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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前尘试炼(三)
领主是如何诞生的全文阅读作者:局部有洞加入书架

  受伤的佤姬咬着牙一声不吭,右手攥紧箭杆,深吸气后用力一拽,将箭矢拔了出来。她看也没看,就将箭矢扔在地上。鲜血从洞穿的部位涌出来,如红色的溪流从山巅淌下,染红了佤姬裹胸的粗布,又接着从布的边缘渗出,进而凝成血滴,坠落在地。

  佤姬捂住伤口,血从她的指缝中溢出,但她全然不在意伤势如何,只是静静看着朝自己袭来的金甲骑士。

  她就是情欲之神瓦吉娜?!佤姬是她的昵称吗?好可怕,我们面对的是邪神!可是不对啊,神会被弓箭射伤流血吗?从来没听说过情欲之神,她真的是邪神吗?佤姬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熟悉,就好像那个时候的艾丽……

  谢尔特敏锐的发现了问题所在,同时也被佤姬当下的眼神戳到某处情感开关,他不由自主的行动了,一个箭步冲到佤姬前面,张开双臂阻挡骑士。

  “请先住手!”

  “谢尔特你疯了吗!”

  “快闪开!”

  德维克和艾尔娜同时惊呼,可是谢尔特不为所动,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佤姬的视线越过身前的谢尔特,仍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静静的看着马上就要砍杀自己的那个人。

  咦嘻嘻嘻!

  金甲骑士及时勒住缰绳,身下的骏马猛抬前蹄,几乎立起来,嘶鸣之后,马蹄擦着谢尔特的皮甲落地,惊险无比。

  “你这家伙想死吗?!”

  愤怒的金甲骑士将剑指向了谢尔特。

  榕树下的士兵仍在行荒诞无耻之事,那匹被骟的战马还在母马身上做着无意义的动作,满地都是被士兵脱掉的衣甲,以及被扔掉的武器。混乱的场面没有随着佤姬受伤而结束。

  “她是人类,你已经射伤她了,请先逮捕她,然后把事情弄清楚,是杀是留可以放到后面再说。”

  谢尔特面对离自己不足半尺的剑尖,没有退让,他发现佤姬是人类后,想法就变了。虽然身后的姑娘试图诱惑自己和小队成员,但谢尔特觉得罪不至死。最重要的是,佤姬的眼神让谢尔特想起艾尔娜舍身换回人质时的决绝与不舍,唯一不同的是,前者的眸子中多了怨恨和失望。

  “放下武器!不管你是谁,我不喜欢自己的伙伴被人威胁!”

  瑞托的脸色好转许多,他已经把上弓的箭矢对准了金甲骑士没有防护的脖颈。

  “你最好听我这位朋友的话,否则你的脖子上会多两个窟窿。”

  德维克捡起斩剑,站到了谢尔特身旁,不管是佤姬还是马上的骑士,谁敢轻举妄动,德维克都会第一时间让他们后悔。恢复理智的杰西卡在整理自己的衣着,艾尔娜手持细剑绕到了骑士的后方。

  骑士的脸棱角分明,他皱着眉头与谢尔特对视,谢尔特没有退让的意思。骑士权衡自己的处境后,心有不甘却只得无奈的松开手中的剑,翻身下马。

  “你们这些蠢货,我刚才就说了,她是邪神瓦吉娜,这里已经成为她的神临地。别忘了刚才她是怎么诱惑你们的,还有树下那些无辜的男人。”

  谢尔特尚未答话,就感到一双手搭在了自己左臂上,压下了他的胳膊。佤姬从他身后走出来,看了一眼谢尔特后,与骑士四目相对。

  奇怪,为什么现在没有冲动了?

  在这之前,佤姬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一个眼神都足以让谢尔特和同伴们欲火焚身,然而刚才被佤姬触摸,又被看了一眼后,谢尔特并没有感觉到异常,他觉得佤姬实在太过神秘。

  “你就这么想杀了我吗?”

  佤姬的话是对骑士说的。她面无表情,双眸似要把眼前的骑士看穿。

  “废话,不杀你,整个领地的人都要遭殃。我仅仅是在做该做的事,这是你应得的报应。还有你们几个,蠢货中的蠢货,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们的下场会跟树下的人一样,在荒淫中精疲力竭而死。”

  骑士横眉冷对佤姬,然后很不满的训斥谢尔特等人。

  从佤姬锁骨伤口中流出的血渐渐凝固,她后背上多了条鲜红的线,如同干涸的河床,麻布短裙上大块的殷红。佤姬转身后对谢尔特说:

  “我不会感谢你。快离开这里吧。”

  谢尔特把头扭向一边,他看见佤姬裹胸的布料因血液的关系紧贴身体,凸起的曲线让他不敢多瞧。谢尔特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你是人类吧?你和情欲之神瓦吉娜有什么关系吗?我,我救你是想把事情弄清楚,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我的朋友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事情不结束,大家都无法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

  “与我无关,你们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弄明白吧。”

  不再理会谢尔特等人,也没有再看骑士,佤姬捂着伤口朝西边的高坡走去。

  “该死,别想逃!你们为什么还要拦着我?”

  骑士刚想动弹,德维克的斩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混蛋!蠢货!你们放走她等于要毁了整个领地!你们会害死所有人!”

  看着气急败坏的金甲骑士,德维克不屑的回应道:

  “你现在的言行才是愚蠢。我原以为佤姬不是人类,不过现在看来,她顶多就是个身怀异术的人类,不太可能是神祗。我也不认为手里的剑能弑神。你大可以逮捕她后进行审判,为什么如此着急的取她性命?刚才的情形,她似乎不打算用奇怪的力量伤害你,这点让我很在意。”

  “我看你们是被她诱惑了!睁大眼睛瞧瞧,树下的人已经快不行了,他们都是无辜的!”

  谢尔特被骑士的话提醒,他转身后被吓了一跳,有几个士兵已经仰面倒地,口吐白沫,男根血肉模糊,身上血迹斑斑。艾尔娜已经不敢再看,整理好衣衫的杰西卡躲在艾尔娜身后,一声不吭。

  “唉……先弄清楚事情原委再说吧。我们的确是被不可思议的力量送来这里,就像谢尔特所说,必须完成任务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关于这点,没有理由要骗你。”

  德维克收回斩剑,骑士冷哼一声不答话。

  跟德维克这样的近卫比起来,这些骑士真是差劲,十分让人讨厌!真不敢相信,骑士都是这副德行。难道旧历中的骑士都是这样吗?比现在也好不了多少嘛。还有佤姬,到底什么来头?烦死了,现在要怎么办,敌友不明啊……

  谢尔特苦恼下一步要如何行动。神秘的佤姬肯定不能算朋友,说是敌人似乎又没到那个程度,谢尔特认为如果佤姬要取自己和同伴们的性命,不会说那么多废话,她大可以让整支队伍变得跟先前的士兵一样。而金甲骑士虽然暂时不算敌人,却也远远谈不上朋友。

  最后还是最懂社交礼仪的艾尔娜打破了尴尬:

  “这位骑士阁下,我们并不是敌人,如果您能介绍下这里的情况,我和朋友们会非常感激的。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帮上忙。万一事情的真相的确如您所说,为了弥补过失,我们会帮助您抓住刚才的姑娘,或者杀死她。我叫艾尔娜。”

  艾尔娜收起细剑,开始介绍自己和同伴。瑞托也放下短弓,收回箭矢并重新插入箭囊。

  事已至此,骑士只能作罢,而叫做佤姬的神秘姑娘早已消失在坡地后面。

  “算了算了,或许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你们跟我走吧,先回领地的主城,那边还有几匹正常的战马,你们可以先骑上。我是阿托斯,文科特领地的领主。”

  他就是阿托斯?佤姬特意提到阿托斯虚伪,两个人是有仇吗?这样说来,佤姬应该就是翁丁部落的人了。这家伙也是死脑筋,管那么多干嘛?人家爱信奉哪位神祗,怎么祭祀管他什么事情,非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呀,对了,这里是神临地,德维克不是说神临地大多是致命的吗?可我们现在还好好的……都怪可恶的赛普恩斯!还有施慕妮安!好看的女神未必好心肠啊!

  谢尔特思索半天,得出的结论就是赛普恩斯是混蛋,施慕妮安的人类形态好看,心肠却不够友善。

  阿托斯捡起自己的骑士剑,重新插回剑鞘,他直接骑上了自己的马,等待谢尔特一行人。阿托斯的马鞍上挂着箭壶,但是短弓早已在射出第一箭后被扔掉,阿托斯也没打算再去捡回来,他看着佤姬离去的方向,眉头紧锁。

  德维克将三匹状态正常的马牵到一起,都是先前的骑士留下的,他看了一眼树下,又快速的转过头来问阿托斯:

  “这些人真的没办法救了吗?”

  “现在开始关心他们了?别看了,除非白蔷薇神殿的最高祭司在这里。回城后我会派人来收尸的。”

  阿托斯话里有话,德维克没有接茬。

  马有了,怎么骑却是个难题。谢尔特看过别人骑马,他自己只骑过一次,还被摔了下来,从那天以后再没跟马打交道的念头。瑞托从小就是靠两条腿到处跑,没有学过如何骑马。杰西卡更不用说,她的身高连上马都难。

  无奈之下,德维克建议由会骑马的人带着不会骑的一起,同乘一匹马,巧合的是,战马上的马鞍都是双人鞍。

  德维克身高体重,挑了匹最健壮的战马,踩着马蹬上去后,拉了杰西卡一把,让她坐在身后。杰西卡自从恢复理智后就很安静,坐在德维克身后,紧紧的抱着德维克的腰,把脸贴在对方背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

  真不敢相信,母红龙也能变得这么听话。对了,以后这红发丫头胆敢对我发难,我就把刚才看见的事情编成诗歌,看她能拿我怎么办,哈哈哈,妙啊!

