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测试犁已经过去了两日，前世到底是个小年轻，经见得少，实在还没想到办法，杜荷索性停了制造，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张三也出门寻访同行解惑去了。
“杜二，杜二，你在干嘛呢？”杜荷正在曲江边溜达，却见前方划来了一艘小船，船头立有一人，正对杜荷呼唤到。‘额，杜二这称呼尽管已经听惯了，可每次听到还是感到怪怪的’，船再近点，杜荷终于看清楚了来人，见来人约莫1米5左右身高，长得周正，却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郎，不正是在阿耶葬礼上唱挽歌的长孙冲吗？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虫子，有啥事啊？”额，杜荷经过前段时间恶补，却是知道这长孙冲是自己死党，自己一直叫他虫子。
这时船也靠近岸边，少年人也不讲究，飞身一跃上了岸，“小二儿啊！上次打赌你输了，说好以后叫我长孙大爷的。”这得意劲，只差拿把折扇在胸前摇一摇了。折扇？回头我去弄把出来装装逼。
“行了行了，别小二小二的了，唤你长孙大郎行了吧！”杜荷不想同小屁孩在称呼问题上扯半天，退了半步，改了称呼。
“杜二，伯父入葬已半月有余了？可还安好？今儿我弄了艘船，不如我们一起乘船在这曲江上游荡一番如何？”长孙冲是个伶俐人，今天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死党的。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杜荷突然愣住了，似乎抓了点灵感？
“我说我们一起乘船在曲江上游荡一番，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小娘子。”长孙冲再说了一便。
‘船？我想到了，就是船，哈哈，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杜荷突然笑了起来，冲长孙冲道：“虫子，谢啦！服丧不游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去看小娘子吧，以后再同你一起畅游曲江。”
说完杜荷便急冲冲的往家跑去，留下长孙冲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奇了怪了，杜二怎么感觉怪怪的。”
杜荷脚程飞快，没几下就跑回了家里，拿起之前断掉的犁，杜荷仔细打量，“对，没错，就是这样弄。”杜荷不禁笑了起来。
“小郎君，小郎君，我正找你呢。”张三从外面跑了进来，“小郎君，我想到怎么解决了，我们把犁铲加高，上面做成一个角，这样就能把土分开，减小阻力，还能保护利剑，而且水田旱地都能用。”张三也没卖关子，一口气将解决方法说了出来，甚是欣喜。
“好，那赶紧造一架新犁，你去找铁匠，给他说清楚怎么弄。”却见杜荷那表情像吃了一个绿头苍蝇一样，又像是便秘一样。
‘不高兴吗？怎么回事？’张三也从欣喜中缓了过来，感觉杜荷怪怪了，赶紧先溜“小郎君，我这就去找铁匠。”
“妈的，这是巧合还是存心来恶心我啊！”杜荷感觉真蛋疼，就像想打喷嚏又打不出来。
恶心过后，杜荷到底还是又投入了新犁的打造中，没有把犁铲加高，而是重新打了一块角铁，竖着安放在了犁铲上面，张三管这叫‘犁壁’，是保护犁的墙壁；杜荷一口否决，叫‘分土’，总算小小出了口气。
新犁造好，打上桐油，看着这熠熠生辉的犁，杜荷心里充满了自豪，这一定能极大提高劳动效率，推动大唐的进步。
造好新犁，杜荷急不可耐的带着众人来到试验田，“张阿牛，你来试犁。”从哪里跌到就从哪里爬起来，杜荷点了张阿牛的名。
