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琢尔公司日常业务非常忙碌，凡事派人出国都不会超过三天，在这里，你不如我熟，如果有事你尽可以告诉我，一定及时处理，把你这次公差做好。”
陆彤发自内心地说声：谢谢。
贾娅楠瞅了瞅他，又抬头巡视室内摆设，转身拿起桌上的包，取出一张卡片，“这是我的电话，明天出去前，通知我一声，到时候再详说吧。”放下卡片，她转身推开门离开，把陆彤一个人继续留在那间空洞洞的屋子里。
第二天，贾娅楠再次敲门，陆彤没起床，那个奥娜的俄罗斯女人重重的敲击有了效果，他才仿佛第一次见到太阳般睁开眼，一晚上没睡踏实，脑袋里转来转去，不是当初与贾娅楠在一起的短暂几天，而是临别的那本相册。其中那张中学留影，长辫子一个婷立女孩立于栅栏前，羞涩地背过手，脸却不象别的女孩那样侧歪地可爱微笑，而是一股严峻。
红肿双眼盯半天贾娅楠，他才醒悟怎么回事，完蛋了，昨天忘记问分公司那个女负责人，今天日程是如何定的。
脸上的慌张紧张还没散去，就见到贾娅楠把一份文件递给他。
“知道你糊涂，昨天离开前特意向孟经理要的。”贾娅楠一脸严肃，让他觉得昨晚的梦还是白日梦，自做多情。
转身进屋，匆匆地洗把脸，换成公司那套工作西装，迈步走出。
他把手中的文件粗略地扫视几眼，大吃一惊，总人数有二十来个，这么大的工作量？货物早就是双方常规报价，不会有多大变动，只要把双方几个报价比较对照，大体就可以发现价格变化趋势，绘制表格，Email，剩余的就是报价公司的质量问题，最多也就是象征性地询问几个人，走走形势，一切解决。
背后的奥娜咕噜一句什么话，贾娅楠插话进来：“孟经理特意交待奥娜，让你不要急，二十个人，怎么也需要两天时间才能问一个大概”，语气又顿一下，她又附加一句：“应该是国内有人关照过吧。”
陆彤恍然，又是肖兢文的聪明，让他多呆两天，在国内不能说什么，出了国，就山高皇帝远了。呵呵，真有他的。他转身有点发呆地瞥了一眼贾娅楠，她则匆匆低下头，并不与他的目光接触。
“我们今天做什么？”陆彤突然冒出的话，让贾娅楠紧迸的脸露出笑容。
“问得真好，你都不知道，我到哪知道啊！”笑容很容易让人愉快，觉得自己一定会不负此行，多少会争取到点什么。
“你不要笑，对这些人我不熟悉，甚至发蒙，他们公司朝哪开，需要一些什么资料，如何比较，我真的一时都没着落。”
“这怎么行，回到公司你不等着挨批吗？更重要琢尔公司聘人很严格，无用的人从来不用的。”贾娅楠的话似乎不象是安慰，到更象是一种嘲讽，她觉得陆彤就是那种走后门，不需要招聘的“无用”人类。
“行，怎么不行。也不是说做不得，只是行程如何按排，这几家公司哪个前哪个后，我刚来不了解，总是要谨慎的吧。”对待女人就要硬顶硬，给她点颜色，她就会金光灿烂。
“嗯，这方面我也不明白，不过，有办法可以知道的。”贾娅楠说完，转身匆匆向外走，蓦然止住脚步，回头瞅着陆彤，“那今天你做什么？”
陆彤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这事肯定不能问那个孟经理，转述给老肖，丢人。
“好吧，你没来过莫斯科，我领你转转吧，下次来了，就不生了。”贾娅楠很干脆地向前迈步走，丢下陆彤，似乎并不关心他是否点头。
坐上出租车，陆彤就被一股刺鼻的酒味差点吐出来，那个俄罗斯老毛子竟然酒后驾车，满脸的胡子看不清喝了几瓶伏特加。贾娅楠似乎见怪不怪地坐在他旁边，用熟悉的俄语对司机说了什么。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一连串说着怪语，陆彤觉得自己是外人。
没想到第一次进入莫斯科市区，如此胆颤心惊。陆彤闻着刺鼻酒味，多年老爸培养的经验告诉他，这至少是半斤的量，如此高度白酒，怕是老爸早就料倒。眼前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得象一架飞机快。
