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进屋的不是别人，正是几日未归家的李海波。他看上去很疲惫，两个眼睛被黑眼圈包围。
“爸你回来了。”怀丁听见开门的声音就冲了过去。
“嗯，你哥呢？”李海波在门口找自己的拖鞋，每次出去都不清楚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怀奥就把爸爸妈妈的拖鞋放在了鞋柜里。
“哥没事，在客厅呢。”怀丁很小声的对李海波说，生怕被怀奥听到。因为这是李海波离开医院的那天给他下达的任务——盯住怀奥，别让他做傻事。
李海波终于找到了鞋子，换好拖鞋他就准备进入客厅了。
走进客厅的李海波用力打起精神，最少看起来不是那么疲惫了。他看到了在地上放的手柄找到了开场的话题：“呦，打游戏呢。”
“嗯，今天怎么上午回来了？”怀奥从地上站了起来，正视着父亲，这是和长辈说话时最基本的尊重。
“昨天夜班，要来一局吗？”李海波随手把腋下夹着的公文包放在了桌子上，就走到了手柄前席地而坐。
怀奥不是很想和父亲玩游戏，别看他平时整日工作，忙的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可是李海波可能真的是个游戏天才。他操作起来比怀丁凶数十倍，兄弟两人和他打过无数游戏从来没赢过。
“爸，我来和你打！”怀丁到是对于和强者pk这件事乐此不疲。有时候怀奥会怀疑他是不是有受虐的毛病。
“行，你来你来。”李海波到是无所谓谁来，经过怀奥进医院这件事以后，他只是想单纯的多陪陪两个孩子。
‘呼呼哈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吃我大招！’‘小心了要是被我起手你就没了！’‘双手离开键盘吧！菜鸡！’打起游戏的李海波比兄弟两人更猛，不只是操作，话语上也是。
“再来一把！”怀丁双手离开了手柄，虽然他的角色此时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血量。可是面对李海波的绝杀连击，这血量都是纸。
李海波停下了手上的操作，一巴掌打在了怀丁的后脑勺上：“又不是无解的，有两个机会可以挣脱开呢。你这臭小子一点毅力都没！”
怀丁被打了一巴掌并没有抱头喊痛，而是在第一时间重新捡起了手柄，一顿疯狂的操作打了就打了出来。李海波的年纪说到底还是大了，反应不及以前了。当他反应过来要重新操作的时候，怀丁的第二套连击已经起手了。
别看怀丁打游戏时候喊的多凶，操作速度多凶，但是他却是一名稳健型选手，用的连招都是没有破绽的那种。
“耶，赢了！”怀丁停下了手上的操作，屏幕中耶出现了‘k.o’的字样。
“你这小子，还会耍诈了。”游戏这方面没有一个男的在水平差距不大的情况下会认为自己弱，无关年龄。
“赢了就是赢了，这可是我们第一次赢老爸呢！有没有奖励？”怀丁乐呵呵的站了起来，伸出手做出了一个掏出奖励的动作送给了李海波。
李海波也乐呵呵的站了起来，究竟有多久没这么陪孩子玩了？太久了，已经记不清楚了。既然开心，稍稍的满足兄弟两人一个愿望也无所谓：“你说吧。想要什么？”
“成绩出来了。”怀丁收起了脸的笑容，转身变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哦？怎么样？”李海波也只是听说兄弟两人的学习成绩，具体怎么样他也不是很清楚。
“哥哥的话，学校随便挑。”怀丁话说了一半，故意卖了个关子。
“那你呢？”
“成绩不是很理想，估计不能跟哥上一个学校了。”怀丁也不报具体成绩，就硬是吊着李海波的胃口。
“是想让我拖关系把你弄进你哥学校是吧？成绩太差的话我可办不来。”真实的语言总是很伤人，在孩子面前李海波也不会摆出一副社会老狐狸的样子。
“那倒不是。”如果是三个月前的怀丁可能就一口答应下来了，可是这三个月过来了，和怀奥的交谈已经让他改变了想法：“我想复读一年。”
“你再说一遍？”李海波掏了掏自己耳朵，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我想！复读！一年！”怀丁加大了声音，放慢了语速，一个词一个词的喊了出来。
“你确定？那可是整整一年，不是一两天不是一两个月。”李海波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不知道是该忧还是该喜。
“爸，我考虑了很久才决定的。”怀丁郑重的点了点头。
“行，我尊重你的意见我去帮你问问，你最好再考虑一下。”李海波站在客厅考虑了很久，才做出这样一个答复。
李海波回了卧室，说是要补觉。可是进屋没几分钟就传出了打电话的声音，可是隔着卧室门也听不清切。
兄弟两人已经换了个合力冒险的游戏，很简单的那种。怀丁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哥，复读真的好吗？”
怀奥放下了手中的手柄，很认真的拍了拍怀奥的肩膀：“复读不好。”
