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这猫叫声，霎时汗毛竖起，寒意滋生，一股隐隐约约的不祥之感便是浮现心头。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黑猫是吉祥的象征，是镇宅、辟邪、招财之物。
它让人感到不祥，不是它本身邪恶，而是在警示人们，即将有不吉之事发生。
余昊出自天师门，属于道门一脉，对这类事情自然了解颇深。
他当即抬手，对老李说道：“李警官，你缺乏自保能力，最好不要跟进。我和比利先生一道去那边小屋看看。”
他随后又扭头看向苏闲和钟楚楚，两人皆是点头。
“那好。”
余昊从腰包里抽出一张符纸，交托老李手上：“这是信号符，你小心拿着，若是遇到危险，立刻将其撕裂，我会尽快赶来救援。”
老李拿过那符，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
随后其余四人便是保持着隐身状态，快速往小屋方向行去。
他们快速奔行时，都有注意着那猫，只见它悄然跟随，无声无息，却如影随形。
苏闲靠近钟楚楚，低声问道：“你看那猫，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钟楚楚反问：“你想问的是什么？”
苏闲道：“我总觉得它很邪门，不似生物。”
钟楚楚却摇头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它体内生机盎然，魂魄稳定，并非死物。”
苏闲惊讶：“你能看到它体内灵魂？”
钟楚楚展颜一笑：“能看到一点吧。”
但下一刻，她笑容凝固，脚步停滞，僵硬道：“不是，它的灵魂怎么在枯萎？”
……
不用她再详细多说，苏闲已是从肉.眼上看了出来，那黑猫的身躯明显变化，肌肉萎缩、长毛脱落，越是往前走，就越是变得干枯。
等他们离那小木屋不足三米时，黑猫已经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它的黑毛全部脱落，露出干枯的皮肤和丑陋的毛孔疙瘩，就连走动都不再轻盈，像是衰老垂死的猫。
“这猫是怎么回事？”
苏闲从心底感到不适。
他在网上曾经看到过几个虐猫虐狗的视频，里面内容惨不忍睹，他总是只看一眼就已经受不了，这黑猫此刻的形态便让他回忆起那些不好的东西，非常难受。
余昊和比利也看到了这黑猫的变化，但此刻无暇停下深究，两人几步到了小屋门口，见屋门紧闭，不好踹门，便迅速移动到窗边，从窗外往里看。
随后苏闲和钟楚楚也跟了过来。
透过满是划痕的玻璃窗，基本上能看到这小屋内的全景。
这小屋不大，没有隔间，只有用黑色帘布在这一侧的墙边拉出了一小块地方，里面放着简陋的木床，
木屋中央，非常正常地摆放着一张小桌子和两张椅子，也都是木制的。
桌子上摆放着两个碗和几张碟，碗上都有裂纹和破口。
而在对墙的角落，则是一个农村里常见的土灶台，灶台后面堆着少量干柴，还能看到夹柴禾用的铁钳。
灶台里还燃着火，火光照到墙壁，映出一片红。
灶台上的锅子里则明显在烧煮着什么东西，从锅盖边缘不断有热气冒出。
最关键的是，这里面完全没有看到一点人影！
余昊拧眉问道：“那金正义不是进了屋里吗？怎么里面没人？刚才的尖叫难道不是他发出来的？”
比利道：“应该是他，声音很像。你看那锅里还煮着东西，说明这屋子的主人不久前还在，或许是金正义进屋之后和它起了冲突，然后误入了什么密道？”
余昊：“好像只能这么理解了……等等，那猫是怎么进去的？”
听他提到猫，苏闲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却见之前因几人停下而暂蹲在门口的黑猫已然不见。
那木门完好，没有开启过，黑猫却是从门外消失，出现在了门内。
苏闲再往里看，见那猫正在往灶台的方向走，它那已经瘦得可怜的小身板越发的干瘦，甚至表皮出现腐烂。
明明没有任何外力作用其上，它的表皮却是寸寸裂开。
它越接近那灶台，表皮裂开的就越多。
惨白的骨骼暴皮而出，表皮由此开始脱落。
当它走到灶台前时，表皮已经完全脱落，只剩下一具残留肌肉和内脏的骨骼。
下一刻，它突然跃起，鲜血滴答，骨骼摩擦，它落在灶台之上，低头看向锅子，然后伸出爪子将锅盖推了开来。