  “谢尔特,请上来吧。”

  艾尔娜的声音打断了谢尔特的奇思妙想,谢尔特看着公主伸来的白皙手掌,犹豫片刻,最终握住了。他借力踩在马蹬上,跨坐在公主身后。艾尔娜的黑发总有股淡淡的香味,谢尔特每次闻见都要琢磨是什么植物或者香料的气味,每次都没有答案。

  “你是怕我误会吗?如果不扶着我的腰,等会摔下去的可不是我哟。”

  “啊,这个,可以吗?请恕我冒犯了。”

  艾尔娜用轻松的口吻提醒谢尔特,可是后者还心有余悸,生怕再做出逾礼的举动,便谨慎的将手放在公主的腰两侧,不敢用力,仅仅抓住了衣料。

  剩下瑞托,他没得选择,只能坐到阿托斯身后。

  “你叫什么?瑞托?拜托你不要把手扶在我的肩膀,我会很累的,根本没法掌控缰绳。你就不能搂着我的腰吗?你很介意搂着男人的身体吗?”

  “是啊,我很希望坐在身前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两人驰骋在这美丽的地方,该有多浪漫啊!”

  阿托斯懒得多说,脚跟踢向马肚,率先出发。艾尔娜和德维克随后跟上。

  三匹马越过几个高坡后,离开了丘陵地带,进入平原。马儿终于能尽情驰骋。疾风不停从身边掠过,艾尔娜的马尾辫上下飞舞,随风摇摆,总是扫到谢尔特的鼻子,谢尔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结果差点掉下马去。

  “啊啊啊!妈妈呀!吓死我了!艾丽你不能慢点吗?我的屁股彻底裂成两半了!我的腰也快断了!”

  谢尔特不知道要骑马是有技巧的,必须跟随颠簸的节奏,才能减轻身体受到的反冲。他已经顾不上艾尔娜会不会在意,双臂紧紧环抱艾尔娜的腰身,脸色惨白。

  “我的老天!我再也不要骑马了!”

  瑞托的哀嚎被风从前方裹挟到后方,他紧紧抱住阿托斯的胸口,两人比情侣还要亲密。

  杰西卡的情况最好,体重轻身子软,她的红色短发飘在脑后,像一面鲜艳的旗帜,德维克的斩剑被创造性的用皮带固定在前胸,就为了让杰西卡能趴的更安心、更舒服。

  “都别乱叫了!我们得尽快回城,虽然你们这些家伙犯了错,不过我还是得给你们安排落脚的地方!”

  瑞托和谢尔特的嚎叫让阿托斯心烦,不过他没有放慢速度。三匹马,六个人,他们飞驰在原野上,直到远处的风车出现,速度才被放慢下来。

  风车越来越近,吱扭扭的转,底下的磨坊里有人在干活。主城的城墙也已经清晰可见,阿托斯已经带着谢尔特一行来到了文科特领地的核心地带。

  德维克和艾尔娜并驾齐驱,两人在赞叹文科特领地的风景,同时谈到历史消失之谜。

  谢尔特感觉自己的脊椎已经碎裂,他无力的靠在公主身上,将脸搭在艾尔娜的肩膀上,面露痛苦之色。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后,艾尔娜轻轻笑出声,用手抚摸着谢尔特的脑袋作为安慰。杰西卡左右张望,对这旧历中的居民充满好奇。

  “谢尔特说我们被送回了旧历,我不知道消失的历史究竟什么样,这里的人和建筑却并不陌生。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

  “嗯,我跟德维克你的感受相似。以前我也问过父王,为什么旧历的事情无人知晓,他说自己也不清楚,图书馆里也找不到什么资料。”

  艾尔娜和德维克的话让前头的阿托斯感到疑惑,他侧过头问:

  “你们说的话也太奇怪了,什么是旧历?父王?艾尔娜你难道是哪个部落的公主?”

  “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父亲。”

  反正解释不清,艾尔娜干脆打起马虎。

  “要进城了,你们几个就先待在旅馆吧。”

  城门已经出现在眼前,比斯洛福德的城门更高,城墙也更有气势,上面有士兵巡逻,城门口有六名手持长戟,身穿锁子甲的站岗士兵。

  “领主大人!”

  士兵单膝跪地迎接阿托斯。阿托斯没有什么表示,直接进了城。

  文科特的主城比斯洛福德大了许多倍,城外的几座磨坊和成片的田地已经显示出领地的富裕,城内的街道上更是熙熙攘攘,人们不断向阿托斯行礼问好,阿托斯微笑点头。

  “阿托斯大人!您可回来了!这些人是?”

  一名同样身穿金色全身板甲的人突然出现。

  “哦,斯塔森队长。这几位是莫名其妙闯入瓦吉娜神临地的人。你叫上人,去给擅自行动的蠢货收尸吧。喂,我身后的朋友,快下马,旅馆就在旁边。”

  瑞托呻吟着,费了点力气才落地,之后就揉起了腰。德维克先下马,然后把杰西卡抱下来。谢尔特拽着公主的衣角,直接把屁股向后挪,滑了下去。他的举动让艾尔娜担心不已,公主是怕马匹受惊,直接踢死谢尔特,好在一切平安。

  “大人,您是说他们已经遇难了?”

  “遭了瓦吉娜的毒手,你们去的时候应该就是尸体了。真是穿不习惯你们骑士的盔甲,剑也不顺手。”

  阿托斯在斯塔森队长的搀扶下翻身落地。斯塔森随后咒骂起瓦吉娜:

  “该死的邪神,污秽的源头,早晚有一天,我们会用复仇的烈焰烧死她。”

  “行了,趁着天色还来得及,赶紧带人过去吧。地点就是那棵大榕树。”

  “遵命。这几位怎么安置?”

  “我来安排,你先去吧。”

  斯塔森队长领命后就离开了。

  “谢尔特,你们几个带钱了吗?”

  对于阿托斯的问题,谢尔特回答的很干脆:

  “可以先借点吗?”

  阿托斯摇摇头,直接走进了四层结构的旅馆。谢尔特等人跟了进去。旅馆的小工点头哈腰的迎接领主和领主带来的客人,之后将外面的马匹先拴在了马桩上。

  对面的小巷中,有个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的女乞丐看着阿托斯和谢尔特一行人进了旅馆,发出重重的叹息。

第47章 前尘试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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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尔特等人身上连1赛尔都没有,阿托斯为他们在旅馆安排了两间客房,谢尔特、德维克、瑞托三位男士挤在一间,剩下的那间分配给了艾尔娜和杰西卡。尽管谢尔特对这种做法表示难以接受,但是口袋里没钱说话自然底气不足,没有改变阿托斯的想法。阿托斯更是直白的表示,没有把他们当敌人关起来已经格外开恩了。

  一人一间房是无望了,谢尔特又在房间位置的问题上跟阿托斯软磨硬泡,最终争取到旅馆四层位置最好的两间房,打开窗户就能看到远方的美景,良田风车,青山绿林,还有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湖泊。

  食宿产生的费用都将由领主阿托斯个人承担,这一点让谢尔特等人对阿托斯的印象大有改观,觉得对方为人除了有点傲慢,其实还不错。

  阿托斯把费用问题跟旅馆老板交代完后,又告诉谢尔特晚上会请宴请他们,然后商量共同对付邪神的问题。

  谢尔特明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笑嘻嘻的送阿托斯出门。

  “你是打算围剿整个翁丁部落吗?难道他们那里的每个人都像佤姬一样,能用奇怪的力量害人吗?”

  “谢尔特,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在征求意见,还没定下来。树下的蠢货们以为立功的机会到了,所以擅自行动,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们供奉邪神本来就违反了文科特领地的法典,现在竟然敢召唤瓦吉娜,降下神临地,更是不可饶恕。白蔷薇神殿的最高祭司如今才提议征讨翁丁人,算得上仁至义尽。”

  白蔷薇神殿是供奉谁的?旧历中还有些神是新纪元里没有的吗?

  阿托斯已经两次提到白蔷薇神殿,这引起了谢尔特的兴趣。不过谢尔特更好奇的是,阿托斯跟佤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叫佤姬的姑娘明明是人类啊,我们都看见她被你射穿锁骨,流了好多血。邪神会流血吗?阿托斯领主,你们会不会搞错了?你跟他有仇吗?”

  “她就是瓦吉娜,瓦吉娜就是她。不是我跟她有仇,是所有文科特领地的居民都不会放过她,翁丁人是在毁灭自己,也在毁灭我们。父亲还在时,给了翁丁部落自留地,这简直就是个愚蠢的决定!”

  阿托斯的话说的大义凌然,翁丁部落似乎在他父亲当领主时,就与文科特领地有着复杂的关系。两人来到旅馆门口,阿托斯让谢尔特等人老实呆在旅馆,毕竟他们身份不明,不过话是这样说,阿托斯却没有派人监视的意思,他摆了摆手让谢尔特回去,自己沿着城中大道往北去了。

  这家伙看起来不像个坏心眼的领主,佤姬呢?唉,我总觉得她也不像十恶不赦的邪神,不过她确实在我们面前使用了怪异的力量,害死那些无辜的骑士和士兵。魔典要我解决争端,到底要怎么做呢?再次找到佤姬,然后杀了她?甚至杀了全部翁丁部落的人吗?劝说双方和解呢?估计不可能吧……

  “谢尔特!快来尝尝旅馆提供的蜂蜜啤酒!”

  瑞托在叫谢尔特,德维克和艾尔娜以及杰西卡也都在,他们围坐于同一张桌子旁,一楼是餐厅,旅馆女招待刚为他们端来五大杯啤酒。

  有些口渴的谢尔特转身走进餐厅,坐在了同伴身边,杯子里啤酒泡沫丰富且洁白,让谢尔特想到打发后的鲜奶油。

  “尝尝吧,这可是旧历的啤酒,等到完成任务后,咱们回到正常的时间后未必能喝到了。”

  德维克率先举杯,谢尔特和其他人也举起杯,大家的杯子碰在一起,溅出少许酒沫。

  “这种啤酒是叫蜂蜜啤酒吗?闻起来有新鲜蜂蜜的甜香,好像还有其他水果的气味,不过喝起来好苦哇,比普通的麦芽啤酒苦多了!”

  谢尔特只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杰西卡和艾尔娜的反应雷同,德维克咂巴着嘴好像很喜欢苦明显的啤酒,正在不断点头。

  “各位多点耐心,你们先别喝第二口,等等看,有惊喜哦!”

  瑞托笑着说。

  “我尝到甜味了!”

