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第一次见樊格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对了，记得那时的樊格还不是吸血鬼来着呢……

“大人，您还记得当年的我是什么样子吗？”

“这个嘛？”

怎么可能忘记啊，毕竟又不是每个人都是那张娃娃脸。

“呵，”自己当时好像是笑了吧：“早忘了，毕竟我对你还是精灵时期的记忆早就停止在两百年前了。”

“……您明明记得很清楚啊。”

对啊，明明现在的樊格和那时的容貌差异也仅仅在于獠牙和会变色的眼瞳罢了。

而对于他而言，毫无芥蒂地接纳了当时早逝后却莫名苏生，继而不得不通过大量吸食血液维持身体的他的自己，应该是形同再造吧。

毕竟樊格本质上其实很怕寂寞啊，虽然现在看起来急躁又自大，但还是精灵的时候明明是好孩子来着。

都怪自己这个不得不把他导向邪路，并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为自己的事业牺牲的恶人。

抱歉啊，樊格，如果可能的话，真的很想向你说明一切。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

让一切随风而过吧。

……

葛雷尔，嗯，唯一生来就对自己报以绝对的忠诚心的好部下啊。

唯一天然孕育而成，勒特雅山底的火山熔岩数万年来的能量衍变而成的生命。

自己只是出了最后一波小力，令其能更完整地成为一个完美的个体罢了，却意外地收获了其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从那以后，葛雷尔就从未对自己的决策产生过怀疑。

真是的，别因为我一句话就奔波那么大老远，就为了寻找一个或许不存在的人啊。

虽然最后他还是站到了自己面前，那不就说明你过去的一番努力白费了吗？

愚忠到极致的石头脑袋。

葛雷尔……

你简直就像是将我身上所具有的一切对人类种族的好感剔除，并将恶意膨胀数倍后诞生的产物。

某种意义上你就像是个品行极端的战士，但对我来说很可爱就是了。

加上你真的会为了我而牺牲自己的性命，将命玉交给自己完全没有好感的人类。

流失了那么多力量的现在，你也快要消失了。

但愿再次回归大地怀抱的时候，不会太过悲伤。

虽然出身不同，但可以的话，这次想和你一起归于寂静。

……

槌恩特。

啊，你这家伙有点麻烦呢。

追溯起来的话，年纪可能比我还大了（生理意味上）。

当时第一次见的时候，你好像还是专门以伏杀野兽和人类为食的——虽然现在也这样就是了。

但那时候，你好像还没有理智可言，多亏了“命运”啊，现在变得这么狡猾到底是像谁呢？

话说的很慢也没办法，倒不如说这点在我看来很有趣。

多亏了你啊，谁能想到纯粹以生灵为食的你，本身是能调节万物平衡的存在呢。

否则自己也不会特意以你为中心，建立出勒特雅山穴的独特环境，来让“同伴”们住下。

仅从战略意义上来说，你或许是所有魔将中最重要的一个也说不定呢。

如果自己下一世轮回后会转生成树的话，希望能像你一样呢。

嘛，虽然我不信轮回一说就是了。

因为我本身就是违逆轮回的存在。

……

说起来，杰西卡你本来不在计划中呢。

但是眼神很有趣，长得也很可爱，有点让我想起以前啊。

终究还是把你留下来。

这到底是好是坏呢，说不定当时让你暴尸野外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身为人类，却能不对我报以恐惧呢？

在音出现之前，你是唯一能用得上奈特迈瑞刺钉的人，那时我才下定决心不取你的命，你知道吗？

之后更是在“Noah”里伴随他们长大，明明再没有接触过人类，却并不对此产生厌倦。

只是为了方便深入人类阵营，还让你作为毒菱潜入帝国……

为什么有回归真正该去地方的机会，却放弃了？

明明在与人类相处的过程中，恢复了该有的感情。

发生在“Noah”的事情我其实是一清二楚的，也有能力及时赶到。

但迫于种种不能明言的限制，我终究还是对那里的所有人，包括你在内见死不救了，可你却能舍弃性命与过去的同伴刀刃相向。

你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啊？

固执到可爱。

要是我能像你一样纯粹那该多好？

原本纯净如水般的你，已经变成毒锥般无人不伤的尖刺了……

做一个人类也不错啊。

真是的，又在做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

然后，是音。

真是的，风、土、木、水，本以为这就是魔将们各自所应证的属相了。

在魔人出现前，不是由自己来代表暗和火的吗？

算了，无所谓。

就相信这一切是命中注定吧。

……

魔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六人，他们各用包含坚毅、无惧、嘲讽、战意的诸多眼神看着自己。

