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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出城
奶爸无敌之魔教教主全文阅读作者:陌上无刀加入书架
  冷无情是一个外表看上去很冷的人,但每次踏入这个清幽素雅的房间,他的脸上都会不由自主地挂上一丝笑容。

  房中的布置格调高雅,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地砖、家具、生活用品、布幔以及墙上的裱画和梁柱上的雕刻均以素淡色调为主,望之有若意境幽远的山水画,令人陶醉其间。

  冷无情进到屋内。

  雨荷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照例为他端上了一樽冰镇的葡萄酒,酒色醇红如血,与房中的清幽毫不相干。

  冷无情正待端起酒杯,雨荷却用纤指压住了酒杯的边缘。

  “嗯。”冷无情不解地望向雨荷。

  “要加吗?”雨荷的脸上忽地涌上了一片比酒色还要红的红晕。

  “加吧。”冷无情看了着雨荷的脸,盈盈一握的纤腰还有修长的腿,目光最后落在了她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中。

  “好。”

  雨荷娴熟地从柜子中的陶罐里挑出两勺粉末,添入葡萄酒中,粉末白如面粉,浮在酒面上,有如冬雪落入血池。

  冷无情盯着樽中的五石散粉末,嘴角忽地弯起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五石散乃虎狼催情之药,冷无情与雨荷平时经常用来“调剂”气氛。

  雨荷正待用竹签将樽中五石散搅匀。

  冷无情忽地抓住了雨荷的手腕,劲气一发,便象铁箍一样锁住了她的脉门,雨荷受痛,立即曲膝跪在了地上。

  “大人,何故如此?”雨荷哀声惊叫道,眼中满是恐惧。

  “酒气中有两种药香,你分明在其中下了另外的药,是何物?”冷无情冷笑道。

  雨荷眼中含泪,嘴角却是带笑,只听她道:“大人好警觉!果然不愧为锦衣卫的千户!”

  “什么?!”

  要是放在以前,冷无情会为千户大人这个称号而感到骄傲,但现在,这个官位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耻辱而已,他过得这么辛苦,这么屈辱,不是为了一个区区的千户而活着的。

  微怒之下,手上的劲道又加了几分,雨荷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她额头渗出微汗,但眉眼间却是笑吟吟的。

  “说,你为何要这样?为何要加害于我?你是受何人指使?”接连几问,连停顿都没有,冷无情的语速极快,语气也变得十分凌厉。

  “确是……受人指使!但并不是……并不是要加害大人,只是为了试一试大人的……的警觉性而已。呀,大人,您……您弄疼我了……”雨荷的眼中隐含泪光,声音哀切而幽怨。

  “测试?!”冷无情眼中闪过寒光,他最恨别人试探他的了。

  雨荷与冷无情相识共处差不多两年,知他许多习性,见他忽然变脸,便知他动了真怒,连忙急声道:“风沙大……城中玉蝶兰价贵,已……已囤货,趁早入手。”

  冷无情听罢,心中一震,他慢慢地放开雨荷的手,后退一步,在圆桌前的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句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冷无情的声调变得平静而温和。

  “不是听来的,是主人叫我说给你听的。”雨荷揉着纤纤皓腕,嘟着小嘴委屈地道。

  “你的主人是谁?”

  “赤嵌城司徒圣。”

  冷无情暗地里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

  “不必看了,我们的房间都是隔音的,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我们说的话。”雨荷媚笑道。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自然而然地就带上了一股小女人撒娇时的媚态,这种媚态放在平时,冷无情是非常受用的,因为在撒娇之后,他们通常都会有非常“剧烈的”爱意的“交流”……

  不过现在,冷无情只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是司徒圣的人?!因为他与雨荷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了解她的了,但想不到,她居然是……

  雨荷笑道:“主人让我带句话给你……”

  雨荷还未说完,冷无情已经打断道:“你倒是说说,风沙大,城中玉蝶兰价贵,已囤货,趁早入手。究竟是何意?”

  “任狂风与玉摇花皆在我手上,赶紧与我联系!”雨荷一字不差地将冷无情想要传达的信息说出。

  “你可有印信凭籍之物?”冷无情的目光转冷,看着雨荷,与自己相伴了接近两年的女子居然是司徒圣手下的人,这让冷无情的心情极为不爽,不过他掩饰表情的功夫向来不错,在面上倒是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雨荷在亵衣内摸出一块黑色铁石,状若枫叶,上书“幽泉居士”,将它递给了冷无情。

  冷无情接过,细细端详,只见黑铁之上,幽泉居士四字的最下端有一块微型突起,从表面看象是铸造时不慎留下的铁疙瘩,但细看这下,其形状若莲花,冷无情以真气缠绕其上,莲花上隐见幽泉居士四字。

  司徒圣自号幽泉居士,这确实是他的随身之物。

  雨荷见冷无情审慎的模样,妩媚地笑道:“大人,这块牌子原本是想让你从我身上搜出来的,但想不到却是我自己掏了出来。”

  冷无情对雨荷的媚态视若无睹,他将牌子从桌上推回到雨荷的面前,正色道:“司徒大人有什么话?”

