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
陆恒骑在马上,意气风发。
三千新兵整齐列队,另有两千新兵押运辎重武器,整装待发。
“出发!”陆恒挥了挥手。
“大帅有命,全军开拔!”王威虎大喝一声。
传令兵挥舞手旗,将命令层层传递下去,大军缓缓开拔。
此去前路多险阻,陆恒深知,这是危机,也是机遇。
他虽惜命,但绝非没有搏命的勇气。从他杀了刘成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有这一次生死危机。若不想跪着生,那就只有拼一次!
转头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张牧之,陆恒笑了笑,道:“担心你的那些兄弟?”
张牧之坦然点头,叹道:“兄弟相残,各为其主,也是不得已之事,若是遇到他们,大帅不必手下留情。只是……我心里不落忍。”
陆恒道:“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不信他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可连一个都没来找你。”
张牧之默然点头,不再言语。
在这个混乱年代,亲兄弟因立场不同而手足相残的事情都很常见,何况是因利益聚集在一起的土匪?
张牧之也不是婆妈之人,只是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感慨。
大军蜿蜒而行,陆恒在马上养精蓄锐,时刻准备着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南方军大营。
杨克难被一群人用枪指着,他却夷然无惧。
一个身体肥硕的中年人看着他道:“克难,陆恒倒行逆施,疯狂屠戮乡绅,他迟早和曹瑛一个下场。我一直很欣赏你,你只要束手就擒,等到陆恒败亡,我保证你毫发无损。”
杨克难注视着他缓缓道:“李大帅,你也曾驻守康城,那帮乡绅是什么德行,你很清楚,他们该死,我们大帅并没有做错。”
这中年正是南方军的李蔚如,他皱眉道:“我听说,你不是反对陆恒屠杀乡绅吗?”
杨克难道:“我是反对,但只是对事不对人。更何况,我担心的是杀乡绅会让康城人心惶惶,可实际上大帅做得很好,百姓们都很满意。”
李蔚如满脸失望:“克难,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嫉恶如仇的杨团长了,你让我很失望。”
杨克难微微一笑:“什么是恶?李大帅驻守康城五年,对乡绅们犯下的罪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你自己也参与其中,这算不算恶?”
“这么说,你要一条路走到黑了?”李蔚如道。
杨克难道:“我让陆大帅失望过一次,我不想他失望第二次。”
李蔚如冷冷看了他一会儿,挥了挥手道:“拿下!”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准备押杨克难下去。
轰!轰!轰!
突然,营帐外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天摇地动!
营帐里人人惊慌失措,乱作一团!
杨克难眼露精光,突然暴起,双拳如青龙出水,痛击眼前两个士兵。
砰!
两名士兵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胸骨尽断,口中鲜血狂涌倒飞出去。
杨克难脚步不停,脚下一窜,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拦住他!”李蔚如惊怒大叫。
他的警卫纷纷掏枪,但杨克难突然抽出长鞭一抖,鞭梢如蛇尾般缠住了李蔚如的脖子,杨克难顺势一拉,将李蔚如拉入自己怀里,一只手扣住他的脖子怒喝一声:“谁敢动?”
“杨克难!”李蔚如怒吼,“你竟敢挟持我!”
“放开大帅!”
“立刻放开,不然我就开枪了!”
“混蛋,你敢伤大帅一根汗毛我把你碎尸万段!”
杨克难对李蔚如手下的叫嚣谩骂充耳不闻,自顾自挟持着李蔚如匆匆退出营帐。
几个身影窜了过来,纷纷持枪警惕围住杨克难,其中阿廖拉开衣襟,露出缠在身上的炸药包怒吼:“不怕死就来!”
“走!”杨克难低喝。
几人挟持着李蔚如往外走去,但没走几步,就被南方军团团围住。
一个副帅面色阴沉地走出来刚要说话,突然他背后一个军官抬手就给了他一枪。
砰!
这名副帅不可置信地回头,满脸不甘倒地。
“打!”开枪的军官大喝一声,顿时他周围的士兵举枪向副帅带来的人一通乱枪。
有心算无心,开枪军官很快剿灭了副帅的亲信,他站出来大喝道:“弟兄们,李蔚如三个月不给我们发饷,钱都被他吞啦!康城陆大帅仁义慷慨,他答应我们只要投诚,每人五个大洋安家费,立刻结清,月饷最低五个大洋,绝不拖欠,每月吃一次肉!”
