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九点就醒了。
身体的酸疼和疲惫都消失了，扭了扭脚，脚踝微微的还有些疼。
他在枕头边摸到了手机，陈楠给他发了一条微信，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回复说消肿了，附带实时脚踝丑照一张，并提出了以形补形的想法。于是如愿地敲定晚饭吃什么，猪脚黄豆汤，鸡爪煲，火腿炒青菜。
玩了一局成语接龙后，姜游起了床，简单洗漱了一下，把胡子刮了，看着镜子里接近消失的脖子，他下定决心要瘦下来。
于是他跑到侧卧去，掀了姜末的被子，“起床了，你看看外面的太阳都晒到你屁股了，春天到了，别懒了，我从今天开始减肥了。”
姜末闭着眼睛，他抬腿对着姜游的肚子一踹，姜游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同时，一团蛛丝糊在了姜游的脸上。
姜游松开了手，他一边扯着脸上的蛛丝一边坐到床沿上。
“今天扫墓去，先吃早饭，然后去买菊花，水果，青团子，再给他们烧点纸钱吧。”
姜末盘腿坐了起来，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起了，”姜游一把把姜末抱了起来，“你说说你昨晚几点睡的？”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望山公墓。公墓的四周是大片的油菜花田，金灿灿的。他们在入口处拿了两个铁桶。
先去看了姜游父母的墓，摆上了花和贡品，上了香，烧了纸钱后领着姜末鞠了三个躬，再去了姜末父母那，准备再走一遍流程。
他刚把贡品摆好，点上香，风将隔壁墓地的浓烟灌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站起来，咳嗽了两声后抱起姜末往后面走了两步。
“哎，是你啊？”
他看到隔壁墓地里一个体型打扮和他有些相似的男人拿着一根树枝在捅铁桶里的纸钱，烟就是从铁桶里冒出来的。
一个和姜末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巴。
姜游认出了他们——科技馆里走散了的那对父女，他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
爱妻顾瑶之墓，夫方文松立。
是四年前冬至立的碑
“是你们啊，”姜游看着小女孩说，“你叫方慧，对吧，还记得叔叔吗？我们在科技馆见过的，”他对着她摇了摇手，“你把我错认成了你爸爸，还拿了小狮子，想起来了吗？”
方慧看着他点了点头。
烟渐渐的小了。
折成了元宝的锡箔纸在火舌中变成了黄灰色的灰。
“小慧，叫叔叔。”方文松说。
“叔叔。”方慧看着姜游说，接着她的视线落到了姜末身上，她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姜游身边。
姜游把姜末放到地上。
方慧看和姜末说：“我叫方慧，你呢？”
姜末扭过头去。
“他比较内向，”姜游摸了摸姜末的头，“他父母去年走的，车祸，他当时也在车里。”
方文松看了一眼碑上的字，姐姐何巧春，姐夫姜元辰之墓，弟何云飞立。他有些摸不准姜游姜末和他们的关系，他试探着问：“你是姓何？”
“我叫姜游，现在是他的监护人，”姜游叹了口气，“他已经开朗不少了。”
“孩子还这么小……”方文松同情地看着姜末，“六岁，还是七岁？我女儿七周岁了，读二年级。”
“差不多，快七岁了。”
“上学了吗？”
“还没，明年吧，男孩子晚点上学好。”
姜末抬头瞥了姜游一眼。
“六岁已经能记事了。”方文松说。
“是啊。”
“我老婆走的时候，小慧才三岁，一晃四年过去了，”方文松叹了口气，他看着方慧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塞到了姜末手里，“她妈妈要活着，看到小慧长这么大了，这么懂事，她该多高兴。”
姜游拿过姜末手里的棒棒糖，撕开包装袋后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从挎包里找出打火机，在铁桶边蹲下，点燃了黄纸放进铁桶后，把元宝倒了进去。
方文松把树枝递给了他，他接了过来，翻了翻桶里的元宝，让火苗窜出来。
“你一个人带女儿吗？”姜游问。
“我爸妈帮着一起带，你呢？”
“我就一个人，我自己开店嘛，比较自由，”姜游往边上移了移，避开了烟的直冲，“我看店，他就在一边画画，特别乖。”