  坐在德维克身边的杰西卡明白了瑞托的意思,她拽了拽德维克的胳膊,两人再次碰杯。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呢?还是说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了?红毛丫头扇德维克巴掌后说的话很可疑啊!

  谢尔特觉得对面两人的行为无疑是在秀恩爱,他猜测德维克跟杰西卡恐怕已经跨过情人之间最后的关卡。

  “这种滋味应该叫回甘吧?先苦后甜的寓意吗?总觉得酿造这款酒的人是有意为之的。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喜欢尤拉酿出的奎维尼斯。”

  艾尔娜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

  不喜欢最好,要是再像上回那样喝到不省人事,杰西卡肯定会旧事重提找我麻烦!

  谢尔特庆幸公主放下杯子,没有像之前品尝奎维尼斯那样一口喝光,即便如此,已经回归日常状态的杰西卡还是翻起旧帐。

  “奎维尼斯?就是你用来灌醉艾丽的那款啤酒?不提我差点忘了,你给我老实交代,当时是怎么灌醉艾丽的?!你有什么企图?!”

  怒目圆睁的杰西卡将杯子砸在桌上,酒沫飞溅,引来了餐厅内其他客人的目光。

  “嘘……小点声,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吧?是艾丽自己喝醉的,我把她背回来又送到房间,之后我就睡觉去了。艾丽你可要给我作证啊!”

  压低声音的谢尔特开始向公主求救。

  艾尔娜解开束发的布条,甩甩头让发丝散开,平静的说道:

  “谢尔特把我背回房间,我是清楚的。之后他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哈?!什么?艾丽你故意的吗?你想让我死在旧历中吗?

  惊恐万分的谢尔特看着艾尔娜,嘴巴动了下,却不知道说什么,艾尔娜目不斜视的用手梳理黑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无奈之下,谢尔特又把目光转向瑞托求助,但是瑞托的表情让谢尔特想到伍尔夫,他在心里骂了句“该死”后发现杰西卡正在撸袖子,这是要使用法术的前兆。

  “德维克,你可要说句良心话啊!”

  谢尔特快要哭出来了。德维克曾经特意检查过醉酒公主的衣衫,没有发现问题,为了不让任务节外生枝,也为了顾全大局,他将话题岔开了:

  “谢尔特,你能把详细的情况给大家解释清楚吗?魔典给你安排的任务,为什么会把我们也牵扯进来?”

  抓住机会的谢尔特正襟危坐,从头到尾的把施慕妮安如何出现,使用魔典后看到了什么都说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我们成了故事里说的那种人,因为机缘走到一块,结成同伴,小队开始了传奇般的冒险,最终成为世人敬仰的英雄。”

  瑞托的想法很符合吟游诗人的思维模式。谢尔特觉得瑞托就不该当个猎人,他是被耽误了。

  “既然已经身处旧历,我们也别无选择。我在想,魔典应该不会凭白无故的安排这个任务,更何况还牵扯到回忆与灵感之神。旧历是团谜,没有历史正文被记录下来,口头的故事也几乎没有,某些地方的胡言乱语根本不足为信。赛普恩斯会不会有意让我们了解什么?”

  德维克的话引起大家的思索,艾尔娜也赞同他的看法:

  “谢尔特获得魔典这事就很不可思议。怎么说呢,赛普恩斯作为知识与洞察之神,并没有被很多人类信奉,神殿也很少。研究神祗的学派都说它是个不太理会凡间的神。有的故事里提到,个别虔诚供奉赛普恩斯的人,虽然获得了额外的知识,最后却无一例外的陷入疯狂。”

  “咱们别提那个疯神,想想就来气。还是琢磨琢磨怎么完成任务回去吧。佤姬明明是个人类啊,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要杀她呢?反正我不相信她是个邪神,所有的仇恨都应该有个源头,我们得搞清楚前因后果才有可能解决争端,现在看起来似乎希望渺茫。”

  一听到赛普恩斯,谢尔特就烦的不行,他对这位神祗没有丁点好感。

  “谢尔特你是不是看她穿的暴露,想入非非了?你这种男人就是表面看上去没有威胁,心里想的都是恶心的主意!”

  杰西卡最终没有动手,她选择了动嘴。

  “别老针对我好不好?佤姬被阿托斯射伤后,你们注意到她的眼神了吗?我之所以出手阻拦,就是因为佤姬的眼神让我想起了艾丽,艾丽舍身交换尤拉和其他人质的时候,跟佤姬的眼神很像。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佤姬又不是要救阿托斯,而且她的眼睛里明明有怨恨。”

  “还有,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佤姬明明拥有可怕的力量,能轻易让那些士兵陷入疯狂,还死的那么恶心,那么没有尊严,她却偏偏不对阿托斯动手呢?我们没有得罪佤姬,还差点中招,阿托斯当时明摆着要杀佤姬啊!”

  听谢尔特谈到自己,艾尔娜便问他:

  “你是在一瞬间把她当成我了?”

  艾尔娜已经梳理好头发,她的发丝既不干燥也不显油腻,所以没有什么纠缠或者黏连,她用布条重新扎起马尾。

  “当时没有想很多,直觉告诉我要保护她。如果我真把她当成了你,阿托斯早就应该死透了。我不会再让敌人有机会伤害你。”

  “我记忆力很好,所以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随便说哦。”

  艾尔娜朝谢尔特挤挤眼睛,举起了酒杯。

  “用性命发誓。”

  两人碰杯后,谢尔特喝掉半杯,公主抿了小口,托腮看着谢尔特。

  “哎,你们看到对面小巷子里的乞丐了吗?好像是位婆婆?从我坐在这里开始,她似乎就一直朝这边看,难道认识我们?”

  瑞托坐的位置正对着旅馆敞开的大门,他良好的视力可以清楚看到对面小巷子里的人。

  经过瑞托提醒,其他人也朝外看去。

  “好像是在看咱们,不可能认识,我们甚至都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兴许是认错了吧?”

  “也许是饿了呢?好可怜啊,德维克,我们要不要弄点吃的送给她?”

  德维克否定了瑞托的想法,杰西卡知道大家都没钱,就想着从招待那里要点食物,打算送给外面的乞丐。

  “虽说是旧历,但是文科特领地怎么看都被我们斯洛福德有钱,感觉这里很富裕啊,为什么还有乞丐?我们斯洛福德没人需要乞讨,大家都有吃有住。”

  “谢尔特你觉得斯洛福德和首都落影城相比,哪一边更有钱?假如你去过落影城,还有其他富庶的领地,就不会这么问了。”

  公主没有给谢尔特讲道理,不过谢尔特能听明白。

  唉……我果然还是太天真。伍尔夫的庄园种植计划也许能让斯洛福德富起来,可我总担心,将来的情形会不会变得跟其他领地一样呢?真不知道哪种情况更好,是大家都不富裕,却也顾得上吃住,还是富裕的居民越来越多,贫困潦倒的人跟着出现呢?

  思维活跃的谢尔特,从文科特的乞丐联想到斯洛福德的土地改革,然后担心起自己领地将来的情况。他希望斯洛福德能保持某些平衡,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没有人富得流油,同样没有人穷到流离失所。对于伍尔夫的庄园种植计划,他是赞同的,然而是不是能让所有人都富起来,会不会打破现在的平衡,谢尔特对这些问题没有把握。

  “我去要点吃的送过去吧。”

  谢尔特不再多想,起身去找餐厅的招待,顺利的要到了一条白面包和半截细香肠。他将又要来干净的餐巾,将食物包起来,之后走出旅馆。穿过街道后,谢尔特进入巷子,很快来到乞丐的身边。

  女乞丐靠坐在墙边,房檐的阴影遮住了整条巷子,这里无人问津,就好像与城中大道分属两个世界一般。她的头发很脏,结成很多小块,身上的罩衫已经看不出原样,各种污渍斑驳的像白头翁鸟蛋上的花纹。裸露在外的肩膀上除了污垢,还有很多发红的疙瘩和疤痕,谢尔特愈发觉得眼前的女人可怜。

  “你好,这是刚从旅馆餐厅要来的食物,请收下吧。”

  谢尔特意识到自己的身高后,单腿跪下跟对方交谈,他将食物捧在右手,然后慢慢打开裹着的餐巾。

  “不,我不能要……”

  女人抬起头,小声推却谢尔特的好意。

  咦?她的年纪好像不是很大呀,顶多是位四十岁的大婶吧,相貌也很好看,为什么会活的这么惨?

  谢尔特看清了女人的脸,他有些意外,对方并不是老人,面容还很好看,就连皮肤上的污渍也不能遮挡。“那个,我可能没讲明白,这是我和我朋友们共同的心意,并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还请您收下吧,食物都是新鲜的,没有被咬过。”

  谢尔特的目光真诚,女人看着谢尔特的眼睛,犹豫中慢慢伸出双手,即将碰触到包裹食物的餐巾时,她又颤抖着缩回了手。

  “你们快些离开吧,这里不是好地方。我不能要你的食物,我,我是不洁之人,不要让别人看见你和我说话。”

  不洁之人?什么意思?好奇怪的女人,我就是送食物给她,别人看见又怎样?

  女人的话让谢尔特听得糊涂,他只好再问:

  “您的意思我没听懂,我给您送吃的会违反文科特领地的法典规定吗?不洁之人,指的是,是乞讨的人吗?对不起,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

  “佤姬第一次来到城里,也是住了那个旅馆,也是阿托斯领主带着的。唉,她也像你这样,给我送过吃的。”

  怎么回事?佤姬跟阿托斯原本是朋友吗?这个女人似乎了解很多情况啊!

  意外获得线索的谢尔特兴奋起来,正要开口询问更多细节,面前的行乞女人却发出痛苦的哼声,倒向谢尔特。

  “大婶!大婶!”

  面包和香肠滚落在地,突发的变故让谢尔特来不及多想,赶忙抱住女人。

  “弩箭!”

  女人的背后中箭,谢尔特认得出来,那是弩箭,就跟艾尔娜被罗贝恩暗算时所中的箭矢一样。谢尔特抬头寻找凶手,巷子尽头闪过人影,似乎身着白袍。

  “别跑!大婶,大婶你醒醒!”

  谢尔特大叫着,餐厅里的瑞托最先察觉不对经,他迅速的冲了冲去,德维克紧接着拍案而起,也跟了出去。

  “谢尔特!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有人偷袭,她中了弩箭!还有,她可能知道佤姬和阿托斯之间的来龙去脉!”

