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龙很自觉,没有抢术者的想法。
虽然号称是912最强的住院总,3年后资历够了能带组,但赵云龙知道郑老板手术做的有多好。
这个患者自己要拿下来的可能性真心不大,顶多也就40%的可能。
而二线的张教授,学术水平高于实际操作水平,几乎没有拿下来这台手术的可能。
他也算是心里有数的那种人。
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即便只面对一个分支学科,不穷尽一生之力也很难搞懂。
至于对面那个憨厚的郑总,是个特例。
即便是郑总,也只做手术,把学术的问题都扔给苏云去弄,两人配合的倒也默契。
见已经开始游离,张教授去找了两幅口罩戴上。
三层无菌口罩,也能闻到那股子厚重浓郁的味道。仿佛黑黄色的脓汁就在鼻子底下一样,微微呼吸,那股味芥末一般直接从鼻子冲到脑门。
看了一眼术区,张教授心里一股庆幸油然而生。
还是自己水平高,早都预料到里面的情况,说什么都不愿意开。
整个纵膈粘的乱糟糟,脏层胸膜已经被侵蚀漏了,一会要做肺修补。
这是小事儿……
主动脉一侧,厚重的脓苔根本没敢清理,黏糊糊的一堆站在主动脉壁上。
随着心脏的搏动,脓苔也上下忽闪着,昭示着主动脉壁已经很薄,并且散发着那股子恶臭味道。
傻眼了吧,张教授得意的瞥了一眼手术台上的郑仁。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就算是你把肺脏修补了,把脓腔给清理干净,主动脉怎么办?
就这么放着?
手术和没做一样!
别以为有一层主动脉支架就没事儿了。
他幸灾乐祸想到。
有医务处罩着就能万事大吉?扯淡!
年轻人,走的顺了点就以为自己能上天。看看,还不是得栽跟头?!
他看着术区,只有不到5cm长的小剪刀点在粘连在主动脉壁上的脓苔,手一“滑”,3cm左右的脓苔被剪开。
“慢点!”张教授在后面马上沉声吼道。
“啊?”郑仁愣了一下,抬头看张教授,“张教授,怎么了?什么慢点?”
“手术,慢点,下面什么情况不知道。”张教授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刚刚的那个瞬间,他下意识的想要向后撤一步。
在他的想象中,主动脉估计会破,随后漫天血雨。
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哦,没事儿的。”郑仁重新低头,用显微镜看着术区,继续手术。
剪刀和止血钳特别小,不是拿着,而是摸着。
即便如此,依旧动作迅速。小小的钳子和剪刀上下纷飞,张教授看的眼花缭乱。
他知道,不是动作有多快,手术做的一板一眼。但器械太小,自己还没戴花镜……
真是,刚刚好心好意提醒他,他怎么就不领情呢?
一下子出溜出去3cm,一旦碰破主动脉怎么办?刚刚是他运气好,接下来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赵云龙已经跟不上郑仁的节奏了,尤其是进入显微手术阶段,苏云渐渐的接过来助手的工作。
手术艰难的进行着,一层脓苔从主动脉壁上剥离下来,隐约能看到主动脉的肌层。
张教授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要是神经外科的手术,用显微镜也就算了。胸外科,在他刚参加工作的时候,都以大刀阔斧著称。
无论是切口、术野、器械还是别的什么。
这么剥离,会很疲倦吧,张教授猜想着。
猛然间,张教授看到止血钳子似乎出现了一个误操作,一把夹住主动脉的肌层……
“慢点!”张教授下意识的说道。
“不快啊。”这回郑仁连头都没抬,直接说道:“按部就班的做,手术可不能着急。”
张教授擦了擦眼睛,原来有一小块脓苔的残留,被郑仁用止血钳子从裸露的血管外壁钳夹走。
真有自信啊,还是年轻,眼神好。要是自己,用手指捻走都觉得力量会大。
“老张,你这是变身慢男了?”老贺哈哈一笑,说道。
“……”张教授泪流满面,不知道是被熏的还是怎么的。
说什么都不能再说话了,老老实实的看着,张教授心里想到。
他讲学方面是长项,平时说的最多的就是教科书般的操作。
而现在他心里忽然有一种想法,眼前的手术,才是教科书般的操作吧。
不会!绝对不可能!
