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高昌人，便是维吾尔族人的前身，他们信奉天神，兼信佛法。
高昌王麴文泰早就被阿史那据架空了，现在还在吐鲁番东面边六十里的阿斯达卡城里做着敲诈大唐的美梦。
“高昌、田地、交河、蒲昌、天山！”
从韩琦手里接过地图，长孙冲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一边用韩琦特制的鹅毛笔将五座大城一一圈画了出来。
“这几座城无论如何是绕不过去的！”
长孙冲皱着眉冲着众人说道。
以韩琦为首的第一次折冲府会议正在召开，一群纨绔如今已经拿到了信印，正式在这里挂上了头衔。
只是这几个家伙开会的姿势有些别扭，人家要么坐着要么跪着，他们是爬在软床上。现在大家都是一个模样，也不存在谁笑话谁，除了韩聪带着几个爪牙在院子里转圈，还时不时的凑过来偷听两句，其他下人已经彻底将这里划成了禁区。
“火油我们这里只下来了一批，一共五百坛。多一坛的都没有！”
李德玉听完长孙冲的话也是一阵叫苦，认他磨破了嘴皮子，人家兵部就是不松口。现在他老爹连他见都不见，已经和他划清了界限。
“五百坛，差的远嘞，别说攻城拔寨，自己烧火做饭的都不够！”
赵虎狠狠的拍了拍茶几，只能把目光移向韩琦。
“韩哥儿，你别沉默啊，大家能能活着回来可全指望你了，现在你说的舔毒边的法子算是彻底作废了。若是不打出点名堂来，陛下一定不会饶了咱们！”
程处默现在已经彻底没了主意，接着赵虎的话说道。
“高昌国是以骑兵为主的，既然他们知道我们会去打阿斯达拉，如果你是麴文泰，你会怎么做？”
一个月前，韩琦就已经开始盘算着高昌的战事了，现在自然胸有成竹，可现在这群家伙却并非如此。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可越是这样，韩琦越是不愿意将所有的计划和盘托出。毕竟这时代将来是属于他们的，而这些人同样也是自己未来的倚靠，虽然这样对他们来说十分煎熬，可人的潜力总是被逼出来的。
“当然是把全部兵力压在阿斯达卡！”
赵虎的话刚一说完，后脑勺就被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说的屁话，二十二座城把兵力压在一座城上，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程处默白了他一眼说道。
“如果是我，我会把兵力分别放在高昌城和天山城，以这两座城形成对望之势，一旦交河城破…”
“你料定了人家会败？”
被韩琦这么一问，已经面露喜色的几人不禁表情一怔。
韩琦笑了笑，将已经扑到他身前不下十次的韩聪按在一边。接着道：
“阿史那据以为我们不会真打，高昌王也这么觉得！”
“你不是说高昌王室已经被架空了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孙涣嘀咕了一句，忽然眼前一亮，从软床上爬了起来惊叫道：“我明白了，韩哥的意思是，那两个家伙比谁都渴望跟咱们硬碰硬，他们以为西突厥方面已经牵制住了咱们大唐！”
“嘿，果然还是有聪明人！”
听完长孙涣的话，众人不禁豁然开朗，没想到平日里除了喜欢偷奸耍滑，爱耍小聪明的长孙涣还是有点用处的。
韩琦也不禁笑着称赞了一句。
“现在问题来了，正如他们所想，大唐这次只有五万人，一共四十六府的兵力。我们只能成为尖刀，才能在这场战争中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可我们的火油只够我们打一次的，我们是打阿史那据还是高昌王呢？”
场面再次安静了下来，因为刚才长孙涣开了个好头，现在众人只是开始思考一阵，便又踊跃表达着自己的看法。
不一会，已经分成了由长孙冲和程处默分别为首的两派。
“只要能抓到麴文泰，咱们就是首功！”
程处默此时顾不得屁股上的疼痛，站在床上大声吼叫道，赵虎则是一阵点头表示默许。
长孙冲也不甘示弱，冲着他吼道：“干掉阿史那据，麴文泰何足道耳！”
一群人争得面红耳赤，韩琦却已经和李德玉互相搀扶着朝里屋走去。
见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李德玉这才贴着韩琦的耳边悄声说道：“韩哥，你这是转移话题吧！五百坛火油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够看的，莫非你还有法宝没有拿出来不成！”
“哼，一群棒槌，如果再贪心一点，该把阿史那据和高昌王一块抓回来！”