“胡瘸子,我入你奶奶!”李蔚如见状气得哇哇大叫,“老子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叛我?”
“大帅,对不住了!”胡旅长冷笑,“人往高处走,在你这儿,没有我想要的前途!”
很快,胡旅长身边就聚集了数千人,簇拥着杨克难向外走去。
而不肯投靠陆恒的人依然和他们对峙,口中谩骂威胁不停,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哒哒哒哒哒!
不远处传来密集枪声,一个满身是血的并跑来大喊:“不好啦,敌人打过来啦!”
是日,杨克难和张亦里应外合,挟持了李蔚如,南方军投鼠忌器,加上群龙无首,意见不统,最终没有轻举妄动,眼睁睁看着杨克难和他的兄弟们退走。
张亦没有恋战,接应到了杨克难后,和南方军对峙一番,便退回了康城。同来的,还有胡旅长和他手下的三千士兵。
康城新军军营,张亦满意地对杨克难道:“杨团长,这次能抓到李蔚如,你是首功!”
杨克难抱拳道:“张师长,功劳不敢当,只要大帅不怪罪我擅作主张就好。”
张亦哈哈一笑道:“大帅只是让你和李蔚如谈判,想办法拖住南方军就行。你艺高人胆大,深入敌营来了个直捣黄龙,还策反了一个旅长,大帅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放心,我一定会向大帅为你请功!”
杨克难笑了笑:“那就多谢张师长了。”
“客气了,”张亦道,“这边事了,我必须立刻去接应大帅了。我已让我手下旅长暂管康城防务,防止南方军偷袭救人。杨团长,城中秩序,就劳烦你辛苦维持了。”
“这是杨某的本分。”杨克难道。
等杨克难出了门,阿廖等人顿时围了过来,满脸兴奋地问杨克难:“头儿,张亦怎么说?”
杨克难微微一笑:“早让你们别担心了,大帅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张亦也不是。”
“这么说,我们这次立下的大功没跑了?”阿廖激动道,“哈哈,这可是我们提着脑袋拼回来的功劳,大帅怎么也得给我们个官吧?我要求不高,连长就行……”
“你想的美!”张武笑道,“廖哥,一个排长就不错了。”
“排长?”阿廖瞪眼,“我们是最早和大帅结识的,要不是头儿谦虚,哪里轮到他张亦独掌军权?再说了,这次能抓到李蔚如,还不是因为胡彪是我阿廖的老表?没有这层关系,我们能这么顺利吗?”
“胡彪呢?”杨克难问道。
“已经去城北扎营了。”张武回道,“头儿,大帅真的不会因为乡绅们的事情怪罪我们吗?”
杨克难摇摇头,道:“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大帅会看在眼里的。放心,我杨克难既然答应你们要带你们奔个好前程,就一定能做得到。”
半个小时后,张亦率两个团的兵力,匆匆出城,一路急行军,向康城附近而去。
“前面是什么地方?”
大军在一条河流前停了下来,陆恒望着河对岸的山林,问张牧之。
“这里是白石滩。”张牧之面色凝重道,“大帅,此地河滩视野开阔,对岸却山林密集,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这么说,就是这里了?”陆恒表情一凝。
“八、九不离十。”张牧之道,“如果我是敌军主将,想必此时已分兵去抄我们后路了。还有……”
张牧之指了指对岸一个能俯瞰整个河滩的高点,接着道:“在那里架上几门炮,可以覆盖整个河滩。”
陆恒回头,严肃道:“从现在起,你全权指挥部队,包括我,也听从你的指挥。”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陆恒不会在这种时候瞎指手画脚。
“是!”张牧之敬了个礼,然后面色一肃:“大帅,敌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大帅的命。所以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您和大军分开。我会让老二和王威虎各带一个连,为您引开和阻挡大多数追兵,您要做的就是快马加鞭,赶往南垅坡。”
陆恒点头:“好!”
“大帅,一切小心!”张牧之道。
“放心。”陆恒笑笑,拍了拍别在腰间的双枪,”你这些天一有空就教我打枪,我枪法进步很多的。”
张牧之叹道:“大帅刚开始面对面都能把子弹打飞了,现在两丈内很少脱靶,确实进步飞快。”
“呵呵。”陆恒还以礼貌微笑。
对面山林,一名军官正用单筒望远镜看着这边,见陆恒军队停在河滩外,不由叹道:“看来这个小屁孩也不是个草包啊,还是有两把刷子嘛!”