“我擦，那你还让我复读？”怀丁看着怀奥像看外星人一样，他根本理解不了怀奥的想法。
“对啊，能不复读当然好，谁让你考试差呢。”怀奥又拍了拍怀丁的肩膀，扭过头去拿起手柄继续操作。
是啊，谁让自己考的差呢。怀丁听了这句话以后就愣住了，事实就是这样，明知道不好，有时候你不得不去做，用来弥补一些东西。
“赶紧动起来，你要死了。”怀丁还在走神，游戏还在继续，感到压力的怀奥不得不喊醒发呆中的怀丁。
随着换卡的一步步推进，游戏也变得越来越难，怀奥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本身就操作比不上怀丁，他的漏过怪物也越来越多，错过的补给也越来越多，终于在庞大剧情压力下，怀奥gg了。
“不玩了，不玩了。”怀奥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跳了几下。坐的时间久了，腿都麻了。
“那我看看有新游戏没。”怀丁还没玩够，他操作着手柄继续点点点。
“随你吧，我去弹会吉他。”说完怀奥就进屋把门关了起来。
“哥，爸还在家睡觉呢。”
“我知道。我会再压低一些声音的。”
一眨眼，时间就到了12点，怀奥从屋里出来，看见仍旧坐在地上打游戏的怀丁，轻声叹了口气：“唉，你要是把这劲头放到学习上，也不用复读了。”
紧张刺激的游戏魅力当然比怀奥大，怀丁双眼死死盯住屏幕，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哥你咋跟爸一样。”
“中午吃啥？”
“不知道，要不要喊爸？”
“你去喊一下吧。”
“行，我这就去。”
兄弟两人敲了敲李海波的房门，过了很久才有回应。一脸睡意朦胧的李海波看着门口的兄弟两人问：“咋了？”
“吃饭了爸。”
“哦。你们想吃啥？”
“去楼下？”
“走。”
父子三人随便在楼下点了些菜。李海波这些年在生意上的奔波有多少是在酒桌上的谈成的，他自己都忘记了。那些年教育的食不言寝不语，也都随着现实丢弃了。
“雾尼，你复读的事想好了吗？”没上菜之前，李海波想先和两个孩子聊聊生活上的事情。
“嗯，多一年补习的时间吧。”怀丁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的滑动，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那我改天和你黄叔叔说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到学校。”李海波轻声叹了口气，复读这种事又不是考大学，哪里有什么必要，高中而已在哪里不都差不多。还得拖关系找人，欠个人情。
“谢谢爸。”怀丁抬起头冲着李海波咧嘴。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福金。”
“啊？什么事。”话很少的怀奥根本没想到父亲会和他说话，也根本想不到父亲和他说话的冬季。
“你打算去哪个高中？”
“我回家再研究下吧。”怀奥思索了一下没有直接下决定，反正他的成绩可以随便选的，而且暂时保留一下意见，免得李海波又抓住学校这件事长篇大论起来。
其实最大的私心大概是他想回去问下几个同学的意向，最少到了学校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人总归是个群聚物种。
“行，你问问老师看看哪里好一些。”李海波有点欣慰，最少自己的孩子懂得了思考，不在那么莽撞了，可是还有一句话如刺在喉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怀奥没有再回应，他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成绩出来了，都查过了吗？”然后就把手机重新塞入衣服兜里。他总是这样，发了一条消息之后就消失不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再一并查看一并回复。
这时菜也上桌了，几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要吃米饭吗？”李海波看着埋头吃菜的兄弟两人问了一句。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暂停手上的动作，用力的点了点头。
“服务员三碗米饭。”李海波冲着在旁边端菜的服务员大喊到。
“好嘞，马上到。”
兄弟两人继续拿起筷子夹菜送往嘴里，一言不发。
李海波看了看兄弟两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喜还是忧。
“来，您的三碗米饭，还有青椒肉丝。”服务员很快就送来了三份米饭，还有他们的第二道菜。
“谢谢。”这话不是从李海波嘴里说出来的，而是从很少说话的怀奥口中传出。