“杜二，杜二，我来了。”见一人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可不正是长孙冲。“杜二，听说你在干大事，怎么能少了我呢，你在干啥啊？”
“虫子，一边去等着，阿牛，开始吧！”如此时刻，杜荷哪有功夫搭理长孙冲。“小二，你说好不叫我虫子的！”长孙冲说完，却见没有一个人搭理自己，也就压下话头，仔细看着地中的‘大事’，想看个究竟出来。
张阿牛已经从一头推到了另一头，见这一路犁痕却是和之前完全不同，这次的犁痕整个往外翻了出来，犁得很深，且深浅一致；不像之前深浅不一，有些翻开的土还盖住了犁痕。
到地一头，老牛正在缓缓转身，张阿牛也扶好了犁，这次却是没人叫好，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老牛转过身后，张阿牛小心的扶着犁，却是感觉比之前所有的犁用着都省力，又是一路，再来一路。。。终于“好！”不知是谁带头叫起了好来，杜荷也是露出了笑容。
“哎哎，这不是犁吗？有什么好的？”长孙冲抓瞎了，长孙家的家教甚严，他长孙冲也不是什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贵公子，他认识这地里的所有东西，却就是不知道为啥都在叫好，牛？人？犁？
“郎君，这犁好啊！这是我们小郎君造出来的新犁。”长孙冲旁边的一个30岁左右的庄户给他解释到。
“这犁是有点不一样。”长孙冲得到提示，仔细观察，总算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犁有什么好啊？”
“郎君你看，这犁犁得深，土都翻开了，你看你看，一个人控制着就能直接在地里转弯，省力。”那庄户指着还在翻耕最后一点土地的张阿牛给长孙冲讲解到。
“哦，原来如此。”长孙冲恍然大悟，他也犁过地，可却没仔细观察过这些。
“小郎君，你看，完好无损。”犁完最后一寸地，张阿牛提起了犁给杜荷报喜到。
杜荷和张三已经下到地里，解下了犁，仔细打量了起来，“好啊，小郎君，我们成功了。”见犁完好无损，犁得地又深又好又快，张三感叹到，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要是有这好犁，阿耶也能少些辛苦啊！“小郎君真神人也！”和杜荷共事过，张三见识到杜荷种种神奇，由衷感叹到。
“小郎君真神人也！”稍后赶到都梁老头儿也赞到。
“不过就是个曲辕犁，当不得当不得，缪赞了。”杜荷真不觉得这有什么。
“小郎君未经历过前朝乱世，这曲辕犁却是活人无数啊！”梁老头道。
杜荷似有所感，这农业在古代的地位当真是根本啊！农业遭了难是要饿殍满地啊！杜荷清理了犁上粘着的泥土，“都回去吧，以后庄子上都会用上这种犁的。”说完便提起犁往回走。
“小郎君高义！”不知是谁带头，众人跟着赞到，有了这曲辕犁，以后大家干活能轻松一大截。
“杜二，等等我！”杜荷提着犁往回走，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感慨万千，张三跟在身后，他们还得回去看看这犁是否还需要再优化改进。长孙冲追了上来。
“杜二，我看看你那宝贝呢。”长孙冲面色微微泛红，似是有些紧张。
“走走，回去再给你看。”见是长孙冲追来，杜荷眼睛一转，有了主意，拉着长孙冲往回走。
“虫子，你看，这叫曲辕犁。”到了家，杜荷和张三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曲辕犁，确认没出现任何问题，杜荷拉着长孙冲给他讲解到：“我这犁小巧，把原来的直辕改成了曲辕，牛拉着省力些。。。。。。这是犁剑，可以调节犁地深度，这是分土，可以推开翻上来的土。”杜荷吧啦吧啦给长孙冲讲着，长孙冲虽然年少，但是个聪明人，加上之前已经看过现场演示，这么久一琢磨也是发现了这是个了不得的东西，杜荷讲解听得很是认真。“等等，杜二，你这些部件名字都叫犁什么的？为何独独这个部件要叫分土？听着怪怪的。”听到最后，长孙冲指着犁说到，转身一看，却见杜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像吃了屎一样。“哪来那么多废话，这就叫分土。”“噗嗤”一声，却是旁边张三忍不住了，笑了出声，赶紧捂住了嘴。