终于明白，老毛子喝酒跟喝水一样是啥意思。
“想打听到报价的情况，就要去莫斯科最大的批货市场，那里集中了全世界的货物清单，这样，就知道最其码的底价情况。”谁不知道这种事，只是陆彤想，他哪里知道莫斯科的市场朝哪开呢？想到这，才觉得自己真的很无用，老肖是怎么说服公司让他来的呢。一个生手，说是锻炼，到不如说逛风景玩来了。
“谢谢你了。”他由衷地对贾娅楠说，一路上她肯定会把头发都愁白不可。
莫斯科与国内城市来比，显得并不大，或许人口稀少，加上冬季人都留在室内少走动，整个城市一路走来，寂静如野地。
直到车开到有人影的一片大场地，贾娅楠下车，刚要迈步进大门，被两个目光如炬的两个老毛子拦住。贾娅楠似乎并不惊讶，从包里拿出卢布，交了钱拿到一张收据，坦然地与陆彤走进那群人流。
“这是怎么回事？”陆彤抑制不住好奇。
“亏你在边境呆了那么久，这里的大门都要收管理费，也就是门票。”
“怎么还要收门票，收税不就够了吗？这里也不是风景区。”
“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莫斯科有一些东北人的风格，群帮群伙，要生活嘛。”
“黑社会？”陆彤的眼珠差点瞪出来。
“不能完全那么说，都是为了生活，你以为象国内，你们工薪阶层，啥也不愁，不想想那些找不到工作的人还是多数，总是要活的。”贾娅楠突然重重地加了一句：“没办法，没人养吧。”
陆彤心一跳，想起了当初贾娅楠跟他说的。养女人，那是男人的骄傲，自豪，他能听不出当时贾娅楠大胆的话语后面的含义，可是，他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将来……
雪梅的执着令董志刚开始头痛，这女孩不令人讨厌，甚至许多地方可圈可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拿一堆不知哪里弄到的好吃好喝的东西撒在柜台上，不自觉地烦闷。
董志刚觉得自己的婚姻是不顺的，贾娅楠就是一个女神，站在那里让人欣赏，但结婚没几天，就不管不顾又要出团，就算在家呆几天，也没有几天象样的日子，甚至碰也不让碰。是个男人也受不了这种要强的女人，尽管她给了他从来没有家，一个富裕的生活。男人的虚荣心是期待女人长得漂亮拿得出手，并不是向外人吹嘘女人有多能耐，说出去别人听了也不是滋味。所以讲，有时候就觉得世上那些特别要强的女人其实是怪物，她们能够嫁出去，家里男人等于要顶一座大山，一不小心，就可能要痛恨终身。所以，董志刚没顶住，仅仅坚持四个月……
贾娅楠似乎就听不得他任何一句抗拒的话，不想过，就分手，
董志刚无名的火竟然把一切都抛到脑后，一拍桌子把压抑许久郁闷倾吐。那就离婚，离，不离是孙子。
离婚后的董志刚经常后悔，身边有一个女人与什么都没有，毕竟是两种味道。藕断丝连，欲罢难休的时光没了，留下的仅剩孤独的身影，越来越直爽的性格。雪梅让他慢慢知觉，多年在寻觅的某种东西。人近三十，想法就不自觉变化，虚荣心淡了，追求那种平凡单薄的依赖，如同毒素吸引他。同事对他们俩的眉来眼去亦如若无物，众人觉得董志刚本来就应该勾引女人，如果不那样才怪异。如此反复，雪梅上了瘾地给董志刚送东西，董志刚到也只能生受，一晃已经大半年过去。
中国经济正经历一次不曾有的变体，尤其某些新技术，如商务概念引入，加入世贸。更重要是对曾经在股市上，染指风云的庄家进行彻底的大扫荡，消灭他的根源，用更强大的旗帜代替影响市场资金走向的力量：基金。对于许多沉浮股市的散民讲，他们不懂得这些，股票的涨涨跌跌，麻木得他们对眼前的国家政策走向的领悟。或许他们听到一个又一个消息，听到一个又一个利好，不过，始终纠缠的股票已经不能令他们放远目光，看到更远中国经济可能对股市产生的深远影响。
