇了摇头，“你现在心理才刚好转，还不稳定，我和你妈怕你回校又会复发。”
复发...呵呵。
“那...手机还给我吧，我不能一直不用手机吧。”
李父默默的吃了两口饭，没回答。半晌，才忽然开口：“等吃完饭我给你拿。”
“嗯，谢谢。”李思媛道了声谢，安心了一些。
至少手机拿回来了，不知道那么多天没联系，林慎还好吗？
晚饭后，李父没有食言，拿了一个小钥匙，打开了一个锁起来的柜子，然后从里面拿出了手机递给李思媛，“虽然手机还给你了，但是最近你不管去哪，还是要和我说一声，没什么必要就一直待在卧室里别出门了。”
还是继续软禁自己吗...李思媛暗暗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她拿着手机，回到卧室，反锁了门，第一时间打开了QQ，点开了林慎的头像。
数十条信息跳了出来。
“这么多...”李思媛有些惊讶，一条一条点开。
“宝贝，你发生什么了？”
“宝贝，是你家里不同意吗？”
“亲爱的，你一直没回复我。”
“打你电话也关机了，你要急死我吗，你这个小妖精。”
......
“我去W市找你吧。”
好多好多信息啊，好多天了，一直和外界联系都断了。
简直就像是...一个犯人。
李思媛握紧了手机，给林慎发送了一条信息，“我回来了。”
“宝贝，你这么多天去哪了？你要急死我吗？”
“就是...说不清楚了。”李思媛叹了口气。
“你家里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差不多吧...哎，林慎。”李思媛握紧了手机，想了一下，“如果我变难看了，你会嫌弃我吗？”
“那得看有多难看。”
“非常难看的那种...”
“嫌弃。”
“......”
“开玩笑的，我的宝贝永远都是那么漂亮。所以你怎么了，毁容了？”
你才毁容了！李思媛暗骂了一声乌鸦嘴，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这么多天久违的笑容，“就是被剪短了头发...很难看。”
“就这个？多大点事！你拍张照片给我看看。”
“嗯...好吧。”李思媛咬了咬嘴唇，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反正一个月时间头发肯定长不出来了，早死晚死都得死。
如果...林慎真的嫌弃自己了。大不了分手就是了！
她有些暗恼，拍照的时候也没好好拍，撅着一张嘴，也不管好不好看，自暴自弃就发给了林慎。
“宝贝...”
“干嘛...很难看吗？”
“嗯...还行，看的我都硬了！没有你在的日子，我天天都要看着你的照片解决，痛苦啊，宝贝什么时候回到我的身边？”
呸呸呸！这个混蛋就不能好好正常聊天吗...李思媛扶着额头，“话说我在的日子你还是和左酱右酱恩爱的，没区别吧？”
“是啊，我明明有这么好看的一个女朋友，却不得不每天过着单身的生活，你能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我对此表示很无语。”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这么的，又坏，又忍不住想爱他。
李思媛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其实她知道，林慎这么说，说的这么露骨，都是想让自己的心情变好一点，不去想父母和那么多难受的事情。
真好...只有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愿意陪伴着我，只有你把我当成真正的爱人来疼。
李思媛最后给林慎发了三个字。
“我爱你。”
如果可以的话，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变，好不好？
你一定会说，好。
......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被软禁的日子特别难熬，每天只能无聊的打开手机，看看新闻，聊聊天。
好在有林慎一直陪着，李思媛倒也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就像一个热恋期的少女，半天看不到林慎，就怅然若失，每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听到对方晚安的声音，才能安然入睡。
等以后，自己毕业了，就留在C市，陪着林慎，两个人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同居，每天每天，都能很幸福吧。
她怀揣着这样一个梦想，抱紧了手机，就像抱着那个送她手机的人。
“思远，今晚是除夕，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去你外婆家吃年夜饭。”李母忽然推门进来，吓得李思媛赶紧把手机藏了起来。
“啊...好，晚上？几点...”她有些结结巴巴的应道。
“晚上6点，等你爸今天加班回来，我们就去。”
“好好...咦？”李思媛忽然愣了一下，“林懿...也会去。”
“当然了。”李母奇怪的看了儿子一眼，反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林懿...