张教授“纠正”了心里错误的想法,使劲眨了眨眼镜,让自己看的更清楚。
“郑总,这儿分离的有点快吧。”赵云龙见郑仁手里的钝剪刀毫不犹豫的开始张口游离,担心的说到。
“还好,ct上看下面的组织硬度是够的。”郑仁顺手敲了敲赵云龙的止血钳子,“钳子跟上,力量尽量小一点。对了,人工血管有么?”
“呃……”赵云龙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段主动脉就像是一段水管,受到强酸一般的浓汁腐蚀,已经要烂掉了。
如果是水管的话,最好的方式是换一段新的,就是人工血管。不过这是人的主动脉,毕竟不是说换就换的。
如果换血管,手术难度分级直接从a级到了s级。
那样的话,还不如自己和苏云一起做这台手术呢。之所以找郑仁来下支架,是因为赵云龙想尽量不要换人工血管。
“准备了……郑总,要换?”赵云龙问到。
“先备着,下面的游离有可能会出问题。一旦有事儿,直接阻断,换血管。”
“体外循环没备……”
“2分钟完事,影响不大。苏云,到时候你和老赵负责上面血管的吻合,我做下端吻合。”
“老板,你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苏云身上的无菌衣崭新,站在手术台上,格格不入。
“最坏的打算么,还是要做的。”郑仁继续游离。
张教授听手术台上几人说话,精神马上为之一振。
手术到了最难的位置,应该吧……这时候,他已经判断不出来手术进行到了什么步骤。
这是非常规手术,虽然每一步都像是教科书一般的经典、标准,但他还是看不懂。
张教授有一种错觉,仿佛术者做过无数次这种手术一样,早已烂熟于胸。
“对了,没问你被电镀杆伤了的患者,手术做的顺利么?”苏云忽然问到。
一说这个,郑仁就郁闷。
“不顺利,那面抢救的意识太差,要什么没什么。”郑仁叹了口气,道:“我那时候想,要是把你们都留下来就好了。”
“就是懒,我们不在,手术还不一样都做完了。”苏云鄙夷道。
“郑老板,慢点……”张教授的蓝色无菌帽都被汗水打湿了。
刚刚他看见郑仁的止血钳子直接探到脏层胸膜里面,吓了一跳。
“还好,不快。准备个胸瓶。老贺,单腔通气。”郑仁道。
“怎么了?”老贺一边做单腔通气,一边看过去。
“脏层胸膜漏了,肺脏也要修补。”郑仁道:“一根鱼刺,对了,拔鱼刺多少钱来着?”
“海城是15。咱们这面呢?”苏云道。
“用麻药的贵点,也不到100。简单的那种,好像是30。”赵云龙见又一个难点被郑仁举重若轻的过去,心里略平静了一些。
“一到逢年过节,耳鼻喉科就特别忙,全是拔鱼刺的。前年春节,我去耳鼻喉科玩,吃顿晚饭的功夫,来了6个患者拔鱼刺。”苏云一点都不紧张,轻松聊着天,“一个患者拔完鱼刺还骂骂咧咧的,说就那么一下,为啥要收15块钱。”
“知道来医院把鱼刺的还好了,总比这种自己喝醋,用馒头往下噎的强。”郑仁道:“你说说,这大晚上的添了多少麻烦。”
“我上学实习的时候,遇到一个类似的患者。送过来,还没上台,一口血就喷出来,直接上房了。”赵云龙回忆道,“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主动脉根本不敢碰……”
张教授心有戚戚然。
他年轻的时候,见过几次类似的情况。
就像是赵云龙描述的那样,一口血喷出来人就没了。
“是啊。”张教授站在赵云龙身后搭茬说道:“二十年前有一个患者,也是类似的病,请了国际专家来会诊,愣是没人敢做手术。”
“后来呢?”老贺问了一句。
“哎,后来就一口血喷出来,人就没了呗。我还是小大夫,那天我值班。晚上查房,我和患者正说话,询问情况。好好一个人,当着我的面,一口血喷在我身上,人……郑老板,慢点……”
“恩,已经很慢了。这面被侵蚀的组织不多,放心,不会有事儿的。”郑仁笑道。
“喂,张教授,你讲学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么?慢点来,比较快,我觉得还是有道理的。”苏云协助郑仁剥离,顺便怼了张教授一句。
“嘿嘿,老张啊,以后就叫你慢男吧。人家是两分钟,你是两个小时,真慢~”老贺顺便捅了一刀。
张教授打起精神,不再去听苏云和老贺聊天,专心致志的看着郑仁手术。
自己的水平不至于差成这样……不是自己水平差,是郑老板的水平太高了。
不可能啊,他一个普外出身搞介入的医生,普胸手术做得好也就算了,心胸手术怎么也做的这么好?