在长孙冲带走这架曲辕犁之后，杜荷暂时恢复了扫墓、照顾母亲、发呆的日子。自从阿耶走后，母亲的身体感觉明显变差了，前几天一个倒春寒就病倒了，之前是大兄在日夜照顾，杜荷干完了‘大事’自然也赶紧过来照顾母亲，许是杜荷的成功给母亲‘冲喜’，这几日病情明显好转。
曲辕犁既然已经造出来了，那必须要赶紧推广出去，自己是在丁忧期间，最好别到处乱跑，这年头又没什么专利保护之类的；呸呸呸！我这么伟大的人，这种利于百姓的东西需要专利保护吗？公告天下还来不及呢！总之现在这时代，要推广只能靠官方。其实让自己叔父献上去也不错，可自己死党直接就撞上了，而且这种事长孙无忌这种位高权重还不负责具体事务的大人物来做岂不更好，之前他和自己阿耶一起共事时肯定还干了不少暗昧之事，老铁一双；咳咳，他是长孙皇后的哥哥。
老妈的病已是痊愈了，只是比起之前的壮硕已是清减了许多，这日杜荷正在整理着书房，这处庄子是当初分家之后杜如晦建起来的，已是二十年历史了，重要典籍文案在李世民登基之时已经搬到了长安城里，这处书房里倒还留存着杜如晦入蒙求学时的种种痕迹。
杜荷将典籍取出来一一检查，看是否有虫吃鼠咬，需要修缮的，其实杜荷不知道，这些书籍亦是他和大哥的蒙学之物，他只是觉得有些书籍甚是熟悉。
“嗯？这是什么？”杜荷正翻着一本《孝经》，却见书中夹着一张小纸条，上书：二郎，阿耶考这段。“这难道是大哥给我的小抄？大哥也太可爱了吧，就是不知道我看到过没有。”看着这小纸条，杜荷不禁笑了起来，闲来无事，杜荷便靠着桌边坐了下来，翻着这《孝经》读了起来，‘仲尼居曾子侍子曰。。。’这全是字，看着头疼。说着杜荷放下书，去耳房取来之前为了制犁画图而削的炭笔来。
坐下，重新读过：“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这下看着就舒服多了！”杜荷看着重新标注的一页，满意的点点头“原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是出自这里啊！嗯？不对，我这古文功底咋这么强了？居然一口气就把标点全标了出来，我以前没读过这《孝经》吧？”杜荷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他很确定前世除了上学时候的课本和三百千等中学读物以外就没怎么读过文言文的东西，这古文功力怎么一下变这么强了？
他又随手拿出一本书来，翻开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又拿出一本书来，《论语》，这个难度低。再来一本《韩非子》？“臣闻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为人臣不忠当死，言而不当亦當当死。。。。”难道我杜荷的前身是神童？“这《韩非子》上面好多批注啊！这应该是阿耶写的批注吧。”不知不觉间，杜荷竟看得入迷，古人真是微言大义啊！短短字里行间竟讲尽了时间道理，阿耶这批注也是另辟蹊径，倒也相得映彰。
却说这长孙冲兴冲冲的抱着曲辕犁回了家，老爹长孙无忌还没回来，于是长孙冲吩咐仆人到老爹回来了第一时间叫他，便回房抱着曲辕犁研究了起来，这犁剑当真神奇啊！竟让这犁即能浅又能深。。。抚着犁像是抚摸美人一样竟一时痴了进去。。。
“大郎君，阿郎回来了！”仆人在门口叫到。“阿耶回来了。”长孙冲一听到叫声，三步并作两步往正厅跑去。