  谢尔特已经抱起中箭的女人,与迎过来的德维克和瑞托边走边说,快步走回旅馆。艾尔娜和杰西卡也围了过来。

  “杰西卡,你不是懂止血的法术吗?这个女人中了弩箭,需要你的帮助!”

  焦急的谢尔特知道杰西卡会用魔法止血,急忙求助。

  “为什么会有人想杀一个女乞丐?快送到我们的房间吧。”

  杰西卡说着就先往楼梯口跑去。

  “等等!你们不能带这个女人进去!快把她丢回外面!”

  原本殷勤招待的旅馆老板怒视着谢尔特,他抱起胳膊挡住谢尔特的去路,大声嚷嚷着要谢尔特丢掉受伤的女乞丐。

  “混蛋!你说什么!”

  谢尔特的火气直冒,就在这时餐厅内的其他客人也开始嚷嚷。

  “无知的家伙,快按老板的话做!”

  “她是肮脏的女人!是不洁的女人!之前没被烧死已经是阿托斯大人仁慈的原因,现在死了正好!”

  “快把她扔出去!”

  他妈的!这里的人疯了吗?不但见死不救还巴不得这个女人死的更快,乞丐就不是人了吗?

  谢尔特心跳加速,热血上涌。艾尔娜和杰西卡作为女人也都皱起眉头,一向嘻嘻哈哈的瑞托也拉下脸来。

  “都闭嘴!否则我的剑会让你们闭嘴!”

  德威克已经抽出斩剑,用力劈在一旁的餐桌上,他只是单手挥剑,却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少吓唬人!再不照做,我就要叫警备队了!”

  满脸油光的旅馆老板仍然不愿退让。

  德维克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将斩剑直接架在旅馆老板的脖子上,手腕轻轻用力,老板的脖子流血了。

  “叫谁都是你的权利。不过我保证,再不让开的话,谁来都不能帮你接上脑袋。”

  德维克说的轻描淡写,旅馆老板却感受到实打实的恐惧,他的脸色急剧变化,一时吓得说不出话。

  “谢尔特,快上去吧。这里交给我。”

  “还有我!”

  瑞托也抽出短弓,搭上箭矢,他明白德维克的意思,为了防止接下来可能与警备队产生的冲突,他打算留在餐厅做帮手。

  “德维克,瑞托,你们小心!”

  谢尔特感激的跟德维克和瑞托点点头,快速跑上楼,杰西卡和艾尔娜也跟了上去。

第48章 前尘试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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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尔特一脚踹开房门,将女人抱了进去。

  “小心将她侧放!”

  杰西卡提醒谢尔特将女人侧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试了试女人的鼻息。

  “还活着,但是呼吸很微弱了。”

  “需要将箭矢拔出来吗?然后你再用魔法帮她止血。”

  谢尔特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一面询问杰西卡。

  “不行!我可不是专业的医生,搞不好会害死她的!谢尔特你想办法找个医生来,我会驱动玛纳给外部伤口止血,帮她争取时间。”

  “对,她需要医生,我去找!艾丽,你留在房间帮杰西卡的忙!”

  冲出房门的谢尔特飞快跑下楼,将木梯踩的嘎吱作响。

  一楼餐厅的对峙已经结束,旅馆老板跑去找警备队员了,其他客人也做鸟兽散。德维克拄着斩剑坐在椅子上,瑞托立于德维克身后。

  “德维克!刚才的人都跑哪去了?我还想问问他们哪里有医生呢!”

  “你觉得旅馆老板或者其他客人会老老实实的告诉你吗?”

  谢尔特原本打算询问旅馆老板和餐厅里的客人,结果一楼的人跑了个干净,瑞托的话也很在理,从之前对方的态度不难看出,他们压根就不希望受伤女人继续活着。

  “那我到街上去问!”

  “不用了,可以问问这些警备队员。”

  杂乱的脚步接着德维克的话出现,一群手持长戟,腰佩长剑的士兵冲进门。

  “就是这些家伙!”

  旅馆老板从后面挤进来,指着德维克。他满脸怒意,有了士兵陪在身旁,说起话来音量都比之前大。

  “包围他们!”

  “是!”

  随着领头之人发出命令,其他士兵呼啦啦的将德维克、谢尔特、瑞托三人围了起来。

  “就是你们打砸旅馆,寻衅滋事?!听旅馆的老板说,你们使用武力威逼,强行将不洁之人带入店内,有没有这回事?”

  领头士兵的口气像是讯问。

  谢尔特发现这些士兵全都穿着锁子甲,又是长戟又是长剑,看起来就不好对付,他有些紧张,但是人命关天,他不能耽误时间。

  “你在跟谁说话?跟我还是德维克,或者瑞托?你们都是警备队员吧?我们是被阿托斯安排住在这里的,也就是说,你正在讯问的是领主大人的朋友。作为最基本的礼仪,你难道不该报上自己的名字吗?”

  身为代理领主的谢尔特跟着伍尔夫学了不少场面话,此情此景正好用得上。对方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敢话里有话的示威,他只好扶了扶头盔,又清了清嗓子,用稍缓和的语气回应道:

  “本人隶属于文科特领地警备队第一分队,职务为第一分队队长,我的名字是加伯特。不管你们是谁,到底有没有触犯文科特法典条文才是问题的关键!”

  “对!这几个人只是阿托斯大人带来的外乡人,根本就没在文科特领地出现过!怎么可能是领主大人的朋友?不管是谁违背了法典,都要受到制裁!”

  旅馆老板恶狠狠地瞪着德维克,情绪激动,唾沫横飞。他脖子上的伤口已被干净布条包扎,就像打了个粗大的领结。

  “你是警备队的分队长,那正好,我也要控告这位旅馆老板,因为他见死不救,这种行为跟凶手有什么区别?!我更想问问你,文科特领地的治安为什么如此差劲!现在正是白天,街上这么多人,居然有人使用弓弩偷偷射杀可怜的乞丐!而且那个乞丐还是个女人!”

  加伯特队长听了谢尔特的话后皱起眉头,他先看了看旅馆老板,然后问道:

  “你刚才怎么没提到他说的事情?”

  “我,我一时着急!换作是你,有人砸坏桌子,还要砍你脑袋,你能在报案时镇定自若的娓娓道来吗?”

  旅馆老板反应很快,只强调德维克劈烂桌子,威胁自己的事实。

  “加伯特队长,对于旅馆老板的损失,我们自然会想办法补偿,道歉也没问题。但是当前最要紧的是救治伤者,她已经被到我们自己的房间,呼吸微弱,请您务必先找来医生!”

  谢尔特不愿过多纠缠,时间宝贵,人命关天,他拖延不起,于是请求眼前这位加伯特队长给予帮助。

  “绝对不可以!加伯特队长,您知道那个受伤的女乞丐是谁吗?她可是不洁之人!您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吧?”

  旅馆老板的话不仅仅是提醒,更隐隐有威胁的意思在里面。

  “难道是石竹夫人?!”

  加伯特队长惊讶的问道。

  石竹夫人?那个可怜女人的名字居然这么有气质,沦为乞丐之前肯定不是一般人吧,但是她到底是怎么沦为乞丐的呢?又为什么有人要杀她……

  谢尔特越来越觉得事情复杂。这个时候,旅馆老板公鸭般的声音又出现了:

  “加伯特队长,您还管她叫石竹夫人?嘿嘿,您是不是惦记狄安娜丝风韵犹存,所以才心生同情呢?”

  “混账!我警告你,污蔑公职人员可是要进大牢的!”

  加伯特队长训斥的声音非常大,把旅馆老板吓了一跳。同时也把谢尔特和瑞托吓一跳,德维克的小眼睛不停观察周围的士兵站位,这是他的本能。旅馆老板还想说什么,然而加伯特队长毫不掩饰的愤怒让他不得不三思,最终选择了闭嘴。

  情形不断变化,时间也在不断流逝,谢尔特再次寻求面前队长的帮助,

  “救人要紧,加伯特队长,请您务必快些找来医生,我和同伴们不会离开这里,阿托斯还说过晚上会宴请我们。纠纷的具体细节,我们会跟阿托斯当面说清楚的。”

  “你叫什么名字?”

  “很抱歉,我都忘了介绍自己,请叫我谢尔特,拿着弓箭的瑞托,还有这位使用斩剑的大块头,他叫德维克。请恕我冒犯,真要动起手来,您的手下未必能从我的同伴手里讨到便宜。”

  伍尔夫教导过谢尔特,与人谈判的时候,不能一味地退让或者进攻,所有的进退选择都取决于自身的实力和底牌。

  “唉……”

  出乎谢尔特的意料,加伯特队长没有生气,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你们是外乡人,不了解文科特的情况,所以不能怪你们。谢尔特,我当然知道医生在哪里,但他们是不会前来救治狄安娜丝的。文科特领地没人愿意触碰她的身体,连说话都是种禁忌。阿托斯大人安排你们留下,说明你们不是文科特的敌人。今天的事情,你们私下协商解决吧。”

  其他的士兵听了自己队长的话,也在互相观望,他们了解事情原委后,刚进门时的气势汹汹已然消失。

  “收队。”

  随着加伯特队长给出撤离的命令,士兵们收起对准谢尔特等人的长戟,排队走出旅馆大门。加伯特队长也转身往外走。

  “您这是渎职!那个烂货睡在我的旅馆,谁还会来住店?!加伯特队长您就不怕最高祭司知道吗?”

  “你是在威胁我吗?”

  加伯特队长猛的转身,眯眼盯着旅馆老板,其他士兵听到旅馆老板的话后,也停下脚步,面带不善的看着旅馆老板。

  旅馆老板此时终于意识到犯了众怒,不仅跟谢尔特等人闹翻,又把原本打算请来帮助自己的警备队给得罪了,他左看右看,再没有帮自己说话的人,只好耷拉着脑袋往后堂走。经过谢尔特身旁时,他突然被一只脚给绊倒,摔趴在地。

  “可恶!你,你!”

  “我什么?你自己眼神不好怪我咯?”