不屑的说了一句，两人已经进了里屋。一抬头，就见薛晴正抱着韩昊一脸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
“嫂，嫂夫人！”
犹豫了一下，李德玉艰难的开口称呼了一句。
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的薛晴，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加添了一分厉色。
可只一瞬，又换上一幅温柔体贴的样子，将韩昊放在了一边，伸手搀住了韩琦的胳膊。
“有劳长史了！”
只是微微一躬身，薛晴的话音刚落，李德玉已经一溜烟跑了出去，完全看不出身受重伤的样子。
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一向足智多谋，天不怕地不怕的怪才韩琦，刚才明显哆嗦了一下。
“嘶…”
见李德玉走远，韩琦这才长吸了一口气。想起那日长孙皇后搀扶李世民的场景，不禁绯腹道：“莫非这是女人天赋技能！”
“你这是做甚，治好了伤就悄悄走，好端端的抛头露面，你就不怕被那老太监抓住？”
听完韩琦的话，一脸茫然的韩昊也开始在心里揣测这位美女的身份来。
“你哥在院子里！”
在韩昊的脑袋上拍了一下，韩昊便知道想听个明白是不可能了，索性识趣点，冲着韩琦努了努嘴，晃晃悠悠的出去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有了爵位，现在又当上了…”
“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韩琦摆了摆手并不想纠缠自己的身份，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知道吧，李靖的名字你听说过吧…”
“后悔了吧，早干嘛去了！”
“其发若机括，其司是非之谓也！”
庄子他老人家早早的就把道理说的透彻，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背后，总有无数双眼睛在背地里盯着，他们就像是一支支冷箭，暴露在外的傻蛋在人家眼里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可古人的教育仍旧在“折枝向节”的路上一个道走到黑。
他们训戒人的品性和气节，单单不教你解决事情的办法。
韩琦对此早就嗤之以鼻了，现在人家手里握着剑，自然得听她怎么说了。
“你若是能把公主引来，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清醒和失去理智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像此时的薛晴，一只脚踩着床沿，冷笑着对韩琦说道。
可能这女人把水当酒喝了，韩琦权当她说的是糊涂话。
“你说豫章？那也是个可怜的。”
韩琦挪了挪屁股，尽量避免伤口和地面直接碰触，一只手拄着地，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摸索起别在腰间的一把匕首了。
“且不说这么做行不行得通，就算你真的杀了豫章，又能如何？你把仇恨当做解药，只会越陷越深，现在还不清醒？什么气节不过是狗屁，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着韩琦竟然将手里的匕首往地上一丢，仰长了脖子。
“你这么怕死，嘴里说的好听，现在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是做给我看的？”
薛晴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丝厉色，韩琦的性命交关，生死不过是她抬抬手而已。
“当然怕死，可老子家里还有一大帮子人张着嘴等老子喂饭吃，要是你杀了老子。凭这气节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
韩琦说的是心里话，自己死了，庄上的一群人就能活，若是真让这失去理智的女子杀了公主，那这庄上的人都得跟着赔命。
现在他只后悔当初不该心慈手软，不然就不会横生这么多事端。
“且再让你多活几日，不过有件事儿你得答应我！”
闻言，韩琦已经扶着床框站了起来，笑道：“如果你想让我带你去高昌，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你知道我去高昌要做什么？”