“大郎，你也快及冠了，给你说过多少次，要稳重，蹦蹦跳跳，成何体统！”长孙无忌一边脱着身上的袍子，一边对长孙冲进行日常教训，却见这长孙无忌长得虽然不算高大，却是身材匀称；面色微黄，透着红润；虽然说不上不帅却也是周正标致；软幞头下面，没有一丝头发乱飞；鼻下两撇胡子均匀对称，微微翘起；这一身打理得可真是一丝不苟。
尽管这只是日常训斥，长孙冲却也是恭恭敬敬的听着，丝毫不敢大大咧咧。待长孙无忌进屋打理好衣服才对自己这儿子说到：“今日你去杜家看望，结果如何？可有去给成公上香啊？”长孙冲这才想起他有一件重要得事情忘了，居然忘了去拜祭杜如晦。“阿耶容禀，儿子去杜二那里发现了一个宝贝，叫做曲辕犁，是杜二改进了的犁，轻巧、省力还能浅能深。”长孙冲也是鸡贼，赶紧转移话题。
“哦？这杜二还有这本事？”杜二给长辈们留下的映象虽然不算不学无术之辈，可也绝不是‘别人家的孩子’。
“阿耶，我把这犁给带回来了，你和我一起过去看看？”长孙冲赶紧表功。
“走，看看去！”长孙无忌也是果决之人，说话做事不拖泥带水，也不穿袍子，门帘一撩，赶着儿子前面带路。
长孙冲纳闷了，打记事起他就从未见过阿耶有如此失态之时。
只见长孙无忌立于屋子门口，双眼盯着屋子正中放着的曲辕犁，左手横置胸前，右手手肘撑在左手背上，托着下巴，已然是沉思了一刻有余。长孙冲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断了父亲思路，就在长孙冲感觉尿都快要憋不住的时候，“走，去地里试试。”长孙无忌说完便回身出门，长孙冲如蒙大赦，赶紧抱着曲辕犁跟上。
长孙家占了崇仁坊一小半的面积，宅子面积颇大，家里便有一块园子，里面有梨树柿子树等果树，又有菘菜冬葵等时蔬，奈何没有耕牛，长孙无忌便叫了一个健壮仆人在前拉犁，一伺候园子的老农在后扶犁，见这犁轻松翻开土地，到地头也没抬犁，直接在地里就完成了转弯，尽管人并不能做到力大如牛，但长孙无忌这等聪明绝顶人物已经是看了个白，“行了，停下吧！等会去领个肉饼”见拉犁的健仆已经两股颤颤、气喘如牛，长孙无忌也叫了停，将长孙冲叫到跟前说“大郎，你明天带犁去庄子上翻两顷地再看看。”已然了解到这曲辕犁的功用，心里却还有计较，谨慎的叫长孙冲明天再实战演练一下。
却说杜荷还沉溺在发现了一个疑似金手指的喜悦当中一发不可收拾，翌日，杜楚客来到了家里。
“二郎，等会要见到叔爷爷，他是阿耶的叔父，前朝时出任过谏议大夫，你可得恭敬些，不然他抽你我可帮不了你。”杜构来到书房，提溜出用过朝食便宅在书房的杜荷叮嘱到。
“大兄，我知道了。”不愧是‘城南韦杜，天高五尺’啊！咱老杜家牛人多啊！
“见过叔爷爷、叔父，叔爷爷、叔父安好。”杜构领着杜荷来到正厅，恭恭敬敬的行礼到，杜楚客不细表，旁边坐着一人却是头发花白，面带红光，眼神矍铄，见二人行礼，便呵呵呵笑了起来，“快来坐下，快来坐下，过来，靠近些。”杜荷刚坐下，叔爷爷便叫近些，只得又起身把垫子挪过去挨着，坐了下来，杜荷对这叔爷爷感觉挺好的，好像自己前世的外公。
“都是我杜家的好儿孙啊！五郎走了，可看到你们我就安心了啊！我杜家枝叶长开了啊！”叔爷爷笑呵呵的说到，说完已是哈哈大笑。
“叔父（叔爷爷）谬赞了！”得谦虚，叔侄三人赶紧拜谢到。
“五郎走了，你兄弟二人丁忧尽孝那是规矩，可也不能荒废了课业，特别是你，杜二！”这老头先还哈哈大笑，却是突然笑容一收，一脸严肃，整一个跟川剧变脸一样。
一听到点名，杜荷赶紧躬腰道“劳叔爷爷挂念了，荷一定勤勉，不敢懈怠。”
“勤勉就好啊！明日辰时到社学来，我考较考较。”老头儿图穷匕现。
“呃”杜荷懵逼了，这什么情况，却见旁边的杜构屁股一咧，一脚伸过来就踢了杜荷一下，“叔爷爷，小子知道了。”
“哈哈哈哈，行！时候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杜二，明天见。”老头开怀大笑，直接起身出去了。
“叔父（叔爷爷）慢走。”三人见老头儿直接出门去了，赶紧起身送到。