他的副官冷笑道:“师座,本来就没指望他们那么蠢会上当,二旅已经去后方包抄了,待会儿炮声一响,前后夹击,这些刚入伍的新瓜蛋子,一准儿和没头苍蝇一样,一个冲锋,我们就能结束战斗!”
师座点头表示认同:“只要姓陆的小子一乱,这场仗也就结束了。”
副官嗤笑道:“师座,你信不信,待会儿打起来,这小子撑不了多久就会跑!”
师座道:“可不能让他跑了,司令指名道姓要他的命。刘光,待会儿你盯紧了他,只有杀了这姓陆的,咱们才算没白忙活。”
“是,师座!”
“那些武师呢?”
“这些人不适合跟部队统一行动,我让他们自己见机行事了。”
“咦,他们好像要跑?”师座在望远镜里看到陆恒军队此刻已调转方向,准备往回走。未经训练的军队乱哄哄一片,根本没有了阵列。
“这么快?”副官吃了一惊,“大帅,二旅这会儿应该还没赶到。”
“那就我们先来,告诉炮营,来几炮吓唬吓唬他们!”
“是!”
部队在张牧之的指挥下,正在前军变后军,调转方向,准备退走。
但因为辎重武器太多,士兵们又才训练了几天,所以的确乱成了一片。
张牧之面无表情看着手下的基层军官们大吼着指挥新兵,一副鸡飞狗跳的忙乱样子,对此无动于衷。
林相侯此时也来到张牧之身边,面带忧虑道:“张旅长,士兵们这么乱,敌人若此时发动进攻,我怕我们挨不过一个冲锋……”
张牧之笑道:“就是要乱,不乱,我们怎么能败得很自然呢?”
林相侯愣住,道:“旅长难道要诱敌?我怕新兵心理素质太差,会弄巧成拙。”
“林营长,我们不是要诱敌,”张牧之呵呵一笑,“我们就是要逃跑。”
“什么?”林相侯面色一变,正要质问,但就在这时,隆隆炮声骤然响起!
轰!轰!轰!
十几门大炮齐放,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炮弹只落到了河滩附近,但从未经历过战事的新兵们还是吓坏了,各个惊恐不已。
“来了!”张牧之精神一振,拍马而出,奔走大喊:“弟兄们,不要怕,站好阵列,我们撤!”
“不打仗,我们撤退!”早有准备的传令兵跟着四处一遍遍大喊。
听闻不用打仗直接撤退,士兵们的惊恐情绪顿时缓解很多。
张牧之一圈跑下来,新兵们情绪已基本全部稳定下来,迅速在基层军官的呼喊指挥下列队,准备撤退。
张牧之勒马停在陆恒面前,开始下令:“林相侯,你带着你的兵去河滩边缘构建阵地,阻击敌人,我要你坚持一刻钟,然后立刻撤退,追上部队!”
林相侯一愣,立刻敬礼大声称是。
“范步宇,你率二团带辎重营先行,若遇阻击,立刻抛下一切辎重,向我军主力靠拢。”
“是!”
“邵二王威虎,你二人保护大帅直接撤往南垅坡,若途中遇敌,坚决阻击,不准放过去一个敌人!”
“是!”
随着军官们纷纷领命而去,大军乱中有序,迅速开始运转起来。
邵二和王威虎各带一营老兵,护送陆恒迅速向东而去。
这两人带的兵都是他们以前各自的土匪弟兄,虽然军纪散乱,但打起仗来却也不含糊。
还有林相侯,带的也是张亦派给他的一营老兵。
张牧之安排阻击敌人的部队,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从这点看来,他的确心中有数,知道新兵们难当大任。
对岸山林中,从望远镜中看到这边这一幕的敌军师长面色大变:“不好,他们要跑!”
“什么?”副官很不可思议,“我们只是放了几炮而已啊!”
“那些兵都特么是种地的泥腿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师长翻身上马,环视一周,大喊道:“弟兄们,给老子冲上去,灭了这帮泥腿子,杀啊!”
“杀啊!”
轰!轰!轰!
敌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向这边发起了冲锋。
时间紧迫,林相侯根本来不及构建多严密的防线,敌人就已经来了。
等把敌人放进射程,他大吼一声:“给我打!”