被人戳破了心思，薛晴心里也是有些骇然，不过嘴上反倒不肯认输，试探一下韩琦的虚实。
“不就是想说服高昌王和你搭伙嘛，可你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打动一国之主？当然，你有美貌！”
说着，韩琦略带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眼一身红裙的薛晴。
“收起你的龌龊心思吧，高昌我是去定了！”
说完，一扭头推门而出，只见程处默赵虎…一干子躲在门后偷听，此刻惊了一个趔趄，一个个你推我我追你的一哄而散。
等薛晴离开，韩琦这才重新关上了门，揉着屁股走到墙边，从暗格里取出已经制好的火药，用一杆卖药的秤来仔细称量。
“竟是些头脑发热的家伙，可惜，高昌这次输定了！”
看着被分成若干份的火药，韩琦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薛晴是个胸大无脑的，现在韩琦反而可怜起她来，可这并不能说明大唐的女子都是笨蛋，至少豫章就不是。现在人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已经远远的跟他保持起了距离，过河拆桥的事情韩琦见得多了，如果豫章真就和自己从此形影不离，那他才觉得可怕。
除了豫章，还有个聪明的女人就站在韩府的大门外。
昨日呈了帖子，今日便准时来了韩家，王安已经招呼着柳家大小姐入了大堂，赵氏此时正握着人家的手嘘寒问暖，俨然一幅相识已久的模样。
可站在她身后的薛晴却是不以为然的撇着嘴，虽然对两人这番装模作样的姿态嗤之以鼻，可心里却还是被女人的相貌惊到了。
美女她见的多了，以前自己的父亲就有很多嫔妃，何况自己也算得上美女，可跟眼前这女人比起来，凹凸有致显然不足言表。
待韩琦来了，两人这才停止了交谈，柳如烟起身双膝微曲，冲着韩琦见礼。
“韩公子与我家掌柜说有一笔生意要谈，小女子自然不敢怠慢，今日特来拜访，还望公子莫要见怪！”
柳如烟的声音十分清脆，再加上惊若天人的美貌，此时竟有如一道魔音，让韩琦觉得一阵酥麻。
而此时薛晴已经被赵氏拖着，一脸不情愿的回了后院。
“柳小姐言重了，只是此时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不知姑娘有没有从中渔利胆量！”
韩琦虽然知道此女子的一些身世，可毕竟没有真正了解过，现在这么说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对方。
“在商言商，家国大事小女子不懂，既然您说有利可图，那就不干政事了！”
柳如烟掩嘴轻笑了一声，韩琦的名声已经臭了街，外边传闻也多狡猾奸诈之词。可眼前这个少年人虽然看上去沉稳老练，可从言语间却听不出他有想要跟自己拐弯抹角的意思，反而担心自己胆量不够。
“小女子也是好奇，不知道公子所言有大利可图的，究竟是什么买卖？”
“我听说高昌盛产赤盐、白盐、葡萄、叠布（棉）！”
韩琦再次打量了她一眼，一脸认真的说道。
“您的意思是…”
听完韩琦的话，柳如烟的朱唇已经张成了 o型，打仗就是掠夺，胜者对败者的掠夺。
“谁来护我们周全？”
问道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柳如烟此时的脸上已经充满了希冀。
“这个你大可放心，大唐这次去绝不能空手而归，你可以跟着大军走！”
“这是上边的意思？”
说着，柳如烟依旧有些不放心的伸手指了指天，这才是她最关心的，是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地下，打仗这种事情可真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朝廷不同意，他们敢私自跟着，谁知道两军交战之前，会把会先把屠刀对向自己。
“这个我自然能够解决，但你要保证在掠夺商品的时候，带五成的叠布回来！”
棉花这种东西在高昌这种地方种植面积很广，可中原却只当做一种花来欣赏，实在是瞎子不识狗头金。
“这……”
“这已经是暴利了，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了！”
见柳如烟有些犹豫，韩琦不禁有些不满的说到。
暴利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在这个商人不受重视的时代。
“徐县令已经通了气儿，庄上的户籍到那些娃儿回来就能办妥，眼下人手不够，等水泥厂开工了去也不去？”