  谢尔特说话时还对加伯特队长笑了笑,后者默契的点头后带着士兵离开了。捂着鼻子的旅馆老板蹒跚着进入后堂,里面响起摔东西的声音。

  原本可能产生的冲突化解了,可是救治叫做狄安娜丝的女乞丐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加伯特队长的话让谢尔特感到无法理解,他也明白就算自己跑出去找医生,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无奈之下,谢尔特带着同伴回到了四楼的房间。

  “真是可怜,我是不介意睡在地上,反正这张床本来就睡不下我们三个。这个女人再不接受治疗的话,根本撑不了多久。”

  瑞托看着床上女人很是同情。

  “谢尔特,你们也不问问那个队长,到底为什么把狄安娜丝叫做‘不洁之人’呢?她是个乞丐,就算再脏也是个人,这里的居民太无情了。”

  “我猜谢尔特问了也是白问。我帮她止住外部伤口的流血,”

  艾尔娜和杰西卡都坐在床沿,两人都觉得领的人没有怜悯之心。

  “太可恶了!”

  谢尔特一拳砸在桌面上,发泄着郁闷。他看着床上的狄安娜丝,回忆起公主中箭后危在旦夕的情形,倍受折磨的痛楚放佛再次袭来。

  “这支弩箭长度似乎跟艾丽所中的那支不太相同,我猜长度上应该更短。箭头也许没有射穿重要脏器,否则她可撑不到现在。我建议不要贸然取箭,等到阿托斯宴请我们的时候,向他寻求帮助。我跟谢尔特的感觉一致,阿托斯不像个恶人。事发之时,那些人也说过,正是由于阿托斯的仁慈,这个女人才能活下来。”

  战斗经验丰富的德维克说出了对狄安娜丝伤情的判断,其他人没有更好的建议,纷纷表示同意。等待是煎熬的,谢尔特每隔一会就去试探狄安娜丝的鼻息,生怕她挺不到夜晚来临。

  终于,夕阳西下,然而一个自称是领主仆人的家伙送来口信,说阿托斯有要事处理,无法宴请谢尔特等人,并表示了遗憾。谢尔特以为阿托斯傲慢,又觉得狄安娜丝错过了最后的生还机会,情绪激动的他差点把仆人揍一顿,幸亏被艾尔娜给拦住了。仆人走后,谢尔特毫无吃东西的兴致,心情万分难过。

  “这是什么狗屁地方?狄安娜丝这么漂亮的大婶沦为乞丐,还有人要杀她,认识她的人都不愿意帮她,宁愿看着她死。她是犯了什么大罪吗?”

  对于谢尔特的抱怨,瑞托也表示无法理解,他摸着被自己揪肿的耳朵说道:

  “‘不洁之人’指的肯定不是乞丐的肮脏不堪,难道狄安娜丝以前靠出卖身体为生吗?”

  “能不能别瞎猜,事关女人的名誉。”

  杰西卡没好气的提醒瑞托。

  当的一声,从窗户外面飞进来一块石头,正好砸在屋内的桌面上。

  “咦?谁干的?”

  瑞托快步走到窗口,往下张望,什么人也没有。

  谢尔特捡起石头,发现外面裹着纸,他将纸张取下来,按在桌上铺平,上面写着:

  红石榴酒馆,女招待贝拉,“无垢之人”

  “发现什么了?”

  艾尔娜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是谁,用这种故事里才有的方法传递信息,好像是要我们去这里的酒馆找人,女招待贝拉,应该是她。最后的‘无垢之人’是什么意思呢?暗号?”

  谢尔特往旁边挪了挪,让艾尔娜坐下来看清纸上的字,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公主头发上的香味又被谢尔特闻到,弄得他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不过他很快掐住大腿,不让自己有机会瞎想。

  “别的不敢说,肯定不会是赛普恩斯扔进来给谢尔特的。你们说,施慕妮安把咱们送回旧历,也就是当前的时间,这个时候的赛普恩斯和施慕妮安又在哪里呢?会不会知道咱们的存在?他们能看出来咱们是从未来回到这里的吗?而且还是被他们自己送回来的。”

  “瑞托,咱们还是别考虑那么复杂的问题,眼前还一团乱麻呢。先是佤姬和阿托斯,床上的狄安娜丝知道那两人的过去,结果莫名其妙的遭人暗算,这会儿又有人主动提供信息。本次任务怕是不简单啊,文科特领地似乎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谢尔特开动脑筋,思索事情之间可能得关联。

  “谢尔特,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去一趟,艾丽你觉得呢?有人愿意提供消息,我们也正缺情报,无论对于完成任务,还是救治狄安娜丝都有必要。我有预感,要联系我们的人跟狄安娜丝有关。”

  “赞同你的看法。”

  公主对谢尔特的主意总会支持,她又在托腮看着谢尔特。德维克从别的角度给出自己的建议:

  “我不反对,但要谨慎。大家根本就不是当前时代的人,而且初来乍到,有敌人对我们下手的可能性很低。狄安娜丝就不同了,会不会企图杀害他的人得知我们救下了这个女人,想把我们调开,再次下手呢?”

  “德维克说的对,我们要提防凶手再次动手。我打算留在这里保护狄安娜丝。”

  杰西卡想要留下来,她看了一眼床上凶多吉少的狄安娜丝,露出很担心的表情。

  “这样的话,我也留下吧。不仅仅要提防凶手,那个旅馆老板说不定也会找茬,光靠杰茜是应付不过来的。”

  德维克说完后,杰西卡伸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朝德维克露出甜甜的笑容。

  什么时候了,还来这套,真佩服你们……

  谢尔特看到了杰西卡的小动作,内心很不以为然。

  “那就由我和谢尔特去查探对方目的吧。瑞托的眼神最好,又精通箭术,还是留下来提防可能会故技重施的敌人吧。”

  公主的建议让德维克有点担心,后者说道:

  “两个人太少了吧。艾丽你的剑术不错,但是缺乏面对诡诈敌人的经验,谢尔特更缺乏实战经验,而且他又很容易激动。”

  我有那么逊色吗?艾丽被罗贝恩偷袭的时候,你德维克不激动?当时就属你杀人最凶。

  谢尔特瘪瘪嘴没说话,德维克的评价让他心里不太痛快。艾尔娜看出谢尔特的心思,她开始解释自己的用意:

  “人多才麻烦。对方用这种方式联系我们,明显是不想引起注意。你们说的加伯特队长是第一小队的队长,说明警备队应该有很多人,分成小队维护不同片区的治安。这说明领地警备力量很充足,如果有敌人想动手也得多想想后果。联络地点是酒馆,应该比较热闹,纸上提到的女招待很可能是个中间人,她也没有能力对我们不利。”

  最后,艾尔娜说服了其他人,她与谢尔特检查完身上的装备后一起下了楼。一楼餐厅内的人知道谢尔特等人不好惹,看见他和同伴下楼,统统移开目光。旅馆老板更是直接背过身,假装忙活。

  谢尔特趾高气昂的和公主走出旅馆。

  黄昏总是短暂,黑夜迫不及待的笼罩了大地。谢尔特走了一段距离后,惊奇的发现大道的两旁都有比人高不少的细柱子,柱子顶端都有团发光的白球,像个小太阳。

  “这叫路灯。落影城也有,上面发光的东西是魔法制造的。文科特领地应该有类似法师公会的组织。”

  公主看出谢尔特的好奇,就主动为他解释。

  “真的吗?这么神奇啊,如果每家每户都可以用魔法照明该多好,蜡烛根本没法与魔法的光芒相比!对啦,杰西卡会不会这种照明的魔法?我想拜托她为尤拉的酒馆制造这种魔法灯!”

  “谢尔特你总是惦记着尤拉吗?别忘了我们是要去办正事,还是专注一些才好。”

  艾尔娜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并且不断留意路两旁的建筑,寻找着红石榴酒馆的招牌。

  哎?我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突然搞得这么严肃……艾丽不会是生气了吧?女人真是奇怪。

  不知道气氛为何变化的谢尔特只能紧跟上去,将注意力放在寻找酒馆上。很快,两人在一个大型三岔路口找到了红石榴酒馆。酒馆大门敞开,门外的两边各有单独安装的路灯,将酒馆门上方的招牌照的很清楚。

  “我们现在就进去吗?”

  谢尔特小心翼翼的问公主,生怕再惹对方不快。

  “你先请吧,万一里面的老板长的跟尤拉相似,正好解了你的相思之苦。”

  “艾丽你干嘛要这么说,咱们是来办事的,可能还会有危险,我一定会打起精神的。”

  谢尔特走入酒馆后,艾尔娜咯咯笑出声来,然后跟了进去。

  酒馆里人头攒动,光线充足,声音嘈杂,酒味浓郁。谢尔特和艾尔娜都进入后,有人对他们俩品头论足起来。

  “好面生啊,外乡来的旅人?算得上郎才女貌,不错不错。”

  “这姑娘可真漂亮啊,整个文科特领地也找不出几个她这样的,她旁边小鬼高是高,不过明显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着傻乎乎的,模样再好也没用。”

  “我看你是嫉妒,有本事你也找个这样的女伴或者老婆,你行吗?”

  “你们在想什么,那两个人明显一个是高贵仕女,一个是贴身跟班。”

  ……

  我像跟班?你们的双眼都瞎了吗?艾丽是好看,我也不差啊!论身高相貌脑瓜厨艺,不光在新纪元,在这旧历中我也算屈指可数的优秀青年。嘁,我看你们才是乡巴佬。

  满腹鄙夷的谢尔特挺起胸膛,希望能展现自己的气势。没走两步,一个双马尾的女招待迎了过来。

  “两位吗?今晚人多,请到楼上就坐吧。”

  女招待身高跟杰西卡差不多,脸上有明显的雀斑,但是与她的气质相衬,不显难看,反而招人喜欢。

  “你好,请问你认识贝拉吗?”

  艾尔娜公主礼貌的问道。

  “我就是啊。我们认识吗?”

  她就是?现在要说暗号了吗?

  谢尔特看了看艾尔娜,公主点点头。

  “你就是贝拉?嗯……无,无垢之人?”