“还是辛苦的，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卖明信片，在文化街上。”
“文化街这几年搞的不错。我是司法局的，她妈妈出事前，我还想跳出去，现在是完全动都不敢动，”方文松看了一眼太阳，他说：“留个联系方式吧，上次我回过神来，发现小慧拿了你的玩具，我在科技馆里找了两圈，没有找到你们，里面人太多了。”
“就一个毛绒玩具嘛，没什么的。”
“还要谢谢你，小慧要再出什么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方文松看着相邻的两块墓碑，“他们在下面做邻居，我们这个也是缘分。”
“这倒是的。”
拿出手机，微信上互相加了好友后，方文松便向姜游告别说：“我下午家里还有事，我们找个时间聊聊吃个饭，不是说别的，我就觉得和你聊起来，舒服，想和你交个朋友。”
“我明白的，你去忙吧，我时间上反正自由。”
“好的好的，”方文松牵起了方慧的手，他说：“小慧，和叔叔弟弟说再见。”
“再见！”
“再见。”姜游拉着姜末的手对他们摆了摆手。
看着这对父女走远后，姜游往顾瑶的墓碑上看去。
一个女人坐在上面。
长发飘起。
她凝视着方文松和方慧的背影。
火烧的差不多后姜游站了起来，“代你舅舅鞠三个躬吧。”
姜末走到正中，他鞠了三个躬。
姜游点了根烟，“何云飞去非洲了，他开始懂事了，姜元昊没来找过我……”
女人转过头看着姜游。
姜游把烟扔进了铁桶里。
他抱起姜末，“走吧。”
他径直地走出了这排墓地，往油菜花田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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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车过去，点了招牌的套餐。
米粉的味道一般，无功无过，但鸡排的味道不错，外层酥脆，里面的肉却很嫩，肉汁被锁在了里面，一口咬下去，藤椒味和肉香交织在舌尖。
店家还送了一份冰镇绿豆汤，喝一大口，嘴里的辣味，身体里的燥意似乎都消散了，只觉得全身懒洋洋的，很舒服。
他把油菜花田和米粉的照片凑了四张发在朋友圈里，完美的完成了春日打卡活动。
喝完最后一口绿豆汤，略歇了歇后，他便和姜末回了文化街。
还不到三点，刚好睡个下午觉，歇一歇，晚上去楠姐那蹭饭……他一边想着一边晃悠悠的往虫屋走去。
“房东？”
姜游抬起头，他看到戴琦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奶茶店旁。
“好巧啊，你买喝的？”姜游走了过去。
“是啊。”
姜游抬头看了一眼广告牌，季节新品草莓奶霜冰沙。
“我要两杯这个。”姜游对着收银小妹指了指广告牌上的图案。
付了钱，拿了小票后姜游往戴琦的方向走了两步，和她一起等着。
“今天没开店吗？我刚刚走过的时候看到门关着。”
“带他去扫墓了，”姜游把姜末往上抱了抱，“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路过。”
“27号，芝士草莓。”收银小妹喊了一声。
戴琦拿了她的饮料后，她犹豫了一下，“那个，房东，悠悠可能不租了，她换工作了。”
“那你还住吗？”姜游问。
“我想住的，我准备去我同事群里问问，如果有人想来的话，我可以把悠悠的房间给她吗？”
“可以啊，”姜游同意了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要找爱干净的。”
“肯定的。”
说话间，姜游的饮料也做好了。
姜游拿了饮料，他看戴琦还站在那里，于是他问：“你要不要去我那坐会儿？”
“好啊。”戴琦同意了。
戴琦跟着姜游回了虫屋。
他拿了两张躺椅放在院子的阴头里，拿着一杯草莓冰霜，半躺下后，他对着站在院子中间，目光四下找着什么的戴琦说：“太阳很晒，过来坐会儿。”
“橘猫呢？”戴琦问。
“那是朋友的猫，送回去了。”
戴琦有些失落地走到躺椅前坐下。
“她换了什么工作啊？”姜游问。
“悠悠啊，她去了一个新媒体公司吧，在巫平区，待遇挺好的。”
“你不换吗？”
戴琦摇了摇头，“我暂时不想动，我也想过要不要干脆回老家，家里帮忙找个工作，没有房租压力，吃喝都在家里，然后嫁人。”
“也挺好的嘛。”
“是啊，”戴琦一边吸着奶茶，一边看着花坛里的花，“就是有点不甘心。”
