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日遮天的金雕,即便是在影视剧里,也不曾见过。
它们的凶悍,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我不禁惊想:它们缘何而来?怎会如此的统一?
“砰……”
与此同时,那座土台子的顶端,一连爆出四记巨大的声响。
仰头望去,其上的东南西北向,倏地刺出四堵透明的玻璃墙,每堵墙高约三米多,四堵墙密不透风的拼接在了一起。
众人的目光还未停稳,四面八方中,竟传来了“嘤嘤嗡嗡”的低鸣。
声音响起之时,人群变得骚乱起来。很多人左躲右避的将身体倾向一边。
当我的目光从土台的顶端移下时,忽地望见了一层金黄闪闪、密密麻麻的蜜蜂,正有条不紊的向土台的周身飞去。许是有一小撮落了队伍,闯在人群里,惹的众人惊惶不已。
一时间,金雕的唳嘹、黄蜂的嗡鸣、众人的喧闹,让小小的一座岭,充斥在巨大的分贝声中。
人群中,素来镇定的苏局,已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她的脸色很是惨白,眉头拧到了极点,身子微微飘晃,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力不从心。
而今,她能做的,就是指挥警力,维持好现场的秩序。之后,再逐步的将村人们疏散。
听云姐说,在我上来之前,苏局曾命人将这座土台子拆除,可是土台子的周身,像被浇灌了凝固液,坚硬如石,一时半刻难以除去。
众人在黄蜂飞至土台子的刹那,已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大步,而当凶猛的金雕盘旋在土台子的上空时,又吓得后退了好几米。
此时,若在空中俯瞰,数万之人,将土台子围了一圈又一圈,且有数不尽的金雕凌空尖啸,其画面绝对震撼。
忽然,一团碧绿的影子在土台子的玻璃墙上跳动了起来。紧跟着,一团、两团、三团……很快变成了无数团。
细看过后,那团绿色的东西,居然是一枚青苹果。
原来,四堵玻璃墙是由巨大的凸透镜造成,因此,能将顶上的东西放大许多。
遥目顶上,无数枚绿幽幽的青苹果跳来晃去,让人的心里甚感清凉。
忽地,一只焦黄的大手,从苹果堆里探了出来,继而,他的脑袋也探了出来。
当他立稳身后,透过四面巨大的凸透镜,众人看到一具赤身裸体的中年男子,正满面惊恐的打量着左右。
他,便是“四贱客”之一的张小宝。
土台子的下面,一些年岁略小的女孩,羞怯的捂住双眼。不过,她们仍是好奇的透过指缝去偷看玻璃墙里的张小宝。
当张小宝低下头,望见一茬茬的人群后,尚自知羞的他,赶忙蹲下身,捂紧了私处。
此时,青苹果的下面,又探出两只手,而后,两个脑袋从里面快速的顶了出来。
同张小宝一样,两人立起身后,又飞快的蹲了下去。这二人,便是“四贱客”里的王健得和刘全恭。
一看到三人,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其中,不乏有三人的亲朋,他们试着走向那座土台子,但略一靠近,便会被金黄的蜜蜂们给汹汹的逼了回去。有两三个人,虽拼命的向上攀爬,可片刻间,手脚处已中了十多枚毒刺,无奈之下,只得退回。
“唉,孟青兴该上场了吧?”人群里,传来一句调侃的话。
“是啊,‘四贱客’中怎能少了他呢?”
“难道,一会儿要玩老鹰抓小鸡吗?”
…………
众人饶有兴趣的谈论着。他们在期待着一出好戏,一出不管顶上之人是生是死的大戏。
令人没能失望的是,孟青兴出来了。他和前三人一样,光秃秃的,一丝不挂。
我不禁惊诧:这土台子是孟青兴下令堆起来的,可他怎么也在上面?除非……
除非是魔鬼所为!