而真正明白的或许只有极少数的群体，雪梅表哥，闻总就是其中之一。那天，三点收盘后准备把第二天文件再弄细点，雪梅神秘地走到柜台前，敲敲台面，“有一个美女找你？……”
董志刚吃惊地盯半天，也没看到她有一丝取笑玩乐的意思，那张一直温柔的眼珠也异常严肃，他茫然地站起身，跟在雪梅走进闻总大户单间。
闻总不在，接待他的是那个令董志刚惊艳的女人。
“我表姐，名牌金融大学毕业的硕士，表哥公司的财务总监……”雪梅似乎比较惧怕这个漂亮的女人，眼神飘忽，言毕转身出门，没忘记向站在门口的董志刚打招呼。
金融硕士？这可比自己要大不止一道杠。董志刚额头冒起冷汗，没想到世上的漂亮女人却也都是高材生。
闻总单间依旧，一张桌，桌上的电脑，舒服的转椅，窗台前精心地摆放几盆名贵的花木。那张床到是换掉，变成闪烁亮油的真皮床。女人坐在床边，嘴唇含笑，美丽的脸仿佛一道四射的光芒，让董志刚有地缝也不知怎么钻。
“你好，请座。”漂亮女人目光如炬，直视董志刚似要看穿他，“我叫白华薇，我这个表妹非常调皮，这段时间让你烦恼了。”
董志刚有种不知所措的突兀，身不由已地坐在白华薇送来的椅子上。
“我表哥的意思非常明确，觉得你有才华，直觉力超强，非常希望这次你能帮他。”白华薇露出真诚的语气，董志刚这才有功夫仔细看她。女人属于那种成熟魅力女人，有股拒人千里之外夺人的冷淡，让人对那美丽不敢非份。
董志刚眉头紧锁，其实他何尝不想离去。营业部尽管简单数人，人事关系却并不简单。
而对股票的研究他起于兴趣，不知觉十几年，似看透人性，对大厅内来来往往的人流，他们的情绪，变换不定的想法，都令他刻骨。股市是一个反复再反复的游戏，总在不断折磨这些善良又可怜可恨的散民，他们不知却有觉，明明是洪水，却披上散沙之名。
伸张正义在股市是一个非常虚伪的词汇，但也怎能容忍，虚假伪劣的思维在股市如同病毒传染。董志刚的想法却并不被领导理喻，他们是一群安宜的虫子，总是不断刁难那些自以为有才的人，体会到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快味。大家不喜欢董志刚，他们更喜欢董志刚乐于帮忙的傻大哥样，而不是希望那天，他骑上身。互相抵毁，彼此斗心，自私自利，董志刚闻到的只剩下污浊的气息。
他曾经数次鼓起冲动欲写辞职，一件事总是牵引，让他难以决断，那天张老师辞职之事所以令其震动，亦是他多年的宿求。
面对白华薇诚挚的目光，董志刚并不想把藏在心底的话唐突告诉对方。清清嗓音，清晰沉稳地说：“非常荣幸闻总看得起，只是我一个小小的职员，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以为我就行，我……”
“呵呵……”白华薇清朗地笑了，“别以为闻总来龙海营业部是随意的，你在报纸的评论文章，包括后来在大厅的鲁莽，后来许多事，我们都详细查证过。”
董志刚惊叹这女人的流畅语言，更惊叹闻总的处心积虑。多年？啥意思，难道自己还是什么大人物，被间谍起来？他的迟疑被白华薇看到心里，见她从身后拿出一堆文件，郑重地递给董志刚。
“别以为我们不了解你的窘境，闻总的苦心希望你了解，这上面是近期公司操盘的若干信息，虽然属于秘密，但闻总让我交给你看看。”
董志刚错愕地拿起那些文件，惊起一身冷汗。资料是有年头的，记录股票进出时间数量及当时市场表现，许多详细的细节令董志刚也不能不佩服。哪里是一个简单的资金大鹗，简值就是精密心理师、技术派顶尖高手、经济资深学者的经典作品。
许多数据他是看得似懂非懂，原以为十几年资历，关于股市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看到闻总公司如此详尽的信息，董志刚止语。
“这些资料都是公司花大钱买到的，数据在国内股市足可以与任何券商比拟。但……”白华薇话语停下，“主要还是缺乏人手，那种直觉力强、深谙股市内外制度政策脉络的人。”