自己这边也是六人来着，虽然只有自己还站在这里就是了。

周遭已经没有活人了，不管是帝国、王国，还是魔族们的战士，全部在彼此的搏杀过程中丧生。

当然，有相当大部分牺牲者是亡于己手，以及眼前六人的利刃魔法之下。

血瞳中倒映着他们每个人的形象，魔王心中已是有数。

“你就是魔王了吧？”站在最前的铁面上前，用剑尖指着自己大声放言道。

（这家伙讲给谁听呢？）

心底发出一声鄙视之音，但肢体上却得做出回应对方豪言的举动。

轻轻抬起右手，放松五指，微微张开开。

对方立即做出因怀疑自己要猛然出手，而猝不及防地用剑挡住躯干的动作，雷等人亦然，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的神情……

但在察觉到自己只是做了个毫无攻击意欲的动作后，他们又各自卸下心来，继续对自己释放敌意。

真丢人啊。

明明刚刚不是摆出了很大义凛然的姿态吗？

搞不懂。

虽然自己完全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眼下只是破罐子破摔前的随性之举。

以及确认真伪的行为。

（呵，吓到了啊，毕竟是出乎你预料的动作啊。）

这次心里不禁油然而生出一股的畅快。

（你也是这么期待着的吧？）

一直在观战的那位。

真正的魔王……

现在伪装成魔王，是代替本人参战的音。

在一次奇迹般的【心音】过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魔人的血瞳望向该世界的蓝天，短暂地失神了一会儿。

早该知道了。

这里只是个虚假的世界。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当初音是这么问魔王的。

“而且，现在你应该也没必要继续伪装下去了吧；”看着对方纤细诡秘的身形，他补充道：“不是已经让我见过你的本来面目了吗？”

“梦蒂小姐。”

大量的黑雾再度呈现在自己眼前，音已经见怪不怪了，这次它们完全萦绕于魔王身上久久未散。

直到黑雾消失，音才透过其看到了内部的景象。

对方的形象应声还原成一个娇小可人的少女形象，用原先根本无从想象的柔声向音回复道：

“果然，看出来了吗？”

之前，从未挑明过的，魔王的真实性别，居然是女性——而且是希尔逊被抓走的妹妹。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人类少女，包含威廉等人在内，千方百计试图营救的对象，就是布下了各种陷阱，等待前者他们落网的罪魁祸首。

甚至连当时的樊格都不知道这点——当初杰奎琳终末，他被魔王要求绑走的梦蒂，其实就是她本人。

那时的梦蒂，也就是现在的魔王，一路自导自演，为了博取信任，甚至不惜伤己伤敌。

也正因如此，樊格才会直到最后关头，才等来她的接应。

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态，即便交换立场去感受，也很难理解。

起码从音现在的眼光看去，面前已经完全一副天真烂漫表情的少女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对自己所作所为的罪恶感。

毕竟是梦蒂。

仔细想想，梦蒂倒过来念的话，不就是恶魔（demon）吗？

细细咀嚼起来，才能意识到其中的冷意和恐怖。

一个最不可能是恶人的角色，一直盘踞在最隐蔽角落的感觉，或许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建立在其还是女性的前提下。

在音前一日通过莉娅与其见面的第一刻起，他就察觉到了问题，只不过那时魔王伪装的很好，完全一副见到了陌生异性该有的反应。

但音敢挑明，就说明他看破了这点。

“音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仅仅是因为我向莉娅伸出了橄榄枝这点吗？”

酒红色的美丽瞳孔散发着与本人形象不符的妖冶魅力，但在知晓一切的人的眼中，从中能看出的恐怕只有危险。

只能说有这一部分原因在内吧。

还有一件事，多亏于此，虽然不知道是否是巧合，但音自从想起这一茬后，就从没放下过对眼前少女的戒心。

“我记得，希尔逊是你名义上的哥哥对吧？”

女孩表情完全没有动容：“是啊，没错。”