  “全力保住任狂风,其他事情,在你离开烨阳城之时再说。”

  “全力保住任狂风?!”

  “是的。”

  “为什么?”

  冷无情加重语气问道。

  问的时候,他的眉眼挑了一下。

  他在等着雨荷的回答,如果答案与他心中的预想不符,他决定立即杀人了账,不再与司徒圣往来。

  “在赤嵌城如今僵持不下的纷争局势中,任狂风敢冒天下之大不讳,行刺玉摇花,实乃不赦之罪,亦是授人于柄的做法,而原涛与司徒圣居然还要全力保住他?!”

  “因为主上从不亏待有功之臣、忠义之士!”雨荷直视冷无情,很笃定地道。

  冷无情听罢,心头仿佛有一块石头落下。

  在他的心中,本以为原涛会让他先杀任狂风以示忠心,如果真的是这样,原涛这种兔死狗烹的做法,难免让他心中有膈应,届时,他的选择自然也就不一样了;但现在,原涛让他力保任狂风,这种护犊子的表现,倒让他安心了不少。

  在犹豫了一会之后,冷无情问答:“主上……想让我做什么?”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全力保住任狂风,其他事情……在你离开烨阳城之时再说。”雨荷重复了一遍。

  “就这样?!”

  “就这样。”

  “你怎知我要离开烨阳城?”

  “我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在你们中间,还有我们的人!”雨荷嫣然一笑道。

  冷无情心中一震,他直勾勾地盯着雨荷,仿佛在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

  “相伴两年的枕侧红颜,竟然是司徒圣埋下的一枚暗子,而锦衣卫中竟然还有他们的人?!”

  冷无情目光低垂,似在思索。

  雨荷已从妆箧中拿出一张纸,从桌上轻轻地推了过去。

  这是一张三百万两的恒丰票号的通兑银票,在天下间任何一间恒丰票号都可以兑现银子,不需要任何身份证明。

  “这是主上给你的。”

  三百万两!这笔钱无论在任何一个城邦都是一笔巨款了,在这个崩坏的时代,银子不仅仅是流通的货币,更是战争物资,因为用银矿炼成的武器在杀灭尸鬼时比普通的符纹杀器,杀伤力至少提高了五倍!

  所以,炼器师在炼制兵器时,都会在兵器锋刃中适量添加的银金属,以增强攻击力。

  “还有别的吗?”冷无情问道,他并没有去接那张银票。

  “有的,事成之后,大人将会在赤嵌城位列九卿之位。”雨荷脸上的笑容依然象她平时接待冷无情时一样,还是那样的温婉与甜美,但由她口中说的话,却是象冰雪一样冷。

  冷无情看着桌上的银票,心情复杂。

  “九卿?……在烨阳城,九卿就跟摆设似的……”

  “但我至今寸功未立……”

  “现在讨价还价是不是显得太心急……”

  最后,他还是将桌上的银票收了起来,返身便出了雨荷的闺房。

  在他走后,雨荷的笑容立即就变得象一块铁板一样,冷厉而僵硬。

  她看得出来,冷无情有怨气。

  “司徒大人的顾虑果然是对的……”

  “司徒大人说冷无情见利而忘义,固执而多疑,宜以重利诱之,情义惑之。所以,三百万两银票的重金全部都要给他,而且当他问起任狂风之事的时候,还要说主上要全力保住任狂风,否则以他多疑的个性,只怕不肯与我们合作。”

  ……

  在另一边,任狂风怀中揣着三百万两银票,就象端着一个火炉似的,急匆匆地出了醉春楼。

  此时,离预定出城之时,只剩二十四个时辰。

  ……

  杨恒这一边,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因为他在出城之前,要将刀柄会内的事宜均安排妥贴。这一次离城,跟以往有些不同。

  首先是时间的跨度,可能是一个月,可能是两个月,也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其次是危险性。要跨越两个城邦的疆域,途经遍布妖魔尸鬼的山泽,就算是十数万大军集结前行都未必能说安全无恙,更何况只是一支不足千人的军队。

  第三则是刀柄会在城中的发展已经进入突飞猛进的阶段,事务千头万绪,各方势力对刀柄会虎视眈眈,杨恒骤然离开,城中局势的变化可能会对刀柄会不利。

  这些,杨恒都心知肚明。

  但在他的宏图中,北沃原处于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地位,在近期,他必须要拿下北沃原的经营权,因此,赤嵌城之旅势在必行。

  护送玉摇花母子的任务,刀柄会只有杨恒一个人参与。

  本来杨恒是想让杨若熙跟着他一块去历练历练的,但考虑到城外遍地都是尸鬼以及妖魔,他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为此,杨若熙还跟他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

  刀柄会现在的业务基本都上了轨道,而且平时帮派内大小事情都由肥龙处理,杨恒只做战略上的规划,所以他的短暂离开并不会对刀柄会造成太大影响。

  就算有人来踢场子,以肥龙(天人境宗匠)、关七(天人境宗匠)、沈鹰扬(准天人境宗匠)和杨若熙(准天人境宗匠)的实力,随便碾压!