李思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想起那火辣辣的一巴掌，似乎脸上还在隐隐作痛。
摇了摇头，她不再去想林懿。从那次以后，因为林懿的告密，加上自己的一个吻，估计自己和那个从小玩到大的表哥再也不会像过去一样了。
也好吧...她笑了笑，本来就不打算回到这个讨厌的家，被多一个讨厌又怎么样？
她现在只想早点被家里放回学校，以后不会再回到家了...
如果努力一点，自己去打打工，能不能把学费凑齐呢...
不管行不行，她都讨厌这个家，这些虚伪的亲人！
李思媛从床上坐了起来，走进浴室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短短的头发...
不知道系统能不能帮自己把头发长出来呢...
“可以的宿主！如果宿主同意，可以拿本系统10%的进度换取头发10倍的生长速度。”
“卧槽，系统你竟然活了！”
“-_-||宿主别闹，本系统从来都没死。”
那就是说之前一直在装死...李思媛摸了摸下巴，“你是说，拿10%进度换取头发生长速度加快，那我会重新变的男性化吗？”
“本系统只根据进度值调整宿主的身体状况。”
也就是说会了...
李思媛叹了口气，这笔买卖貌似不太划算...她没有再搭理系统，从洗漱台上拿起了一顶浅绿色的鸭舌帽戴在头上。
这顶鸭舌帽是她以前参加活动的时候送的礼物，却一直没有被她戴过。
除了本身不太喜欢戴着帽子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这帽子是他妈绿色的！
李思媛转了转戴在头上的绿帽子，好像还挺适合自己的...
不管怎么样，能多少遮住那短短的碎发，至少看起来更像一个女生。
但愿头发快点，快点，快点的长...
李思媛的外婆住在L村的一个乡下，简陋的木板屋，门前还有一棵大大的文旦树。
在很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父母太忙，没空照顾她，在读小学之前她都是住在外婆家的，对外婆也格外的亲。
李思媛的父亲是个公务员，今天除夕仍然在加班，虽然可以早点放假，但是等到了农村外婆家的时候，也已经快到了6点。
啪！
少女关上车门，缓缓的整理了一下戴在头上的鸭舌帽，看了一眼面前空荡荡的文旦树。
这棵她小时候总是爬来爬去的树，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就不再结文旦了。
也许是因为老了，也许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肥料。
冬季萧瑟的风拂过文旦树，卷落了一片残留的叶子。
“哎！思远，你来了啊！”外婆忽然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少女以后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么晚才来，快进来房间里暖一会手，外面冷。”
“啊？好...”李思媛应了一声，有些惊讶。
这还是第一个在自己变成了这副女生模样以后能一眼就认出自己的人，虽然自己已经剪了短碎发了...
一点也不像女生了吗？自己该是剪的有多难看啊...