要知道,全国从事心胸外科的人并不是很多,稍小一点的医院心胸和普胸是在一起的。
不说医生,看CT片子,能看明白纵膈里正常、异常情况的医生都并不多。
算了,就不纠结这个了。苗主任之前做肾移植还找郑老板配台呢,这点不能比。
怎么说,人家也是诺奖候选人不是。
渐渐的,张教授已经麻木,接受了郑老板手术水平甩自己两条街的这个现实。
手术欢快的继续着,完全没有张教授想象的那种大家紧张、无语,甚至因为一个器械递的不及时大怒的情况。
就像是在做一台普通的肺叶切除手术,除了没用腔镜外,一切都很顺利。
“老赵,听说你现在正在练,准备用腔镜做1期的主动脉弓置换?”苏云问到。
赵云龙全神贯注的看着术野,没听到苏云的问话。
“喂,要不要这么严肃?你们心胸的人都这么不愿意说话么?在这样,就把方林拎上来下胸瓶,陪我说会话。”苏云道。
“老赵,你要做腔镜下主动脉弓置换?厉害啊。”郑仁道。
“恩,顾老的提议。手术么,总是要进步的。很多从前不敢做的术式现在都可以试着想想了,不过只是想想。”赵云龙笑道。
呃……这事儿自己怎么不知道?慢男张教授陷入沉思。
腔镜做象鼻子手术?MD,开胸手术,自己好像都做不下来,他们都琢磨着要用腔镜做了?
技术水平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慢男张教授想着想着入了神,手术的速度随着主动脉上黏着的脓苔被剥离,瞬间提速。
修补肺脏,剥离脓肿,修补主动脉外膜,手术一板一眼,不见有难度有多高,进行的特别顺利。
张教授忍耐了无数次,没有说出让郑仁慢点的话。
手术就是这么做,人家手底下有数。看来自己还是去全国各地讲学更实际一些,手术么,让年轻人来好了。
张教授最后默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好运来的背景音乐下,赵云龙判断要做一晚上的手术在一个小时左右已经见亮了。
难怪苏云这货心甘情愿的当助手,他最强的心胸手术,郑总都做的这么好。赵云龙心里判断,郑老板心胸手术的水平,要比苏云高一线。关键是郑老板能用显微镜做,心胸的人,谁会用这玩意啊。
正想着,外面隐约传来一声狼叫,有些凄凉,嗷的一声。
“我去……这是有人变身?”老贺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不是月中,没有大圆月亮挂在天上。
“怎么回事?雅纯姐,你去看一眼。”苏云好信儿。
巡回护士见手术基本已经做完,便打开气密铅门,走了出去。
随着密闭铅门打开,凄厉的声音响亮起来。
这是有患者没下来台,家里人哭呢。台上的气氛为之一肃,原本开开心心的氛围一扫而空。
“雅纯,你回来吧,这面要准备温盐水冲洗了。”老贺道:“我去看一眼。”
林格也有些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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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处的人都这样,有个风吹草动的,就琢磨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
这么大的医院,事儿特别多。各种破事儿、烂事儿,医务处几乎操碎了心。
“老贺,旁边有什么台?”林格有些严肃的问到。
“没什么啊,今天晚上挺安静的,除了咱们这台外,就剩下几个生孩子的。”老贺也有顾虑,他担心是生孩子的产妇出事儿,一尸两命。
虽然要是有问题,肯定会来找自己,但各种意外情况也不是没可能。
他看了一眼呼吸机和监护仪,忐忑的说到:“郑老板,我去看一眼,心里这么慌呢。”
“嗯。”郑仁瞄了一眼患者生命体征,已经准备冲洗、撒抗生素,没什么大事,便点了点头。
“老板,你猜是什么事儿?”苏云好奇,要不是穿着无菌衣在手术台上,估计早都像兔子一样飞奔出去了。
“不知道。”郑仁低着头,一板一眼的做着收尾工作。
“真是无趣啊。”苏云无聊,手术需要专心致志的时间早都过去了,他焦急的等待老贺。
几分钟后,气密铅门再次打开,老贺和林格走了回来。
没等苏云问,老贺便说到:“是剖腹产的产妇爱人在哭。”
“孩子有事儿?”苏云问到。
“没事,我问了,挺好的。有点新生儿黄疸,送去新生儿病房住几天就好了。”老贺哭笑不得的说到。
“那为啥哭?还跟狼嚎的一样?”苏云诧异。
“这不是没见过小孩儿么,生完了抱出去让他看一眼,他见孩子脑袋扁扁长长,全身发黄,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老贺嘿嘿一笑,道:“估计他心里想,肯定有问题,要不然为啥送新生儿病房?”