董志刚是一名不合格的战士，向往冲锋陷阵的战场，可一旦真要派去，竟然怯场了。他仅仅直觉，维持现状比寻找诱惑更有安全感，前方尽管风光无限，冥冥中潜流却暗涌。如果弄不清晰期间的利益冲突，一不小心可能就身败名裂。
这个所谓的市场果然很大，一路上，走到每个地方，贾娅楠都很细心，用她有点生涩却还能对付的俄语，不断指挥那些大鼻子，长胡子的老毛子点头、姿态、语式，让陆彤觉得她在这里已经如鱼得水般自由。
一会儿，她兴奋异常告诉他，基本摸清报价情况，回去只要把二十几家公司比照，找出接近报价的公司，检测一下质量，就OK了。她活泼的样，让陆彤差点想抱紧亲一口，那表情象极了他们见面那天，激情昂扬的贾娅楠。
冬季的莫斯科很快天色黯淡，远处灯火流莺，街道不时传人喝醉酒人愤怒吼叫，女人嘶喊。
慢步向前观夜景的陆彤猛然觉察到身边的贾娅楠在哆嗦，虽然风夹雪，温度并不冰冷。她穿了件深黑尼绒半大衣，大红围巾，尾随身后始终不语。陆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色让那错觉异样强烈，想抱紧这个女人，就象当初那片融水，再次把她化去。
但他犹豫半天，一直没有把那冲动变成行动。从那女人身上，他分明的闻到了比这寒冷的风还要冷的东西，说不清，令人慌惑。
在他们离公司还有一段距离，远远看到孟经理与那个俄罗斯女人奥娜站在飘荡的雪花间，四处搜寻，看到陆彤才松下一口气。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以为遇到事，这里晚上挺乱，总是有事。”孟经理脸上的忧虑与其是对着陆彤发的，还不如说是对老肖，他怎么也觉得那小子艳福不浅，漂亮女人对他来讲，得来全不费工夫，而他呢，似乎跟哪个女人都那么别扭。
“今晚贾娅楠也别回去了，这里有不少客房，再说，你们明天还有时间，事情办得怎么样？”
陆彤笑笑说，“一切都谢谢贾娅楠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贾娅楠淡淡地跟笑，继续尾随着他向宽敞的走廊尽头走去。
陆彤走进自己房间，见到贾娅楠推门走入间隔两屋的另一栋客房，几乎连招呼都没打，让陆彤觉得无趣。虽然多年不见，不至于如何的热情似火，也不至于刺骨如冰吧。
女人都是很奇怪的动物，有时让你亲密如蜜，有时又生疏可怕，拉不近的距离。
听到噪动声音是过了很长时间，陆彤觉得已经睡去要死。奔波一天，加上头天没休息好，但外边的声音很大，直到有人用脚开始踹门，他被惊醒。
打开门，没等他反过味，冲进来两个年青的俄罗斯小伙子，脸上横肉，凶相毕露，手持一把雪亮匕首。匕首已经顶到陆彤腰尖，才恍然清醒，额头开始冒出汗珠。那稍纵即逝的片刻，想起在国内听到不少谣传，说莫斯科夜间发生入室抢劫，简值家常便饭。
这是一个需要弄清黑白的地方，而且是黑弄不清白，白弄清黑的土地。
“我没钱，公司出差，一点钱没有，没……没有啊……”陆彤不管对方听不听懂他说，反正不自觉也要申辩，喊救命肯定来不及，实在不行，跪下求饶当孙子也行。
“……”进屋俩人咕噜了半天，四处翻找，然后又嘴对嘴说了一通，陆彤觉得如同傻子在等待老天爷宣判，已经想好，家里出来，总共兑换了五千卢布，本来想买点纪念品，估计要变得遥远规划了。
其中一个孙子突然抓起陆彤领子，左右摇晃，晃得他脑袋发晕，要是哪个孙子在国内敢这样晃他，早就把陆彤惹毛，拼命三郎不是，拼命十郎的劲头还是有的。
那孙子咕噜半天，陆彤一句话没听懂。门外传来女人的喊叫，他听到那个俄罗斯女人奥娜的嗓门最大，有点象杀猪，期间夹杂孟经理反复争辩的声音，贾娅楠房间却静悄悄的。
还在琢磨是不是贾娅楠累得睡沉，她的房间门打开，贾娅楠镇定自若走到面前，用俄语对孟经理办公室方向咕噜几句。原来这帮人不只是两个，应该还有三个人进了孟经理办公室。