她扯了扯自己短短的碎发，又用力扣上了鸭舌帽。
没由来的，她有些怨愤自己的外婆，为什么那么简单的认出了自己，就这么没有道理的怨怼...或者说是撒气吧。
“思远快过来。”外婆还是乐呵呵的笑着，“你来坐这个锅灶后面，烧柴，暖和。”
“嗯。”李思媛淡淡的应了一声，坐在了大锅灶后面，随手捡起了一把木柴，扔进了灶底下。
李思媛外婆家用的还是那种农村老旧的锅灶，每次做饭都需要有一个人坐在灶台后面不停的往里面添柴，还有木屑。
噼里啪啦的木柴爆裂声音响起，一股股热浪从灶底下窜了出来。
李思媛搓了搓手，把手指缩进了衣服袖子里。
从身体开始被系统改造以后，自己就越来越怕冷了。
温热的气流，逐渐暖和了快要冻僵的手指...只是暖和不了冻结的心。
她抽空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给林慎发了个消息，“傻瓜，我今晚在外婆家吃年夜饭，你呢？话说...我想你了。”
李思媛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只有在和林慎说话的时候，她才能那样开心的笑着，没有丝毫戒心，接受这个从不把自己当成异类的男生。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能和林慎结婚...她呆呆的想着，又自嘲的一笑，自己凭什么？
“啊，林懿啊，你也来了。”外婆的一声叫声拉回了李思媛思绪，她挑眉瞥了一眼从门口进来的林懿，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那是个曾经很熟悉，现在却陌路的人。
李思媛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不再有火辣辣的疼痛，却印在了心里...就当做，是一个陌生人吧，她别无选择不是吗？
“哎，林懿啊，你也过来，去灶台旁边烤一下，暖暖身子，你看思远早就到了。”外婆继续说道。
“小远来了吗？”林懿露出一个浅笑，看了一眼坐在灶台后面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小远你...头发剪了。”
铛！
李思媛把手里推柴的铁钩一下子扔在了地上，离开了灶台。
“诶！思远，你怎么了？”身后传来外婆惊讶的喊声。
怎么了？
李思媛看着那个自己曾经很崇拜，很喜欢的表哥，笑了笑，走出了厨房。
窗外一阵寒风吹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揉了揉被冷风吹的生疼的眼睛。
“你哭了？”林懿忽然打开了门，追到李思媛身后，“你头发...怎么了？”
“你才哭了...”李思媛眨了眨揉的有些通红的眼睛，“那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气愤一下子变的僵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剩下窗外的冷风，顺着玻璃吹进房间，带起一阵呼啦啦的声音。
自己这样，真像一个被欺负的良家少女...不，是少男？
“林懿，你怎么了？”一声声音打断了沉寂，随后一个人推开了房门走进来抓住了林懿的胳膊，是徐娇。
“没事。”林懿挣脱了一下，没有推开贴在自己身上的女朋友，“那我们走吧，年夜饭快要开始吃了。”
这句话不知道到底是和徐娇说，还是和李思媛说的。
“嗯。”徐娇紧紧抓住了自己的爱人，对李思媛笑了笑，“小表弟你也一起去吃饭吧。”
“嗯。”李思媛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越过了贴在一块的两人，离开了房间。
林懿看着离开的李思媛，忽然猛的甩开了徐娇，“别闹了！”
......
年夜饭，作为中国最看重的一顿饭，一大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一顿热腾腾的饭，一起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李思媛轻轻的拉开了一罐王老吉的拉环，有些嫌恶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林懿打开了一瓶酒。
自己这样子，这头发，还有心理医生，还有被软禁...全都是这个人导致的。
这一家人...李思媛环视着坐在一圈的亲戚，父母，还有林懿，第一次觉得这么讨厌这群人...
为什么这群人是这么的封建，为什么他们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自己的人生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不懂，现在不懂，也许以后懂了，可是再也不会回到这个讨厌的地方。
以后，自己会留在C市，和林慎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吧。
李思媛这么想着，露出了一个笑容，这群讨厌的亲戚，扔了就是...
晚餐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从6点，一直吃到了7点多。
李思媛仰头喝完了第三罐王老吉，甜甜的茶液带着浊黑色的色泽，轻轻的粘在少女粉嫩的唇上。
即使剪短了头发，这样漂亮的样子恐怕也不会被多少人当成男生，最多是觉得，这个短发的女生，真是标新立异吧...
小腹微微传来一阵胀痛感，李思媛起身离开了位置，往厕所走去。
饮料喝的大概有点多吧...她摸了摸自己鼓胀的腹部，拿出手机，然后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里面有一条来自林慎的短信。
“一个人。等以后，每年除夕，我都陪你过，好吗？”
这个傻子...李思媛握紧了手机，握的很用力，指节都开始发白了。
全世界，只有你，愿意认同我，这个丑陋的世界...还有丑陋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