“于是就哭了?”
“嗯,他觉得护士肯定没说实话,自己孩子要死了,哭的可伤心了,怎么劝都劝不好。”
苏云耸了耸肩。
“这也正常,我也没见过几次新生儿。”郑仁笑道:“温盐水冲洗,吸引器戴套。”
“人和人之间就没点信任了么?”
“信任你?有癌症的患者,你会说实话?”郑仁一边仔细探查有没有出血点,一边说到。
“倒也是,不过这爷们哭的也太惨点了。”苏云道:“一会下手术,我去看看。”
“现在回家还能睡会,明天我有事儿。”郑仁根本不搭理苏云那颗八卦飞扬的心,淡淡说到。
“护士在那劝呢,不管说什么,他都跟没听见似的。”老贺笑着说到:“没事儿,过几天孩子抱出病房就好了。”
“家里没别人在?”
“有,应该是被他一哭,都闹懵了,谁都不敢说话。”
这就属于自己吓唬自己了,但在医院,这种情况特别多见。
不管别人说什么,孩子的父亲都不会轻易相信。虽然到最后没什么事儿,但这几天的日子他却是很难熬。
郑仁把冲洗的盐水吸干净,撒了抗生素,开始关闭胸腔。
“术后有什么要注意的么?”赵云龙问到。
“正常抗炎治疗就行,化痰什么的也不用叮嘱。对了,鱼刺一会给患者家属看一眼。以后小心点,别在家用馒头硬噎进去,给咱们添麻烦不说,遭多大罪啊。”郑仁拿着止血钳子下台,把手术缝合交给赵云龙和他的助手。
“郑老板,没看见鱼刺呢?”老贺好信儿的问到。
“这面。”郑仁拿着病理盆,翻了翻,点着一条白线说到:“这个就是。”
老贺端详了半天,鱼刺已经被机化、包裹,郑仁也没特意分离,看的不是很清晰。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手术做完了,主动脉没破,可以宣告成功。
“叮咚~”
系统任务完成的声音响起。
【紧急任务: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完成。
任务内容:急救成功一名食道锐器伤、主动脉血肿的患者
任务时间:24小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0点,声望+1。剩余时间22小时03分。】
收获还算是不错,郑仁看着系统面板,笑了笑。
这台手术没消耗多长手术训练时间,只不过用了一本巨匠级的技能书。
随着介入手术达到巅峰,郑仁觉得巨匠水平也就那么回事。一本技能书,用了也就用了,只要用在急诊急救上就不算是浪费。
“老赵,鱼刺放这儿了,我先回去睡了。”郑仁招呼了一声,带着苏云离开手术室。
“郑老板慢走!下次有急诊手术,记得给我打电话!”老贺在后面喊了一句。
“好。”郑仁回答的明显不走心。
“老贺,你一个麻醉科的医生,和郑老板八竿子打不着,这么上心干嘛。”赵云龙问到。
“小赵啊,你看你的觉悟和苏云差了多少。难怪那么多女生追苏云,你看看人家,上台都穿新的无菌衣。”老贺笑呵呵的说到:“虽然估计不会进郑老板的治疗组,可是这时候不说点什么,回去就后悔。”
“至于么。”
“至于。”老贺道:“唉,要是能进郑老板的治疗组,该有多好。”
出了术间,苏云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哭声。
手术室走廊里安安静静的,那男人估计被劝走了。
“老板,这几天事情很多,你要有心理准备。”苏云道。
“什么事儿?”