……
苏闲四人屏住呼吸，看到那锅子里血水翻滚，还未煮熟的肉和突出水面的骨骼不停沉浮。
那猫突然停下动作，歪着脑袋，盯着锅子里的肉，仿佛在说：“是谁占了我的位置？”
……
时间仿佛停止，死寂快速扩散。
余昊打破了沉默：“钟小姐，能继续跟我讲讲那几幅画里的内容吗？”
钟楚楚吞了口唾沫，低声道：“我之前说过，第一幅画里画的就是这只黑猫，绿色眼睛，躲在墙角，眼神幽深。而第二幅画里画的则是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妪，她坐在灶台后烧柴……就是这个灶台，锅子里冒着热气，也在煮着东西。”
“老妪？”余昊打断道，“那就是这个小屋的主人，你继续。”
钟楚楚便又道：“第三幅画，第三幅画里画的是一头额上长角的鬼怪，鬼怪在荒野中烤肉，其背景中有一座亮着灯的小屋，应该就是这座小屋。然后是最后一幅画，那画里全是黑雾，黑雾中间有张巨口，口中咬着头颅，那头颅额上长角……现在想来，应该就是第三幅画中的鬼怪。”
余昊道：“照你这么说，第四幅画中的雾怪吃了第三幅画中的鬼怪，第三幅画中的鬼怪却只是在烤肉，第二幅画中的老妪也就是在煮东西，而第一幅画中更是只有这只猫。除了第四幅画和第三幅画中有故事上的联系，其他三幅画之间似乎就只有地点上的联系？”
但他话音未落，屋里突然传来“噗咚”一声。
那猫竟是跳入了锅子里，把里面原有的肉和骨头挤了出来！
苏闲一阵旁听，借着钟楚楚的描述在回忆那四幅画中的内容，这时突然见到这一幕，顿时艰难道：“其他三幅画中的联系，我似乎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余昊的声音显得异常低沉。
“这是一个非常纯粹的，食物链上的关系！”
……
雾吃鬼，鬼吃人，人吃猫。
第四幅画中的雾魔吃的是第三幅图中的鬼怪，第三幅画中的鬼怪烤的是第二幅画中的老妪，第二幅画中的老妪煮的是第一幅画中的黑猫！
金正义用特殊的法子呼出了这座荒野中的小屋，也开启了故事的篇章。
但他先于黑猫一步进入了屋中，强行插入到了故事篇章之中，因此被整个故事系统误认为了黑猫，最后拆骨剥皮下了锅。
在场众人都是有正常智商的人，几乎是立刻都想通了其中玄机。
而像这种被“规则”所控制的场景，绝不是个人力量能够轻易突破的。
那锅子里的金正义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退！”
想通这一环节，余昊连忙招呼众人远离这诡异的小屋。
而在他出声之前，苏闲三人也都已经退开一步。
但他们既然已经进入“故事场景”之中，又如何是想退就退的？
苏闲在脚后跟落地时便突然听到风声，他本就已经提到最高的警惕霎时间反应过来，肩部以上的部位在短短一瞬间完成了从三维到二维的转化。
这一瞬间，他的脑袋依旧是“隐身”状态，没有人发现其中变化。
但从其脑后劈砍而来的一柄生锈菜刀却是从脑袋位置闪电穿过，进而砍在了木墙之上！
苏闲身子半扭，脚步急退，在脱离险境的同时重回三维，赫然看见一个面目狰狞的老妪正在用力将一柄菜刀从墙上拔出。
当时看画时还感觉不深，这一下亲眼看到这老妪出现在面前，苏闲才注意到她的身高超过两米，但整个身体瘦若竹竿，皮包骨头，身上衣服也是破烂不堪。
“贫穷”与“饥饿”这两个词，就像是刻在她的脸上一般，让人一眼辨出。
那只黑猫在第一幅画中出现时就是在这木屋内的墙角阴影中，或许它一直就与这老妪生存在同一屋檐下，两者原本相依为命，互为寄托。
然而贫穷与饥饿摧毁了老妪的最后一点人性，她为了生存而拿起了菜刀，最终将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黑猫剥皮拆骨，下锅吃掉。
这是人性与生存之间的抉择，既让人悲痛憎恶，又让人怜悯无奈。
……
当苏闲成功退避之际，实战经验丰富的余昊和比利已经即刻出手。
面对这种凶恶的对手，除非是想要套出信息，否则多说一句就多一分意外。
余昊的眉间“甲”字符燃烧，请神上身，化为了金甲战神。
但他出手之际，比利的“精神之刃”已经贯穿了老妪的身体。
然而一切仿佛虚妄，比利连“精神之刃”带手掌手腕，都是直接从老妪的身体中穿透过去，没有对她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实质伤害。