  谢尔特弯下腰,压低声音说道。

  “两位请跟我来吧。”

  贝拉微笑着带领谢尔特和公主两人来到三楼,这里有单独的房间,似乎是作为客房之类的使用。贝拉将两人领到一间屋里就告退了,顺带关上了门。

  屋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再无其他。谢尔特正纳闷,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加伯特队长,他穿着深色的旧袍子,此刻刚刚脱下兜帽。

  “有人想要石竹夫人永远闭嘴,我没有办法,只能冒险寻求你们的帮助了。”

第49章 前尘试炼(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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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伯特队长先用一句话简明扼要的说明自己意图,然后将门重新关好。

  “我刚才还在担心,怕你们心中有顾虑,不会前来相见。两位请坐。”

  三人坐下后,谢尔特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但他目前最关心的还是狄安娜丝的安危,

  “加伯特队长,没想到是您!狄安娜丝现在的情况很危急,您快想想办法吧!”

  “两位先别急,请给我点时间,让我把事情说清楚,你们有什么疑惑等我说完再问也不迟。”

  身为警备队小队长的加伯特是个沉稳的中年人,他将两手平放在桌面上,这是在表现自己的善意,因为加伯特注意到艾尔娜始终在观察他的手部动作。

  “请相信我,我比两位更着急,石竹夫人曾经救过我的命。我知道她还活着,因为你们没有将她的尸体搬出旅馆。我发自内心的感谢两位。”

  说到这里,加伯特队长起身给谢尔特和艾尔娜两人鞠躬行礼,坐回椅子后,他先用桌面当中烛台旁的细木条拨了拨蜡烛的烛芯,蜡烛发出的光线稍稍明亮了些。加伯特队长神情严肃,接着说明情况:

  “我在旅馆的时候跟诸位说过,没有医生会前去救治石竹夫人。你们说她是被弩箭所伤,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两位对文科特领地不熟悉,弩在本地是被禁用的邪恶武器,使用者被发现后是要坐牢的。因此领地内买不到良弩,凶手只能自制,并且为了便于隐藏,弩和弩箭的尺寸必然受到限制,杀伤力自然也会下降。”

  怪不得!德维克说狄安娜丝身上的弩箭很短,搞不好她没有伤及内脏,还有的救!

  谢尔特心情稍稍轻松了些,他忍不住插话道:

  “我们不敢随便拔出弩箭,怕害了她,你有什么好建议吗?我们本来打算等阿托斯派人请我们赴晚宴时求助于他,结果那家伙居然先派人来说晚宴取消了,真是太可恶了!早知道是这样,我就应该直接找到他住处的!”

  “没用的。”

  加伯特队长无奈的摇摇头。

  “谢尔特先生,你的热心让我很感动,不过就算你去找领主大人,也不会获得任何帮助。我带了警备队专用的伤药,请你们回去后切开石竹夫人后背的伤口,小心取出弩箭,然后用干净的针线缝合伤口,再敷上这些药。箭头上面应该没有被涂抹毒汁,他们更喜欢使用让人麻痹的药剂。”

  他们?加伯特知道凶手是谁?

  谢尔特知道加伯特队长肯定会说明原委,于是不再打断。

  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后,加伯特队长解释说:

  “里面的草药已经磨成粉,请将干净的水煮沸,冷却后混合在一块。另外还放了针线在内,都是用药水泡过的。千万小心,取箭的时候可能会造成大出血。”

  昏黄的烛光照着三人的脸庞,加伯特的声音也压的较低,整个氛围让谢尔特觉得自己正处在一场事关重大机密的会议中,对于加伯特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他除了有种得到答案的期待,还有种解读历史的激动和兴奋,毕竟这是在旧历,在无人知晓的被掩埋的历史中。

  “今天发生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石竹夫人每晚都有固定的休息之所,我会安排值夜的警备队员在那附近重点巡逻。没想到他们会在白天下手。简易的弩箭根本不是用来直接杀死夫人,箭头上的麻痹药剂才是。”

  一直没吱声的艾尔娜听加伯特说到这里,轻声说道:

  “我明白凶手的用意了。中箭麻痹后的石竹夫人会安静的趴在地上,然后因失血过多而死。这里的人都厌恶她,没人会关心她的状态是否不对劲,警备队发现后应该也不会深究,最后会草草将她埋了。麻痹后的夫人失去意识,死亡的时候也许没有太多痛苦,这是凶手最后的仁慈吗?”

  “仁慈的家伙恐怕下不去手吧?艾丽你想想,加伯特队长说过,凶手想让夫人永远闭嘴,肯定是因为夫人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涂抹麻痹药剂后,夫人中箭后很快就会失去意识,不能大声呼救,也来不及留下什么文字线索,他们真够歹毒的!”

  谢尔特的话正是加伯特队长要说的,后者接着说道:

  “我下面要说的话会解开两位的疑惑。”

  加伯特随后起身检查窗外的情况并关紧窗户,又轻轻打开房门查探外面有无他人,确定没有异常后才紧紧关上门,回到桌前坐下。

  “阿托斯领主已经同意了白蔷薇神殿最高祭司的提议,即将展开对翁丁部落自留地的围剿行动。谋害夫人的凶手极有可能是神殿的人!”

  “这个神殿是干嘛的?”

  “白蔷薇神殿是什么?”

  谢尔特和公主不禁发出惊讶之声。

  “你们连白蔷薇神殿都不知道?我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不是艾布伦人。”

  我们当然是艾布伦人,只不过是“新艾布伦人”,哈哈!

  谢尔特联想到自己是从新纪元过来的,灵机一动,给自己安了个“新艾布伦人”的头衔。

  “请您详细介绍一下吧。从我们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处在稀里糊涂中。”

  公主急切希望了解事情的关键。

  “也许你们居住的地方太过偏僻吧。白蔷薇神殿并不供奉某位神祗,大家信奉的是纯洁的信仰本身。这也是文科特领地最与众不同之处,居民们当然也尊敬其他的神祗,但他们只忠心跟随白蔷薇神殿的最高祭司,包括我们的领主阿托斯大人,也是最高祭司的忠实追随者。唉……”

  说着说着,加伯特队长深深叹了口气。

  还有这种神殿?既然不供奉神祗,干嘛要叫神殿呢?不会显得很矛盾吗?

  “不供奉神祗,那就不应该叫神殿吧?信仰跟神祗是两回事,真好奇是什么样的信仰,您快跟我们具体讲讲。”

  谢尔特的兴趣被勾了起来。

  “说来话长,我原本是外乡人,关于神殿的历史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你们听到神殿的名字应该能想到,起初它是跟爱情有关的,大家会去那里祈求收获神圣纯洁的爱情。有点像供奉露米娜和雪琳娜的月亮神殿。”

  “等等!”

  谢尔特突然打断加伯特的讲述,他满脸疑惑的问对方:

  “雪琳娜?她是某位神祗吗?为什么露米娜和雪琳娜同时被供奉在月亮神殿?”

  不仅仅是谢尔特,公主也是不明所以的望着加伯特队长。加伯特就像看见世外野人一样,来回打量谢尔特和艾尔娜。

  “你们到底从哪儿来的?雪琳娜和露米娜是一对姐妹,同为月亮与爱恋之神,天上的月亮不是有两个吗?”

  两个月亮是不假,可是我们新纪元中只有一个月亮女神啊,哪来的雪琳娜?

  谢尔特和艾尔娜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为什么多出一个月亮与爱恋之神。

  “请别打岔,我不能久待在这里。这事要从老领主和他夫人说起,他们同岁并在四十整的时候才有了唯一的孩子,也就是阿托斯大人。不幸的是阿托斯大人的母亲难产而死,老领主没有再娶,他太过想念去世的夫人,同时也为了纪念两人的爱情,就以夫人最喜欢的白蔷薇为名,修建了跟神殿相同规格的纪念之所。之后居民们会像供奉神祗一样,去那里祭拜或者祈求。”

  “可是问题也随之而来,按照最高法典的规定,老领主的行为是非法的,他的夫人毕竟不是神祗。为了规避法典的禁令,老领主接受了执事的建议,将白蔷薇神殿的供奉对象定为纯洁的爱情信仰,而原先的执事埃利奥特成为了神殿的祭司,也就是现在的最高祭司。”

  听着还挺浪漫的啊……人类不能有自己的神殿,也不能被供奉吗?不记得伍尔夫有提过,真复杂。

  “听起来真像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不过这跟石竹夫人有什么关系?还有啊,那个佤姬你知道吗?她真的是情欲之神?为什么你们要杀她?”

  谢尔特忍不住心中疑问,再次插话。

  “谢尔特,你让加伯特队长说完,事情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实在抱歉,我太好奇了。请您接着讲吧。”

  在艾尔娜的提醒下,谢尔特意识到自己应该多些耐心。

  “不用道歉,好奇心是通往真理的必经之路,是这样说的吧?”

  无奈的加伯特队长笑着说道。

  “也可能是通往死亡的最短途径。”

  艾尔娜微笑着回答。

  哇,艾丽居然能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公主就是公主,学问比我强太多了。

  谢尔特有点崇拜身旁的公主,他觉得女人有学识的话,会比男性贤者更有魅力。

  “唔,这句话我还真没听过。忘了问您的名字是?”

  “请称呼我艾尔娜。”

  “艾尔娜小姐,您真是睿智。看来您不止拥有月亮女神赐予的容貌。谢尔特,你真有福气。”

  福气?这家伙是不是搞错了?