在国外啥事遇到都可以，就是别半夜天遇到不明来路的人，否则客死他乡，都没人给你写墓志铭，陆彤开始胡思乱想，这种事，在国内也得有多大的概率才能遇得上呢。
贾娅楠不知又说什么，紧抓陆彤的那个孙子慢慢松开手，跟旁边年龄稍大点男人说了一通动物语，转身扫视房间后，这才向外走去。最后走廊终于寂静，陆彤才挪身站起，走到贾娅楠旁边。孟经理与奥娜几乎是感恩戴德般表情，差点没把陆彤恶心坏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什么？他们怎么马上离开了？”
惊魂未定的陆彤觉得衣服里钻进冷风，哆嗦如数九寒冬。
“没事，他们在找人，走错地方。”
“找人，为什么还翻东西呢？”陆彤疑惑地盯紧贾娅楠的脸，凭什么几句话就把人家吓跑，放手的那孙子走时显得紧张，能感觉到，贾娅楠似乎提到什么，一个人名或别的什么事。
“说了别吓倒你。”贾娅楠嘲笑地盯着他，这种不可一世的目光，让陆彤大受挫伤，就象当初他们似乎情谊绵绵，离别时却又坚决果断，不脱泥带水。
“他们在找毒品……”
“噢。”陆彤差点岔气。
孟经理与奥娜的表情从感恩变成了钦佩，一会儿又是倒水，一会儿又是嘘寒问暖，弄得陆彤浑身发麻，贾娅楠提到的那个人似乎很有权势，但她似乎并不解情，转身推开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陆彤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开门看到竟然是贾娅楠，她满含微笑地说：“快起床，我们还得走很长的路呢？”
今天，陆彤是尾随贾娅楠走出琢尔的，他本来是没把莫斯科当回事，可昨天的事，确实让他真实地见识到莫斯科的另一面，也见识贾娅楠的另一面。
一路上，到了几家公司，贾娅楠对门卫说了几句，总是能够得到对方热情的笑脸，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当太阳西落，陆彤基本已经敲定了一家公司的报价，产品的质量也是优等。这一切都归功贾娅楠的努力。
“不知道如何感激你，本来不用做那么多的。”
“毕竟我们曾经有过一缘，我信任你，相信你在琢尔会干得越来越好的，那是一家好公司。”
陆彤觉得不象是激励，到象是骂自己没能耐。
“你为什么没同意？”雪梅待他前脚出门，就抱怨地在后面紧跟慢赶地数落他。“表哥的公司哪里是你想到的那么大，如果让你看到全部，吓死你……”
董志刚莫名冒起无名怒火，眼珠瞪她，雪梅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表情，竟呆住。醒神后，人已去远。
刚进大厅，就听到一阵雷鸣般堂掌声，董志刚愣神功夫，终于瞅出原因。
深沪大盘在急速般下跌到下午二点，突然浪潮涌起，而且一浪接一浪，势如破竹般，打破不只是一天的沉闷压抑，把近半年的灰头灰脸的散户都弄得惊喜交集，随着大家兴奋的掌声，大盘并不给泼冷水，继续迈开大步，强劲上攻。临近收盘，竟然大盘接近涨停。
“我是不是看错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涨过。”
“大盘疯了，大家都疯了，谁在拉大盘呢？”
“糟糕，我昨天刚割肉割去一半，这回少赚不少呢，怎么办啊。”
各种声音夹杂在掌声之后，错综交错，真是不平常的一天啊！
董志刚呆若木鸡地盯到收盘。老谨远远在一台买卖机前向他挥手，脸上风光满面，董志刚知道，昨天他买的那股一定是涨停，一切如梦，股市一天，一年收获尽入囊中。
“知道嘛，我一天就赚了一万啊！”黄莺花一点也不掩饰拾到意外财的兴奋与激动，董志刚瞅她五十来岁快要蹦起来。
这是某一天周末的收盘，接下去将发生的事令所有人都意外。
董志刚下班，刚要步行回家，从角落猛然钻出一个人影，是雪梅。