反之老妪的菜刀已是砍在了他的臂膀上！
“叮！”
精神力形成的外壳挡住了刀刃，锈迹斑斑的菜刀刀刃甚至因此开裂翻卷。
“这刀能碰到！”
余昊仔细观察，刹那间理清思绪，直接挥掌击向菜刀，一掌将其击飞出去！
随着菜刀脱手，老妪便没了攻击手段。
她连忙冲出，要去捡拾那刀。
余昊和比利的攻击根本触碰不到它的本体，也就无从阻拦，只能任由她将菜刀捡起。
不过该争取的时间已经争取到。
当她将菜刀捡起之时，苏闲四人已是退离小屋十米开外。
这个距离算不算安全？
苏闲四人紧盯着老妪的行动，见她捡起菜刀之后左右看了看，目光掠过四人之时都毫无停顿，就仿佛从未看到，随后更是若无其事地回了屋！
黑猫已经下锅，她回屋之后，肯定等煮熟吃肉。
苏闲四人稍微松了口气。
余昊道：“山中世界通常都是有着独立于世的特殊规则的世界，看来这个山中世界也没有例外。眼下这老妪、这黑猫都是规则产物。我们身在这世界当中，就只能顺应规则，无法对其造成根本性的破坏。”
苏闲道：“照此说法，走廊上的那四幅图就是刻画的这山中世界的规则？它们被挂在走廊上，是警醒作用，还是旅游指南一类的东西？”
余昊摇头：“暂且不知，但金正义将这场景触发，肯定有其意义，或许我们顺着场景而行，就能窥破这山中世界的秘密！”
苏闲点头：“如今之计，只能如此了。按照那画中叙述，那老妪很快会被鬼怪抓走。”
说时迟那时快，远方一道巨大的黑影已是横冲而来，那黑影快速接近，轮廓渐清，赫然便是头上长角的画中恶鬼！
那画中所绘略有不实，这恶鬼身高体长足有四米来高，比两个人叠起来还要高出两个头，它奔跑起来如同小山移动，脚下风沙灰尘卷起，滚滚而来。
苏闲四人连忙半蹲下来，让自己的身形显得不是那么显眼。
从之前与那老妪的一番交手便可得知，隐身手段对她并无什么用处，想来这鬼怪也是如此。
而后果然，那鬼怪“哇哇”大叫着便摧毁了小木屋，踩踏了灶台，在火星溅射中将那老妪拎到半空。
老妪在空中惨叫连连，手中菜刀疯狂挥舞，却连那鬼怪的皮肤都割不破。
鬼怪伸出两指往那她脖子一夹，就将她脖子夹断，拎鸭子一般将她拎走。
看它行走方向，赫然是画中所绘，与木屋正面成四十五度角的方向。
“走，跟上！”
所谓艺高人胆大，比利领先带头，弯腰跟踪。
荒地上没有什么阻挡物，视野一览无余，但那鬼怪硬是没有转头过一次，终于在距离木屋大约百米的地方停下。
那地方用大石头围了个火堆，火堆上立着烤架。
它身手往老妪的尸体上一撸，就将其串在烤架上烤了起来。
苏闲不忍直视，侧过脸颊，正好和钟楚楚的眼睛对上。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虽是牵强之词，但却并非全无道理。
当一个种族将你认作是“食物”的时候，永远不可能有平等相处的可能。
这就如人与家畜，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吃与被吃。
所谓异界生命，也不全是如比利这般温和亲人的老好人。
苏闲心中有了警醒，屏息等待。
故事发展很快。
鬼怪还没开始进食，天边已有一团黑雾席卷而来。
那黑雾乍看之下只如普通阴云，但接近之后便能发现它似无数触手纠缠，散发而出的不是雾，而是铺天盖地的黑气。
它从天而降，触手缠绕，那四米多高的鬼怪在它手中如蝼蚁一般无法反抗，眨眼睛就被掠至高空，吞入口中，大力啃咬！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苏闲四人将警惕拉到最高，等待着故事的最后发展。
是那雾魔继续肆虐世界，还是有更上一层的食物链出现，将那雾魔吞噬？
走廊上的画只有四幅，可以预知的故事到此为止，之后全是未知。
……
等待中，那雾魔终于将鬼怪吃干抹净，然后张嘴一吐，将那鬼怪的颅骨吐了出来，接着便是一声巨响。
“来了！”
苏闲四人继续下意识的捏紧手掌。
但只有一股黑气从雾魔口中吐出，然后它松松散散地向四周瘫了开来。
“这是……在打饱嗝？”
四人侧目。
紧接着，一行字迹划过天空，雾魔的前方突然出现了四个字。
——【游戏结束】。
也就是Game Over。
【游戏结束】。
这四个谁都能看懂的字组成了一个谁都能看懂的短句。
但被放在此刻的语境中，却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这怎么，就成了游戏了？”