  对于加伯特的夸赞,谢尔特意识到对方一定是误会了自己和身旁公主的关系。然而公主并没有多做解释,她礼貌的感谢加伯特的赞赏,仅此而已。

  “说回正题。起初白蔷薇神殿的确是为纪念老领主的夫人,阿托斯大人的母亲。可后来完全变了。埃利奥特从执事变成了祭司,他开始主动宣讲纯洁爱情的重要性,将情欲和爱情分割开来。他认为前者是丑恶的,就像其他根植于人性中的脏东西一样。埃利奥特认为只有摒弃本能欲望中肮脏的一部分,才能获得众神的眷顾。”

  “他这么说,听起来似乎是劝人向善,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谢尔特皱起眉头,思索着加伯特队长讲述的内容。加伯特队长又叹了口气,

  “唉……不久之后,埃利奥特宣扬的观点越来越极端,他开始将翁丁部落的人称为邪教徒。谢尔特你刚才提到的佤姬,就是翁丁人。翁丁部落崇拜情欲和生殖,他们同时供奉情欲之神瓦吉娜和大地与生长之神梅丽西斯。”

  “我猜是埃利奥特认为翁丁人的信仰与自己的信仰冲突吧,您也说了,他觉得情欲是邪恶的。”

  “艾尔娜小姐您说到点子上了。翁丁人原本跟文科特领地其他居民生活在一起,不分你我,但后来出了些意外。翁丁女人天生拥有特殊能力,她们会无意中勾起异性的情欲,前提是那个男人对自己有好感。这还不算,她们认为自己的身体是神赐予的最好礼物,当她们真的爱上某个男性的时候,一定会献出这最好的礼物,无论对方是否已经成婚。”

  “我大概猜到你说的意外是什么了……”

  谢尔特已经明白所谓意外,应该就是翁丁女人破坏了某些男人的家庭和婚姻。

  “事情没有到此为止。过去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但是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顶多就是各种撕扯谩骂,最后归于茶余饭后的笑谈。老领主也不管这些琐事。转折点就在埃利奥特成为白蔷薇神殿祭司之后。类似事情开始频繁发生,最重要的是,那些男人无一例外的离奇死亡。”

  “都死了?男女之间的那种事不会死人吧?”

  “当然不会,谢尔特你觉得警备队不会去调查死因吗?离奇的地方就在于,没人知道那些男人到底怎么死的,老领主甚至请法师公会协助调查,看看是否跟邪恶的法术有关,但是并没有任何相关的迹象。”

  “后来呢?神殿的祭司会应该会利用此事做文章吧?”

  “确实如艾尔娜小姐所说,埃利奥特指责翁丁女人使用了古老的禁忌巫术,用男人的灵魂祭祀瓦吉娜,他将情欲之神瓦吉娜称为邪神。当时有不少人都站在了埃利奥特那边。为了避免事态恶化,同时也为了保护可能无辜的翁丁人,老领主为翁丁人划出一块自留地,下令所有翁丁人迁居过去。”

  “原来是这样啊……再后来呢?狄安娜丝,也就是您说的石竹夫人又是怎么回事?神殿的人为什么要杀她呢?”

  翁丁部落和文科特领地的冲突根源已经大致了解,谢尔特把关注焦点转移到可怜的狄安娜丝身上。

  “别着急。白蔷薇神殿开始收获越来越多的忠实信徒,女人都祈求自己心爱的男人能够忠诚不渝,男人也希望自己不受蛊惑,埃利奥特干脆自封为最高祭司,从信徒中挑选出合适的人作为低阶祭司。”

  “没人能说的清从何时开始,埃利奥特本人竟然有了神力!谢尔特,艾尔娜,两位应该明白,其他神祗的祭司并不能使用神力,他们只是祈求自己侍奉的神祗,作为神力传导的媒介而已。”

  哈?人类成神了?我的妈呀,这个埃利奥特这么厉害?

  “那他到底有什么神力呢?”

  好奇不已的谢尔特不禁前倾身体,防止听漏掉任何细节。

  “经过埃利奥特赐福的信徒,会与相爱之人不离不弃,忠贞相待。老领主非常欣赏埃利奥特的能力,即便这位最高祭司的观念有些偏激。可是神迹不断被证实,谁会在乎那么多呢?白蔷薇神殿的影响力慢慢扩大,已经到了艾布伦人尽皆知的地步,各地都有信众。”

  不停的讲述让加伯特队长有些口渴,他从怀中掏出个水囊,拔掉塞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文科特领地真不简单,这些事情比酒馆里的故事还要精彩。照您这么说,神殿岂不是很有势力?您别喝了,快接着说!狄安娜丝,这么漂亮的大婶怎么会变成乞丐,又为什么会被神殿谋害?真急死我了!”

  听故事听到入迷的谢尔特不断催促着加伯特队长。艾尔娜笑着说谢尔特活像个小孩子。

  “别嫌我啰嗦,我必须一次性将前因后果给你们交代清楚,谁也说不准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收好水囊后的加伯特神情变得很严肃,他的话中隐含某些危险的预兆。

  “何止是有势力,白蔷薇神殿已经成为文科特领地的标志。埃利奥特被戏称为领主背后的男人,他不断干涉领地居民具体的生活习惯。男女穿衣的暴露程度,异性之间单独相处的规矩,还有结婚的仪式,甚至夫妻行房的日期都在他的推动下被写入法典。”

  “石竹夫人被污蔑为‘不洁之人’,是因为,唉……是因为她未婚却有身孕,按照文科特的法典规定,她要受到剖腹和穿刺之刑。这些刑罚方式都出自埃利奥特之手。‘不洁之人’的意思,就是指任何犯下法典罗列的‘不洁之行’的人,同时也被大家认为是被邪神触碰,自甘堕落的人。”

  未婚有孕……那也不能只怪狄安娜丝呀,这事也要男人配合嘛……找到那个男人结婚不就完了?

  谢尔特把事情想的很简单。

  “您知道是谁做下此事的吗?”

  公主作为未婚女人,颇有些同情狄安娜丝的遭遇,她也想知道害了狄安娜丝的男人是谁。

  “石竹夫人宁死也不说,幸亏她在过去一直接济贫困的居民,事发之后,还是有少数居民为她求情的。阿托斯大人也受过她的恩惠,于是顶着来自神殿和大部分民众的压力,保留了石竹夫人的性命。至于孩子,自然是被弄掉了。”

  好可怜……

  “她没有家人吗?为什么会沦落成乞丐呢?”

  谢尔特觉得起码狄安娜丝还有父母和其他亲人,不至于在流落街头。

  “抛下她,远走他乡了。所有亲人都走了。”

  “这算什么亲人啊?我真是不敢相信。”

  忿忿不平的谢尔特拍着桌子,心里很不舒服。艾尔娜看着窗外的夜色深沉,追问道:

  “事情的脉络越来越清晰了。加伯特队长应该要为我们说明石竹夫人与神殿的瓜葛了吧?”

  “没错。我是在石竹夫人沦落街头后才当上了警备小队的队长。我有心报恩,却实在不敢违背领主大人和大部分民意,擅自将她接到家中或者安置到某处。事实上,石竹夫人沦为乞丐本身就是大家达成默契后的惩罚行为。不久后我发现,神殿的人时不时会出现在石竹夫人活动的地方,我可是警备队长,很快我就发现了规律,他们是在监视石竹夫人。”

  “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有天,我趁着周围无人,偷偷给夫人送食物,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结果石竹夫人告诉我,她知道自己为何被监视,因为她知道当初那些跟翁丁女人发生关系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加伯特队长正欲详述,却突然皱起眉头,然后迅速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

  “两位,外面的脚步声不太对!”

  一边说着,加伯特队长迅速回到桌旁,蹲下后抠住桌下地板上的一个小缝,直接将一块地板掀开了,有梯子通向下面的房间。

  “快下去!马上离开这里,救活石竹夫人!小心神殿的人!”

  “是凶手来了吗?你怎么办?”

  “别管我,快下去!等会别出声!”

  加伯特队长不由分说的催促谢尔特,公主明白事情不寻常,不再耽搁,自己弯腰顺着梯子下去了,谢尔特说了声“小心”,自己也跟下去了。加伯特队长迅速放下地板,摆好座椅,重新坐好。

  砰的一声,房门被踢开了。先走进屋的是谢尔特等人进城时碰到的斯塔森队长,他身着全套板甲,身后跟着同样装备的士兵。

  “加伯特队长,怎么在这里喝闷酒啊?”

  斯塔森满脸带笑的走到加伯特对面,坐了下来。士兵冲进屋内,将加伯特围住。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白蔷薇骑士队长斯塔森嘛,今晚不用保护阿托斯大人吗?今晚我不用值班,来这里轻松一下也违背法典规定吗?”

  “那倒没有,不过领主大人接到投诉,说您有渎职行为,我是奉命带你回去调查的。”

  “大晚上的要调查我?”

  “马上要对翁丁部落展开围剿,阿托斯大人对领地守备工作很担心呢,最近出了不少乱子。你最好配合一下,不要让我为难。”

  “真的是阿托斯大人要见我吗?好吧,我会配合调查的。”

  加伯特队长面不改色,慢慢站起身,朝外面走去,士兵紧紧跟随,他们没有拔出武器,算是对加伯特队长的基本尊重。

  屋内的斯塔森检查了角落和窗外,没有发现什么,这才离开了房间。

  斯塔森,这家伙是神殿的人?

  在黑暗中紧紧抱住梯子的谢尔特断定,所有问题的关键是白蔷薇神殿。

第50章 前尘试炼(七)
领主是如何诞生的全文阅读作者:局部有洞加入书架

  谢尔特和艾尔娜两人顺着梯子下去,发现所站的地方是个狭小的储藏室,有光线从门缝透进,谢尔特轻轻推开门,正好撞见女招待贝拉。

  “贝拉!”

  “嘘……两位请快点离开吧。”

  “加伯特队长被那个叫斯塔森的家伙逮走了。”

  “我知道。加伯特队长和我都受过石竹夫人的照顾,无论发生什么请一定要救活她。”

  贝拉左右看了看,四周无人,便领着谢尔特和艾尔娜两人从另一处楼梯下去,到达酒馆的偏门。

  跟贝拉道别后,谢尔特与艾尔娜急匆匆的赶回旅馆。谢尔特边走边回想加伯特队长的话,他很快在对街上行人的观察中得出某些佐证。当前的时间里,街上仍有行人,除了艾尔娜,再没有第二名女性。一些本地居民对谢尔特和艾尔娜两人此时还在并肩而行投来异样目光。

  “谢尔特,你注意到贝拉的穿着了吗?她的领口很高,几乎包裹住整个脖子。”

  “嗯,我当然注意到了。不光是贝拉,现在想想,我们自从跟随阿托斯来到主城后见到的女人,都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只有狄安娜丝,她那件肮脏的罩衫是露出肩膀的。”

  “真是个奇怪的神殿,至少在新纪元里,供奉神祗的祭司是不插手世俗生活的。”

  “艾丽,你没听加伯特队长说吗?最高祭司,叫什么来着?埃利奥特?他被称为领主背后的男人,依我看,搞不好他根本就是想变成真正的领主,是个真正的野心家。”

  “也许吧,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会缺少他这种人。今晚加伯特队长被带走恐怕不是意外,我们的处境也很危险,假如狄安娜丝真的掌握了某些对神殿不利的真相。”

  两人快速讨论着,很快就回到了旅馆。进门的时候,谢尔特发现旅馆老板不在餐厅,他猜想对方很可能跑去告状了。回到四楼后,谢尔特轻敲房门,报上姓名后,门被德维克打开了。

  “一切顺利吗?见到谁了?”