“不用谢。”服务员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生活里他很忙碌，每天的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就要忙个不停，虽然很少人对他说谢谢，甚至会有人发难于他，但是他还是很努力的工作，因为家里还有孩子等着他抚养长大。
有时候怀奥看到在大街上扫地的环卫工人，在超市里推销的销售员，在……他都会想“如果我以后做这种工作，真的能做好吗？”
他从来都对自己不自信，即使他学习很好，即使父亲会给他很多零用钱，即使他弹吉他收到欢迎，即使……但是这种不自信就像是病毒一样潜伏在他身体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皮一下。
餐桌上的努力还在继续，父子三人很努力的在消灭着食物，第三盘菜也很快就上了桌。中途李海波多次试图打破沉默的局面，可是这十多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掉的。想想也是，自己当初也都是被逼无奈才打破了这种食不言的习惯，不是说它不好，只是这个社会好像真的不太适合有些过去的规矩了。
终于在沉默中吃完了午饭。跟着父亲吃饭永远不用担心买单的事情，饭钱自然要从李海波的口袋里出。
出了饭店的门，压抑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即使这个城市里到处都是灰尘。
李海波走在最前面，怀奥和怀丁在他并排走着，聊着游戏和上学以后会怎么样。他回过头看了看兄弟两人，最终确定了其中一个：“你进医院的那天，主治医生给我说了点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兄弟两人听了这句话，就突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和变脸一样迅速。怀丁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怀奥，怀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摆出了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但是从他那一直颤抖双手不难看出他内心的紧张。
看着兄弟两人一副要死人的样子，李海波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措辞有些奇怪，赶忙解释道：“别想多，不是绝症，没什么大事。”
这时兄弟两人的脸色才好了起来。
“你们以后少看点没营养的电视剧。”
怀奥听着李海波的话，但是心里还有点不舒服，毕竟是自己除出了问题，而且医生也叮嘱了，应该不是太小的事情。
“福金，有时间去看下心理医生吧？”李海波多少对自己孩子还是有点了解的，怀奥就是这样的闷油瓶，有什么事情都自己藏着。可能是因为那年他提出要求后，自己满足不了他，于是他就对最别人开始封闭自己的想法了？
“哦，行。”怀奥不意外，那次刀割手臂事件，任谁都会认为他心理出现了问题。
“那我给你联系下心理医生？然后带你去看看？”李海波试探着问了一下，他怕怀奥反感，因为他说白了仍在叛逆期。只是怀奥这孩子有点太懂事了。
怀奥没有回答，李海波很有眼色，也不再提出关于检查的问题。怀丁呢？他不敢说话，关于父亲和哥哥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能提出什么意见才是好的。如果让他去做检查，那是一万个不可能的。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楼上。
怀丁回到家里又抱着手柄打起了游戏，李海波则是整理了一下收到的信息，然后就坐在地上和怀丁一起攻略。
怀奥呢？他一到家就回了屋子，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反锁屋门，不是不想，而是自从那件事发生过后，李海波就把他屋子的反锁给拆掉了。
在屋里的怀奥仔细的思索着父亲的提议。他自己也有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生病了，但是他身体都很健康。
他的手插到了兜里，碰到了一个长而扁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一把小刻刀的盒子，里面装满了刀片。
上次事件的小刀早就被清理掉了，虽然那几天妈妈和怀丁一直检查他的房间，可是也就那几天。
他缓缓的把刻刀盒子拿出口袋，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面摆放了三个不同作用的刻刀，在灯光下闪亮亮的。
说实话，那银白色的光很美丽，很漂亮……
刀刃冰凉，人心呢？还有一腔热血。
怀奥看着那银白的光一闪而过，他看着手中的盒子。，他仍然记得那天夜里刀刃划过皮肤的感觉，他不是没有痛觉了，只是……