“彭佳要回来谈新的合同,我琢磨着换新的合同。”
“你看着办就行。”郑仁对这种事儿并不是很在意,不像是一个崭新的罕见病,看见之后眼睛都会冒光。
“和宁叔聊了几次,他那面说是要在德国收购一个机器人公司。”苏云忽然说到。
“机械臂么?达芬奇?还是达文西?”郑仁问到。
“嗯,他在省城有一家公司,是做智能机器人的。收购德国公司,主要是为了技术。宁叔对达芬奇机器人觊觎很久了,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苏云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5G,机械臂,杏林园直播,宁叔的规划不小啊。”郑仁一边换衣服,一边把事情都捋顺了。
“老板,你说说你这么聪明个人……真是白瞎了。”苏云叹了口气。
“白瞎什么?”郑仁问到。
“回去睡觉,累了。”苏云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换衣服。
郑仁也没追问。
在德国和宁叔见了一面,郑仁知道他对未来是有规划的。尤其是针对5G这一块,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在房地产行业里跳出来,带着海量资金,从容布局,这人看着的确有意思。
不过呢,和自己没关系。
自己只要好好做手术就可以了,至于宁叔能挣多少钱,那是他的本事。即便他想通过自己得到一定利益,看在蓬溪乡结识一场的份儿上,郑仁也不想拦着。
“对了,老板。”两人换完衣服,苏云走在郑仁后面,说到:“这几天宁叔回来。”
“哦,是和杏林园谈入股的事情么?”
“嗯,这是其中一部分。”苏云很感慨,郑仁这么个货,到底是怎么炼成的呢?
台面下的事情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别人一眼就看出来的东西,他却不知道。
是真傻还是假傻?脸盲到了晚期,还有这种并发症么?他真的不知道宁叔的身份?
算了,看热闹好了,他在郑仁身后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八颗小白牙闪烁着洁白的光芒。
“晚上吃点什么?”郑仁拿着手机,一边发微信问小伊人,一边随口问苏云。
“不知道,前天的闷倒驴劲儿是挺大,我问问常悦的。”苏云道。
【不太饿,前天吃的肉还觉得有点腻,回家吃青菜吧。】
谢伊人回复。
“别问了,直接回家好了。”郑仁毫无原则。
苏云瞥了一眼郑仁的手机,没说话。
反正不是自己做饭,一个混饭吃的,叼着盆子等饭出锅就行了。
今天的手术,过了点瘾,却怎么都感觉差了点什么。可能不是自己动手的缘故,显微手术要不要练练呢?苏云有点心动了。
苏云回想手术过程,自己有70%的可能性把手术做下来。差距还是蛮大的,尤其是在心胸外科领域,这里自己本来应该是王者的。
“老板,什么时候练的心胸外科手术?”苏云像是不经意,随口的问了一句。
“明天,给楚淮楠楚先生做主动脉支架手术,还有5例TIPS手术。后天,给梅哈尔博士做手术,最近两天很忙。对了,好像该陪崔老出急诊了。”郑仁自顾自的念叨着。
“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了?”苏云鄙夷郑仁转移话题的做法。这货一定是背地里偷摸的练习,不想让自己知道。
就跟上高中的时候,某些学霸一样。在家通宵达旦,在学习却装的一脸轻松,让所有人都知道老子天生就会。
鄙视!虽然自己也经常做,但别人这么做就是不对,恶狠狠的鄙视!
“小冯,晚上回家吃一口。”郑仁说到。
冯旭辉犹豫了一下,随即答应。
“郑总,要买点什么菜么?”冯旭辉问到。
“我问问伊人的。”
已经换好了衣服,那面估计也快了。郑仁没发微信,而是走出来,站在门口等谢伊人和刘晓洁。
没几分钟,谢伊人马尾轻扬,走了出来。
“伊人,晚上用买菜么?”郑仁问到。
“家里有,今儿就吃了吧,不买了。”谢伊人笑眯眯的说到,“器械箱我让王佳姐帮我收拾,然后消毒。总是有点不放心,下次还是晚走半个小时,自己收拾利索的好一些。”
谢伊人皱眉说到。
“没事。”郑仁笑道:“都是手术室的老护士,这点活还能干不好?”