砰砰砰砰!
枪声大作,冲到最前排的敌军顿时如割麦子一般一排排倒下。
“还击!还击!”
敌军军官们大吼着指挥士兵,开始展开反击。
敌军数量十倍于己方,这一反击,火力顿时压制得这边抬不起头来,眨眼间就有十几个人死在第一波反击之中。
“稳住!稳住!”林相侯大吼,“注意掩护,准备手榴弹!”
“营长,敌人太多,我们顶不住啊!”有个手臂中弹的连长大声喊道。
“顶不住也要顶!坚持一刻钟,一刻钟后,我们就撤!”林相侯大吼,让手下们顿时放心不少。
林相侯回头看看如兔子般撒腿狂奔而逃的主力部队,呸了一声骂道:“这特么打的什么仗!”
一刻钟后,林相侯的兵伤亡已过百,是真的顶不住了。
“一连火力掩护,二连给我把手榴弹都扔出去,一个也不能留!三连埋炸药!”林相侯红着眼怒吼。
此时主力部队已跑到三公里远了,听声音,好像和堵截的敌军已交上了火。
轰!轰!轰!
二连的手榴弹如雨点般不要钱地抛向敌军,顿时天摇地动,一连的人枪火齐放,敌军被这边突然爆发出的猛烈火力暂时给压制住了。
烟雾蒸腾漫天,三连埋好了炸药,将引线放长,点燃。
“撤!撤!撤!”林相侯大吼,率先猫着腰撒腿往回跑去。
一眨眼的功夫,这里除了阵亡的士兵,连一个活人都不剩。
“给我追!”
敌军军官反应很快,立刻发现这边阵地已空,忙急匆匆追了上来。
等几百号人正跨越林相侯之前的临时阵地时,一个营长突然察觉到不对,面色大变,凄厉大叫:“有炸药!”
轰轰轰轰轰!
他话音未落,剧烈的连环爆炸就已经炸成一片,整个阵地化为火海,碎尸漫天抛飞,冲上来的几百人,死得十不存一。
侥幸活下来的士兵们哭爹喊娘,摇摇晃晃挣扎着,现场惨如人间炼狱。
后面紧跟着的敌军师长惊呆了,他没想到一时大意竟付出如此惨重代价,良久他才暴跳如雷怒吼:“特么的!给老子追,杀光这帮龟儿子!”
“杀!杀!杀!”
敌军咆哮着,越过被夷为平地的阵地,向林相侯逃走的方向追了过来。
与此同时,带领辎重营先行一步的范步宇也遭到了敌军拦截部队的阻击。
只是一个照面,他带的这些新兵蛋子就死伤过半,彻底崩溃,即使他枪毙了几个当场逃跑的,也根本阻挡不了这些新兵溃逃。
一触即溃的结果就是,辎重营的新兵们见状,立刻扔下辎重,也跟着逃了起来,眨眼间,原地就只剩下范步宇和他的几名心腹。
“玛德!”范步宇忿恨地骂了句,心里窝囊到了极致。
虽然张牧之的命令也是扔下辎重立刻撤退,但撤退和逃跑是两码事。
“团长,他们把辎重都丢下了!”一个心腹惊恐大叫,“这可都是武器啊!”
“武器个屁!”范步宇一把抽在他后脑勺上,“撤退!”
别人不知道,范步宇可是知道,那一辆辆被帆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辎重车里,全是炸药!
那些新入伍的新兵蛋子押运的,根本就是一捆捆炸药包。
“哈哈!旅长,一个照面这帮锤子就都跑逑咯,连军火都扔了,追不追?”敌军二旅的一位军官哈哈大笑道。
二旅旅长摸摸下巴,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大喊道:“兄弟们,龟儿子们要跑,给老子追上去,搞死他们!”
“冲啊!”
士兵们追击的时候,旅长拉过之前说话的军官道:“你!带一个营的兵,去把武器辎重给老子拉回去,先发一笔小财再说!”
“嘿嘿,旅长,保证完成任务!”这军官点足人马,兴冲冲地向辎重车那边而去。
二旅旅长这才带兵接着向前追击而去,一路上,陆恒军队的士兵尸体铺满一路,大多都是在逃跑途中被枪打死。
这让二旅旅长心中一松的同时大感无趣,这仗打的,怎么跟闹得玩似的?