手里拿了两只雪糕，模样温存，董志刚有点后悔刚才朝她发火的事。装得若无其事待要绕行，没想到雪梅背后拦腰抱紧他。有片刻董志刚陷入一片迷离中，感受雪梅那双柔软的手轻轻环绕，象被一把刺骨的剑穿透。
周末让董志刚才发觉，一向标榜的日常生活如同井底之蛙。雪梅领他去舞厅、咖啡馆、著名的小吃店，每去一个地方都令董志刚眼界大开。去的地方并不奢华，却让人觉得恰到好处，这个女孩比他想得要细致许多，她懂得拿捏董志刚内心需求，仅仅细微的触动，似乎都能被她收入眼底。这对向来对人对事比较苛刻的董志刚来说，确实惊讶。
“谢谢你，陪我去了那么多地方，让我觉得快乐。”
当董志刚由衷感激之话说罢，雪梅却不停摇头，“我那个表姐才厉害呢，不要小看她，不只是学历好，人长得漂亮，而且出过国，对各地风情了如指掌。等哪天你跟她聊天，一定会知道我有多平淡。”董志刚被雪梅这股夸大的语句弄得更是折服，好女人是你身边始终伴随。不声不语，却总能触动期待的关切。
雪梅并不接语，话音又转，“明天，如果没事，你去表哥公司吗？”看到她期盼的目光，董志刚终于还是忍住想说出来的那句话，点点头。
激发董志刚强烈好奇心的闻总运作团队，并没见到。雪梅也没领他去看什么与股票相关的办公室或电脑，而是领他去公司下属的娱乐公司。
进入那金辉辉大厅后，眼前迪厅的宽大令董志刚惊叹，前排精致的专业音响，左侧熟练热情的酒吧服务生，高度足可以是十人的厅顶被两盏碎花缤纷的吊颈灯，照得整座大厅明亮。这座楼相通的还有餐厅，单独的酒吧、咖啡厅。雪梅步入大厅找了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坐下，向远处吧台一位优雅的男士挥手。
董志刚没想到，多少次经过这个娱乐公司，羡慕进进出出的年轻人的阔绰，没想到幕后老板竟然是闻华德，闻总。
周一董志刚坐上岗，收到杜经理电话。他有不好的预感，如果有好事，杜经理从来也重来没告诉过他。
“兴城证券营业部最近不少股民都在反应，你要盯紧……”话音未落，又补充一句：“如果问题出现在你身上，扣工资……”
“***”董志刚一句粗话算是自己吃块定心丸，姓杜的天生杯心眼，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叹息，如此小人下劣作法，令任何人防不胜防。
近期行情冷落，激发起周边几家邻居证券营业部的竞争，尤其是不远的兴城证券。
手法无所不能，但能想到的诱惑欺骗手段几乎穷尽。表面风平浪静的龙海股市，其实激烈动荡。大厅散户会在不知何时收到一条短信，内容大概就是来兴城证券开户，会享受低佣金，高质量一站式服务。
开户送大礼，开户提供优质有效的投资策略，让你赚得满面红光，一夜赚得盆满瓢满，但凡遇到节假日，不是送米就是送油，代金券、电脑、手机、炒股机等不一而足，就不信拿钱砸不死你。
遇到如此竞争，原以为明争暗闹，也只是提高服务，降低佣金，但想不到的是，营业部都喜欢杀鸡给猴看，用那古老而实用的手段。也就是说，杀董志刚让大家看。他有一种人单力薄的孤单感，被身后一群人偷笑嘲讽的冷箭感。
这种迷团源于这几年的工作经历，董志刚的朋友圈经常是如此评论他的：太缺乏政治头脑。
所谓政治头脑一般被人理解为是暗示，不声不语，心知肚明的机智。这往往被用于权力与利益的争夺，利益双方各占优势，彼此互补，一旦遇到不相合之处，就需要一种默契，井水不犯河水，又给人一种相互照应的好感。挺有趣，挺实际。不过，朋友最终还是给董志刚总结：你只配当一把手，呼风唤雨，指导航向，是帅才，而非将才。
董志刚既没想到将才，也没想帅才，不知道为什么，他到非常羡慕大厅内自由闲淡的散户们。他们虽然具备洪水的力量，却又随波逐流，有时候虽然赔得惨淡，却又能发奋图强，东山再起。那是一种非常自我的愉悦，经常很痛，不断安慰，却总要从消沉中醒悟，在迷茫中寻找光明。患得患失，又自得其乐。
董志刚左转一个想法，右转一个念头，深沪两市开盘了。