“要出人头地吗？”
“倒不是的，在家里没什么压力，但是我想做什么，或者就是很小的一件事，我可能都不能自己做决定，会有很多人出来指手画脚，在这里的话，我过的好过的不好都是我自己的，我就想可以在这里安定下来，有个自己的小窝，一个人过一辈子也行，再养两只猫。”
“我也想养。”
戴琦转头看着姜游笑了一下，“房东，今年别涨我房租了吧，你看我都这么可怜了，万一悠悠搬了我还没找到人，我就要先垫钱了。”
“你不提我倒没想起来。”
戴琦有些紧张地看着姜游。
“行吧，不涨了。”
戴琦松了口气。
“你也照顾一下我生意，”姜游指了指店里，“买几张明信片呗。”
“我下次带猫罐头来，”戴琦站了起来，“我回去了，太阳快落了，我被子还晒在外面呢。”
“走吧走吧。”
落霞染红了半边的天空。
姜游晃了晃奶茶杯，喝完了。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回店里。
长桌上放着一张素描纸，一盒彩铅，还有一杯同样喝干净了的奶茶杯。
姜游走到桌边，他看着纸上的画，大大小小的红色圆圈交叉成一长条，舞动在金色的雨中。
“色彩感真好。”姜游点开了淘宝，开始找装裱店。
——
蒜瓣炸成了金黄。
八角茴香花椒干辣椒在油里翻炒出了香味，把大虾下锅，把火调小了一些。
“好香啊，”姜游拉开了厨房的门，“还做虾了？”
“买菜的时候看到，”陈楠把锅里的虾一个个翻了个身，“黄豆猪脚汤好了，你要不要先喝一碗？”
姜游从碗柜里拿出一只碗，他打开砂锅的盖子，热气腾腾的乳白色的汤汁里飘着几颗红色的枸杞，煞是好看。
他拿出了大汤勺，舀出一碗汤，他对着碗边喝了一口。
“咸吗？我今天盐好像放多了点。”
“不咸，刚刚好。”
姜游看着陈楠利索的下料酒，开大火，盖锅盖。焖了大约二十多秒后，她再把锅盖打开，在虾身上撒了点孜然和黑胡椒粉，稍微翻炒了几下后，关火装盘。
陈楠解下身上的围裙，她把盘子递给姜游，“你端出去，我把汤盛了。”
姜游伸手接过。
走出厨房，走到饭厅，饭桌上已经放了两道菜了，鸡爪煲和火腿炒青菜。
他坐下后，陈楠端着汤碗走了进来。
她把碗放在桌上，“姜末这么早就睡了？要不要装点菜，一会儿你带回去？”
“扫墓估计累到了，今天又这么热，我带点虾回去吧一会儿。”
“好的。”
说着，陈楠去厨房拿了一个乐扣盒子出来，姜游看着她装了小半盘虾进去。
她把辣椒挑掉，然后把盖子盖上，“这个有点辣，不能多吃。”
“知道的。”
“喝点酒吗？”陈楠看着他问。
“好啊。”
陈楠拿了瓶黄酒和两个杯子出来。
坐下后她问：“今天扫墓的人多吗？”
“多，车位不够，我进去的时候，看两辆车堵在门那里，像是要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吗？”
“不清楚，我就进去了，”姜游喝了口酒，“我带着小孩呢，万一他们打起来，不小心碰到姜末怎么办，我脚还有点肿，走不快，今天挺巧的，我和你讲过没，我带姜末去科技馆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和她爸爸走散了，我带着她去广播室找爸爸的。”
“没说过。”
“姜末爸妈那块墓地隔壁，就葬了那个小姑娘的妈妈，看上面照片，挺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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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读二年级，她妈妈四年前走的。”
“一个大男人带一个姑娘，挺不容易的，再找的话……”陈楠夹了一筷子青菜，“难，合适的很难。”
“也不一定找不到吧，”姜游夹了根鸡爪，咬了一口，骨头都炖软了，满口的胶质，“姑娘养起来精细，儿子不一样，一个不乖我就打，打到他服。”
“你舍得打小末？”
“不乖当然要打了，棍棒下出孝子嘛，”姜游一边说一边点着头，“女孩子要宠着养，男孩子就得用铁血手段……”
“你就趁小末不在这，”陈楠笑着拆穿了他，“街上谁不知道你宠儿子宠成啥样了，每天就抱着他这里逛那里逛的，他要什么，手一指，你就买给他了。”
“还行还行。”
陈楠把一只剥好的虾放进他碗里。
“这顿吃了，明天我脚能彻底好了，”姜游一口吞了虾，嚼了两下咽下，他捞起一大块的猪蹄，“然后就继续减肥。”
“现在减了多少了？”陈楠问。
“上次称就瘦了四两，我觉得我起码瘦了有两斤的。”
陈楠有些怀疑地看着他的圆脸。