她这等于是变相承认——自己的人类身份，以及旁人对自己的印象完全都是伪造出来的。

具体是通过什么手段：联系樊格都有的精神控制类的能力，音稍微有点不敢去想。

但梦蒂对音是怎么仅凭这点而怀疑自己的理由有一丝好奇。

“那又证明得了什么呢？”

“希尔逊家的家徽，你既然曾经是扮演他妹妹的话，应该知道的吧？”

那时一个五芒星阵内，绘有类似国际象棋子中的战车（Rook）的图案。

的确如对方所说，光是这个证明不了什么。

但音当时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于是他将那个图案倒过来看了一眼。

倒五芒星，结合原本是正十字图案的战车棋子逆反过来的逆十字，背景的魔法阵图案也变化成了一张狞笑的恶魔脸。

完全的不祥之兆。

如果这是巧合，那未免太过恶意——一个贵族百年传承下来的家族象征，逆过来看却是绝对的邪恶绘图。

甚至从未有人发现这一点，恐怕这并非是被人无视，而是与家族内部中某人的刻意运营有关。

当时的音甚至怀疑过这是否是预示着希尔逊的身份有问题，并用【心音】专门查探过这位无辜的兄长。

自然是无果，但当时的音已经起了戒心——并开始着重留意希尔逊的家族。

当音知道了他有妹妹，并且她也是一届魔法天才后，开始对其有所上心。

之后他试图用留下的信件，以防万一联络希尔逊——虽然那时他和莉娅已经被盯上并带到了“Noah”。

那时的警惕，也因为一系列的突发事件暂时被抛至脑后。

直到经历种种，梦蒂正式站到自己面前。

他立刻认识到，眼前的少女有问题。

因为——

既不同于希尔逊可以直接【Check】出数据，也不像弗洛伦他们直接明示数据不可见。

梦蒂身上出现了，除魔王外，标准的人类再怎么样也不会呈现的结果：

种族一栏，是【？？？】。

……

“我想，虽然当时的自己有过度解读的嫌疑，但本着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还是稍微上了点心啊。”

“音你这话可真谦虚啊~”梦蒂身上浮现出了自己身为人类少女时才表现出的可爱音容。

如果忽视她一直未曾从音身上放开的猎人般的眼神的话，搞不好音还真的会被她唬到。

过去被这家伙骗到的人……

真的是可怜。

不用问也知道，梦蒂对那些她伪装身份有感情的人们，是否有同情、体谅之类的情愫在内。

根本就一丁点都没有。

本来音即使知道了这点也不打算加以理会，因为本质上这件事还是与他无关的。

他最多在心底多加一份心思，记住自己以后不要在不知何时被对方坑到即可。

但现在梦蒂（音已经决定非必要不称呼其为魔王了）已经开始触及到了自己的敏感区。

“我能问问你想要对莉娅做什么吗？”

视结果，他可能会做出相当不妙的举动来。

Mr.M不可能来帮他的，音已经经过多日的推断猜测出其中的缘由了。

“镜中境”的所谓限制，就是无法穿透镜中世界的“屏障”——即封锁住一个区域的法阵或结界类的物体。

在“Noah”时也一样，当时的Mr.M直到铁面铁面破阵入侵的时候，才开始恢复与自己的联系。

只是当时情报太少，音还没联想到这一层面。

此时的Mr.M，可能连看都看不到他。

不可能再与自己和该世界最大的隐忍者的对峙中帮到他了，音十分确认这一点。

梦蒂，或者该说是魔王。

在感受到音身上的警戒感后，再度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对啊，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呢？”

已经完全俨然是一副烂漫少女模样的魔王——还是直接称呼她为梦蒂吧，将纤细的食指指尖贴在唇边，暗自思索。

她自己可能都没搞清，她究竟想对莉娅做什么，因为如果按照她计划的路线的话，莉娅完全是不必要的存在。

“我想靠得到她的信任，来换取你的常驻？这样的理由合理吗？”她甚至开始反问音。

当然，音才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呢：“问你自己啊！”

干嘛这个时候表现得一副少女的样子！

“没准……”这次对方真的花了点脑筋认真的思考，然后拍了下掌心：“是因为觉得她可以填补空缺。”

“啊？”

音不理解眼前这个疯女孩在说些什么。

“你看，音你是有着那种火焰能力的人对吧？”

“额，嗯啊。”

他姑且承认道。

“本来，魔将中的樊格、槌恩特、葛雷尔是各自对应了风木土三种基础的魔力属性的，我本人则在你出现之前，专门学习过火魔法的运用……”