大厅内狂欢一片，抬起头，望眼下去，从上至下一片深绿。
大厅内，所有男男女女盯住，呼吸仿佛停止，所有人被眼前一切弄得目瞪口呆。出溜半天的老谨见董志刚茫然不知所措，走到他耳边低语：传闻银行加息，政策严查银行贷款。所以……
“噢……”这消息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闻，反复说过多少次，耳朵都磨浆子。大厅内还是听到许多人叹息、悔恨、愤闷。
“涨得那么火，说变脸就变，这股票怎么炒？”
“股市就是政策市，上面吹风，下面树倒。”
“股市是消息市，听到啥就要信啥，人是树，随股市倒。”
大家的调侃暂无分晓，大盘在微下探后，缓慢抬头，宛若一只被压抑的笨熊，错，应该叫笨牛一样，振作精神，准备冲刺。
所有人终于透一口长气，这阵势象小学生参加高考般紧张，毕业生去面试神经。董志刚就奇怪，如洪水般的中国股民，能载舟覆舟，上山入地，怎么就落得如此提心吊胆。
雪梅笑盈盈地冲他走来，手里拿一堆糖果，被蜜泡般低声说：“告诉你的亲戚朋友同学，快卖快跑，不好了。”董志刚没琢磨过味，嘴角的笑意跟访谈怎么两儿味？但雪梅的眼神还是告诉他，这消息不是玩笑。
瞅着雪梅离去的背影，董志刚开始头痛，这事该告诉谁？他是没钱没股，周围有几个穷亲戚，有股也没多少，有钱赔个百分之五十估计也就几千元。
不象是杨大师，黄莺花，老谨，别看平时小里小气，股票帐户资金却令人吐舌。他都想告诉，又明白谁也不能告诉。犹豫间，大盘再次变色，划出一条陡峭的直线。董志刚看大家对此并不理睬，这是一个很正常的回调，又是吓唬人呢。
确实吓唬人，不过这次下跌却创下当日新低。待大家喘息未定，大盘跌跌撞撞地又爬起。样子显然已经变调，如一个大病初愈的患者，董志刚明明看到那个高大的影像，他知道，完了。
回到小中国城，又远远地见到孟经理与奥娜左右巡视，瞅到陆彤与贾娅楠后，孟经理诡秘的一笑，弄得他们莫名其妙。孟经理个头不高，站在奥娜旁边，简值就是典型的巨人与矮子，陆彤瞅着一个矮子指挥一个大块头或东或西，奥娜挪动她的大块头也是欢吃欢吃的，总抑制不住笑。不过，老肖的朋友都是优秀的，对他来讲，象孟经理这样的女孩，也是可遇不可求。她长相平常，身材削瘦，初接触会把这样的女孩归到那些庸俗、小肚子鸡肠的一类，聊过几句，就不能不说，接触的人确实更庸俗。她浑身散发女人的味道，那是一种母性的大度，宽容、分寸、温柔、客气的结合物，不自觉男人会被感染得激动。
可是，刘惠玲不是老肖的真正女友吗？帮了那么大的忙呢。
没待他想明白，孟经理把他们让到办公室，她叫住奥娜，“今天陆彤红光满面，一定是事情出奇的顺利，我让奥娜买了酒，庆祝庆祝吧。”一听酒，陆彤嘴合不拢，可把他馋坏了，都说俄罗斯的酒地道，可忙碌了两天哪有机会。
“卡什尼伏特加……”奥娜去了半天，当她闪亮登场时，已经换了一身纯正的俄罗斯族的衣裳，足以让陆彤发现这个俄罗斯女人的魅力。五颜六色的碎花裙子，包裹她肥硕肚子，竟然是光辉夺目。
“看，这里还有。”孟经理从冷柜拿出了熏肠，还有几个盘子，“怎么样，想用叉子也有。”
“好，谢谢，谢谢。”陆彤也被感染地大叫，“这趟没白来，有你两位，不，是三位女性知已帮忙，哪能不飞黄腾达呢。”
他把杯子分发给贾娅楠，用刀把熏肠切了几断，四个人围着办公桌，奥娜给大家跳起了欢快的俄罗斯舞蹈，酒兴更足，陆彤也不客气地扭起屁股，两个漂亮女人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借着酒劲，陆彤抓起孟经理要跳，她直拜手，转身找贾娅楠，发现她独自站在窗边，远望小中国城的夜火。
“给个面子吧，咱们从来没跳过舞呢。”发呆的贾娅楠一愣，似乎刚醒了，但那职业的习惯很快恢复常态，放下杯，爽快地说好。贾娅楠的“俄罗斯舞”很难看，扭动屁股，挥摇手臂，陆彤才觉得三十岁的女人，并非一切都那么完美。