看着陈楠不信的表情，姜游辩解说：“真的，今天水喝的多，可能是有点浮肿。”
陈楠稍稍低下头，用勺子喝了口汤，刚好看到姜游筷子上夹着的肥腴猪蹄。拿着筷子的手，手背上有着若隐若现的肉窝，就是黑了点，肤质不好，炖汤的话……
陈楠移开了视线。
姜游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和动作，他问：“你在笑啥？”
“我没笑。”说着，陈楠忍俊不禁笑了出声。
姜游把猪蹄啃干净后他说：“我最近反省了一下，我瘦不下来是因为我减肥的思路不对，减肥么，要么吃的少于消耗的，要么消耗大于吃的，这两种思路对吧？”
陈楠想了想，她不确定地说：“是的吧？”
“我之前呢，太急于求成了，又运动又禁食的，这样呢，我就缺了一个正向的反馈，缺了一个能刺激我继续的动力，就一直半途而废，”姜游拿起杯子，喝了口酒，“而且我潜意识里还会想补偿我自己，就导致了暴饮暴食，越来越胖了。”
“那你这次要怎么减？”
“这次呢，我决定不在吃饭上为难我自己，”姜游说着他的打算，“我只要完成了运动的计划，我就奖励我自己吃顿好的，这样我就有运动的动力了，想吃好的，就要运动，只要确保每天消耗大于吸收的，我每天瘦一点，日积月累我就瘦下来了，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陈楠努力忍住笑，她说：“有道理，都是歪理。”
“我真的是下定决心了，我前阵子看到个文章，有个人用琦玉减肥法三个月，肚子就瘦下来了，我也准备这么干。”
“奇遇减肥法？”
“就是每天跑十公里，做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深蹲一百个。”
“每天？”
“要瘦，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姜游一筷子把陈楠手里刚剥好的虾夹走了，“就是这个减肥法就有个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会掉头发，我怀疑这种减肥法是从少林寺传出去的，能强身健体成为地球上最强的男人，还能省剃头的钱，一举两得。”
“你就嘴贫吧，你能别再胖就……”
“不不不，我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了，我五月前不营业了，脱产闭关减肥，就从现在开始，”姜游看着陈楠，“我今天扫了墓，吃了牛肉米线，原本还是消耗的比较多的，但是楠姐你菜做的太好吃了。”
“你要干嘛？”陈楠被姜游看的有些慌。
“要剧烈的运动一下。”
……
庄泽坤在他燕京的住处里，听着苏望舒的汇报。
“老大，从我们查到的信息来看，林昱和姜游的确是在泰国认识的，林昱从泰国回来后，他的行为举止也没有异常的地方。”
庄泽坤点了点头，“我查探他的身体的时候，感觉他身体里的确有些奇怪。”
“奇怪？”
“我怀疑他的体质特殊，他那个前女朋友，估计也是发现了这点，才把他当做目标的。”
“原来是这样。”
“我打算带他去研究所做一个彻底的检查，”庄泽坤停顿了一下，“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检查下来的结果也验证了我的猜测的话，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
下班后，林昱回到他的住处。
房间很小，不到10平米，收拾的很整齐。
靠窗摆了一张1.2米的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放在床尾。
他没有开灯，走到床边坐下，垂着手低着头坐了一会儿后，他踢掉鞋子，脱了衣服，躺下。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本修仙看了几章后，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他向黑暗中沉去。
没有金色的花瓣，也没有怪物，只有纯粹的黑色，四周都是黑色的，冰冷的。
他的记忆突然变得清晰，他感觉自己变得冷静。
姜游和他说的话，庄泽坤和他说的话，泰国，段芮，特科，所有的句子和关键词都交织在一起，在他的耳边低吟着。
……
夜深了。
风吹着窗帘。
“虾怎么办。”