“叔父，大兄，叔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头一走，杜荷立马抱怨了起来，莫名其妙的被老头儿叫去背书。
“二郎，你大兄说你开了窍了，仲兄在的时候溺爱你，也没学到什么东西，既然要丁忧，那便跟着叔父好好学学经典。”杜楚客一脸正色对杜荷说到。
“是，侄儿知道了。”杜荷赶紧回到。尽管每次杜楚客给他的感觉都是个疼爱侄儿的幺爹，可大哥的告诫，仆人中的传说无不告诉着他杜楚客是个极其守规矩，极其严厉的人，杜荷觉得还是不要自己去体验了。
“那我也回去了，晚了城门关了。二郎，好好学习。”杜楚客也告辞到。
“叔父慢走。”
“大兄，这什么情况？”待杜楚客出去，杜荷赶紧抓住自己大哥问到。
“二郎，前朝炀帝罢免谏官，叔爷爷便回到了社学教授本族子弟，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当年便是叔爷爷给我启的蒙。****经三请叔爷爷出仕，都被叔爷爷拒绝了，可别小看叔爷爷只在咱们社学教授，他可是有名的大儒，二郎啊！阿耶去了，你可得好好学习啊！”杜构一本正经的对杜荷说到。
“大兄，我知道了。”杜荷是打落牙齿往里咽啊，表现得好了就把自己送进了学堂。‘大哥，你这是坑弟啊！’
吃了晚饭，杜荷默默的回到书房，‘啪’一下关上门，马上又‘啪’一下又拉开门，急冲冲往耳房走去。
“张三，先停停。”杜荷叫住正在造犁的张三，“你先给我做个桌子，再给我做把椅子。”
“小郎君，这椅子是什么东西啊？”张三一脸懵逼的看着急冲冲的杜荷。
有气不能对无辜的人发，杜荷也是压下了心中烦躁，“来，我画给你看。”说着杜荷拿过炭笔，在地上石板上给张三画了起来“如此如此如此。。。’和张三交代清楚后，杜荷心中的烦躁也消散掉了。
回到书房，杜荷静下心来，拿出之前那本丢到一边的《孝经》背了起来。
杜荷发现似乎他真的有了一个了不起的金手指，不说过目不忘，但杜荷发现他读起这些古代典籍来毫不费劲，多读几遍竟也能背个大概，背起来竟比‘一千多年前’背朱自清的《背影》要轻松得多。
天渐渐黑了，书房里也掌上灯，透过窗户，杜构看到里面杜荷影影绰绰的影子，不觉点了点头，便回房去了‘二郎真的是懂事了啊！”
杜荷却是不知不觉竟在书房里睡了过去。在梦里直挠头，似乎又要高考了。
翌日，刚到卯时，杜荷醒了过来，居然躺书房睡了一觉，‘我也是佩服我自己啊！’
到正房里同大哥、母亲一起吃过朝食，杜荷精神抖擞的出了门，一个仆人背着笔墨字砚赶紧跟上。
就在杜荷怀着悲壮而又有点兴奋的心情前往社学的路上，他不知道，在长安城太极宫内，一件因他而起的事情让杜如晦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了朝堂上。
“陛下，臣有事奏。”开府仪同三司齐国公长孙无忌出列，一躬身，奏到。
太极殿很大，大有大的好处，装的人多，看着有气势；大有大的坏处，采光不好，只能用星星灯火来照亮。所以金碧辉煌什么的都是假的，黑灯瞎火倒有几分。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陛下，臣有事奏。”今天是朔望大朝，九品官儿都得上朝，人已经站到太极殿外面去了，百官依次跪坐，太和之乐奏毕，文官头头之一长孙无忌站起移步躬身道。
“陛下，农乃皇朝之根本，二年，天下蝗，民多卖子以接衣食。去岁，河内大水，陛下勤而抚之，然民虽东西就食，未尝嗟怨。岁末伐颉利，仓粮殆尽，硕鼠尤饥。每思及此，臣夜不能寐。今臣得一器，假以天时，可保今岁天下大稔，臣为陛下贺。”长孙无忌一语惊人，群臣无不震惊，齐国公这一大早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放了个大炮仗。