苏闲低喃出声，满脑子惊疑。
现代游戏产业虽是处于蓬勃发展的时期，所谓“VR”游戏也已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但即便是“VR”游戏，也是与真实相差甚远，根本不可能让人将游戏与现实混淆。
因而他从根本上就没有将这“山中世界”与所谓“游戏”联想到一起过。
但是，这【游戏结束】四字所代表的含义……
不是那个意思，又能是什么？
“Game Over？我们现在是在一个游戏里？”
钟楚楚不由自主便抓住了苏闲的衣角，露出明显慌乱。
年轻人无论男女，多少接触过电子游戏，对【游戏结束】这四个字也更为敏感，她第一时间便产生了和苏闲一样的联想。
比利和余昊反应稍慢一些，但听到苏闲和钟楚楚的疑问之后，也算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四人面面相觑，都是不敢相信。
就在此时，那【游戏结束】四字却是在逐渐淡去，而那黑雾魔头也是渐渐消失，未留下半点痕迹。
再看那边远处，背景中的小屋也赫然消失无踪，荒野之中再度恢复了平静。
什么黑猫、木屋、老妪、鬼怪、雾魔，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苏闲亲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这一猜想：“游戏结束，场景消失，等下一次激活才会重启。莫非这个山中世界真的就只是一个游戏？”
余昊却似想到了什么，断然道：“不对，如果这是个游戏世界，那游戏结束，我们现在怎么还在这里？还有死在这游戏里面的金正义，他莫非还能复活不成？”
“这并不矛盾。”苏闲道，“正常逻辑里，这个山中世界应该只是一个游戏平台，而我们刚刚经历的那些故事篇章才是这个平台上的一个游戏。我们现在在平台之中，并未进入游戏，自然不会退出。至于金正义的死活，现在去看看就知道了。”
众人没有再犹疑，都是迅速移动，很快来到了那处木屋原本所处的地方。
这地方已无木屋，但有一样物体却是落在了旷野之中，令人一见之下毛骨悚然。
那是，一坨被煮得烂熟的肉。
苏闲不忍继续直视，倏然偏过脑袋，那坨肉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金正义了。
他死在了所谓的“游戏”之中，却并没有在“游戏结束”之后复活，充分体现了这“游戏”的真实性。
“不管那究竟是不是游戏，但现在可以断定发生在其中的事情都是真实的。当游戏变得绝对真实，那么游戏与现实又有什么区别？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谁制造了这游戏？制造这游戏的目的又是什么？金正义，或者他背后的人，又知不知道这是一个游戏？如果知道，他们想从中得到什么？如果不知道，金正义又怎么会知道开启游戏的方法？”
苏闲强忍不适，仔细思考。
“鉴于金正义知道开启游戏的方法，其背后组织知晓这是游戏的概率显然更大。假设他们是知道的，他们的目的不可能只是派人来体验一番这游戏，可能性最大的是为了‘夺取游戏本身’和‘夺取游戏制作方法’这两个。另外，我们尤其要注意的是，这是一个真实度高到不可思议的游戏。在这个游戏里，物品被破坏了就是破坏了，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而不可能读档重来。”
钟楚楚道：“但那黑猫、老妪分别都有灵魂，这游戏是怎么做到的？”
苏闲道：“可能是异星科技，也可能是魔法超能之类我们不曾知晓过的神秘力量。无论哪个文明都有创世传说，灵魂也并非是凭空而来。”
比利道：“我这也有个问题。为何最后出现的‘游戏结束’四字是中文？”
这次却是余昊说道：“相由心生，境随心转，这倒并不如何奇异，我们道家法师的通识咒、兽语咒、鸟语咒都有类似的效果。”
比利倒吸一口气：“这样的游戏，若是在现实世界被展开……”
苏闲道：“只能说这游戏的规模还不算大，如果是那种像现在那些3A大作中的超大地图在现实世界展开……”
钟楚楚猛然惊道：“莫非，这就是那背后组织的目的？”
说到这里，四人全都豁然惊觉，满身冷汗。