“一会儿放冰箱，明天再吃，不会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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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游是在米粥的香味里醒来的。
他迷迷糊糊地往身边摸几下，睁开眼睛，房间里很昏暗，房门隙开了一条缝，香味便是从风里飘进来的。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
走到窗前，哗啦一下拉开窗帘，晨光笼在他身上。他向窗外看去，一个穿着浅蓝色风衣的女人从一幢公寓楼里走出，她背着一个斜挎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放便当的手提包，她往小区大门走去，走的很快，大约是要去上班。
一条白毛黑花的老狗趴在小区的草坪上晒太阳，它耷拉着眼皮，看着行人在它面前来来去去。
姜游转过身，他走出了房间。
陈楠刚好从厨房走出来，“你醒了？”
她穿着宽松的粉白色格子两件套睡衣，踩着拖鞋，头发没梳，用一根皮筋随意地扎了一下，素着脸，眼角眉梢间还带着些困意。
“你起多久了？”姜游问。
“也刚起，今天不用送芸芸去学校，多睡了会儿。”
“我饿了。”
“知道啦，你去坐会儿，我把粥盛出来。”
“喝粥要配腐乳。”
“我给你拿。”
“还要煎蛋。”
“行。”
“还要……”
“要什么？”陈楠的眼神有些危险。
姜游很识趣，他说：“没什么，就这些吧。”
几分钟后，姜游面前摆上了一碗白粥，一碟煎蛋，一碟腐乳。
陈楠在他对面坐下，“吃了赶紧回去吧，小末一个人在家，以后不能这样了，他……”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赶紧就吃了回去。”
“我怎么能忘了，你也是的，你……”
“昨晚还不错吧？”姜游问。
陈楠把筷子拍在桌上，她说：“你吃不吃了？不吃赶紧走。”
“我吃我吃……”
——
十多分钟后，姜游被陈楠赶了出去。
走过草坪的时候，老狗突然站了起来，对着他叫了几声。
姜游蹲下来，和老狗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老狗原地转了半圈换了个方向继续趴下晒太阳。
“连条狗都要欺负我。”姜游摇着头站了起来，走出了小区，穿过两条街，走到文化街上。
除了便利店和卖早餐的店外，大多数的店都没有开门。
姜游在便利店里拿了盒标价最贵的牛奶，拿牛奶的时候他看到新上架了一款莲子汁饮料，看上去就很养生，还有活动，第二瓶半价，果断的拿了两瓶。
结账的时候，在收银机边的小货架上拿了盒薄荷糖，又买了包烟，要了个袋子把东西都装了进去。
提着袋子，晃到虫屋的时候，他发现院子的门开着。
他走了进去。
店门也开着。
林昱坐在长桌边上，低头看着手机。
桌上放了一个黄色的纸箱。
听到脚步声后，林昱抬起头，看到姜游后他站了起来，“姜警官，你……”
“别这么叫，公安局那，我就业余兼个职，”姜游走进了店里，他看清了纸箱上的字，箱子里是三十包坚果混合装，“你太客气了，每次来都带东西。”
林昱笑了笑没有说话。
姜游把袋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把牛奶拿出来后，他走进了厨房。
林昱听到姜游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你早饭吃没？”
“我吃了。”
接着他听到了微波炉运转的声音。
“你不在健身房里呆着，不扣工资啊？”
“不用，我前阵子出了一个大单，这个月销售目标完成了，上课都会预约的。”
几分钟后，姜游空着手走了出来。
姜游拉开椅子坐下，他对林昱说：“坐，你这个体格站着，让我觉得有压迫感。”
闻言，林昱坐回了椅子上。
“你来的时候，门开着？”姜游问他。
“没有，关着，我以为你还没开门，想先逛逛，结果门自己开了。”
“是吧，”姜游从袋子里把莲子汁拿了出来，他放了一瓶到林昱面前，“好像是新出的。”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清甜甘冽。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林昱不知道姜游问的是什么。
“这个莲子汁，你可是做饮料的专家。”
林昱喝了一口，他说：“口感还可以，没什么记忆点，靠网红之类的推广可能暂时能小火一把。”
“我也觉得，而且太贵了，前几年轻氧茶真的是火。”