魔将中唯一被遗落没被计算进去的，是杰西卡。

梦蒂歪了歪头，将眼神投注到音的左臂上——自从他拿到后，就再也没脱过手的武器。

“本来我也是以为，杰西卡既然可以用那柄毒钉，即便算作是‘水’相也无妨。”

“现在想想，好像是我当时太过刻意追求完整了，”她语气稍稍松懈，继续补充：“既然你都出现了……”

就表示火相，本就不是该由她自己补充的位置；拓展开来的话，莉娅应该就是那名代表了未来水之魔将的存在。

“疼爱梦蒂的哥哥，最终没让我失望呢~”女孩脸上浮现出了天真稚嫩的笑容。

记得她那时伪装得还很卖力呢，虽然最终的结果出现了偏差，但莉娅的的确确是到了她面前。

既然她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音也就自然而然地将他和莉娅初来埃尔德兰，以及在那边引起的异象联想起来了。

【心音】在与希尔逊对峙时，反馈给了他相当多的情报，音知道了梦蒂曾让希尔逊带莉娅去见她的夙愿。

加上梦蒂当时的伪装完全没有暴露，那时的她还在格拉赫斯，就完全能将一切联系起来了。

魔王的计划从来都进行的异常顺利，其中虽然有偏差和延迟，但从未出离过她的预计范围。

起码此刻音的心里，只能泛起对希尔逊的阵阵同情——当时放过了他真是太好了。

起码带着对他基本的这点怜悯，音祈祷对方最好到死都别知道事情的真相为妙。

也是为了他自己好。

看着眼前一副完全人类少女容颜，但本质上却在行着极恶行为的根源，音稍稍有些无奈。

联想到对方会如此刻意的追去自己的加入，以及对“完整”的莫名执着，音有个不太妙的猜想。

虽然很早的时候，他就对此有所预料了。

加上梦蒂本人如此无谓的态度，总觉得甚至不须经过刻意的求证了。

“这里，其实是一个规模巨大的游戏的世界吧？”

而且，是近似于即时演算制，且整体倾向于正统的RPG形式的游戏。

梦蒂用晶莹剔透的酒红眼瞳看着音，随即淡淡点头。

这就表示她承认了。

音他猜的完全正确。

……

（那么，我又为什么会站到这里来着呢？）

其实音自己也不明白。

看着眼前的雷等人，他心里已经有数了——这只是一群带着玩乐心态，以或人种或异类的身份，站在魔王对立面的所谓“勇者”罢了。

由于是近似即时演算的剧本设置，他们甚至或许都不是第一次与魔王会面了，只是形式和地点可能会有所不同。

甚至各自的身份、立场、经历都有所不同也说不定。

毕竟是追求娱乐主义，本身这种行为并没有错，音也不会多说什么。

是之前将一切看做真实的他不好，早该想到Mr.M不会只是单纯地让自己旅游观光这么简单的。

但莫名其妙地现在与他们站在对立面的自己又是个什么鬼？

假如……仅仅只是假如，如果他是以魔将的身份，作为一个游戏中通常会出现的，在关卡前中期阻挡主人公的Boss存在的话，音还能接受。

虽然现在这个地点的他看不到别处发生的事，但其余魔将中尚且能出战的杰西卡和葛雷尔各自应该已经落败了。

生死倒不好说，但他们好歹不会是因为要和眼前这帮家伙团战而败的，再怎样也会输的体面一些。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会突然莫名承担起与他们进行最终战的重责大任。

而且感觉稍微有些……不，是很不妙啊。

作为勉强被推出来作为最终Boss的自己，眼前【Check】反馈回来的，这些“玩家”们的数据都很不妙啊。

（基本上等级都在LV80~90左右浮动。）

想必是趁自己在勒特雅山穴里摸鱼的那段时间里，有好好地以最佳效率锻炼己身吧。

音其实也有在那里磨练过身体，毕竟有不停刷出怪来的神秘空间（音后来得知，那里是设定的刷怪点），和过度严厉的魔将们督促自己。

但目前他也不过是六十多级上下而已，本身的成长率想必也比不过眼前任何，哪怕是单体的“勇者”。

这还已经是他最大限度努力的成果。

与其说是他不够努力，倒不如说是眼前这帮家伙努力过头了吧？

玩个游戏有必要这么认真么，一般多周目挑战时，不该有意压级体验极限流作战吗？

毕竟在“Noah”时，自己有稍稍出乎他们的意料啊。

想到这里，音稍微瞅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和魔人时的形象稍稍产生了一些变化，整副身躯也是和之前产生了能让眼前的人们认不出他程度的区别。