  “你一定想不到文科特领地有多少秘密。”

  关上门后,谢尔特先将怀里得布包掏出来,那是他撤离前及时塞进衣服里的。他先将加伯特队长交代的救治方法说给留守的人听,瑞托主动下楼去要来干净的容器和凉开水,还有一把小刀。德维克用蜡烛对刀刃进行消毒,随后在杰西卡和艾尔娜的帮助下,割开狄安娜丝背部伤口,然后利落的拔出弩箭。

  杰西卡的止血法术非常有用,整个取箭过程非常顺利,没有造成过多出血。德维克随后用加伯特所给布包中的干净针线对伤口进行缝合,谢尔特看着整个过程,不停发出赞叹,他惊叹于德维克操作的精准和迅速。

  “我越来越佩服你了,德维克你懂得可真多啊!”

  “这可不值得你羡慕,谢尔特你要是经历过足够多的战斗,也会懂得基本的伤口处理技巧。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你的战友。”

  一丝不苟的德维克在完成缝合后,将兑水混合成泥状的药膏敷在狄安娜丝的伤口处,再把干净的床单撕下一长条,让杰西卡和艾尔娜替狄安娜丝绑好。这个操作需要将狄安娜丝的衣服褪到腰间,男人们都将身子转了过去。谢尔特趁此时将会面的情形细细的讲述了出来。

  “真是让人意外,所有的事情居然都跟白蔷薇神殿有关。在我们的时间里,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神殿。现在可以肯定,神殿影响力的崛起跟翁丁人和文科特领地的冲突有关,不排除是最高祭司为了个人野心故意制造了当时的离奇死亡事件。他一个祭司居然干涉法典的编纂和居民的生活,实在可疑。”

  德维克将刚取下的短弩箭靠近蜡烛,细细观察,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瑞托开始担心起知恩图报的警备队小队长:

  “加伯特队长被带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吧?刚跟谢尔特和艾尔娜小姐见面,事情都没说完就被找到。他还特意安排带有密道的房间会面,多亏这种谨慎,谢尔特你们才能避免麻烦。难道他提前预料到了?他会有危险吗?”

  谢尔特点点头道:

  “也许那个最高祭司想让所有可能的知情人永远闭嘴,这样的话加伯特队长就危险了。我们要想想办法啊。如果能揭露事情真相,搞清楚最高祭司的阴谋,就有机会化解翁丁人与文科特领地之间的误会,从而解决争端完成魔典给予的任务。同时也能还石竹夫人和加伯特队长一个公道。”

  杰西卡和艾尔娜已经绑好布条,又帮狄安娜丝把衣服穿好,最后再为她盖上毯子。杰西卡也加入了讨论:

  “我不太了解神学界的事情,可我确信祭司无法掌控神力,他们只是神力传导的媒介,执行的是自己所侍奉的神祗的意志。白蔷薇神殿供奉的根本就不是具体的神祗,埃利奥特怎么可能施展神迹呢?八成是个骗子吧?”

  艾尔娜又坐到谢尔特身边,她说:

  “仅靠骗术很难将影响力扩散到全艾布伦大陆吧?旧历的人又不是笨蛋。法师和其他神祗的祭司不会看出破绽吗?说到这个,我很好奇旧历中的落影城是什么样,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新纪元开始的时候,落影城是无人居住的遗址呢?难道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战争就算能毁掉所有文字记录,却不能消除人们的记忆呀。”

  谢尔特赶忙说道:“艾丽,历史之谜的确诱人,咱们可以买些书带回正常的时间里,然后好好研究。现在得赶紧想法子啊,没准那个最高祭司已经准备对我们动手了。这位石竹夫人也是奇怪,明明了解事情真相,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

  “我有个想法。”德维克说,

  “狄安娜丝即便知道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因为空口无凭,更别提这里的人几乎都是白蔷薇神殿的信奉者。更多细节要等她醒过来才能获悉。阿托斯今晚没有宴请我们,但他总要见我们的吧,我们可以请求他将狄安娜丝保护起来。”

  “不可能吧?要是可以办得到,加伯特队长早就去求阿托斯了。”

  谢尔特认为德维克的想法没有可行性。德维克笑笑,进一步解释说:

  “假设,这次对翁丁部落的围剿计划完全是最高祭司推动的,而且是打算一劳永逸的解决翁丁人,行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最高祭司才会动手清楚可能的隐患和障碍。我们可以跟阿托斯做笔交易,毕竟杰西卡的的确确拥有施展9级法术的实力,而保护狄安娜丝可以当做帮忙的条件。”

  瑞托有些怀疑的问道:

  “阿托斯会答应吗?那个埃利奥特恐怕不会答应吧?”

  “为什么不答应呢?佤姬的能力有多可怕大家都见识过了,谁知道其他翁丁人有没有类似的能力。旧历中的法师有多厉害我不清楚,能施展9级法术的人,在文科特或许只有杰西卡一个。翁丁人那么好对付的话,他们又何必多作商量呢?所以他们不会忽视杰西卡这等战力的存在。”

  德维克的推测得到艾尔娜的赞同:

  “我也认为他们会考虑的。狄安娜丝仍在昏迷状态,她对神殿的威胁无非就是记忆中的真相。最高祭司即使有顾虑,也完全可以将她隔离开,等到彻底消灭翁丁人,所有的事情将死无对证,无论狄安娜丝说什么,神殿都可以不用理会,人们也不会相信。”

  “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一点。”德维克将弩箭扔在桌面上,他的小眼睛睁大了点,然后说道:

  “阿托斯本人的立场很值得琢磨。你们没发现吗?白天的时候,他射箭的准头差也就罢了,为什么只射一箭就骑马奔向佤姬呢?佤姬的能力是可以影响动物的,难道阿托斯不知道?树下发情的战马他也看不见?”

  众人经过德维克的提醒,都开始思索当时的状况。谢尔特拍着脑袋说:

  “对呀!德维克你的眼睛虽小,观察力真不弱呀,脑子也不比我差。阿托斯把话说的很死,做的事却很蹊跷。他提到榕树下的士兵是擅自行动的蠢货,但那些都是他麾下的士兵啊,特别是有几个骑士,应该要花很多钱和精力培养吧?阿托斯不该多带些人前去救援吗?”

  “还有啊,我们跟阿托斯结束对峙的时候,他自己先上马的,然后就那么静静看着佤姬离开的方向,等待着与我们同行。真是下定决心杀了佤姬的话,他大可以趁机追过去,我们根本来不及阻拦,瑞托的箭术也未必能准确射中快速移动的阿托斯的脖子。”

  “离开的时候就更值得怀疑了,他根本不打算做什么,直接断定树下的士兵都会死。回城后,他让斯塔森去收尸,语气很轻松,就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士兵一样。光用傲慢很难解释的通。再结合狄安娜丝的话,我猜阿托斯跟佤姬的关系复杂着呢!”

  谢尔特的一席话获得大家的赞赏,德维克夸他脑子反应很快,这让谢尔特很得意,心情好了很多。

  德维克做了最后总结:

  “埃利奥特作为祭司,竟然能干涉法典的编纂和修改,这在本质上是侵犯了领主的权利,旧历也好,新纪元也罢,没有领主会傻到视而不见。带走加伯特的斯塔森应该是忠于领主的骑士队长,然而骑士团的名称里却带着白蔷薇。我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阿托斯和埃利奥特之间早有矛盾。”

  就像躲在黑发中的白发一样,条条线索被揪出来,让队伍里的每个人都体验到微妙的爽快感。如何完成魔典安排的这次任务终于有了头绪,谢尔特等人决定第二天主动求见领主阿托斯,以参与围剿行动作为交换条件,要求对方为狄安娜丝提供医治和保护。

  为了防止夜间发生意外,谢尔特移走房间内的桌椅,艾尔娜和杰西卡抱来另一间房的毯子和床单,全员挤在一起打地铺。

  躺在地上的谢尔特开始想念尤拉,他回想起两人在巨龙阴影下拥抱的一幕,还有房间中的缠绵之吻。前者是两人真挚爱情的自然流露,后者是情欲最浓时的本能展现。文科特领地发生的事情,似乎是纯洁爱情与汹涌情欲的对抗。谢尔特也拿不准,这两者见到底有无高下之别,善恶之分,又应不应该被隔离开来。

  他也在琢磨,白蔷薇神殿最高祭司的观点有无可取之处,假如所有居民都遵循秩序,追求纯真的感情,抛弃人性中容易引起混乱的欲望,生活会不会变得更美好。而这样的思考将谢尔特带入一个更宏大的命题,关于秩序和混乱,关于命运。

  卡尔的理念让谢尔特很认同,看穿和掌握命运,让整个世界变得和谐美好,井井有条,个体再也不会受到悲惨命运的折磨。那样的世界可能不会有争斗和伤害,不会有战争和屠杀,每个人都能获得想要的人生,其他种族个体也能得到心中所想的完美安排。

  可是到底要怎么实现呢?获得与阿卡斯克同等的力量就可以了吗?挥一挥手,世界就变美好了?但是大家想的都不一样,不同的人,不同的种族,哪怕是不会说话的动物。野兔不想被瑞托狩猎,然后被吃掉,那要怎么办?人类都吃蔬菜吗?如果蔬菜会说话呢?杰西卡的法术可以让植物跟自己沟通,蔬菜会不会说它们不想被人类吃呢?

  坏人要做坏事怎么办?控制对方的思想吗?让大家都拥有同样的想法,就能一致行动,没有冲突,也就是建立绝对的秩序,这样就算完美了吗?

  谢尔特的想法如潮汐一般,问题的浪花不停冲上海滩,然后又退去,如此反复。他很快就有了困意,迷迷糊糊中,他的脑海里不断出现尤拉和艾尔娜的模样,还有佤姬离开之前看着他的眼神。

  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便彻底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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