余昊道：“如果真是这样，就有必要将其当做五级事件来处理了！”
五级事件为灾难级，地震海啸飓风等会造成特大破坏的灾难性事件，都属于五级。
苏闲思维敏捷，立刻又想到了现在正困扰水巟市的阴影巨人事件：“外面的巨人阴影，会不会就是这真实游戏所造成的？”
余昊：“不无可能！”
……
到此为止，案件总算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四人又在原地寻摸了一会儿，虽然未能找到开启游戏的线索，但却找到了金正义遗落下来的八卦钟盘。
这玩意儿和道家的阵盘很像，但其实是两个东西，余昊摆弄了一会儿，不得门路，只能将其收好，准备带回去再研究。
算算时间，也快到饭点了。
可惜现在四人都没有什么食欲，只好找回老李，继续在这荒芜之地中寻找史队长的调查小队。
“这下子，可真是漫无目的了。”
苏闲露出苦笑。
他耐力充沛，就算再走一整天都不会觉得累，就是苦了老李，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累得跟狗一样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拖累团队。
但到约莫八点的时候，幸运女神总算是发现了这群被遗忘在角落的可怜人，他们硬是在这广阔世界中偶遇了调查小队的人，而后进一步归队，找到了史振翔。
史振翔的小队成员明显都很疲惫，但基本上没有伤亡，他们显然没有在这“山中世界”遭遇到什么危险。
“你们怎么来了？还有他们是怎么回事？”
史振翔上下审视着苏闲和钟楚楚，他只是对这两个高中生有所了解，但从未接触过，因而有些疑惑。
余昊挠了挠头，看样子这史队长对自己等人长久失联所造成的影响一无所觉，他随后便出声解释了苏闲和钟楚楚到来的原因。
史振翔得知原因，也不再多问。
余昊开始报告自己等人在“山中世界”的遭遇，以及随后的分析。
苏闲等人则是找了块地方，坐下歇息。
比利将自己带进来的军用背包解下来放在地上，然后从周围搜了点石头、干枝，搭成一个简易灶台。
他带来的东西里面没有锅碗，不过有两个挺大的鱼罐头。
他将两个鱼罐头拿出来后，问道：“沙丁鱼罐头和豆豉鱼罐头，要哪个？”
苏闲来了性质：“这是要吃饭了吗？豆豉鱼是什么鱼？”
比利笑道：“豆豉鱼不是一种鱼，而是鱼和豆豉做出来的，一般用的是鲫鱼。”
苏闲说道：“那就沙丁鱼罐头吧。这玩意儿我经常见，就是没吃过。”
比利点了点头：“那就沙丁鱼。”
随后他勾住拉环，将铝盖掀开一点，鱼腥味瞬时扑鼻而来，但确实能勾起食欲。
之后，他把罐头把住，将里面的油往干枝堆里倒了一半，然后点火。
等火燃烧的稍微旺了一点，他就将沙丁鱼罐头放在石头灶台上，让小文加热。
罐头传热，但他毫无感觉，等加热了一会儿之后，他将罐头铝盖整个拉开，再从包里拿出一包干蔬菜，拆开后倒入罐头上面，铺平。
蔬菜浸油，逐渐软化。
一股混杂着鱼、番茄与蔬菜味香的香甜气息便渐渐飘散开来。
接着，比利从包里再拿出一把一次性筷子，分发给四人，又取出一包塑料PE手套，一袋面包干，一罐纯净水。
野外找不到水源，洗不了手，套上手套能保持干净。
面包干不占体积，比压缩饼干要能入口些。
比利往包里瞅了瞅，说道：“里面还有一小瓶果酱，谁要？”
众人却都是盯着那沙丁鱼罐头看，谁还管什么果酱？
“能吃了吗”苏闲问道。
比利无奈：“吃吧。”
该说真不愧是咖啡馆的老板吗？
这沙丁鱼罐头被他这么简单的一料理，那味道便直接上升了一个档次。
苏闲也算是会做一点饭，但却完全学不来这种操作。
他夹了一点鱼肉放在面包干上，咬一点鱼肉吃一口面包干，味道棒极了。
……
好好一个严肃的任务，愣是被他们吃出了野餐的味道。
调查小队里的事务员被香味勾引，频频偷看。
几个事务员心里不快，低头耳语。
“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徐陵身为水巟市本地事务员，觉得自己应该起带头作用，于是他和其他几个外援说了一句，便站起来往苏闲四人这边走来。
但走到近前，他忽然面色一转，腆着脸对苏闲问道：“嗨，还记得我吗？我们在黑山上见过一面。”
苏闲：“和张道在一起的那个？”
徐陵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张道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我听说他牺牲了。哦对了，又复活了。”