“别笑话我，你的舞跳得不错噢。”贾娅楠由衷地赞叹，她哪里知道，大学为了追求女孩，陆彤向专业老师求教三个月，虽然不懂得俄罗斯舞的步法，节拍韵律压得很准。
窗外突然窜起浓浓的烟火，碰碰几声，随之五彩缤纷的烟花冲上云霄。
“好吧，真好看。”孟经理与奥娜已经走到窗前，满脸欣喜地盯那烟花，熟悉的过年的味道。屋里好半天静息下来，随那烟花各想心事。
“我困了，睡了。”贾娅楠淡淡地在背后说，陆彤觉得象被谁敲了一下，酒味散了一半。留在嘴边的话，始终说不出，默默瞅着贾娅楠关门离去，脚步在走廊响彻。
“你们是不是认识？”不知什么时候奥娜走到陆彤身前，用那生疏的中国话好奇地盯他，他无奈地抬抬手，对着奥娜，“我们中国人都认识都熟。”孟经理却用一双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他，陆彤觉得被这女人看穿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种恶做剧的情绪，“孟经理你等会儿，老肖临来时让我给你稍点东西。”孟经理脸上瞬间的惊喜，还是被他捕捉到。
一会儿功夫，陆彤进屋，手里却拿了一只烟斗。孟经理目光却一闪，手似乎想要冲上前去拿，但还是没动。陆彤暗笑，“老肖叮咛一定交给你。”其实这东西是老肖毕业时给他留的纪念，他故意拿出来斗斗孟经理。不过，看到孟经理的目光，他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突然“当当”墙上的钟声，已经十一点，陆彤临走前拿了点酒肉，留下孟经理与奥娜。
迈步走廊，陆彤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与贾娅楠说点什么，迟疑半天，还是毅然走到贾娅楠房间门前，脚步静止不动。说什么？那段浪漫短暂的恋爱史？还是她的无情无义，只顾赚钱工作的事业心？他觉得荒唐，两情相悦的事，不同意，有什么争论，或许早该到此结束。
转身，回到自己屋。他知道，没勇气象一个女孩那么坦白，太傻，那也不是他的风格。男人嘛，有什么看不开的，勉强的东西，吃下去也消化不了。尽管那安慰是如此贴心，他还是拿起了酒杯昂头干尽，对老爸讲，那酒是命，对他讲，酒是轻易忘记的兴奋剂。两杯下去，他已经迷糊，恍惚间，似乎有人走近，在他背后叹了口气。
他知道，那是贾娅楠，曾经令他疯狂过的女人。回过身，一身细碎花睡裙的贾娅楠象天仙地伫立面前，一只手伸到他的头顶。他正过身舒适地享受皮肤接触的旖ni，贾娅楠靠近他的头，没及说什么，陆彤放下杯，抓住她的白皙的颈部，自己后昂头，压下贾娅楠的头，嘴唇吻在一起。突如其来的动作，贾娅楠似乎受惊，但她并没躲，而是象饥饿狼，凶狠地吻了下去。那是一次深彻的吻，吻进骨髓，清澈如水。
梦的幻觉吗？一股酒冲了上来，陆彤抓住贾娅楠，拉到大腿上，她顺从的坐下，如当初那片水温柔，他还想说什么，似乎一切都没意义，只是眼前的迷惘与***象一团火在燃烧，钻心的期待、急切。不顾一切地把手伸向贾娅楠身上的睡裙，温馨的姿色，变成了粗野与放纵，一只手挡下，他疑惑地盯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冷静下来。压抑不住的激情象火在烧，静静地期待中燃烧，直到灰烬。
贾娅楠不语，突然脸变得通红，手不知再放到哪里。
陆彤急切地要把那片睡衣脱去，手触皮肤的感觉如此舒服怡意，但他顿了一下，碎花的睡裙边角是一张俄罗斯风情画，它似乎那么真实地嘲笑。蓦然，他想起昨天夜的事，浮现的一切，突然让他冷淡，贾娅楠是谁？你真的能娶她、养她吗？
这女人说话是那么清澈到底，养女人？那是多少男人羡慕的境界，不是玩笑地说出，更象是嘲笑，他的手不由地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