四个祸害乡邻的顽徒,终于赤条条的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很多人心里积沉的怨气,顿时消减了许多。
四人半蹲着身,聚在了一起,面色慌张的商量着什么。他们用力的拍打踢踹着周围的四堵玻璃墙,怎奈墙面坚如钢铁。
他们张圆了嘴,扯破了嗓子的疾呼着。可台下的人,却听不清半点儿声音。
“呤嗯”,一记激亢的冷唳声,在天空中荡漾开来。
人群一下变得寂然。所有人,仰起头,紧紧的盯着上面。
无数头凶戾的金雕,首尾相接,盘旋而飞,宛如一口巨大的漩涡,尽皆发出激亢的清鸣声。
土台子的顶上,卷起一股股古铜色的尘雾,将四堵玻璃墙遮挡的严严实实。
乍然,数头凶戾的金雕俯身冲进了透明的玻璃墙内,随后,上百只、上千只金雕,宛如一道道金色的闪电,汹涌不断的扑了进去。
一抹猩红色的血水,喷在了玻璃墙上,折射出来的,却是一条巨大猩红的血虹。
片刻间,透明的玻璃墙上,呈现出了各种各样的红色图案,有心形的,有球形的,有树叶状的……
玻璃墙内,四个人的惨厉凄嚎,交汇在了一起,终于能够传到众人的耳中。闻者,无不头皮发麻,身心俱寒。
每一抹红色图案的生成,人群中便爆出齐刷刷的惊呼。
“砰”,一记响亮的枪声,从苏局的身旁响起。
开枪的,是护在苏局身旁的特警队的支队长白忠。
一枪过后,一头金雕软绵绵的落了下去。
当白忠欲要再开第二枪时,金雕们身子一扬,冲出了玻璃墙,向远处飞去。
它们的身上,染满了猩红色的血水,像一只只巨型的吸血蝙蝠。
在金雕离去后不久,遍布在土台子周身的蜜蜂们,也抖抖翅膀,消失不见了。
顶上,透过四堵玻璃墙,里面赫然站立了四具森森的白骨。
人群复又沉寂了下来。眨眼间,四个活生生的人,已血肉无存。
每个人,像是看了一部惊悚血腥的电影,空白的脑子,久久的难以回过神。
“轰”,一记沉闷的声音从土台子的里面传来。我们的脚下,有了一丝震感。
过了一两分钟,那座土台子居然像冰山一般的渐渐化解了。焦黄的土粒,从它的身上落下,急遽的流向它的脚边。
众人见状,目瞪口呆的又往后退了几大步。
星星点点的土粒,坠落地面的刹那,扬起一圈圈昏黄的尘沫,呛的人喷嚏不止。
当土台子化为满地的黄土之后,一股清风掠过,尘沫慢慢的散去。
过了许久,众人才蹑手蹑脚的走上前。
方才垒起土台子的地方,现已徒剩一片泡在血水里的青苹果。
密密麻麻的果堆上,出现了由四个人的白骨拼写而成的大字:债已清。
看了一场不知是何滋味的大戏后,村人们陆陆续续的回家了。
一路上,所有人寡言少语、死气沉沉的。
“四贱客”活着的时候,可谓是人见人恨,而今去了,倒让人悲郁了几分。
最后的三个白森大字寓意明显,凶手是以取人性命的方式,清算了“四贱客”所犯下的累累恶行。
现在,村人们忍不住的猜起了凶手的身份。
让我不能接受的是,云姐居然成了被怀疑的对象之一。
私下里,村人们分成了正反两方。
正方认为,云姐有钱有势,多年来又在京城做事,因此人脉很广,请一些顶级的杀手回来不成问题。
反方认为,“四贱客”等人,虽曾欺侮过云姐,可那是儿时之事,云姐出手阔绰,又怎会将过往的恩怨记在心里?况且,云姐回来后,便寸步不离的与我待在一起,毫无作案的时间。即便是云姐手下的八个保镖,亦不可能。因为据小道消息,警方调取了福新宾馆的资料,发现八人出入的时间与凶案发生的时间,冲突不断。且在云姐回来的第二天,警方已秘密派人在宾馆的周围蹲守,发现八人一切正常。
最后,支持云姐的人多过质疑她的人,云姐被从村人们的脑海里“无罪释放”了。
当天下午,在苏局差人邀我前去谈话时,云姐先和我聊了一会儿。
云姐说:一会儿,苏局可能会找你谈话。
我一脸错愕的说:啊?我又没杀人。
云姐笑道:她要问的是我。
我说:姐,这和你有啥关系?你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难不成是你杀的?
云姐摇了摇头,笑道:若是我杀的,你会怎样?
她说出这句话时,语调平平,面无波澜,看不出来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我嘿嘿的笑了,道:姐,别逗了,即便是你杀的,我也支持。
这句话,我说的言不由衷。我希望“四贱客”消失在村里,可绝不想他们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去”。早上之事,过于残忍了。
云姐眯眼笑了,说:总算能消停几天了。
她说这话,想必是看到了“债已清”三个字。
果不其然,我和云姐话未聊尽,院门即被叩响了。
在我起身出门的刹那,云姐喊住了我,说:镇静点儿,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姐等你回来吃饭。
我转过头,呵呵笑道:姐,你又不是狄仁杰,哪能料事如神?你歇着,我去看看是谁。
拉开门,面前立着的是一个陌生的警官,他满面严肃,说:你是王华吧?
“嗯,是我。”
“好,请随我走一趟。”
云姐真是神了。
当我进到大队部的办公室时,苏局和两三位刑侦专家已憔悴不堪的坐在了里面。
在我推门进去的一瞬,苏局疲困的眼中闪现一丝精光,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
和云姐猜想的一样,不论苏局怎样询问,她的最终目的都是从我的嘴中套取云姐近些天来的一言一行。
而我,则按照云姐所说的,对于苏局的询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局的心里,主要有三个疑点:一,凶案为何是在云姐回来的第二天发生了?二,云姐的八个保镖,为何选择住在了福新宾馆?据了解,镇上的诸多宾馆里,只有这家宾馆的监控摄像较为齐全。三,那天在三十亩岭上,云姐何以知道用深丝蒙眼救人的方法?
这三个问题,我均以“不知道”作为回应。当然,这不是推搪,是我当真不知。
“难道云姐和这些个凶事真的有关?”回去的路上,我不禁琢磨着。
一到家,嗅起香喷喷的饭菜,望见娇美的云姐,我心里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了。
试想,如此一个美丽善良、温柔贤惠的女子,能杀得了人吗?