苏闲：“在前面走散了。不过他又死不掉，没差。”
“也是。”徐陵搓了搓手，指了指鱼罐头，“那，能加一双筷子吗？”
……
……
……
这山中世界似无昼夜之分，天空阴云不散，压抑之极。
苏闲等人吃了饭，解决了下生理问题，便围着那小小的篝火谈了些杂七杂八的事。
那些调查小队的和尚、道士、拳师之类的异人也都渐渐围了过来，众人渐渐熟稔起来。
但这一夜并未就此过去。
当夜间八点之时，几只蜜蜂从四面八方嗡嗡飞来，队中的一名妇人伸出手，让蜜蜂停在掌心，而后她闭上眼睛似在吟听。
片刻后，她睁开眼，眼神发亮：“队长，我想我是找到了！”
史振翔带领的这支调查小队在这“山中世界”呆了将近一天一夜，可不是来野游的。
他们虽然未曾触发那个“真实游戏”，但却也对这整个“山中世界”进行了非常详实的调查。
首先，这个“山中世界”并非真的无限广阔，其面积大约相当于四分之一个水巟市，整个地形呈现非常简单的圆形，且没有生命痕迹，没有循环系统，事实上这个世界的设置相当粗糙，并不是一个完成度非常高的世界。
但如果只是将其理解为一个“游戏平台”，那么这种程度也就足够了。
而史振翔他们正在寻找的，则是通往下一个地点的“门”。
这“门”的存在只是一个推断，但现如今确实找到了。
……
众人收拾行装，重新踏上行途。
余昊既然已经归队，自然是跟着史振翔走，苏闲四人便落在了队伍后面，不过这般倒也落得清闲。
他们原本就是为了救援史振翔等人而来，现在既然无事，也算达成了目的，于是心态也就不那么急迫了。
苏闲和钟楚楚在跟着走的同时，甚至有闲心拍照留恋，那真是轻松愉悦开心无比。
而比利则是和老李走到了一块儿，两人竟然在治安方面找到了共同话题，也算聊得不亦乐乎。
就这般走了一刻钟左右，队伍终于在一处地方停下。
这地方没什么特殊的地形，也不是“山中世界”的边缘，乍看之下并无任何迥异之处。
但那操使蜜蜂的妇人却是在此刻走出队伍，指着那天空之上说道：“上面五米高处，有门。”
“门？”
苏闲把眼珠子瞪得溜圆，硬是没能在空中看到什么“门”的影子。
于是他低声对钟楚楚问道：“你能看到吗？”
钟楚楚有“灵视”，能看到鬼魅魂魄等无形之物，不过她这时也只是摇头：“看不到。”
苏闲便好奇地盯着那妇人看，只等她在空中变出一个门来。
结果……
还真让她变出了一个门！
事实上那门也不算是变出来的，因为它一直就在。
调查队的大和尚念出一个“土地金刚咒”，便使脚下大地隆起成山，直达那虚空之门的下缘。
那妇人操使蜜蜂飞上前去，便穿过虚空，消失不见。
众人看在心里，顿时明白那空中确实有门，只是那门通往何方，却还是不知。
余昊叹道：“这时候要是有那张道在，就有探路先锋了。”
那妇人却道：“我的蜜蜂能言善道，那门后并无危险，若有需要，我可先行探路。”
史振翔道：“不用，我带头。”
他倒是艺高人胆大，转眼跃上山巅，往虚空之处大步前进，消失空中。
片刻后，他从门中退出，对众人道：“内有奇观，可进。”
……
一句“内有奇观”，引起无数好奇。
调查队的人们纷纷上山进门，苏闲四人也是紧随其后。
“这门里能有什么奇观？是阴曹地府，还是神仙洞庭？”
带着几分好奇，苏闲最后踏入门中。
却只见阴云散去，亮光袭来，一处内景壮阔的洞窟映入眼中。
这洞窟顶上倒吊着一根根水光润滑的钟乳石，每一根钟乳石的内芯都有一个发光体在泛光。
这幕场景是如此熟悉，令得苏闲不由驻足。
他再往远看，果真见到这洞窟内屹立着一根根硕大粗长的石柱，那些石柱上雕刻着无数花纹，有莲花、有飞龙、有火凤、有青鸾……还有许许多多神异奇诡的奇物异兽。
除此之外，在每一根石柱的顶端，都还摆放着用各种石材雕琢而出的石雕，那些石雕精致细腻，栩栩如生。
——只有最中心那根石柱顶上空无一物！
……
调查队的人们看到壮阔奇观，都是露出震撼神色，不少人也是走上前去，或是对着石柱上的雕纹指指点点，或是蹲下研究地上的沟壑。
就连老李都忍不住掏出手机拍起了照片，满口赞叹。
“这天顶浑圆，地面广博，就是所谓的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吗？”
钟楚楚也是在尽情抒发着她文学少女的一面。
而唯有苏闲一人，脸都快白了……