见赵氏一脸严肃，蹲在门口的韩琦将剩下的半碗面往身前一放。舔了一下嘴说道：“您还不明白吗，等皇家的水泥厂建成了，这厂子就废了！”
从赵氏怀里接过最小的孩子韩锦，用沾满了菜汁油乎乎的嘴巴在她的小脸上揩了揩，见差不多抹净了。
这才接着说道：“您以为那群商户现在是在等什么？水泥厂已经停了好些日子了，却没见一个过来催货的，不奇怪吗？他们已经瞅准了往皇家身边靠拢，咱们这厂子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实验地而已，您瞧好了，不出一个月，水泥厂一单生意就都接不到了！”
见韩琦这番动作，赵氏自然看的一清二楚，一把夺过噘着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韩锦，用手帕在墙边的水瓮里蘸着水替小丫头擦拭起来。
这是韩家几个娃里唯一一个女娃，现在那几个小子越来越皮，赵氏见不得，如今对这最乖的一个更是疼爱的狠了。
“这有啥，顶破天回家种地，等鸡崽儿长成了，每家每户都能分上！”
说着，一脸不屑的瞪的韩琦一眼，不等韩琦解释，扭头就走。边走嘴里还边絮叨：“眼前好好的日子不过，让大伙集体从商，若是柳家那闺女敢把抢来的货物放在咱们这里售卖，看老娘不抽死你…”
听着赵婶一边说着气话离开，韩琦只好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
都是踏实过日子的人，他倒是开始怀疑自己想要让商人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剩下的半碗面实在没了胃口，韩琦又舍不得倒掉，只好强撑着一股脑全倒进了肚子里，刚准备回屋，就被一个赤脚的僧人给叫住了。
“施主既然吃不下，为何不愿分给那些尚且食不果腹之人！”
僧人双手合十道。
“噢，我倒以为僧家已无可以自食其力之人，吃斋化缘我家管够。”
说着，韩琦虽然做了个请的动作，但嘴上却不饶人。
“多谢施主美意，不知我佛家是否得罪过施主，如今竟已有心魔，还…”
不等僧人继续说完，韩琦已经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瞥了他一眼道：“不曾有过过节，我这人只是比较讨厌虚伪的人。”
“世间无真我…”
“若世间若无真我又何来善而升善恶而坠恶之言？”
闻言，僧人不禁低头沉思起来，俨然已经忘却了站在他身旁的韩琦。
其实佛教一共经历了六个大时代，由吠具佛陀时代一直到大乘佛法时代，现在是小乘佛法时代，而这前五的时代都在否定真我，直到一个僧人出现——唐玄奘。
“敢问施主大名？”
说着，僧人一幅拨云见雾的表情，一脸恳切的说道。
而韩琦则是冷哼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大门上的牌匾，“韩琦。“
“今日听闻施主一言，实在令玄奘汗颜。若是此去可全身而归，定再来拜访施主！”
说着，朝韩琦躬身虚行一礼，一转身，大笑着离开了此处。
韩琦站在原地良久，表情说不出的复杂来。
他是从小看西游记长大的，唐玄奘的名字已经深入脑海，只是哪里能想到真的让自己碰见了，只是这僧人面容消瘦，哪里是电视剧里白白嫩嫩的形象。
“这僧人在咱们庄上转悠好几天了，别人给饭食也据而不食，莫非？”
一直站在大门里边的王安探着脑袋，见僧人已经走远，这才出来说道。
“想那么多做甚，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出个唐玄奘也会冒出来个张玄奘！”
韩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把碗塞给了王安，转身回去了。
现在大唐对僧人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致，所非有官府的度牒，私自剃度出家可是违法乱纪的。
这些人被一群道家的神棍挤进到了悬崖边上，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改变现在的局面。两教相争从来都不是小事，在这个对神充满敬畏的时代，韩琦只能敬而远之。
回了屋子，继续给薛晴讲起西游记的故事来。
“那天蓬元帅岂不是冤屈至极！”
听着她脑回路与常人不同的问题，韩琦只好又胡编乱造了一通。
没办法，打又打不过，只能这样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想要干掉一个人可以有一万种方法，用刀子杀死对方是最笨的一种！”