“我的团队敢拼，大超市便利店我们就算能进，位置也都不好，所以我们最开始策略是重点放在小卖部小超市上，看他们都是要压货压款的，毕竟这个东西，他们也没谱，不知道好不好卖。”
“是这样的。”
“我们公司钱都用来生产了，还欠着债，一家压一点，就转不过来了，我们那时去他们店里铺货的时候，看到能帮一下的，搬东西之类就会主动去做，慢慢的建立起了信任感，当时这个类型的饮料，也的确没有竞争对手，运营找准了定位，推了推就爆了。”
“都不容易，”姜游把空瓶子放到了一边，他问：“你找我有事？又做梦了？”
林昱摇了摇头，“姜哥……”
“等等等等，我比你年轻。”
“啊？”
“我才二十八，你应该叫我小姜，”姜游笑了一下缓解了林昱的紧张，他说：“行啦，说事吧。”
“前天我忘了点事，”林昱看着姜游戏的表情，“昨天晚上我睡着后突然都想起来了。”
“是吧？”
“段芮选中我的身体做那个怪物的容器，前天在公安局，那个庄顾问他说要带我去一个保密的地方，我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可能吧。”
“你也要我信，信那个……”林昱稍稍停顿了一下，“在信那个什么的话，我也不是不能信，我就是可能要克服一下心理障碍之类的，毕竟我这大半辈子都是无神主义者。”
“我明白的。”姜游说。
“如果我在泰国没有遇上你，我现在，那个怪物已经拿走我的身体了，我很清楚这一点，”林昱很诚恳地看着姜游，“我不想去什么保密的地方，我以前是部队里的，我知道去了那些地方，很多事就不方便也不自由了，我想积累几年，找找机会能不能再做点什么，我只是担心信那个什么，会不会，就是……”
“被控制？”
“对。”
“你也得信才行啊，”姜游站了起来，他走到店门边，看着摇曳在晨光中的花草，“没那么急的，你多看一看，多听一听，再做决定好了。”
姜游转过身，“我做了个减肥的计划，你帮我看看。”
“行啊。”
姜游把他的琦玉减肥法和林昱说了一遍，然后他问：“这样我能瘦下来的吧？”
“真的严格执行的话，可以瘦的。”林昱很谨慎的说。
“那就好。”
“你今天去锻炼吗？”
“不，我要去公园里跑，跑步机上跑太枯燥，”姜游抱怨说：“我去公园里，沿着湖跑，现在天气多好，景色也好，跑起来就比较享受了。”
“你打算每天什么时候跑？”
“早点吧，十公里的话，慢跑，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姜游算着时间，“那我九点吃早饭，休息一下，十点半去公园，十一点开始跑，跑到一点，然后吃午饭，正好。”
“行，那我每天来陪你跑吧。”
“不用了吧……”
“今天开始吧。”
“那个我脚踝还有点肿……”
“轻伤不下火线，先跑个一两公里，回来后我协助你做无氧。”
“你不是刚出了大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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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昱很坦然，“那个客户下班后才过来。”
姜游往外看了一眼，陈楠刚好跨进院子里。姜游立刻迎了上去，“楠姐你来了。”
陈楠注意到了林昱，她在姜游面前站定后，往店里望去，她说：“我过来看看小末，他吃早饭了吗？”
“他还在睡，回来的时候给他喝了杯牛奶。”
“还在睡？”陈楠有些不相信。
“他趁我不在，玩了一个晚上的游戏，”姜游叹了口气，“我进他房间的时候，还在玩，那个眼睛通红通红的，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让他喝了点牛奶睡了，”他看到陈楠张嘴想要说什么，他立刻主动反省，“我以后再晚也得回来，小孩子还是得看着的，我小时候也是，我爸妈一个没看住我，我就翻天覆地……”
说话间林昱往他们站立的方向看去，陈楠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对姜游说：“你忙你的事去吧……”
“你认识的，我的私教。”姜游挽住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店里，“你看我为了减肥，把教练都请家里来了。”
“你那个奇遇减肥法？”陈楠想了起来。
“是啊，我可是认真的，”姜游看着林昱，“对吧，林教练？”
“那个减肥法，是不是要循序渐进比较好？”陈楠问林昱。