他双眼微眯，状若无事，脚下步子却是悄然迈开，往这洞窟另一侧摸去。
这洞窟的地面都是石板铺就，这不知多少个年月下来，其上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走在这样的石板地上，就像是走在雪地里一样，每迈出一步，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
但他们现在进入的这一侧却是并无脚印，似乎从未有人来过。
然而这只是表象而已。
苏闲非常清楚，就在这洞窟的另一侧，布满着不计其数的脚印！
那脚印从洞窟的一头到另一头，连成直线，横贯东西，简直不要太显眼。
而且不止如此，在现场这二十八根石柱的顶上，也都TM有脚印在！
“卧天，这该如何是好？”
苏闲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古装电视剧里犯了事的狗头师爷，只能在房内拼命乱转。
“苏闲，你怎么了？”
钟楚楚突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让他差点吓了一跳。
不过这一吓，倒也让他冷静下来。
“没事，我看那边石柱上刻着的雕纹很是像龙，就想过去拍一张照片。”
苏闲开始动脑子了。
为今之计，要想将所有脚印都清除掉，那显然是来之不及了。
但好在他已经换了新鞋，脚下的这双运动鞋的鞋底是高邦类型的，底很厚，和那双五块钱的地摊货完全不同。
因为鞋底尺寸厚度和重量不同的原因，脚印的大小和深浅肯定也会有所差异。
无论如何，就算将他现在的脚印拿去和那处脚印摆在一起进行对比，也基本对比不出什么东西。
“所以说，根本就不用担心啊！这有人先一步到这洞里走过一遭，但那个谁都不知道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哈哈。”
这样想着，苏闲往前继续游逛，莫名有种重回故里的感觉。
待他前方出现了第一个脚印时，他便是突然惊呼道：“脚印！这里有人来过！”
虚浮！
“果然被人先行了一步吗？”
史振翔半蹲下来，伸手捻起一点脚印中的尘土，仔细观察。
——弄得好像能从那点尘土中看出什么一样。
苏闲站在后面转动着眼珠子，却是在思考着这洞窟为何会和那“山中世界”连接在一起，又与外面那阴影巨人有什么联系？
史振翔显然还不知道这洞窟就在老街地下，他在观察了一会儿脚印之后，便让队员们分开调查，并用专业的工具将这整个地下洞窟的结构情况都记录下来，以方便回去之后研究。
而其本人则是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带着表盘的检测仪器，开始对这整个洞窟的环境进行检测。
这玩意儿就是“蓬莱因子”的检测仪，专门用来检测“蓬莱因子”。
自史振翔取出检测仪后，苏闲便很是好奇，他悄声问向比利：“知道那是什么吗？”
比利也没亲眼见过那检测仪，但他想了想之后，还是猜测道：“可能是检测蓬莱因子的仪器吧？”
苏闲便又问：“这蓬莱因子又是什么？”
比利道：“异界生命首次进入地球时，会有一种特殊的元素残留，那就是蓬莱因子。蓬莱因子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快速衰变，最长在24小时之内就会变成空气中最多的几种元素。我倒是知道特殊局曾在巨人阴影出现的地方检测到过少量的蓬莱因子，这让他们将巨人阴影与老街洞窟联系到了一起。如果在这里也能检测到蓬莱因子，那么这种推断就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原来如此。”
苏闲顿时了然。
照这说法，这“蓬莱因子”可不就是“异界信息素”吗？
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蓬莱因子”应该是未能完全融入生命体内的“异界信息素”残余，相当于是火焰余烬、食物残渣之类的东西。
而百科全书之所以对这“蓬莱因子”没反应，应该是因为这“蓬莱因子”在离开生命体后就开始衰变分解，其性状因此而发生变化，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东西。