冰凉的刀刃触碰到温润的皮肤，随着律动变得火辣辣的，紧致的表皮像是无尽深渊的怪物，分裂张开，释放出红色的恶魔，任由他们肆虐，任由他们侵蚀白净的手臂。或许是恶魔们不满足于一片片的白嫩皮肤，它们汇聚、结合，在质量与引力的作用下冲向地面，试图感染更多的……
无尽的深渊裂口仿佛承受不住恶魔一涌而出的肆虐，它隐隐作痛，但是一切发生之后就无动于衷。看着恶魔肆虐的过程，它们不仅留下了痕迹，还夺走了灵魂。
或许自己真的有病吧。
怀奥合上了手中的刻刀盒子，重新放到了口袋里，他从墙角拿过吉他，他拨弄弦，清脆的声音传向四周，此时的他竟然不知道用何种曲目表达自己的心情。
心烦意乱的装好了吉他，怀奥扭头打开了门，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的是席地而坐的李海波和怀丁二人，手速很快，手柄按键‘咔咔咔’的想个不停。
说实话，开门的时候的‘吱呀’声还是挺大的，可是沉迷于游戏的两人不知道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没时间搭理他。
“爸，我想好了，有时间你约个心理医生吧。”怀奥没再朝着客厅走，他有点心烦意乱，不知道他做的这个决定对不对。
他和弟弟看过很多电视剧，垃圾片也有，人气片也有，不知道这个好坏是怎么来的，有时候他并看不出个一二三，可能是生活经济还不够丰富吧。
很多片子里的主角或者配角都会生病，特别难治，或者是癌症等等。一次意外事件后进了医院，本来是很小的事情，但是一做检查就完了，身体上的疾病就被诊断出来了。
这时候就有两种选择了，家属隐瞒，日子和往常一样，只是身体会越来越差，最终死神降临。
第二种就有意思了，家属告知病情，让他配合医院进行治疗，如果你是主角，那么恭喜你，在光环的帮助下，什么病情都有的医治可能。如果你只是个配角，那么就看老天是个什么意思了，大多数都离开了吧。
“行，明天下午怎么样？”李海波的双眼紧盯着屏幕，在他看来心理病都是小事，都无所谓。做个检查也只是医生的建议，还有自己对孩子的‘负责’。
“明天下午不一定可以吧。”怀奥看着目不转睛的李海波，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去医院了，他想回屋用刻刀划过左臂，甚至划过手腕，切开大动脉，让鲜血再次从体内流出，这样的话家里人可能会看着自己说话吧。
“可是明天晚上我就要回去工作了。”李海波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操作，皱着眉头看着怀奥。
怀奥看了一眼电视屏幕，关卡结算。他沉默了许久，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
“要不然这样吧，我和你大佰说一下，等你有时间了让怀丁陪你去。”毕竟是大人，李海波不愿意在这种小事上花费太多精力，于是就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完美的建议。
“行，你把大佰的联系方式留一下，这两天有时间了我就去看看。”怀奥同意了，他只想快点解决父亲的疑问，他也想快点解决自己的问题，他想回屋睡觉。
最终怀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李海波留下了联系方式，继续打游戏，怀丁则是看了看怀奥又看了看爸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李海波第二天陪兄弟两人吃过午饭就离开了家。怀奥则是在家午睡了很久，怀丁继续沉迷于游戏不能自拔。
第三天上午一大早，怀奥穿的很整齐，头发也专门梳理了一下打了个造型，一个人偷偷出门去了。
大约十一点左右，怀奥回到了家里，脸色不是太好看。他换上了拖鞋，朝着客厅看了一眼——没有人。
他松了一口气，根据他对怀丁的理解，如果他没有坐在客厅打游戏，那么怀丁一定还在做春秋大梦。
他蹑手蹑脚的回了房间，关上了门。过了好一会才出来，他换掉了身上的正装，换成了平时穿的休闲装，头大也被他用手打乱了，看起来和平常待在家的怀奥没什么区别。
他正准备去客厅拿瓶水压压惊的时候，怀丁的门开了。
出来的正是怀丁，双眼无神，看起来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怀丁穿过客厅看到了怀奥，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冲进了厕所，估计又是被尿憋醒了。
怀奥喝了口水，打开了电视，他用手搓了搓自己的双脸想变个表情，可是毕竟不是变戏法的人，一点变化都没有。
“午间新闻播报，美国政府……”
无聊的新闻，怀奥又喝了一口水，他感觉到了尿意，他也想上厕所，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扭头走过客厅，到了另一间厕所。还好家里房子比较大，有两个厕所。