敌人实在太弱了!
此时范步宇和林相侯均已和张牧之汇合在一起。让两人惊奇的是,张牧之竟在一处山坡上指挥新兵构建阵地。
不是要逃跑吗?
“弟兄们,刚才的爆炸听到了吗?敌人的长官被当场炸死啦!他们没人指挥,他们死定了!弟兄们,我们藏在这儿,狠狠打他们一波,轻轻松松就能打赢这场仗,大帅说了,赢了这场仗,每人奖励五块大洋!”
“大帅万岁!杀!杀!杀!”
不得不说,张牧之言语很有蛊惑煽动的能力,三言两语就提起了新兵们的斗志。
“旅长,敌军长官可没被炸死……”林相侯凑近悄声道。
张牧之拍拍他的肩膀:“敌军长官必须是被炸死了,来,高兴点,你可是炸死敌军师长的功臣,笑一个,别绷着脸。”
“……”林相侯嘴角抽了抽,忍住了到嘴边的脏话。
张牧之呵呵一笑,又问范步宇:“辎重车,都集中到一块了?”
范步宇使劲点头:“放心吧旅长,之前急行军的时候,我特意让他们紧凑列队。保证一响一大片。”
林相侯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继而顿时眼前一亮:“范团长,难道你这边也跟我那边一样?”
范步宇道:“你那儿算什么?我这儿才是特么震天雷!”
“人有点少啊……”张牧之手搭凉棚望了望,然后端起枪,砰砰砰就是几枪。
“旅长,没打中啊……”范步宇有些替他尴尬。
“不着急,”张牧之悠然道,“让子弹飞一会儿!”
轰!轰!轰!轰!
他话音刚落,剧烈的爆炸顿时响成一片,原先辎重车的位置已经彻底化为一片火海,巨大的蘑菇云蒸腾而起,气浪如波涛般掀开,四面一片狼藉。
敌军去接管辎重营的那一营士兵,彻底粉身碎骨。
此时敌军二旅旅长被剧烈的气浪掀倒在地,身上盖了一层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被他的手下给刨了出来,只见所有手下都在冲他张嘴大喊,可他什么也听不到。
懵了好一会儿,二旅旅长才恢复一点意识,也能听到手下说什么了,但耳膜仍刺痛得厉害,显然是被刚才的爆炸震裂了。
“都给老子闭嘴!”二旅旅长面目狰狞怒吼,“特么的,给老子继续追,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报仇!报仇!”
敌军二旅很快和主力汇合一处,一起向张牧之临时构建的营地发起冲锋。
张牧之大声鼓舞着新兵们,让他们稳住,直到敌人冲进了射程距离,他率先一枪打翻了冲到最前面的一个,怒吼道:“打!给老子把子弹全打出去!”
砰!砰!砰!砰!
顿时枪声大作,构建成一片密集的火力网,压得敌军不得不匍匐下去,暂停前进。
敌军临时指挥处,师长满脸阴霾,咬牙道:“玛德,常年打鹰却被雀儿啄了眼,这回亏大了!”
“让我进去,我要见你们师长!”
就在敌军军官们摩拳擦掌打算全歼这些胆敢顽抗的泥腿子军时,临时营帐外传来很大声的喧哗。
“哪来的棒槌?”本就心烦的师长勃然大怒,“警卫兵,给我毙了他!”
“师长,师长!陆恒跑了!”外面人焦急大喊起来。
“什么?等等!”师长大惊失色。
得知陆恒率两个营往南垅坡方向逃跑了,师长恨得牙痒痒,一拳砸在桌上破口大骂:“龟儿子,扔下自己的队伍跑了,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师长,咋办?”二旅旅长焦急道,“司令可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一定要灭了这个陆恒,不能让他逃回康城。”
“慌什么?”师长瞪眼,“他龟儿子能跑多远?二旅长,你带着你的兵立刻去追,追不上,你就自己毙了自己!”
“是!”
二旅长领命匆忙走出营帐。
“师长,那我们这边的兵力就少了……”副官提醒道。
“怕什么?”师长冷笑,“走了二旅,我们照样人多。老子就不信了,一帮泥腿子,能在老子跟前撑多久!”