待我坐下后,云姐笑嘻嘻的说:苏局问你的问题,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我夹了几口香滋滋的饭菜,撇撇嘴道:那你说来听听。
云姐微一沉思,随即说了起来。
天呐,她说到的与苏局问我的,确实是大差不差。原本,我还大口大口的吃菜喝汤,等听到最后时,我的心思全被她的话语引了过去,手中的碗筷,已悄悄的放在了桌上。
这一刻,我在想,如果她不是我姐,是我对立的仇敌,那我在她手里已不知死了多少遍。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若为恶,一定是个天大的魔头。
“哈哈。”我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云姐敲了敲我,亦抿嘴笑了几声。
不单是警方,作为村中的一员,我也很想知晓这一切的凶事,是谁所为。
看来,等查个水落石出,姑且得一段时间了。
晚上,我妈打来一个电话。听过后,我的心里怏怏不乐。
我的姐夫,前两天拿下了本地一家啤酒营销的总代理,这本是好事。
可是,过上一段时间,便是世界杯了,一些酒店、歌厅、烧烤摊等等娱乐消费的地方,急需啤酒供应。因此,我妈便让我前去帮帮忙,我妈说,自家人使起来省心。
若在平时,我会一口应允。可云姐才刚回来,我是多么的想陪陪她啊。
世界杯,一场全球人的狂欢,却貌似和我不沾边。
夜幕垂落,星光闪闪。凉风习习,惬意宁和。
当我和云姐坐在院里,将此事告予她时,她哈哈一笑,说:去帮帮忙吧,我也该回去了。北京的事还多着呢。
我鼻头一酸,泪水滑进了嘴里,生气道:你才回来几天?你知道这八年里,我有多想你吗?
云姐不语,坐到了我的身旁,脑袋枕在了我的肩头上。
一缕仿若山间幽兰的香气,绕进我的心田。
她将粉唇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等你忙完了,来北京找姐。
一阵麻酥酥的醉感,让我的身心柔软的近乎于瘫痪。
我回道:也好,省的村里的人总找你借钱。你哪天走?
“后天一早吧。”
云姐这句话,说的很慢,似在同我商量一般。
“好。”我哽着嗓子,将头侧向一边。
夜凉了起来,比之更凉的是我的心。
今晚,无人前来借钱。这让我反倒有些不自在。
空寂的村内,有几户人家的灯光再也亮不起来。
种在村人们心里的伤痛,会被如水的岁月渐渐冲淡。
而那种蓦然回首,黑暗萦头的恐惧感,却会深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次日清早,晨霞新艳。我和云姐又来到了大姐家。
我来,是为帮忙。她来,是为辞别。
尽管一家人对云姐百般劝留,怎奈她去意已决。
这一天,太匆匆。每个人的心里仿佛都有说不尽的话。
下午,我随姐夫去了市里。
临别前,云姐让我记下她在北京的住址,嘱咐道:到京后,我若不在,你找老高。
我问:姐,你一般不用电话吗?
云姐微思了片刻,说:一般不用。你给我电话,我不大会接听,有事发短信吧。
“这么神秘?”我不满的想到。
当我和她分别的一刻,她扑身上前,抱紧了我,眼眶泛红,低声说:一定要来找姐。
我点点下巴,磕在她柔软的肩头上,说:姐,我会的。
老天不懂别离之痛,悄然的黑下脸来。
坐在车上,望着市里的霓虹,我的心里空空的。忽然觉得面前的世界,陌生了许多。
或许,深切的在意一个人,会让人忘了世界的存在。
当你的心中只有她时,对于世间的别物,已生不出多余的情感来。
而今,那个人去了远方,对于别物所架空的情感,一股脑的侵上心头,令人猝不及防。
我心里不住的念着一个地名:北京。
云姐走了。像八年前一样,静静的走了。
我没去送她,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当花瓣有了脱落的迹象,气温就骤然的升了起来。
一来到姐夫的店里,从大家忙得脚不沾地的工作状态中,我深深的感受到了一场将近的盛事,带给世人的精神佳宴是多么的盛大与疯狂。
每天,我的工作极其简单,蹬一辆电动三轮,依照姐夫列出的清单,将一箱箱的啤酒送货上门。
眼下,气温岂止是热,简直是爆烤。
若在太阳下待上十多分钟,我的全身会被汗水浸透,干苦的嘴里,全都是酸咸的味道。
过了四五天,我整个人脱去一了层皮,肤色黝黑了许多。
令人不悦的是,说是来帮忙,可一帮,就帮了近一个月。
每过一天,我对云姐的想念就多了一分。夜深人静时,内心便愈发的躁动起来。
闲暇之余,我会刻意的翻看关于北京的消息。心里已将“北京”二字,默念了无数遍。
这期间,我给云姐打去电话,她总不接。发去短信后,过了半晌,她才回。
终于,发生了一件血事后,我得以解放了。
那天,与往常一样,我骑着“吱吱呀呀”的小三轮,去给一家酒吧送货。
一进门,就听到里面有对男女在吵闹个不休。