韩琦讲完故事，这又开始对薛晴进行洗脑，这女子喜怒无常，一定要选在她情绪最稳定的时候。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想要劝我放弃，是不可能的。你还是省省心吧！”
说着，刚才还笑脸盈盈的薛晴又变得不讲道理起来。
而就蹲在一旁的小玉，则是一边吃着她给韩琦带来的最新款的蛋糕，一边回味着刚才的故事，完全不管两人正说着什么。
“劝你，我可没那个闲工夫，我只是建议你换个思路，报仇的方法千万种！”
“下毒！”
闻言，韩琦不禁拍了拍额头，在她对A的胸膛上打量了一眼，接着道：“想要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显然就是送死，可如果你能掌握一群人的力量，问题就比之前好解决许多，如果你能将这力量用好，就没有你做不成的事！”
韩琦继续引诱道，这个世界不缺聪明人，缺的是聪明的笨蛋，唐玄奘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愿意用双脚丈量自己成就的人。
薛晴两者都不是，她只是一具只想着报仇的空壳，而韩琦便是要在把这具空壳填满，只有开始着手于通过某件事来达到报仇目的的时候，那仇恨或许才能远离她。
“柳家这次的生意就是一个例子，她一定会成功，而她把受众指向了普通百姓，所以她只有赚不尽的钱财，若是你能把受众指向那群手握重权的勋贵，你能的到什么？”
“春雨著春寒，浓雾和泪眠！昨日折新柳，与君别离前。青草明年绿，残月不忍圆。遥遥千里路，相思应早还。”
不知谁写的，自从由宫里传出来后，又被有心人普上了曲。现在满长安城都传着长安县男与豫章公主的风流韵事。
韩琦扯着嗓子站在院子里嚎叫了两声，这已经成了他每日清晨起来漱完口后的必修功课。
几个小家伙在一群妇人的陪同下，也学着韩琦装模作样，奶声奶气的揪着羊屁股上的毛，满院子乱窜。
两只羊虽然不待见这几个小崽子，却也不多反抗。只是拖着这几个誓要不死不休的小家伙，把他们弄成泥人才肯罢了。
见他们生龙活虎的样子，韩琦就莫名的一阵欣慰。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玩，这说明他活的不错，至少没让几个孩子受饿。
“噗！”
可赵氏却不管他心里的想法，一巴掌拍在韩琦的后脑勺上，只听得噗的一声，含在嘴里的漱口水能喷出一丈远。
“造孽了的，刚洗干净的衣服这又脏了，你这当爹再不管教他们就该上天了！”
冲着韩琦咆哮了一通，扭过头又把一群刚从邻村请来的奶娘挨个训斥了一遍。这才带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小家伙进了屋子。
韩琦只是笑笑，并不反驳。这几个小家伙在后世哪里体验过童年的乐趣，全被课业给牢牢栓在了书桌上。
现在有机会让他们重新活一次，韩琦哪里忍心过多的干预孩子的成长，更何况这几个都是拔尖的，也不会真成了一无所成的纨绔。
韩琦可以不在乎外边的流言蜚语，可豫章却不行，现在更是不敢来听韩琦讲故事了。
薛晴现在自从听了韩琦要做奢侈品生意的计划以后，现在整天没事就和柳如烟那个狐媚的女人钻在一起，当然，到了饭点，她总是第一个回来的，自从吃了韩家的饭菜后，她觉得自己白活了十六年，现在要抓紧时间补回来。
第一个在韩家做饭的厨娘，现在已经不亲自操刀了，右手里捧着韩琦亲笔写下的一份菜谱，左手握着一把木质的戒尺，老鹰寻食似的盯着一群慕名而来的小姑娘，稍有不对二话不说，屁股上就得结结实实的挨上一下。
韩家最有名的就是烤羊肉，现在不禁要供应府上的，一群大佬也照例有一份，虽然不会给钱，可每次去送饭都能拿不少的赏银。
以前庄上的姑娘被人说是土匪的娃儿没规矩，籍着韩家羊肉的名头，现在也是抢手的狠，现在能进韩家厨房的，竟没有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全是邻庄上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说了一定要片薄，你这个都能赶上一匝厚了，手上没分寸能做个什么好吃食？”
已经晋升为厨师长的女人没有名字，只是被人叫六姑，是王安的婆娘。
那日韩琦闲着没事打趣说了一句厨师长，现在被传开了，成了六姑的新名。
有了羊肉自然少不了烧饼，韩家的烧饼也是一绝，薄薄两层皮，一面粘芝麻，打开来一股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中间可以塞进一大筷子的烤羊肉。咬上去软，中间有芯子的不行，太厚实，夹不了多少肉。