而至于音现在为什么会产生这一系列变化，还得重新追溯到之前他和魔王的交谈中去。

……

身为魔王的梦蒂，不知因何缘由，极力希望音能代替他，去面对那一帮名为“勇者”，实为玩家们的家伙的挑战。

当然，音起先是完全不愿接受的。

他头一个理由就是——“魔王”是承受那些玩家们集体联合挑战的最强者吧？

自己如何能担当得起呢？

对此，梦蒂笑答道：

“你只要亲手杀了我，不就好了吗？”

很早的时候，音就有所好奇。

为什么自己会从Mr.M那里，得到近似于小说中“系统”一样的个人数据。

而且这一现象并不单单只是出现在他个人身上，而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所以他才会往游戏方面联想。

其实在相当早期的时候，音就有将此世界的一切往贴近RPG设定的方向考虑了，只不过那时不会有人来告知他这方面的想法的正确与否。

加上作为身处于该世界的一员，音也实在很难确定，在自己眼中，一切的一草一木都是真实存在的环境，是由纯粹的数据构成。

何况还有人……以及诸多活着的生灵们也都一样。

之前的时候，音曾问过魔王，为何执着于他的原因。

当时的魔王是如此解释的：

这个世界的组成与常规的认知不同，而音是能打破这种规则限制的存在。

这表示当时的梦蒂就已经看出音是外来者的事实了——而且是与雷等人不同的“外来”意义。

只是那时候的音还没联想到这等层面上。

加上Mr.M当初死活不肯告诉他一切，现在想来，他其实根本就是在指望自己发现这点。

直到现在——

“你只要亲手杀了我，不就好了吗？”

虽然脸上在笑，但她的眼神完全没有笑意，是认真的。

“你想要干什么？”

如果这只是个游戏，魔王理所当然就是游戏的最终Boss，代表了一经击败基本流程就会结束，同时也是战后所得经验最丰厚的存在。

虽然音因为受限于自己那个世界的规则束缚，他很少有接触这些东西的机会，但这点基本原则他还是多少知道的。

梦蒂说这句话的意思就表示……

“杀了我，代替我，去干掉那些真正玷污这个世界的人吧。”

她用充斥着悲情色彩的眼神看着音，瞳中却不见丝毫的动摇和迟疑：

“只有你能够做到，作为出身和他们近似，却不属于这边和那边任何一方的‘Bug’一样的存在。”

“只有这样，我所期待的真正的和平才会到来……”

……

“真是个有觉悟的孩子呢。”

安琪儿早在第一时间就透过“镜中境”看到了魔王所做的一切，包括Mr.M在内的他们，本就有这种直接看透世界本相的能力。

她也知道梦蒂的话所言非虚——至少大部分是真话。

梦蒂所身处的世界其实本质上是相当低位的存在，她本人能通过自己掌控的一些低位权限发现这点，已经是十分了不起的事了。

更不用提她还试图联合外力，来突破这种被限制的现状，只能说这是种相当具有觉悟的行为。

至于能不能成功就是两回事了，尤其是建立在她的计划还少不了音的存在的前提下。

了解了这一切的安琪儿对此感到十分在意。

于是当时的她询问Mr.M：“不用把这些情报告诉那孩子吗？”

指的就是音。

当然，安琪儿并不在意梦蒂的计划能否成功，因为主观上她并不在乎任何一个世界的存亡，只是对其的规划进展和方向有所好奇罢了。

毕竟音的存在是梦蒂计划中相当重要的一环，那么他也相应的该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吧。

而那时的Mr.M回应的很果断：

“不用。”

“镜中境”的反馈能力是没法透过任何一道由该世界的力量所构建的防御性质的屏障的，也就是说，假如发生了什么意外，Mr.M就算想告诉对方，也来不及。

更何况Mr.M并没有将这道限制告诉音，音大概率会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不知道这点。

加上一旦魔王与音相遇并将其带回，那么梦蒂所身处的地方必然会有她自己构建的魔力屏障，到时Mr.M他们甚至可能都没法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否有意外产生？音的决断如何？两人是否会产生矛盾和冲突？