从二人骂骂咧咧的对话中,我大致了解到,男人有赌球的嗜好,为了筹集赌资,他将家里的房子抵押了。
可悲的是,他去年曾赌输了球,将家里新买的汽车给贱卖了。
我望了那男人一眼,他的目光血红,似有不得不发的邪火。
等我卸完货,从里面出来时,听到那女人依然在高声叫骂。
忽然,耳听“砰”的一声,那男的砸碎了手中的酒瓶,照着那女人的咽喉猛扎去。
“噗”,一股猩红的血水溅满了男人惨白瘦削的脸。
随后,女人尖叫了半声,仰头栽在了地上,两腿软蹬了几下后,没了气息。
男人抹了一把血脸,扫视着酒吧里的人,疯笑了几声。
此时,酒吧里除了我和里面的员工,仅剩三四个顾客。所有人,惊恐尖呼的向门口逃去。
男人估计是杀红了眼,提着半只破碎的酒瓶,向大家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英俊冷酷的青年掫了把椅子,抡向了男人的下盘。
“咔擦”一声,酒瓶落地,碎裂成瓣。在场的三四个男人,一起扑上将男人给制服了。
之后,当大家想向挺身而出的青年道谢时,他却不见了。
出了这档子凶事,姐夫就不再让我帮忙了。而我,一获解脱,就激动的连蹦了几脚。
我要去北京啦!哪天去呢?今天。
来不及向家人告知,我回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买了张傍晚的火车票,兴冲冲的向火车站赶去。
我心想:姐,我要给你带个惊喜。
翌日清早,历经十多个小时,当我的手机里收到一条欢迎来京的短信提醒时,我的心似乎已经飞出了厢外。
但是,进了北京不等于到了家。它的堵名副其实。再急切的心,也会被这座城给磨的没有了脾气。
一上公交车,只见原本宽大的车厢内,拥挤了满满的人。汗臭味此起彼落。
更为窝火的是,售票员大姐,是个粗嗓门,一嗓子下去,震的人耳蜗子嗡嗡响。
“唉,往里挤挤……再往里挤。”
“拎包的,把你的包拿起来。”
“动一动,不动都走不了。”
天呐,我感觉在这辆公交车上,她就是无所不能的女皇。她若安静下来,你还不觉得太挤,她若吼叫起来,我的心里躁的不行。
当然,她也很幸苦。可是,我真的不喜欢。
透过一条窄小的车窗,我看到一辆白色的跑车上坐了一个油乎乎的胖子。
他睨了一眼公交上的我,不屑的笑了。一份刺心的羞辱感,让我有些难受。
那一刻,我激愤的想:哪怕贫穷是块丑陋坚硬的钢铁,你也要用满腔的热情和不懈的努力,去融化改变它,变成你自己想要的样子。
在一座金碧辉煌的门岗处,我下了车。
我摸出云姐给我写的地址,和门岗上的标记对照了一下,确定到了。
“喂,干嘛的?”一个衣装帅气的保安从岗亭内走出,喊到。
瞧他不客气的样子,我甩下一副难看的脸色,说:找人。
“中介公司的?”
“不是。”
“金融公司的?”
“不是。”
…………
被他问烦了,我干脆呛话道:找我姐,吴云。
“闭嘴,别吴……吴总的名字是你叫的吗?”保安大步上前,欲将我驱赶。
我一听乐了,哈哈笑道:我叫我姐的名字,有什么大胆不大胆的?
保安满面疑色,说:你真是吴总的弟弟?看着也不像啊。
“嗯,不是一个妈生的,却比亲的还要亲,你要不打到家里问问。”
保安围着我转了一圈,许是见我穿着过于土气,许是见我我黑黝黝的,始终不肯相信我和云姐的关系。
“滴”,我的身后响起了一记喇叭声。
男子将我拽到一边,嚷道:你先等会儿,别挡道。
说罢,他立直了身子,冲我身后一辆铮亮的银色轿车,恭敬微笑的行了个礼。
那辆轿车在近抵门杆的刹那,突然停住了。
之后,一个约摸五十多岁、两鬓银白的中年男子跨下车,满面欢色的冲我走来。
保安在中年男子走近后,双腿夹直,搭手行礼,恭敬道:高总。
“老高?”我嘀咕了一声,问道:你是老高?
保安板起脸,叱道:你胆子忒肥了吧?
“小陈,他是吴总的亲弟弟,你退下吧。”老高挥手将保安驱走。
他走到我的面前,温和道:小华,你来啦。
我一时害窘,羞道:高叔,我姐在家吗?
“来,先回家,回去说。”老高接过我手里的包裹,开了后车门,将我迎了进去。
我回头瞟了一眼方才的那个保安,他已愣巴巴的杵在原地。
云姐的家,是别墅里的金贵——独栋。
房子前后有院、户型通透、装修豪华,且在寸土寸金的三环边,价值不菲不说,稀缺性独一无二。
老高看上去很面善,待我非常的热情。
寒暄了几句后,他告诉说我云姐去深圳谈个项目,短期内回不来。
听罢,我的心里失魂落魄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我给云姐打了很多电话,都被拦截了,语音提示为机主繁忙,有事请留言。
后来,尽管云姐给我回过电话和短信,可当我问她几时回来时,她总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换言之,她也不知道哪天回来。
那些天,我一直在想,云姐到底是在做什么,竟是如此的神秘?