正当怀奥释放自己的时候，怀丁的声音从另一个厕所里传了出来：“哥没纸了给我拿点。”
“等会。”
“哦。”
怀奥上完厕所去给怀丁送纸，他站在厕所门口把纸递了进去：“给。”
“谢谢哥。”
紧接着厕所里传来了抽水马桶的声音，还有怀丁的说话声：“你今天啥时候起的？”
“很早，不到七点吧。”怀奥在厕所门口站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送过卫生纸之后自己不赶紧离开。
厕所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应该是怀丁在洗手洗脸了。
怀奥还站在门口，靠着墙，眼睛看向天花板，不知道想着什么。
厕所传来了漱口的声音。
怀奥仍然没有动弹。
厕所门打开了，怀丁从里面出来了，看见门口的怀奥他吓了一跳：“哥，你站门口干啥？”
怀奥看了怀丁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就跑了。
他回到卧室气喘吁吁的，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跑。门外怀丁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你没事吧？”
怀奥在屋里一言不发，他有点不舒服，没有原因。
敲门声，怀丁的喊叫声，楼下夫妇的对骂声，窗外马路上汽车的轰鸣声……这个世界原来如此嘈杂，梦里面那寂静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怀奥用背顶着门，他怕门外的怀丁进来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他从叫怀奥的那天起，他就是哥哥了，哥哥就要比弟弟成熟稳重，各方面都要成为弟弟的榜样。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门外的怀丁想要打开房门，但是他心中忐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打开房门对哥哥来说真的好吗？可是怀奥的状态又明显不对不打开房门的话，他要是再出什么问题怎么办，父母今天可是都不在家。他用力推门，可是门内明显有阻挡，他不敢加大力量，就这么和屋内的怀奥僵持了下来。门也在两人的对峙中不停晃动。
屋内的怀奥有些怀念他的门锁了，如果锁起来他就不用再顶着门了，他就可以躺在床上任由世界喧嚣，他就可以去寻找梦里的寂静了。怀奥很累，生活很累，学习很累，顶着屋门很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怀丁已经慢慢长大了，最少力量上可能比他还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门停止了晃动，怀奥松了口气顺着门滑坐在了地上，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他能听到怀丁的呼吸声，他知道怀丁就站在门口没有离开，楼下的夫妇还在吵架，估计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过了很久很久，或许是很久吧。怀奥听得到，怀丁的呼吸已经平定了下来，他还听到了怀丁整理衣服的声音。‘终于放弃了吗。’怀奥心里这样想到。他有些庆幸也有点难过，他庆幸这场屋门争夺战没有第二场了，他难过这场屋门争夺战没有第二场了。
楼下的夫妇还在吵架，还有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应该是碗盘之类的吧。然后，怀奥听见了敲门声，距离自己特别近，大概或许可能应该就是门外怀丁在敲门。
“如果你愿意，可以让我进去吗？”
怀奥有些难过又有些庆幸，他难过是他没有办法拒绝弟弟的合理要求，最终还是要被弟弟看到自己这一副差劲的模样。他庆幸弟弟一直都在自己身旁，从未离开，也从未放弃。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远离了屋门，不再做阻挡。
门把手动了，一点点的向下，锁芯的机械碰撞声也听的清楚了。门缓缓的开了一条缝，这条缝隙逐渐扩大……最终怀奥看见了满脸泪痕嘴角却面带微笑的怀丁。怀丁看到了一脸平静，仿佛无事发生过的怀奥。
兄弟两人都在演，可是演技实在拙劣，好在戏子不会拆戏子的台：“中午吃什么？”双胞胎，总有一些平常兄弟没有的能力，比如说话一模一样。
“都行（随你）。”
“外卖？”怀丁提出了方案，他很懒，不想自己做饭，甚至不想下楼吃饭。
“同意。”怀奥对吃从来都没有要求，好吃多吃，不好吃就不吃。
兄弟两人打了电话给楼下的餐馆，让他们送到楼上来。那几年可没有现在这么方便的外卖。
怀奥没有让怀丁进屋，两人隔着门点完餐就一起去客厅了。