烧饼刚一出炉，已经爬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一群纨绔，争先恐后的蜂拥而入。这是让其他没有入进去韩琦折冲府其他纨绔最眼红的事儿。
“滚球，洗了手再来！”
六姑嘴里骂着可想要阻拦已经不可能了，这些家伙拿起饼加了肉就跑，一个个烫的龇牙咧嘴的。当然要跑，六姑下手太狠，跑的慢的都挨了尺子。
“哎，都是些贵公子哥儿，怎就这么没规矩！”
一边嘟囔了着，只得让小厨娘们重新烙出新饼子，夹满了肉放进篮子里，再用一块干净的稠布盖上。这才吩咐着新来的厨娘给韩琦送了过去。
这两天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生日子，韩琦哪里肯放过，灌了一壶小酒，背着自制的双肩背包，提着竹篮子，哼着小曲朝庄外走去。
从宫里头偷偷跑出来的豫章，穿着平日里小玉穿的衣服，捏着衣角，时不时的扭头打量一眼韩琦，可只要两人眼神撞在一块，又赶紧低下脑袋埋头走路。
韩琦不以为意的撇撇嘴，小姑娘的心思最难猜，不然他也不至于在后世时只要一跟女孩说话就脸红，到了大唐之后反而变得活脱了，莫非是自己脸皮变厚了？
一边想着，韩琦原本只是轻声的哼唱变得震耳起来。
暴利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在这个商人不受重视的时代。
“那杭州美景盖世无双，西湖岸奇花异草四季清香，那春游苏堤桃红柳绿，夏赏荷花映满了池塘，那秋观明月如同碧水……”
虽然已经听韩琦唱了许多次，可豫章依旧觉得百听不厌，这节奏朗朗上口，明快又新奇。
“这曲子也是跟你师傅学的？”
豫章好奇的问道，以前她总是好奇韩琦这些才学究竟是跟谁学的，如此博学之人若是能为大唐效力岂不美哉。
可韩琦却说师傅他老人家云游海外，现在已经失去了踪影，自己只好带着几个小师弟下了山。
“噢，是嘞，你怎么关心起这来了？”
韩琦好奇道。此时扭过头，正好于豫章四目相接，看着她娇美带着一丝稚嫩还未长开的面颊，不由的入了神。
“我是担心，你出征高昌国，怕是没人再唱起如此美妙的歌了！”
说着，豫章将眼神望向别处。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庄子有一里地，早晨的太阳有些慵懒的不愿再往高了爬，春风吹的脸上像是一段绸子划过，竟染着了田间新苗呼出来的清香。
见气氛冷了下来，韩琦也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将蓝子提在身前，取出一方夹满了驴肉的烧饼，递在她的手中。
“若是实在喜欢，我教你罢，想听时便哼上一曲就是！”
豫章点头应诺，两人便就着春风，你一句我一句的哼唱起来。而思绪也随之飘向了远处……
所谓男女之情，不过是充满诗意的**和两个人的习惯。
韩琦很难把他和豫章的一夜风流归咎于后者。
“那诗是你写的罢！”
此时已经是薄暮时分，夕阳的余辉贪婪的攀爬在少女粉嫩的脸颊上。
豫章一边问道，双手轻拄着地，身体微向前倾着，几乎要与韩琦的胸口贴在了一起。
“是啊，不是…”
韩琦被她突然这么一下弄得手足无措，说起话来也有些语无伦次。
豫章却看透他似的哼嘤一笑道：“我便如此惹人生厌，竟要的你想出这种下三滥的主意来，不消得你这般败坏人家的声誉，究竟是真想得到我，还是想将人远远推开…”
一边说着，豫章的笑脸已经没有了，从流言传入她耳朵里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只有韩琦能想出如此另辟蹊径的主意了。可心里的情感却变得错综复杂起来，对眼前这个有些无耻赖皮奸诈鬼滑的男人，究竟是爱是恨了。
豫章的话音落地，袅袅的春风也停了似的，一股悲伤携着花季少女的第一次憷动，便裹着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这不哭还好，女孩子天生就是眼泪的最佳持有者，如此韩琦反倒为难了起来。
可男人对于这种情况向来是没有抵抗力的，不知怎的，一双手就鬼使神差的拭去了挂在她脸上的泪珠，一阵莫须有的心痛隐隐传来。接着便是将这带着泪的玉人拥入了怀中。
两人身体接触的一瞬间，皆是像过了电一般，隔着薄薄的衣服。依旧能感受道彼此身上的温暖，这就如两块异极的磁铁，只要距离缩短，便不自觉的相互吸引在一起。
韩琦虽然拥有一具少年郎的身体，可心思却已熟透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敬而远之就好，现在出现这种情况，他也觉得古怪，显然不能归咎于荷尔蒙多了。