对面的张牧之看到了敌军异动,立刻叫来林相侯,道:“敌人分兵去追大帅了,你带你的兵在后面追上去,大帅身边有王威虎和邵二,你配合他们,从后面悄悄摸上去,前后夹击,把他们全收拾了!”
“那师长你这边……”
张牧之笑笑,指着对面道:“挡住他们,易如反掌。”
这牛皮吹的……
林相侯撇撇嘴,领命而去。
张牧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该做的都做了,大帅,接下来就看你的运气了……”
陆恒的运气还算不错。
他和张牧之商议的原计划是,遇到敌人就撤退,以大量炸药先杀伤敌军有生力量,然后分兵三处,陆恒直接前往南垅坡,和从康城赶来的张亦汇合,张牧之就地阻击敌军。
敌军的主要目的是陆恒,所以当他们得知陆恒逃亡南垅坡时,定会分兵来追,到那时张牧之也分兵,派出林相侯,悄然尾随敌军的追击部队。
当敌军第一波部队追上时,陆恒应该走了一半路,然后邵二留下阻击追兵,林相侯赶到,和邵二前后夹击,吃掉第这波追兵。
若是不敌,那就且战且退,尽量拖延时间,还不行就王威虎也参战,拖到张亦赶到,局势就会瞬间逆转。
到那时,陆恒这边全歼追兵,张牧之在另一边挡住敌军主力,这场仗就赢了。
面对独掌南国的熊克武,即使对方只是随意出手,陆恒也必须全力以赴。能以一群入伍几天的生瓜蛋子组成的新军,抗衡熊克武的百战老兵到这一步,这已经是个奇迹了。
但军事行动只是辅助,是为了迫使陆恒和他的军队分开。毕竟在熊克武看来,陆恒的兵以后都是他的,能不损失的,就尽量少损失。
熊克武和陆恒的矛盾,不是一般军阀之间争地盘,抢资源,他的主要目的是杀了陆恒这个胆敢捋他虎须的愣头青,接管陆恒的部队,弥补自己的损失,树立自己的威信。
所以熊克武针对陆恒的主要手段,还是刺杀。
陆恒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之前对张牧之说:“军队上的事你来,武人之间的事我来。”
他很清楚,以熊克武强大的军事实力,最终他要被迫面对的,还是被陈识之流渴望权势的武人围杀的局面。
当距离南垅坡还有一半路程时,敌军追了上来。
邵二很果断,立刻留下组织属下占领高地,构建工事,就地反击。
陆恒继续快马加鞭,往南垅坡方向急行军。
行至快三分之二路程时,邵二派兵前来求援,敌军数量太多,火力凶猛,邵二部损失惨重,已经且战且退了。
陆恒果断让王威虎也留下参战,他自己带着两个警卫兵继续催马狂奔。
就在南垅坡在望时,意外发生了。
砰砰!
随着两声枪响,陆恒身边两个警卫员应声坠地,无人操控的奔马“唏律律”人立而起,原地停住。
枪声一响,陆恒心中微微一惊,但他反应极快,立刻一拽缰绳,拐进路边密林,消失在茂密丛林之中。
陆恒刚走没多久,十余骑就拍马赶到,这十余骑分两拨,一拨领头的是一个身着劲装的长脸汉子,另一波为首的正是曾经的麻匪老三——陈识。
“林中马跑不了多远,”长脸汉子冷冷道,“我们追!”
没人废话,十余骑沿着陆恒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骑马行了一段路后,山林太过密集,马已经基本跑不了了。陆恒果断弃马,辨明南垅坡的方向后,在林中飞速狂奔而行,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一会儿,十余骑追兵也赶到了,纷纷下马。其中一人快速跑到陆恒弃马的地方侦查一番,指着东边道:“刚走没多久,往那边去了。”
长脸汉子立刻道:“分两路,一路追,一路堵。”
“我们去堵!”陈识立刻道。
“好!”
长脸汉子先是掏出枪砰地一枪杀了陆恒留下的马,十余人一言不发地下马,摸准方向追了上去。
陆恒撒足狂奔,两边林木如幻影般飞速倒退。身后追兵虽然还有一段距离,可陆恒心里清楚,被追上是早晚的事情。
不能只是逃跑,要反击!
做出决定后,陆恒突然纵身跳入一边的灌木丛中,拔出一把枪上了膛,调整呼吸,凝神以待。
不一会儿,就见几人在林间飞速纵跃而来。
陆恒不敢将敌人放得太近,双方距离三十米左右时,他果断连连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枪响,林间飞鸟惊起!