这也可以解释为何异界生命在死亡之后，百科全书便无法再从其尸体中检测到“异界信息素”，因为尸体中的“异界信息素”也发生了衰变，变成了空气中的普通元素。
想清楚这些之后，苏闲对史振翔的检测就更上心了。
“如果在这里也能检测到蓬莱因子，岂不是说明这里曾经有异界生命出来过？甚至于，这里可能有通往异界的通道？”
史振翔对苏闲几人跟在身后，倒也并不排斥。
只是他沿着脚印开始检测，从这一端走到那一端，检测仪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反应。
这让他眉头紧皱，驻地沉思。
直到有一名队员过来告诉他石柱顶上也有脚印，他才爬上石柱，在石柱顶上依次跳跃，挨个检查石柱上的雕像和检测“蓬莱因子”。
但这么又转了一大圈，他还是一根毛都没检测到！
这可咋整？
没法整啊！
史振翔最后到了中央石柱上，把检测仪一阵摆弄，但那表盘依旧毫无反应，只能观察些别的。
“这二十八根石柱顶上都有石雕，为何仅这最中央的石柱顶上没有石雕？”
史振翔的观察力也不是盖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华点，并站直身体往四周俯瞰起来。
整个洞窟从整体形状、地上沟壑、石柱设置到雕纹石像，都明显有其规律在。
他的知识面比苏闲要丰富很多，对这整体布置很有几分熟悉，那些雕纹石像也都能认出不少，这让他心中有了些答案。
“这洞窟不同于前面那片荒野，这里很明显是精心布置成的。按照我过往的经验来看，这里不是祭祀用的大型场地，就是某种阵法建筑。石柱上的石雕应该是整个布置的关键点，二十八根石柱，取‘二八’之数，最容易想到的是二十八星宿。甚至洞顶的钟乳石也是如星斗密布，很有那种感觉。但石柱上对应的石雕却与二十八星宿相对应的二十八宿并不一样。”
二十八星宿分四个部分，每七颗星组成一个图腾，分明为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其中的每颗星又对应一种星兽，与当下这洞窟的布置确实颇为相似。
所以就算柱顶石雕与星宿对应的异兽并不匹配，但史振翔还是觉得这和二十八星宿脱不了干系。
那问题又来了。
既然是二十八颗星，二十八种星兽，怎么这里的石雕就只有二十七座呢？
史振翔最后转来转去，视点还是回到了这中央石柱上。
“按照阵法通解，将阵眼设置在正中心是大多阵法的通俗设置。这中央石柱上若有石雕，那就是关键中的关键，是需要详细调查的。可现在这里却没有石雕！是原本就没有，还是被人给搬走了？”
史振翔蹲下来在柱顶中心摸了摸，发现这中心部分的灰尘确实要浅很多，感觉这里原本是有放东西的。
“看来中央石雕被人搬走的可能性很大。那地上脚印是一人所为，搬走这中央石雕的就是他？他到底是谁？又为何要将石雕搬走？他将石雕搬走之后，这里是否产生过变化？”
诸多问题接连涌出，史振翔越发困惑。
整个洞窟内除了脚印和这中央石雕貌似被搬走之外，似乎并未有其它变化，这从地上尘土依然平铺在地，就能看出一二。
“将这石雕搬走的人，到底是什么目的？和余昊说的那个金正义是否是一伙的？还是说那人就是金正义？他搬走了石雕之后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回头想再来一次？嗯，这可能性很大。”
史振翔眯眼思索，完全没有让死人背锅的自觉。
……
地上苏闲看着史振翔在中央石柱的顶上久久沉思，心中不由自主便涌出许多不可描述的想法。
要知道这石柱顶上的莲花石雕，可就摆在他的床头！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好湿好湿！”
钟楚楚：“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闲：“兴之所至，吟湿一首~”
……
却只听顶上史振翔忽然发出惊疑之声。
苏闲还以为他终于发现了什么，于是陡然抬头去看。
这一抬头，他就看到一片片漆黑阴影从那石柱之顶涌出，阴影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穿透洞顶，浮向上方！
时钟转动，刚过十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