“哦？”端坐上位者直起了腰，这便是千古一帝李世民，江湖人称李二，见他30岁上下，长得不算高大，可身材匀称，脸颊微凸，头戴黑色翼善冠，身着明黄色绣龙圆领服，“内兄戏言乎？”李二被惊道了，真有这东西？
“陛下，大殿之上，岂容儿戏，臣子已携农器于承天门外，陛下与诸公可一观。”长孙无忌今儿是带着长孙冲一道来上朝，长孙冲有勋而无职，所以只能在宫城外候着。
“宣骑都尉冲觐见。”一宦官在太极宫外候着，转身飞快的往承天门跑去。
“长孙冲拜见陛下。”老子教得好，长孙冲稳得住，抱着曲辕犁对李二恭恭敬敬的行礼到。
“给我看看。”李二有点不淡定了，不讲规矩，直接起身把曲辕犁抢了过去。“这犁倒是新奇。”李二倒是上能登朝堂，下能入农房，仔细一打量就发现了这犁的新奇之处。
“陛下，容臣细说。”长孙冲已经了然老爹要自己来挣这个献犁之功。
“讲”李二将犁拿到长孙冲面前。
“陛下，这叫曲辕犁，这是犁剑。。。。。。”长孙冲已经把杜荷给他讲的东西融会贯通，吧啦吧啦的正是口若悬河。
“哦，这些功用当真能实现？”功能太强大，李二表示怀疑，这年头谁都想在自己这忽悠好处。
“陛下，臣已然在田地试过，差不多气力的牛拉，这曲辕犁在一炷香里比原犁多耕小半亩地，而且便是一妇人也能操作自如。”长孙冲不敢吹过了，将昨天试验数据略微调整了下，报了出来。
“果真如此？”李二惊着了，两眼圆瞪，盯着长孙冲。
“当真！”长孙冲见李二也不是次把次了，答得掷地有声。
嗡嗡嗡。。。殿内群臣炸了锅，这也太牛逼了吧，这相当于全国凭空多了一成的劳力出来，这还了得！
“臣为陛下贺！敢问长孙相公，这犁从何而来？”杜楚客起身站了出来，早先杜荷跟他说过这事，长孙家已经挣到了自己那份功劳，这时候应该给自家侄子挣功了。
“陛下，杜给事中，这犁却是成公二子，尚乘奉御杜荷所造。小儿前些时日去拜祭成公之时同杜二相交，因杜二守制，便托让小儿献于陛下。”长孙无忌也有眼力劲儿，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若真如此，此大善了，着工部并民部及诸州府并力推行此犁，诸公可否？”李二已经冷静下来，推行全国也是个大工程。
“陛下，此大善，臣附议。”一身紫袍，身材高瘦，从文官前列出身道，他就是人镜魏征，乌纱帽怎么也遮不住那半白的头发。
“陛下，臣附议。”房玄龄也出身道。其后群臣皆赞道。
“陛下，臣奉敕拟旨。”房玄龄前面，一个微弓背，看着比魏征还大点的男子出身道，他就是中书令西河郡公温彦博。
“太子。”李二已经坐回座上，叫到刚刚开始‘听讼’的李承乾。
“臣在。”尽管才12岁，李承乾依然行止有度，从一旁出身道。
“待吉日你替我去看看成公，祭少牢以表朕之哀思。”李二抹了抹眼角挤出的泪花。
看着眼前青砖小瓦的社学大门，杜荷并不知道几十里外的太极宫里他为阿耶挣得了一份荣誉。透过这门往里看去，他只觉得气派，三进得大院子刚翻新过，空气中还隐约有一缕树漆的味道，几颗柿子树立于前院，还能看到后面杨树得树冠。‘这大概是最气派的村小了吧！’
从仆人手中接过书箱，杜荷进了院子，‘没人？’越过前院。
“杜二！哈哈哈！”惊了杜荷一跳，随即一阵哈哈大笑传来。不用问，定是叔爷爷那老坑货。
“叔爷爷安好。”转过柱头，果然是叔爷爷。
“这里是社学，余者皆是族中子弟，唤夫子就行了。”老头儿不笑了，带着杜荷往里走。
“是，夫子，荷受教了。”杜荷是个乖孩子。
二进院内，老头儿将杜荷引入正房，这像一间茶室，中间有一张小几，周围散落着几个泛黄得麻布垫子，老头寻了个垫子坐下，“你也坐”。杜荷将垫子移到老头儿对面坐下，把书箱放到一边。
“我京兆杜氏可追溯到先汉周公，延至今日繁八百余年，根深蒂固，文有后汉笃公、度公，魏畿公、恕公父子；武有晋之预公，宋之骥公；还有你阿耶成公也是我煌煌子弟，都是我杜氏好枝叶，正是他们才有了我杜氏的枝繁叶茂，杜二，你可明白？”老头儿晃了晃头，对杜家历史那是如数家珍。
“荷明白了，荷定当勤勉，以不负杜氏之名。”杜荷听得一时有些神往，不管是如今的身份还是‘一千多年前’，杜荷都是京兆杜氏子孙，虽然详细的不清楚，但也是知道祖上是阔过的。