“不用，他年青，身体恢复的快，我预计一周他就能适应这个强度，后面就容易了。”
“是吗？”陈楠有些怀疑。
“对的，肌肉疲劳过去，体能就上去了，”林昱很有经验，他说：“新兵进来的时候，有的跑一公里都要吐，强压下去跑完，三个月后个个都能跑十公里。”
“可是他一下就要跑十公里！”陈楠提出了质疑。
“他没有时间限制，中间走也算，我们以前徒手五公里要求跑进26分钟，十公里不能过一个小时。之前在健身房，我也带他跑过十公里的，他没问题的。”
“这次不去健身房？”
“我想在公园里跑，趁最近天气好，健身房里太单调了。”
“不会受伤吧？”陈楠很担心，“我看到报道很多退伍兵都有伤病，腰椎间盘突出，半月板磨损，不能把军队里那一套……”
“肯定不会的，他是专家，他有数的，”姜游往楼梯方向看了一眼，“你们坐会儿，我上去看看姜末。”
陈楠看了眼时间，“九点多了，我得去店里了，”她向外走了一步后，转过身叮嘱姜游说：“以后白天你要出去，就把小末放我那，我帮你看着。”
“好的好的。”姜游应了下来。
看着陈楠走出院子后，姜游对林昱说：“街上的光禾书社就是她开的，你要买书的话，找她。”
“我正好打算多看点书，学习学习。”
“学健身知识吗？健身房招你进去的时候，没给你培训一下？”姜游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摸出了烟，打开后他对着林昱示意了一下，林昱犹豫了一下后，从里面抽了一根。
“她以前不让我抽烟，是怕我损坏了身体吧。”
姜游摸了下口袋没有找到打火机，他走到柜台前，拉开抽屉，找出了一只打火机，点燃后，他把打火机扔到了林昱手里，“你教别人的时候，不会也这么粗暴？”
“你是自己说要这么练的。”
“这次是我说的，之前那两次呢，哪次不是跟训新兵似的，也就是我，换个人真会被你练废的。”
“我有专业健身证书的。”
“买的吧？”
“交了学费，集训了四天。”
“你也不怕误人子弟。”
“现在信息发达，真的想学健身的，他们自己会去学的，”林昱点燃了烟，“那个证虽然没什么含金量，我还是学到了点基础的东西的，体质不好的我会慢慢来的。”
“毕竟花钱的嘛。”
“很多人把钱交给健身房，就是想花钱买效果，我这样逼着他们练，我摸到他们极限在哪里，我逼到他们的极限，几次之后效果出来了，他们就会满意，”林昱看着姜游，“做销售有时候要强势一点，这样别人才会相信你的产品是好的，会才能建立信任，再把服务配合上，局面就容易打开了。”
“你反正现在就是过渡一下。”
“我不清楚我能活多久，也不想闲着，闲着容易乱想，做健身教练呢，身体累，精神上放松，”他吐出了稀薄的烟雾，“之前我朋友推荐我看了一本书，里面有好多创业失败的例子，我觉得书里面的分析有的挺有道理的，也有很想当然的，我想多看一点，也算是沉淀一下。”
姜游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他一边往楼梯上走去，一边说：“你好好学，学好了帮我卖明信片。”
林昱看着姜游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方。
他看着门外生机盎然的院子，微风把花香吹了进来。
……
姜游推开侧卧的门。
姜末躺在蛛丝坐成的吊床上玩着手机。
姜游关上了门，他靠在门上，“早点起来喝个粥挺舒服的。”
姜末扭过头。
“要不你也跟着我跑步吧，你看你那个小短腿，路都走不稳……”
门突然开了。
姜游身体没了支撑，他往后倒去，他往边上踉跄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一抬头，门又关上了。
……
第一天，沿着湖跑了五圈后，姜游表示他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他躺在湖边的长椅上一动不动的拖着时间，终于把林昱给拖跑了。
第二天，他锁上了院子门和店门，拉上窗帘，用被子蒙着头装死，哪知道姜末给林昱开了门。
他带着姜末去了公园，想着让林昱看着姜末，他就能跑跑停停跑跑停停的偷懒了，结果在公园里遇上了遛鸟的赵立军。
赵立军十分支持姜游减肥，他自告奋勇照顾姜末，并在姜游跑了五圈准备继续祭出装死大招的时候，把徐老叫来了。棋友相见，嘲讽大开，姜游羞愤之下，跑完了十公里。
第三天，林昱陪跑，姜末赵立军徐老监督，姜游第一次成功的完成了完整的训练计划。
……
第五天，姜游上磅一称，重了三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