这些都是未知数。

就好像在观影一场十分精彩刺激的博弈游戏，正到一切步入高潮的绝赞阶段，但实况转播却戛然而止一样。

正常的观影者这种时候一般应该会骂娘吧，但Mr.M恰恰是那个异常者——

他就是想看在这段自己都不知道详情的空白期后，事情会发展如何。

所以严格上讲，最近一次——直到屏障被破坏，Mr.M都不知道“Noah”里发生的事件详情，好在如他所愿：

当时的铁面入侵，杰西卡反抗，音顺着自己的意识去与“玩家”为敌。

（这不是很有趣吗？）

他从音身上感到了与自己同类的感觉。

就是因为不可预测，他才会想要通过主动放弃全程跟进，并在最后的最后从中感受到出乎自己意料的感觉。

而现在，梦蒂站在音面前主动说出求死的宣言。

真是更加有趣了。

理由他自然也是晓得的。

当然是为了让音接替她，最大限度继承她的力量，完成打败铁面等人的使命。

身为魔王的角色设置，梦蒂无论怎么努力，即便是一次又一次击败了“勇者”也没有意义。

不管是什么故事里都是一样的。

勇者可以承担无数次失败的后果，但魔王只要败过一次便是终焉。

即便拥有再强大的个体力量，梦蒂也无力反抗这种轮回效应。

如果有人能接替她的话……

安琪儿也想到了这点，转而看向Mr.M，她期待对方能说些什么。

一开始就让音前往那个世界，应该也有他在这方面的期待吧。

“是啊，不止是音那个小子，我也有点想看看那个世界本土人们对于既定命运的挣扎过程。”

他补充道：

“我想，接下来，这更是世界一定会发生自诞生之初，最有趣最暴乱的情节。”

“而不是原本的一潭死水，命运犹如齿轮一般完全是既定的轨迹。”

“真正的‘Final Utopia’或许只有这样才会到来也说不定。”

【Final Utopia】

是这个世界作为游戏而企划出的名字。

……

音静静地看着眼前魔王少女的眼睛，老实说那种明明身为求助者还一副“攻气”的模样他有点看不下去。

“但是，我接受了。”

不是因为被对方说动了，而是按音本身的性格就对这种死水般的世界看不对眼。

简直和他原本的世界一模一样。

他厌恶的就是这种感觉。

“那么，请吧……”

得到满意的答复，梦蒂将自己洁白纤细的脖颈奉上。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但是这个我拒绝！”

梦蒂愣了一会儿，人类状态下狭长的睫毛闪烁个不停。

“唉？”

为什么？

勒特雅山脉，一处山谷的某处。

这里是最后的战场，也是一切的终焉之地。

想必在过去数次的轮回中都是一样，只不过区别在于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音。

形象稍有改变，但本质依旧是他。

音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六人。

他和魔王的形象有差异，但眼前的六人没有丝毫诧异，就表示过去的一切并非一成不变。

也难怪了，如果明明是即时演算的游戏，但每次却导向一样的结果也太奇怪了。

想必过去的情境中，魔王甚至可能每次持有的能力都有不同。

或许也可能并不每次都是梦蒂来面对这群挑战者。

而眼前的六人也一样，音暗下评论。

不管他们原先的身份如何。

他们中的部分这次选择了作为异类诞生，但名义上却是为了守护人类世界的和平。

身为领导的铁面是人类，想想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感觉本质上这种行为有些卑鄙呢。

事后不论结果如何，眼前六人都会成为英雄，但英雄难道不该是一旦以此为目的，就于某种意义上不配冠以此称号的存在吗？

音不会鄙视这种行为，但他不能理解。

像他一开始只是因为喜欢莉娅的眼睛才来到这里的，那眼前的几人又是怎样呢？

他们喜欢被称为英雄吗？

才不会呢，如果只是抱着这一单纯的目的，才不会将同一个游戏玩上多遍吧？

或许他们其实只是在享受胜利或者失败的感觉，作为不同种族，体验各不相同的生活，只是最终还是得回归战胜魔王和魔族，还世界一个清明的目的中来。

那么魔王的存在又是怎样呢？

梦蒂千方百计想阻止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每一次重启眼前的这种玩乐，就意味着她要重新轮回一次这种宿命。