“你明白就好，你大兄当年可是被我敲了好多棍子才明白的，哈哈哈哈！”老头又是笑了起来。‘屁话，大哥当年才多大啊！你也下得去手。’这话杜荷不好接，也不敢笑。
“行了，咱们开始吧！今天我特地让他们晚来一个时辰。”老头儿收起笑容，正坐到，一脸的严肃。
“夫子请教。”杜荷也是正坐，躬身行礼到，老头给的压力不小。
“你既造曲辕犁以农事而利天下，《诗》云：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何解乎？”老头进入了考试模式。
杜荷“刷”的一下汗水就下来了，‘你还真是大儒啊！昨晚熬了一宿儿把《论语》《孟子》《大学》囫囵着看了几遍你不问，为啥要来《诗》，考《诗》就算了，你来点简单的《关雎》啊多好的，《生民》？听都没听过！”
“把手伸出来。”老头儿从他旁边的一个垫子下面摸出了一块黑乎乎的竹片。
杜荷只能老老实实伸出手来“啪”一下，疼的杜荷是一哆嗦，‘老头早有准备，下手真黑，这是要给我吃杀威棒啊！’
老头放下戒尺，继续摇了摇头“我杜氏延八百年，如何？在乎礼也，‘子曰：礼者何也？即事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治国而无礼，譬犹瞽之无相与？伥伥乎其何之？譬如终夜有求于幽室之中，非烛何见？若无礼则手足无所错，耳目无所加，进退揖让无所制’何解？”
‘子曰开头，是《论语》里面的吗？昨天看《论语》没看到这篇啊？不管了，瞎掰吧！’杜荷揉了揉被打的左手心：“夫子，此乃孔子论礼，孔子说：礼是什么呢？礼是事情的开始。。。。。。”
“手伸出来。”老头儿面带揾色，拿起戒尺，“啪”用力打了下去，杜荷感觉手都要废了。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何解也？”老头儿头也不摇了，直接发问。
“人人心中啊那个都怕危险，但是道心啊一定要坚定，要知微小。。。。。。。”杜荷掰不出来编不下去了，老老实实的伸出了手。
“哎~~~”老头儿却是没有拿起戒尺，而是站起了身，长叹了一声，“不学无术之辈啊！你，回去吧！”老头儿背身向杜荷甩了甩手，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当须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杜荷傻眼了，‘你问的这些问题也太高深了，我见都没见过啊！不就是试着瞎掰了一下嘛，‘一千多年前’老师叫回答问题时不知道咋答不都是这样嘛！怎么就不学无术，怎么就叫回去了？我可是有读书金手指的啊！’
杜荷可没脸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赶紧去追老头儿。见老头儿进了最里面的院子，杜荷跟上，旁边却突然闪出一个中年健仆手臂一抬拦住了杜荷：“小郎君，我家阿郎让你回去你就回去吧，别为难我了。”
杜荷抬手想喊，张开嘴却是没出声又闭上了，放下了手，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这个脸是丢了，回去吧！”慢慢回到先前的屋子，提起书箱往外走，先前送他来帮他背书箱的仆人正等在这，见自家小郎君出来赶紧过来提书箱，却是被杜荷一把挡开，只好跟着杜荷往回走。
“二郎，你怎么回来了？”杜构刚从杜如晦的墓地回来，一进屋就见杜荷坐在几前，面前还放着一碗不明液体。诧异的问到，‘早上亲手把他送出门的啊，现在不应该在社学吗？’
“大兄”杜荷转过头来，张口一股酒气，“那老头儿说我不学无术，叫我滚回来。大兄你说，我怎么就不学无术了？”
“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大兄说说。”杜构坐在了杜荷对面，顺手把杜荷面前的酒端到了桌下。