老高曾告诉我说,云姐主要是做投资的,涉及的项目面很广。像餐饮、金融、房地产等领域,她都做。
当我问起云姐老公的情况时,老高打了个哈哈,笑说:还是由夫人告诉你吧。
老高不在时,我将这栋大别墅翻了个遍,竟没有发现云姐的一张照片,更别提……
我始终不愿相信云姐已经结婚了。那个男的,若敢待她不好,我绝不饶他。
前两天,我勉强的信了老高的话。因为他带我去了几家云姐投资的店面。里面的人,一见到我和老高,登时像见了皇上一般,恭敬的不行。让人虽受用,却极不自在。
到了第三天,我便烦闷不堪起来。
夜里,当我和老高聊的正酣时,他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眼电话,又瞥了我一眼,笑说是女儿打来的,便起身闪到了院外。
瞧他那闪烁的表情,我暗想:他们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于是,我轻手轻脚的从侧门跟着老高走到了院外。
“嗯,小华在屋内,我出来了,您放心。”老高用手捂住手机,时不时的望向门口。
“好的,好的,有什么事情我及时向您汇报。新疆昼夜温差大,您多注意身体。”老高笑了起来,言语中,充满了慈爱和尊敬。
果然,他们有事情瞒着我。
老高有个习惯,晚上十二点后,手机会自动关机。
既如此,我心里生了一计。
凌晨一点钟,我想好措词后,编辑到:姐,我知道你在新疆,老高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你再骗我,我回老家了。
我把编辑好的短信发给云姐,多的话不敢说,以免破绽百出。
这样的将计就计果然奏效,不一会儿,云姐回了一条信息:明天来新疆。
短短的五个字,却让我兴奋了一宿。
我不大在乎云姐是做什么的,我在乎的,是早日见到她。
夜里,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当云姐和姐夫正在举行婚礼时,心存不甘的我,提着一把尖刀将姐夫刺死了。云姐望着惨死的丈夫,悲痛难抑的撞在了石柱上。最后,义愤填膺的众人,用绳索将我吊死在教堂内的大灯上。
梦醒后,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望着窗外如洗的月色,再也睡不着。
?
第二天下午,历经了四个小时的航程,我终于到了乌鲁木齐的机场。
下了飞机,极目远望,白云如絮,赛雪欺梅。
在湛蓝低垂的穹宇下,一座座重叠挺立的青山,缀连成了一条蜿蜒匍匐的巨龙,显得辽阔雄伟、神秘多姿。
在这片清旷绚丽的西域边陲,空气干净的不带一丝杂陈,万物纯澈的不染一缕泥垢。
出机场后,我一眼便望见了云姐,兴高采烈的向她高声呼喊、振臂挥手。
云姐笑魇如花,款款的向我走来。
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运动装,戴了一顶菊粉色的棒球帽,架了一副浅茶色的太阳镜,涂了两瓣西柚色的口红,一眼望去,宛若一个顶级的时尚超模,干练大气、性感俏丽。
牵住我的手后,她在我的耳边轻刮了一下,嗔笑道:你这娃娃,也不理个头发再来。新疆热的很,你能吃得消?
说完,她从一旁的便利店买来一瓶冰冻的西瓜汁,递到了我的手中。
我摸了摸盖过耳朵的头发,砸了一口瓜汁,嘻嘻笑道:姐,这不太想你了嘛,头发就跟着疯长了起来。
云姐勾起一脚,踢在我的腿上,嗤嗤的笑了,说:把你这套耍嘴的功夫,用在女孩子身上,叔婶早都抱上孙子了。
“咦”,我嘟了一声,说道:还叔婶呢?
云姐满脸欢喜,柔声笑道:哦,咱爸咱妈。
我和云姐说说笑笑的向停车场走去。我问:姐,就你一人来接我啊?阿泰他们呢?
云姐白了我一眼,说:怎的,嫌排场不够啊?
“不是。”我快速的回了一句,接着说:我姐出马,胜过千军万马。
自从云姐光耀无比的回了趟家,我开始有些爱慕虚荣,内心膨胀了几分。
走到一辆通体赤色的摩托车前,她长腿轻抬,跨了上去。
而后,望着一脸痴愣的我,她丢给我一顶雪白的头盔,笑盈盈的说:上来吧,姐带你去兜兜风。
我戴紧头盔,忐忑不安的坐了上去,唇角哆嗦道:姐,你几时学会骑摩托了?