过去的音对铁面有种难以言喻的深深厌恶，现在他理解了——

这是百分百的“同类厌恶”，而梦蒂对他们的痛恨只会更深。

至少她的记忆是不会被重启的，否则她绝不会像现在一样表现得这么痛苦——会干脆地将自己的生命交托给自己。

音再度翻了翻手掌，看了看魔人乌黑如墨的掌心。

果然，没有靠杀死魔王这种最单纯的方式获得力量的自己，没有强大到有战胜眼前这帮已经有过数次战斗经验的人的把握。

单单铁面一个人，就已经远比“Noah”时期自己所见到的要强了。

另外五人也一样，看来樊格的陨落，也是带给了他们大量的经验成长。

接替魔王成为他们最终的敌人，只给音带来了一项比较便利的权限——

身为最终Boss，音可以【Check】到他们大致的能力基数，虽然无法精确到每一个能力都查探得一清二楚，但也差不了太多。

明明当时在“Noah”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效果来着。

果然“魔王”的头衔还是有点用处的吗？

……

（Leader，你有查出来这家伙的能力吗？）雷在通过只有他们才能看到的对话框给铁面传话。

铁面回答：（没有。）

之后猎德、凯瑞等人也相继答复，皆没有看出音身上的不妥之处。

对于他们而言，查探不出能力值的个体，一般都是比较特殊的角色。

而在这里就表示音他的确是本周目的Boss，事实上这也不是第一次碰见Boss形象有所变化的情况了。

但他们还是感觉到了微妙的违和感。

除了他们曾在“Noah”里见过音外，还有更加直观的一点呈现。

（Leader，）猎德向铁面搭话：（你有没有一种眼前的对手，作为Boss，史无前例的虚弱的感觉？）

此言引来了其余众人无数的认同。

（是啊。）

（赞成。）

（我也有一样的感觉。）

（嗯啊~）

（嘎……）

不过或许这仅仅只是一次个例事件，毕竟随他们在游戏中每个举动的细微变化，Boss的强弱也会随机相应改变。

这没准会是最轻松，但也相对而言比较无趣的一次游戏旅行。

他们如此想着。

也的确，如他们所想，音现在确实很弱。

……

“你说拒绝是什么意思？”

梦蒂的红瞳中可以见火，直直的死盯住音不放。

她都替对方做好能准备的一切了，就差临门一脚，但音居然拒绝！？

“你知不知道那群人的实力如何？”

“当然知道了，”音他头一次见魔王这么失态，感觉有点愉悦：“我又不是第一次见。”

而且他还和他们交过手，更清楚现在的他们比之前只强不弱。

“那你还——”

“那又怎么样？”

音用带着寻求理由的眼神看着梦蒂，这一次，他看到对方退缩了。

（如我所想啊……）他在心底里叹气。

梦蒂不仅仅只是需要他，比起需要……倒不如说身为外界存在的音是打破规则的必要存在。

音有判断力，敏锐的直觉，探测敌人心理的能力，以及不差的身体能力和高效的脑力。

在过去的几次“考验”中她已经证实了这点——事实上，如果音当时没能通过这些测试，梦蒂也会及时救回他。

只不过不会像现在这样看重而已。

而现在的音唯一欠缺的，就是能够匹敌铁面等人的强大的个体战力，而这却是梦蒂唯一能给予他的。

假设音这里拒绝她的要求，她将没法再拥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只会重新陷入过去的轮回宿命中，而且也不再会有第二个音的存在出现，令她获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拜托你。”她深深低下头。

如果槌恩特、葛雷尔铁面看到这一幕想必会发疯的吧，即便他们知道这些始末。

真是奇妙的场景，身为魔王，梦蒂一心向自己名义上的部下求死。

想必到时即便成功，梦蒂也不会再复生，因为轮回会按其所愿的停止。

出于某种即将沸腾起来的恶趣味，音有点想把这一幕拍下来，放给梦蒂自己看。

如果没有见识到她的觉悟的话……

年轻的少年少女静静地相互等待。

最后音上前，扶起垂首不语的梦蒂。

“你同意了？”

她重新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确认音的心思。

“你不是很擅长读我的表情吗？”音只是反问。

“……”

是啊，梦蒂自怨自艾，突然开始有点讨厌起自己的这个能力来了。

“但是我有另一个方法。”

音提出了备用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