“那老头儿。。。”“叫叔爷爷”
“叔爷爷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没答出来，他就打我手心，连问三个我都没答出来，他就说我不学无术，叫我回去。”说着杜荷伸出左手，往杜构面前一递，手心鼓胀胀的。“大兄，你叫我去和叔爷爷做学问，我这就是不懂才要和他学嘛，要是他问什么我都能答出来，那还跟他学个什么劲嘛！”杜荷越说越激动，简直和‘一千多年前’在爹妈面前告状的娃一模一样，委屈啊！
“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叔爷爷也不回无缘无故的这么说二郎啊？”杜构自顾自的嘀咕。“二郎，除了这些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哦~~~，最后叔爷爷出门的时候好像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进了里面院子，我追去也不见我了。”杜荷倒还记得。
杜构一听就知道绝对是自己这个弟弟还干了别的事。“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回答问题的。”
“呃~~~”杜荷似乎意识到问题所在，“叔爷爷问我问题，我听都没听过，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就试着答了一下。。。”杜荷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下了头。
“二郎抬起头，坐好”杜构站起身，一声喝到，说着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块黑乎乎的竹片“伸出手来。”
杜荷也知道自己错了，左手还疼着不敢伸，伸了右手出来，“啪啪啪！”杜构却是连打三下。疼的杜荷眼泪花都冒出来了，自知理亏，却是不敢去揉手。
“二郎，做学问就要有做学问的样子，叔爷爷说得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这样吊儿郎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对的！”杜构教训到。
“是，大兄，我知错了！”这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什么关系？
“起来，快去洗漱了，居然还喝酒，洗漱完了背上书囊出来，我在门口等你。”杜构说着蹲下身将桌边的酒端起，一口闷了，然后出了屋子，到大门口去等杜荷去了。
书院里面传来了阵阵书声，社学的学生已经开始了学习，杜构带着杜荷进了来，刚才拦住杜荷那个健仆却是没有再阻拦。
“学生杜构（杜荷）求见夫子。”等着读书声一停，杜构带着杜荷在门外求见到。
等了少许，“吱~~~”门打开了，杜荷一看，来人不正是叔爷爷嘛！赶紧上前一步，腰深深躬下行了一礼道：“夫子，学生知错了，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而毁于随，学生自当坐得端，行得正，端端正正做学问。”杜荷也是没想到，‘一千多年前’教室后面背板报上的句子自己竟然脱口而出。
“好好，业精于勤而荒于嬉，你要记住，端端正正坐学问！”听着杜荷的‘宣言’，老头儿严肃的脸上绽开了丝丝笑容，却是不同于之前爽朗的哈哈大小，“杜二，你进去吧！”
“二郎是我杜家的千里马啊！我自当尽力而为。”待杜荷进屋过后，老头儿对杜构说到。
“有劳叔爷爷了！”杜构也深深的弯下腰真心实意的行了一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