其实这话,不当问。阔别了八年,我经历的事情,不一定能向她讲完,而她拥有的故事,我亦知不尽。
云姐待我坐稳后,轻声说:如果觉得太过颠晃,可以抱紧姐。
我点点头,不知是自己头小,还是头盔过大,感觉脑袋晃的狠了,快被头盔给揪掉了。
“哦”,我又甜甜的应了一声。一股暖融融的感觉,在我的肚子里滚动着。
不等车子发动,我便张臂抱紧了云姐纤柔的腰身。
她回头瞥了一眼,咯咯的笑了几声,戴上了一顶红色的头盔,启动了摩托车。
“轰轰”,油门轰动的声音,如一头穷凶极恶的猛兽在咆哮。不过,我倒愿意将它幻想为骏马的清鸣。
新疆的道路,宽阔平整,视野极佳,很适合轰足了马力、放野了性子的尽情驰骋。
清凉的风,在耳边掠过,赏心的景,在眼前穿梭。若可以,我愿抱着云姐,去追逐天边的日月。
快驰了半个钟头后,车速渐缓。
我们的正前方,出现了一座宽约七八米、长约百米的金黄色平桥。
上了平桥,只见桥下淌过一条阔约数十米、不见首末的河流。
而河流之上,飘浮着金黄色的沙粒,密密匝匝的沙粒,将河水覆满,在阳光的照射下,亮闪闪的宛若一层漾动的金毯,此河称为“金沙河”,绝不为过。
驶离平桥,又慢行了几眨眼的功夫,我们进到了一个学校模样的地方。
进门前,我扫了一眼,在一方巨大的、黑底白脉的雪浪石上,镌刻着“漠言漠语沙雕园”几个金黄色的大字。
“沙雕园?”我心里嘀咕到。心想:云姐难道是个教授沙雕艺术的老师?若真如此,她还用对我藏着掖着?
入门后,云姐将摩托车的脚架一支,等我俩走出几步后,只听“欻”的一声,摩托车像被地下的什么东西,飞快的叼走了。
我赶忙护住云姐,惊恐道:什么……什么东西?
云姐牵住我的胳膊,笑道:没事,走吧。
“难道云姐是搞科研的?”我又嘀咕到。可是,这也不至于秘而不宣吧?
当我的目光,由近及远的细细扫望时,顿然觉得自己不像是身在人世间了。
遍地之中,净是一片片的金黄:金黄色的道路,金黄色的建筑,金黄色的雕塑,金黄色的牌柱……
脚下,是松软匀细的沙粒,踩上去,软软绵绵,舒舒滑滑,别有一番情趣。
当我挽着云姐的胳膊,低头在金沙中漫步徜徉之时,一对体型巨大、面目狰狞的金黄色猛虎扑到了我的身旁。
“啊”,我感觉浑身的皮肉被狠狠的抽打了一下,吓的向后退去。
“砰”的一声,我的后背,撞上了一个坚硬凸起的东西。
与此同时,我那向后撑起的双手,摸到了一个尖利似钉的物体。
只听“哗哗”几声,两缕细柔的黄沙,从我的指缝中,轻轻的溜了下去。
我慢慢的转过头,只见背靠的,是一头呲牙咧嘴、目露寒光、扬起利爪的金黄色恶狼。细柔的黄沙,从它的嘴中窸窣流下。
“咯咯”,云姐低下腰,忍不住的笑了几声。
一时间,羞得我是面红耳赤。我忙辩说:我是故作丑态,博君一乐。
“哦,大英雄。”云姐抿着嘴,仍是偷偷的笑着。
待我收回神后,我看了一眼将我吓怕的猛虎和恶狼,心里暗骂:这雕刻的也太他娘像了吧?倘若再给这虎狼的身上绣点儿彩,绝对和真的无二致啊。
猛虎的周围,遍布着雄狮、黑熊、大象、犀牛等等体巨身壮的丛林之王。
而恶狼的一圈,则围满了花豹、鬣狗、狐狸、貂等等型小性悍的凶残小兽。
出了一次丑,可不能再丢人了。想到此,我抬起了头,将前方侦查了几遍。同时,大步换作小步,重脚变为轻脚。
往前走,每隔两三步远的地方,就会闪现一些被雕刻的惟妙惟肖、真伪难辨的景物。
人物中,有脱帽礼敬的先生,有翩翩起舞的少女,有肃穆静立的大儒,有拔剑刺空的武士,有相依相偎的爱侣,有欢聚一堂的家人,有晏晏谈笑的友人,等等。
风物中,有险峭多姿的高山,有川流不息的大海,有平地而起的高楼,有尖尖方方的金塔,有鳞次栉比的帆船,等等。
而动物,更不必多说了,鱼跃大海、鹰击长空,骏马奔腾、百猴攀峰,麋鹿放野、猫熊蠢动,等等。
一时间,可谓赏之不尽,叹之不绝。身在其中,竟觉得到了神奇梦幻的万物王国。
倘若在我的身上染层黄漆,立于此处,定然会被人认成是僵硬的雕塑。
“咔”的一声,我忽觉右脚尖被一张扁阔的大嘴给吞住了。
低头一看,地上趴卧的,是一只鼓圆了肚皮、正挑眼仰望的金色蟾蜍。
我提提腿,左划右晃了几下,脚尖仍被这只硕大的蟾蜍咬死不放。
云姐回头看了我一眼,又是“嗤嗤”的笑了几声。
无奈,我只好蹲下身子,试图将那只蟾蜍的大嘴掰的更大一些,好让自己的脚早些脱离“蟾口”。
当我费尽了全部的气力,终于将自己的脚从那张血盆大口中解救出来时,不料用力过猛,身子收止不住,“咚”的一声,一屁股撞在了地上。