“老板,林格今天对你的支持力度挺大的,我喜欢这人。”一边走,苏云一边说着。
这倒是,现在林格还在手术室里盯着患者手术的收尾工作。
“医务处,一说这三个字,我就不太想打交道。这个错误的观念还是要改变,必须改变。”郑仁小声自言自语。
别人都上赶着巴结医务处,以免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的时候,医务处那面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自家老板却好,把人家当瘟神了。
“今天梅哈尔博士那面有收获么?”上了车,苏云问道。
“我不太清楚,都是物理学的事情。”郑仁道:“但我看奥尔森博士和那个史怀儒似乎都挺沉默,一直在忙着。”
“没想到咱俩在蓉城,救了史怀儒这么一个货。”苏云笑道。
想起史怀儒来,郑仁嘿嘿一笑。见过懒的,没见过史怀儒这么懒的。
一路回家,坐电梯上楼,小伊人和郑仁、苏云一起下了电梯。
郑仁有些愣神,小伊人要去干嘛?
“郑仁,你买的小白菜,我都馋了好久了。”开门,谢伊人马上换鞋,欢天喜地的说到。
买的小白菜?
郑仁恍惚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一下子穿越时空了。
一天天忙的跟狗一样,哪有时间买什么小白菜?
“我觉得吧,你挺有生活情趣的,根本不像是苏云说的那样。”谢伊人笑眯眯的看了郑仁一眼,伸手摸摸他的头,转身去厨房。
白菜……郑仁瞥了一眼苏云,眼神里满满的询问。
苏云也一脸茫然。
谢伊人拿着一个盆走了出来,笑着说道:“二十分钟后,你俩上楼。炒个白菜很快,但是米饭慢一点。晓洁,来帮我一下。”
见她走到阳台,郑仁猛然间见到谢伊人开始刨花。
“那……”一瞬间,强烈的求生**挽救了郑仁。
本来想要阻止,但只说了一个字,郑仁就悬崖勒马。
“呀,自己家种的白菜!真厉害!”刘晓洁好奇的尖叫。
瞬间,三道黑线出现在郑仁额头。
那是玫瑰,玫瑰!
那是百合,百合!
“晚上六个人,小白菜的话,得两三个。”谢伊人小声说到。
很快,几个巴掌大的小白菜用盆装着,两人走了出来。
“郑仁,白菜看着挺好,这是我第一次吃自己种的小白菜。”谢伊人开心无比,换鞋和刘晓洁上楼去了。
“老板,你故意的?挺厉害啊,这招我怎么没想到?”苏云一脸看见高手的表情。
“淘宝商家告诉我,那是玫瑰花。”郑仁面无表情,寒冬降临。
香江,半山别墅。
秦天明默默离开,踏在月光里。
表情悲戚,可是他心中热血沸腾。
身后的别墅里,隐约还传来自己父亲秦路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声音很清晰,一点都不像是做噩梦,而像是他正在另外一个世界经历着某件事情。
他记得那应该是三十五年前,自己二十多岁,血气方刚。身为香江秦家的长子,秦天明自然把自己放到继承人的位置上去思考很多事情。
可是那一次自己信誓旦旦的要求资金,最后却折戟沉沙。
是父亲用上市公司的名义收购了自己亏损累累的楼盘,连带着自己也被打入冷宫。
没想到他都老年痴呆了,还记得那时候骂自己的话。
听着隐约传来的骂声,秦天明的手握成拳,屈辱的感觉萦绕在心里,久久无法散去。
一晃三十五年过去了,年少轻狂的那个自己早已经被磨成了垂暮老人。
有时候秦天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能熬得过自己的父亲。
秦路年轻时候吃了很多苦,但那些苦痛折磨似乎并没有伤害到身体。健康的让秦天明感到绝望,想要顺理成章的继承家业,变成了一种奢望。
秦天明曾经想,在父亲去世,自己继承家产后用一系列的商业操作告诉这个世界,自己绝对不是眼高手低的那种人。
一次失败,只是时运不济罢了。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一切都缥缈起来,变得不重要。
虽然衣食无忧,但看着庞大的家产、本来应该属于自己的家产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秦天明早已经黯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这次,上天给予自己一次机会。
这是机会,自己最好的机会。
“叔,邹先生昨天来过?”秦天明恭恭敬敬的问到。
他心里愤怒的火焰已经在几十年前就被熄灭。