虽然陆恒的准头很差,但开了这么多枪,还是有一人应声倒地,其余追兵反应极快,在第一声枪响的同时就各自飞扑到树后隐藏起来。
陆恒一击建功,立刻一个翻滚离开原地。
噗噗噗噗!
他身子刚挪开,原先的位置就被秘技的弹雨打得一片狼藉。
陆恒脚踩八卦步,身形飘忽奔出一段距离,再次消失在密林之中。
追兵们纷纷冒头,其中一人跑到被打中的那人身边一探呼吸,顿时悲怒大叫起来:“二弟!二弟啊!”
“鬼嚎什么!”长脸汉子怒斥一声,“继续追,杀了他,为兄弟报仇!”
“狗杂碎,我入你奶奶!”悲号之人仰天长嘶。
一群人再次迅速追去。
南垅坡,一路急行军的张亦此时刚刚赶到,突然他耳朵动了动,举起右手,身后属下们立刻噤声。
西南方向的山林中,枪声清晰传了过来。
张亦脸色微变,一边跳下马,一边解下马背上的长枪,对手下两个团长道:“你们按原计划顺路去驰援兄弟们,速度要快!”
“是!师长,那你呢?”
张亦将长枪一背,又别了两把枪在腰间,道:“我去接应大帅。”
说完,张亦几个纵跃,就消失在路边的密林之中。
两个团长不敢怠慢,立刻接管各自部队,大声呼喝士兵们继续行军,向既定位置赶去。
密林之中,陆恒已陷入苦战。
又故技重施开枪打死一人之后,追兵变得更加谨慎起来,没有再给陆恒杀人的机会。
不得已,陆恒只好尝试把人放近了再打。
这次陆恒敛息凝神,等追兵到了十米左右的距离,双枪齐发,猛烈射击!
这么近的距离,即使这些人再三谨慎,还是有两人被枪击中。
一死一伤!
不过这次陆恒也没那么好运了。
经过几次交锋,长脸汉子已看出陆恒枪法不行的短板,在陆恒开枪的同时,他冒险站立原地一动也不动,直接举枪反击。
砰砰砰!
在见到长脸汉子举枪的那一刹那,陆恒便浑身汗毛乍起,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极度危险感觉遍布全身,他想也不想扑向一边。
饶是他反应如此迅速,但仍被一颗子弹擦过左肩,鲜血顿时染红了一大片。
陆恒略显狼狈翻滚而起,不敢有丝毫停留,一个鱼跃扑进另一处灌木密布的矮坡,翻滚而下后,爬起来撒腿就跑。
砰砰砰砰!
长脸汉子一边追一边开枪,但陆恒身形飘忽,速度又极快,这几枪一枪也没打中。
“玛德!”他阴沉着脸骂了几句,回头问道:“怎么样?”
此时一行已只剩下四人,其中一人刚才被陆恒击中左腿,打中了大动脉,血流如注。
一个瘦竹竿般身材的青年悲愤道:“师父,三师兄死了,四师兄也快不行了。”
长脸汉子沉默片刻,咬牙道:“追!我要亲手剁了这狗杂碎!”
砰砰砰!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清晰的交火声音。
长脸汉子脸色微变,道:“不好,这崽子有帮手到了!我们要快点了!快走!”
“师父,三师兄怎么办?”
“他活不了了,我们快追,亲手为他报仇!”
急速奔逃的陆恒也听到了不远处的枪声,他微微一怔,立刻面露喜色。
张亦到了!
陆恒心下顿时安定不少,张亦既然和另一路追兵交上火了,那么他要面对的,仅仅就是后面这三个人而已了。
陆恒突然停下脚步,目露杀意,喃喃道:“追了这么久,骂得这么爽,也足够了。不把你们全留下来,我这陆大帅岂不是很没面子?
这一路被追杀,敌人不但枪枪要命,而且还有其中一个带天津口音的人连番辱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想以此干扰陆恒。
陆恒心中怒火早就旺盛无以复加。但他一直强迫自己沉着冷静。此刻局面拨云见日,以他的性格,哪里还忍得了?