气氛很尴尬，怀丁想知道怀奥的异常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别的也不知道聊些什么，他突然感觉坐在自己身旁的哥哥有些陌生了，曾经能彻夜长谈的人，如今竟难以找到共同的话题了。
“要不要打游戏？”怀丁使出了必杀技，这招对男孩子杀伤性应该是满级。
“不了吧，马上吃饭了。”怀奥拒绝了，很干脆很利索，没有一点点犹豫。听完这句话怀丁一脸尴尬，大招都被破解了，看来攻略怀奥这件事是真的做不了。
怀奥看了眼电视，还是在播放新闻，很无聊，和他根本都挨不到关系。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爸帮你找学校复读，你就少玩点游戏，多看看书。没有人能等你两年。”
“哦，知道了。”一盆冷水浇到了怀丁的头上。后来他才知道复读的难度不比直接花钱去高中的难度小到哪里去了。
气氛重回尴尬，屋里很静，除了电视的声音。也不知道楼下的夫妇什么时候停止的争吵，窗外也没有再过汽车了，毕竟是个小区不是马路边。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按时间来算，应该是楼下餐馆送餐来了。
怀丁从沙发上跳起，冲到门前，他可不想再承受无声的尴尬。打开房门，正是楼下餐馆的小哥，手里掂着两份饭菜。
送走了小哥，怀丁提着袋子回到了客厅，冲着怀奥说道：“哥，吃饭了。”
怀奥没有回应，他接过一份饭菜放在面前就吃了起来。怀丁见状叹了口气，也埋头吃了起来。
五分钟，兄弟两人就吃完了午饭，怀丁看着电视在思考要不要打游戏。他又看了看正在收拾桌子的怀奥最终决定先不打游戏，弄清楚怀奥究竟是怎么回事。
“哥，你中午怎么了？”怀丁不打算拐弯抹角了，那样很累，而且怀奥是自己的亲哥哥。
“没事啊。”怀奥仍在收拾桌子，连头也没抬一下，直接回答，根本看不到他究竟有什么表情。
怀丁感觉头很大，他的记忆里兄弟两人从来都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什么时候怀奥变成这种遮遮掩掩的性子他一点都不知道，甚至连有所察觉都没。
“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怀丁提议，他也觉得哥哥心理出现了问题。
“看过了吧？”怀奥终于抬起头，他的眉头有些紧皱，看上去不是很正常，而且说话的语气中也充满了疑惑。
怀丁听到看过了这三个字就感到非常诧异了：“啊？什么时候去做的检查？”李海波是昨天中午没多久走的，如果怀丁上午去检查，李海波肯定就知道了，那么怀丁也就会知道。那么李海波走后就是下午了，但是昨天下午怀奥明明在和自己打游戏。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为什么今天早上怀奥起的这么早了。
“今天上午我一个去看了。”怀奥知道这件事藏也藏不住了，干脆也就直说了。
“为什么不叫上我？”怀丁有些不开心。他认为哥哥不再信任他了。
“你还在睡，我就没喊你了。”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就得了，小孩子嘛总是要用来哄的。
怀丁不想纠结在这种已经发生过而且又无聊的事情上：“那医生怎么说？”
怀奥沉默了，他不知道怎么办。这个问题有些难，医生根本就没给他说什么东西。到是他一直在给医生说。
“嗯……嗯……医生就说回家再看看？”
这种回答已经在怀丁候选答案之中，他一点也不惊奇：“那都检查什么了？”
怀奥有点不开心，他觉得怀丁不相信他了：“我真的去过了，你就别问我了。”
“我没说你没去，我就想知道检查什么了！”怀丁从怀奥的话中听出不耐烦和质疑。人和人相处时间久了总会吵架，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件事就此打住可以吗？！”怀奥愤怒的吼道，他不想提起检查的事情，如果可能他连医院都不想再去了。
怀丁被吼到了，他的脸色开始变了，一点点的垮了下去。眼圈开始变红，眼眶开始蓄水，喉咙也逐渐颤抖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怀奥看着怀丁，有点不太舒服，他没想到怀丁连一句怒吼都扛不住，初中在学校打架的时候他也没这么哭过。
终于怀丁还是哭了出来，无助的像个只有初三的孩子。
怀奥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几度以为长大了的怀丁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的爱哭鬼了。可是转念一想平日里他的样子，原来怀丁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哭，只是他的这份眼泪都只留在了最亲近的人身旁。
怀奥听着怀丁的哭声有些烦，他张口又冲着怀丁大喊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多大的人了。”