令人奇怪的是,我居然坐在了一个硬邦邦、有棱有纹的东西上。
我拧过身子,低眼一看,身下坐着的,是一条藏于沙粒下、金黄逶迤的小蛇。幸好蛇头偏向一边,蛇身冲对着我。不然,沉沉的坐下去,必有一股刺心的疼激遍全身。
我再也不敢大意,拽紧云姐的衣服,紧跟在她的身后,一边忍不住的尽兴观赏,一边谨小慎微的处处留意。
当我俩走了约摸百米的路程、赏看了无数件金黄色的沙雕品后,眼前,映现了一幅让人更为震撼、更为惊绝的壮丽画面。
我俩的前方,矗立着三座通体金黄、样式迥异、奇特绝伦的建筑。
正中央,是一座形若两口竖起身子、侧向直放、口口相接的钵盂拼合而成的建筑。
说的直白一些,就好像两口高压锅被压扁了身子、缩小了锅口、侧直了身子的横贴在一起的样子。有点儿溜溜球的感觉,不过两侧的壁身,隆起的弧度略大,更显圆润。
左右两侧的建筑,极好辨认。
左侧,是两枚杯座贴合在一起的高脚杯所构成的建筑,下面的高脚杯,杯口冲下,上面的高脚杯,杯口冲上。
远远看来,两枚高脚杯中间相贯的杯梁,纤细通直,让人不禁担忧若有一股劲风扑来,杯梁是否会一颤而断。
右侧,下面堆聚着三颗竖立的鸡蛋,蛋顶的中间,豁口的地方,恰又嵌进了一颗鸡蛋。
乍一看,宛如三颗鸡蛋将顶上之蛋协力托举了起来。
三座建筑,中间的略矮,高约数十米,左侧的略高,高约十五米,右侧的最高,足在二十米之上。
“姐,这三座建筑都是用黄沙铸成吗?”我好奇的问。
云姐满脸骄傲的笑说:嗯。面前的三座建筑,各有名字,中间的为“食为天”,左侧的为“杯中欢”,右侧的为“蛋中蛋”。
“哦,名字别致,很押韵。”我满心赞赏的回到。
云姐继续说:这三座建筑之后,还有十几座更大更高的建筑,像“苦作舟”、“回头岸”、“千万千”等等,形状各异,构造奇特,改天带你去看看。
“改天?今天不行吗?”我的质问里,满含着切切的央求。
云姐拽住我的手腕,笑道:晚些还要带你去个更重要的地方。
“好吧。”我咕哝了一句,有些失落。
“嗖”的一声,一记烟花直溜溜的冲向天空,而后“吧”的一声,炸裂纷飞,呈作一个金色的人之笑脸。
“学生们下课啦。”云姐望着飘在空中的金色烟花,说到。
我往前跑了几步,开心至极的说:姐,这“下课铃”忒别致了吧?用人的笑脸来提示,而且绽放的烟花竟是金色的。
云姐脸上的骄傲之色更盛,说道:“下课铃”的图案,是不断变换的,我刚离园时,看到的是金色的蚂蚁。
我由衷的赞叹道:大千世界,万物繁多。即使将所有东西的样子,绽放成烟花,一个世纪也放不完。制作烟花的人,真是个天才。
我的话音未落,竟有许多个金色方正的小格格,灵快的如同蜗牛的触角一般,从建筑里一一的探了出来。
紧接着,方格相接,组成了一排排、一绺绺可供人站立的悬梯。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阵清脆欢悦的嬉闹声,悬梯上,已经挤满了人。
三座建筑上的悬梯,所处的位置,不禁让人称奇喝彩。
“食为天”的悬梯,是在两侧外壁之上的中腰处,圆滑的外壁,宛似两个贴背而立的胖子的肚皮,而两道悬梯,犹如两条绷紧肚皮的腰带。
“杯中欢”的悬梯,极具浪漫风情,处在两枚杯座的最外围。
因此,上也空空,下也空空,处于悬梯上的人,望的高,看的远,倘若举一杯红酒,吹着小风,与佳人畅饮,绝对是令人销魂勾魄的至乐之事了。
而“蛋中蛋”的悬梯,乐趣十足。
其所处的位置,是蛋顶到蛋腰之间、从上往下的五分之二处。
四颗蛋,四圈悬梯,因为贴地的三蛋之中隔了一颗蛋,因此立在下方悬梯上的三群人,只有退到远离上方之蛋的地方,方能相互见面、彼此呼喊。
而刚打完照面的两人,若绕蛋同速而行,则不多时,又是一个照面,有趣极了。
当然,最有趣的,还是立于顶上悬梯上的人,不论下面之人跑到哪儿,都能被其窥见。
试想,若是有个心仪的人,立在下面静静的看风景,那恋慕之人,自当甘愿立于上面,柔情脉脉的看着他。
“喂,你好啊。”半空中,飘来一个娇憨稚嫩的声音。
循声望去,在“杯中欢”的悬梯上,有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正向我和云姐欢快的挥动着手臂。
小姑娘这一行举,惹的悬梯上的人,不约而同的向我和云姐挥臂问候。
旋即,我挥起手臂,向众人回道:你好啊。
云姐莞尔一笑,问道:觉得这里怎样?