“你就是要逼着我去死才甘心吧！”
豫章趴在他的肩头，感受着他的体温，和不知该放在哪里何时的双手，咬住了他的衣服含糊不清的呜咽道。
“呃，我…”
“那日你脱光了衣服跳进池子里怎么没想到，你自己种下的果子要让别人吃？”
“我会对你负责的！”
听着豫章的埋怨，韩琦原本已一坛死水的心惊彻底被动摇了，这句话恐怕是他在后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向女人们说的。原来不是聪明的女人变傻了，而是他将后世的常论妄自强加在了这个时代的人身上。
对赵贵夫妇如此，对程家如此，对长孙和李家人就更不必说了。
可心里即便是想通了，再想改正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错就错下去，这怕也是后世大多数自以为是的成年人才会有的想法。
“不要你负责！”
看着韩琦似乎有要抗拒的意思，一向强势惯了的豫章恼羞成怒的将韩琦扑倒在了……
这种事情很难说是谁吃亏了，总之人家已经回了宫里去了。谁都想像个没事人似的就此揭过。
没有人提起过昨晚的事儿，反正韩琦回来的时候一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回了庄子连口饭都没吃，径直回了房间睡觉去了，到现在也没见出来过。
“韩哥儿不会真和豫章那丫头有什么可吧，人家可是公主啊！”
赵氏一脸担忧的说道，接过赵贵的盔甲，一丝不苟的擦拭了起来。
“别瞎操心了，咱韩哥儿哪点比别人差了，不就是个公主吗，皇家还真打算把豫章养成老姑娘了？”
赵贵虽然说的轻松，心里却始终觉得有些不大稳妥。别人家的娃若是娶了倒也罢了，可人家贵为公主，韩哥儿虽然聪颖，说到底还是个泥腿子。
“你能指望堂堂的公主跟着韩哥儿蹲在大门口吃饭？”
赵氏没好气的怼了赵贵一句，出了门去了厨房，替韩琦热了一碗稀饭，端了过去。
可屋子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见她进来，齐刷刷的将目光移向了她。
“你家的娃儿都这般没骨气，豫章那丫头回去哭了整整一夜，就跟你家这狼崽子见了一面，就被欺负成这了，你韩家要翻天不成？”
陈公公指着面色颓废的韩琦破口大骂，却也不反驳，自己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儿，现在被人骂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夫人，咱家跟你通个气吧，现在皇后娘娘把事压住嘞，就等着你家娃儿去宫里一趟呢！”
说着，两人便将韩琦和薛晴撂在了屋子里，走到外边交个实底儿。
“无耻之徒，简直下流！”
这是薛晴对自己的评价，事已至此，自己除了承认，没有任何办法。
豫章的状态很难说，就在皇帝陛下准备打高昌的时候，吐蕃的相国禄东赞来了，年轻的松赞干布如今雄心勃勃的想要走下天山，一只幼虎已经被禄东赞养成，现在正慢慢露出自己的獠牙。
李世民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对付人家，万般无奈之下，这才想起了和亲的法子来。
话是这么说的，可究竟是不是下边的一群人故意而为之就不好说了。
可大唐愿意，人家禄东赞却不愿意。大唐想使离间计，禄东赞用脚趾头也猜的出来。一句“家中有妇，父母所聘，情不忍乖…”的话便一口回绝了一群文臣说客。
毕竟“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已经成了一群文人学士的人生标杆了，禄东赞说出这话，恐怕不想遗臭万年，给人家做历史背景的人都得大力支持了。
即便是已经百般推诿，李世民的话还从来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莫要将那小子逼的太紧，半大的娃子，怕是会闹出乱子！”
长孙皇后担忧道。豫章那丫头是她从小宠大的，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来，与自己的娇纵也有着必然的联系。
可现在皇家的名声已经被败坏了，总得有个法子来收拾残局。
“不是自己的闺女，你不心疼？”
李世民从来没有和长孙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这还是头一次。此时一张桌子已经快被他拍成两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