怀丁被吓到了，哥哥从来都没在他哭的时候吼过他，这是第一次。惊吓过度使人平静，怀丁停止了呜咽，也停止了眼泪。
“对不起，我错了。”怀奥很认真的道了个歉，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了。态度不好也算错误？并不是吧。反正想要缓和关系只要认错就行了，错在哪里不重要。
“没，是我的问题。”怀丁的神级技能真不是吹的，一秒止泪，三秒恢复。怀奥认错的时间里，怀丁已经回到了平常的状态，只是眼睛有点红。如果哪天他能把眼睛红肿也控制住了，可能人类解剖学研究名单上就要增加一个候选人名字——李怀丁。
怀奥突然发现他有点看不明白怀丁了，就感觉很陌生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无所不知的那种感觉了。
“我今天上午确实去医院检查了。”怀奥决定还是把过程讲一下，对大家都好。
“我先是出门到了医院，打电话给了你记下的那个电话号。就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然后就出来了一个医生把我带到了心理科。”怀奥努力回想了一下细节，对着怀丁讲到。他拿起了一瓶矿泉水，打开盖子没有喝，说明了这个检查有点复杂。
“你没挂号？”怀丁提出了疑问。
怀奥看了一眼怀丁，喝了一口水：“没有，直接被带过去了。先是填了一个表，然后老医生就问了我很多问题，有的我说了实话，有的我骗他了。再接着……”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骗人？”怀丁打断了怀奥，虽然从年纪逐渐长大之后，兄弟两人也没少说谎话，但是在有些原则性问题上两人还是会承担后果的。
“就他的问题很怪啊，他这样问我的‘你平时家里是不是给你很多零花钱啊？’。”怀奥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他学着老人的声音去说了问题。
怀丁也被这个问题弄得摸不到头脑，这种问题真的和看病有关系吗？他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了怀奥：“那真是爸给你找的医生？不会是个骗子吧。”
“肯定不是骗子，爸也没那么傻。反正就有时候问题很怪。”
怀奥喝了口水看了眼怀丁，见他没再插嘴的意思继续说到：“然后他就带我去检查了一些东西，抽了点血又用了几个仪器。说是抽血检查什么属性正不正常，我也记不得那个名词是什么了。仪器做的好像都是颅脑检查，但是作用好像不一样，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
怀奥停下了，他喝了口水看向怀丁，他想知道怀丁有没有什么疑问，或者有没有什么没听懂。怀丁没有说话，很安静坐在沙发上等着怀奥继续往下说。
“然后我就被那个医生带回办公室等检查结果了。中间我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然后出了结果我就打了个车回来了。”怀奥很快速的把上午的检查经过讲完了。
怀丁是的识趣又好奇的人，他见怀奥讲完了就提出了问题：“我有两个问题，一是你检查结果怎么样？二是你为什么中午会那么奇怪，是不是受刺激了？”
“检查结果的话。嗯，就有点不太合理，但是没什么太大问题，可能是之前考试学习压力太大了，突然结束了神经有点放松接受不了。”怀奥想了好久才给出了这个答案，说话的时候也是支支吾吾的不太自然。
“关于为什么中午变成那样，可能是颅脑检查后遗症？毕竟是牵扯到脑袋的。”这个借口更显得牵强无力，但是说话的语速但是变得很正常了。也不知道怀奥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怀丁是个很识趣的人，他见怀奥不想说也没强逼着去问，只是很平淡略带忧伤的对着怀奥说：“你不想说就算了，只要你没什么事情就好，有问题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和爸爸妈妈，我们是一家人呢。”
“知道了，要不要打游戏？”怀奥不想再在检查和生病这件事上纠缠下去了，他提出了打游戏来转移注意力。
“格斗还是冒险？”游戏对怀丁的吸引力还是Max的，既然从怀奥嘴里知道了没什么大的事情，那么也就没必要再纠结下去了。
“有新游戏吗？”平常玩的游戏大多都被怀丁完虐，怀奥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我找找啊，昨天看推送的时候好像有，但是还得下载吧，好麻烦啊！”怀丁抱头望向天花板，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
“那就先下着呗。你可以先学习。”怀奥不怀好意的对怀丁说。
“啊！那样还不如让我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