长子的地位还不如一个管家,秦家就是这么奇怪。
“是的。”管家毕恭毕敬的跟在秦天明的身后,微微躬身说到:“他推荐了前一阵子给他治好蛊毒的医生,是帝都912医院的。但郑医生说没时间,最近来不了。”
是怕自己治不好吧,秦天明心里想到。
“和养的医生怎么判断?”秦天明问到。
“阿尔兹海默症,全球没有什么好办法。他们建议请利川团队来进行治疗,毕竟全球只有他们在研究领域走的最远。但还没到临床阶段,我对此是有疑虑的。”管家说到。
秦天明没有继续说话,而是记下利川团队这个名字。
“我去拜访邹嘉华,问问他治疗的经过。”秦天明说完,上了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管家看了一眼秦天明离去的身影,目光略复杂,在他上车的瞬间同时转身离开。
……
三个小时后,邹嘉华坐在书房,悠然的看着公司数据以及最近要收购公司的资料。
自从不再担心“蛊毒”之后,邹嘉华压抑了很多年的精力一下子迸发出来。
“秦天明看着有鬼。”邹虞把秦天明送走后,回到书房,下了判断。
“必然有鬼。”邹嘉华看着文件,随口说到:“你猜,这次他主动求医问药,是为了什么?”
“按说秦老爷子去世,获得最大好处的人应该是他。但是他应该担心遗嘱的问题,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吧。”邹虞问到。
“他没那个胆子。要是有胆识、有能力,早都自立门户去了,何必龟缩在秦老爷子的羽翼之下苟延残喘?大好年华,都浪费在这里,老了老了,还能折腾起什么风浪。”邹嘉华笑道。
“看不太懂,或许是真心想要求医。”
邹嘉华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摇了摇。
“利川团队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决定接受邀请,明后天就能来香江。”邹嘉华笑道:“要是按照资料里写的,他们治愈秦老爷子阿尔兹海默症的可能性,是存在的。最起码不会让他这么痛苦,只有一两个月的寿命。”
“所以……”邹虞眼睛一亮。
“所以秦天明想要阻止,而我的蛊毒,就是他最好的挡箭牌。”邹嘉华笑了笑,又低头做事,“这人有点小聪明,但没有大智慧。这次算他碰巧,要去912找郑医生,也由他去找好了。”
“郑医生会给秦老爷子治好病么?”邹虞有些担心。
针对秦路去世,邹家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工作。到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可以在秦家身上咬下来一大口肉。
可要是秦老爷子还活着,那就不好说了。虽然老爷子病的很重,但时不时的清醒,邹嘉华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谁知道秦老爷子手里有什么样的准备。
别到时候肉没吃到,被圪断两颗门牙。
“你这个疑问,不应该存在。”邹嘉华淡淡说到:“医生,能治疗相关专业疾病,达到世界顶级水平就已经是奇迹了。”
邹虞沉默,只一瞬间,她就明白了自家父亲为什么要推荐郑医生。
“我相信郑仁医生的履历和做过的手术,你都看过。”邹嘉华道:“普外科出身,精通肝胆手术与介入治疗。心脏方面的治疗,和介入手术有关系,也是我的气运使然。”
“但阿尔兹海默症,他能攻克?我不信。本来我只是随口说说,这种事儿用力太猛就显得居心叵测了。没了秦路,秦家就是一盘散沙。全都是待宰的羔羊,根本不用我上去踢一脚。”
“但秦天明想要做些什么,那就让他去做好了。”
邹虞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小手段,成不成在天不在人。你要学的大气,小手段偶尔为之还行,但不能长久。人么,讲究一个顺势而为。”邹嘉华忽然抬起头,给邹虞讲到。
“要是郑医生同意来,并且给秦老爷子治好了怎么办?”邹虞想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可能。
“要是那样的话,最开始是我推荐的,我可以和秦老爷子的关系更进一步。”说着,邹嘉华笑了,“而且针对郑医生的方案,也要修改。”
“知道了。”邹虞沉心静气,开始帮助邹嘉华审阅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