检查了一下手中枪弹,陆恒发现子弹已所剩无几。
不过双方能带的弹药都极其有限,在密林中你追我赶了这么长距离,一路枪声不绝,陆恒这边反击开枪还算少的,对方这枪可是开了一路,而且动不动就是火力全开,构成凶猛的火力网,压制陆恒。
陆恒一边观察周边地形,一边在脑海中迅速思索了几个方案,确定其中之一后,他立刻毫不犹豫展开行动。
布置出往东而逃的假象之后,陆恒迅速脱下外套撕扯开来,包裹住自己的双脚,悄然藏在一边,借助浓密荒草将自己的身体彻底隐藏起来。
他做完这些,敌人就追上来了。
开路的是一个身材矮小敦实的汉子,他迅速探查一番后,指着陆恒做出假象的位置道:“这边!”
“走!”
长脸汉子极其相信此人的追踪水平,想也不想就顺此方向狂奔而去。
矮小汉子和瘦竹竿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原地。
草丛中,陆恒突然起身一窜而起,像只狸猫一样,脚下不发出一点声息,悄然跟了上去。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在此刻彻底转换过来!
陆恒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三位在密林中穿梭,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前面三人又追了一段距离,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们似乎把陆恒跟丢了。
“你干嘛吃的?”瘦竹竿气得大骂矮小汉子,“眼看着要追上了,你说人不见了?奶奶地,玩儿呐?”
矮小汉子愤然道:“那小畜生太滑了,肯定是之前在哪儿误导了我。”
“就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怂蛋脓包,你脑子被驴踢了受他误导?”瘦竹竿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我牵条狗都比你好使!”
“好啦!”长脸汉子喝了一声,沉着脸问矮小汉子:“原路返回,还能摸着人吗?”
矮小汉子保证道:“刚才是我大意了,师父,这回一准儿行!”
“好,不要浪费时间,现在就走!”
三人开始原路返回。
此时陆恒就在他们折返回来的方向,其中一棵树的后面。
他悄然举起枪口,对准了带路的矮小汉子,等他们走到距他十米范围内时,陆恒果断连扣扳机!
砰砰砰砰!
一连开了七八枪,其他子弹都打飞了,但有一颗却不偏不倚地正中矮小汉子的眉心,将其当场打死。
“我草拟姥姥!”长脸汉子愤怒咆哮,大叫着举起枪疯狂开抢反击。
直到所有子弹都打光了,长脸汉子才停下来。
“子弹!”长脸汉子开完枪冷静了些,躲在一棵树后向瘦竹竿开口道。
“师父,我的子弹也不多了!”瘦竹竿一边把枪递过去,一边道。
“那小崽子也不剩多少!”长脸汉子冷冷道,“我就不信,他一个人能背多少子弹。”
长脸汉子将子弹上膛后,隐晦探头观察对面的情况,突然,他见一个黑影从一棵树后扑向另一边草丛,他“砰砰”就是两枪!
黑影立刻中弹,掉落在地。
“中了!”瘦竹竿大喜叫道,“师父,打中……”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就在他叫嚷的同时,陆恒已开枪还击了。此时他也看清,那黑影只不过是根枯木桩子。
接连三枪,打得长脸汉子所藏的大树木屑崩飞!
长脸汉子的脸也被飞溅的树皮给划破了,血流不止,看起来格外狰狞。
“玛德!”长脸汉子阴着脸骂了句,脸色很不好看。
他能感觉到,陆恒的枪法通过刚才的实战,进步很快。
在生死之争中,对方的进步,就代表着势的增长,这让他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小崽子,我嫩尼玛个大麻花!”瘦竹竿破口大骂,“你要还当自己是个带把的,就出来跟咱爷们儿真刀实枪干一场,不然你就是亏了你先人,以后你婆娘偷人,小孩没……”
砰砰!
随着两声枪响,瘦竹竿骂声突止,抱着脸疯狂惨叫起来!
却是他刚才探头叫骂,被陆恒抓住机会给了他一枪!
子弹直接贴着他的左脸擦了过去,他半张脸顿时血肉模糊,连牙床都露出来了,惨不忍睹。
“蠢货!”长脸汉子气得大骂,回手就是两枪,但手枪只发出“咔咔”的声音,显然是没子弹了。
长脸汉子顿时心中一沉,顺手拔出了背在背上的长刀。
与此同时,早已扔掉手枪的陆恒却悄然摸了过来,在他手上,两把钺发出森寒的光泽。
枪弹已尽,白刃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