“人间仙境,奇幻王国。”我不假思索的赞到。
我嘴角一歪,哼了一声,说:姐,这么好的地方,你才带我来,小气。
云姐咯咯的笑了,说:嗯,大英雄批评的是,小女子再也不敢了。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我开心的笑了起来。而后,在多望了几眼面前的三座建筑之后,才依依难舍的随她向里走去。
等我俩穿过了头排的三座建筑,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宽阔的扇面状建筑。
乍一看,如同一柄倒转的开山巨斧,倏地砍在了地上。
云姐说:这座建筑,名曰“沧海笑”。
我仰望了几眼,见它通身金黄,高约二十多米,宽约三十多米,巨大的扇面下,有一道两米多高的弧形拱洞,可以供人出入。
透过拱洞,我看到后一排,矗立着四座样式不一的金色建筑。透过这四座建筑的缝隙,又可以窥见后几排另有几座别样的建筑。
我走上前,摩挲着面前的“沧海笑”,它虽是用沙粒铸成,然而触摸上去,却没有那么的粗糙坚硬,反倒有些柔滑舒软。
恍恍中,我觉得此地,是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最为奇妙的地方了。
“唉,别傻愣了,过来吧。”云姐唤到。
我正自顾自的迷醉,虽已听到了她的话,话音却是在我的脑中回旋了几圈,才将我给惊醒。
“哦”,我回了一句。当看向她时,她正倚在拱洞的一旁,翘起唇角、秀眉轻蹙的向我丢来一枚白眼。
我笑嘻嘻的快步走去,叹道:姐,长这么大,这样的地方,我是头次所见,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啊。
云姐在我走近的刹那,摊开玉手在我的面前一晃,故作正经道:一切都是幻象。
在她手掌离开的一瞬,我用力的揉揉眼睛,眨巴眨巴的将周围又细细的瞧了一眼。
当我听到她在捂嘴偷笑时,心知自己又被戏耍了。便笑道:咱是本分人,太过实诚、善良,骗不了人。
“呸”,云姐轻啐了一下,说:快进来吧,外面骄阳似火的。
经她一点,我终于将那份一直都在、却被我置之度外的炙热感,重新的搁到了心里。
下飞机时,一心想着她,忘了热;进园之后,沉浸于奇妙无穷的金色世界之中,忘了热。此时,突然想起,果真觉得烫热难耐。
云姐在拱洞边缘上轻轻一推,登时有一道浅弧形、可容三四人的旋转暗门应声启开。
入门前,忽听“嗖”的一声,天空中炸开一串金色的念珠,悬梯上的人,三三两两的鱼贯而入。
之后,悬梯像从一列盾牌里刺出来的长矛一般,齐刷刷的收了回去。三座建筑的外壁,复又归于平整。
进来后,片片清凉之气拢上身来。一时间,让人仿佛置身于郁郁苍苍的茂林之中,十分的惬意。
越往里走,越发觉得里面的空间既高又阔。整座建筑虽由金沙铸成,可里面光线充足、满目透亮,丝毫不觉得潮湿隐晦。
又走了几步,在一个框柱为金色、框面透明、约能容下十人的直梯旁,云姐停住了脚。
我凑上前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先不说直梯的底面透明似水,让人惊怕。单说直梯旁安装的一排密麻如豆的金色按钮,会让害密集症的人见了,晕厥在地。
看来,美好的事物,真是不能单纯看表面。
上了直梯后,云姐将我拉到贴近扇壁的那面梯身旁,从梯柱上抽出两条手掌宽细、柔韧结实的金色带子,递给我说:系好安全带。
“安全带?”我拉了拉那两条韧性十足的金带子,心里顿觉得好笑。
当我望了一眼透明的如若无物的脚下时,觉得系上安全带,总归是好的。
须臾,云姐在她身后的直梯上轻轻一点,直梯飘飘而上。它的速度,较平常的直梯略快,不过让人尚能承受。
忽然,一路笔直向上、直至到顶的直梯,缓慢的斜过身子,打了个小弯,贴着最上层的顶壁,呈弧形滑动。
我本想喊道:姐,你怎么也不事先告我一声?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不过,我急欲逞男儿之勇,话到嘴边,复又飘回了心里。
刚开始,直梯倾斜的角度不大,让人勉强可以接受。然而,当直梯越行越高、越行越远之后,角度随之也越来越大,让人的身体也越倾越低。
刹那间,我觉得心脏骤停了。这种惊险的感觉,如同《泰坦尼克号》里面,巨轮被海水吞噬,船身翘起,之后一个猛力,一折为二、断船斜扑入水的场面。
眼下,被安全带紧缚的我,虽然不至于忧虑安全的问题。
可是,当你的身体在不断的倾斜,最后到了头脚同在一条水平线的时候,那种重心前移、头重脚轻的颠转之感,让人迎来一阵阵的颤栗。
更为惊心动魄的是,我一圈的梯面均为透明的玻璃,往下看去,能看到一间间金色的教室和一张张不同的笑脸。
而整座建筑的内部,像是一条透明游鱼的内脏,清晰可见。努力的往上看去,恍觉蓝天白云离的很近,近的似乎触手可抵。
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的想闭上眼睛,以此来驱散心中突突生出的恐惧感。
不过,无处不在的奇观异景,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多看几眼。
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矛盾体”,在出神忘我的赏看中,绷紧了身、揪紧了心的咬紧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