  现在让他感觉郁闷的反倒是公输班的下落,据周小晴从吕莹那里得知的消息,公输班在桐州城为了掩护她,被烨阳虎师的军队冲散,他可能与一部分部族的人逃往益州城的卫星城镇——落英城而去了。

  只是可能逃去那个地方!并非绝对!

  这就难办了!

  杨恒深知,要在乱世之中寻找一个人的下落,比大海捞针要难。而且公输班是不是在途中就已被人杀了,或者被尸鬼吃了,谁也不知道。

  花了这么大的功夫找人,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杨恒唯有感叹天意难违。

  狂神计划的施行遇到了一个坎,要如何才能跨过去?!

  杨恒决定等回来之后再说。

  第三天,大军从南门出城。

  这一天,大雾蒙蒙,看不清方向。

  出城之后,护送玉摇花的军队,共计一千人,在指南车的指引下,往赤嵌城而去。

  这一千人全部都是骑兵,每人三匹马,玉摇花母子以及她收养的仆妇孩子则分乘几辆大车。

  加上辎重,整支队伍就象一条蜿蜒疾行的长蛇一样,在雾气中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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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2种行军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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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感谢‘重小就光头’无数次的打赏,谢谢你!)

  烨阳城南门城头之上,神策军的大纛迎空招展。

  在大纛之下,小青的眼神隔着城头暴烈的劲风和漫天的云雾,目送护送玉摇花母子的军队出城。在她身旁,每隔五米便站着一名神策军的守城将士,他们对于小青的到来,熟视无睹。

  小青眼瞳中的神情复杂,里面既有强烈的不舍,又有愿望达成时的欣悦,一明一暗,一悲一喜间,眼中就仿佛起了风云似的,好象要把城外江山的妖娆与悲苦都吸收进来。

  队伍渐远,她也渐渐地收回了目光。

  忽地,一把豪迈的声音响起:“梓潼,你为何会来?”然后,便是一连串急促的“蹬蹬蹬”的脚步声,冲开城头的浓雾,由远及近地朝小青靠近。

  小青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澄静如水,她转过身去,笑吟吟地道:“夫君,你有数日未曾回府,我心中挂念,便给你送些吃食来了。”

  她眼波所及之处,只见一个身披重甲,高壮如同黑塔一般的大汉正豪笑着向她走来。

  此人脸部轮廓突出有如刀削斧斫,下颌宽厚方正有如马蹬,而且唇角下撇,冷峻异常,望之令人心生寒意,再加上他近两米的身高和满身虬筋暴突的筋肉,就象一座移动的神像似的。

  他名叫卓旭昆,是神策军前将军“血手”卓荣的长子,负责戍守南城。

  这段时间城外尸鬼异常活跃,烨阳城虽然城高百米,牢不可破,但他这位守城将军亦不敢大意,不分昼夜,几乎每天都会在城头巡查,身先士卒,以提振士气。今晨听得士卒来报,他的夫人来看他,便急匆匆地从城楼戍卫司赶了过来。

  小青与卓旭昆是“偶遇的”。

  两人认识不到十天,小青便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功地吸引住了卓旭昆少将军的全部注意力。

  若论狐媚撩人之术,普天之下,小青绝对可以排进前十。

  在数次欲拒还迎的撩逗之后,卓旭昆迅如猛火地“占有”了小青,而且在一个月之内便将她迎娶过门。

  小青非常顺利地当上了卓少将军的夫人。

  想到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小青心中满满的都是得意,但浮现在脸上之时,则是娴良淑德又略带腼腆的羞涩神情。

  她知道卓旭昆最吃这一套。

  英雄嘛,总是需要温柔顺从的美人来衬托的。

  她现在的名字叫做林梓潼,是某个关中富商之女,父母家人都失散了,她是到烨阳城来寻亲的,结果……亲戚也不在了。

  父母死了、亲戚不在、举目无亲、流落街头、凄苦彷徨又楚楚可怜……刚好遇上侠肝义胆的少将军……

  于是,一条勇猛的干柴,跟一片柔弱的烈火搅和在一起,马上就烧得身无寸缕了……

  这是寻亲孤女偶遇义(色)胆侠士的标配,碰到这种套路,很少人会不中招的,卓少将军绝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小青把手中的食盒递给卓旭昆。

  卓旭昆接过,隔着盒面就贪婪地闻了起来,嗅了两下,便咧开大嘴,夸张地叫道:“哇,好香,好香。”

  小青以袖掩嘴,轻笑道:“都是夫君你平时吃惯的几道小菜,是我亲手做的。”

  自成亲以来,卓旭昆的全部吃食都是小青亲手做的,这种体贴与贤德令每一个人交口称赞,也让卓旭昆非常的自豪与满足。

  在抓住男人的“把柄”之后,再抓住他的胃,从此,这个男人再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来,梓潼,随我一同去城防司官衙,我们一起吃饭。”

  卓旭昆拉着小青的手,便要往城头的衙司走去。

  出人意料的是,小青却轻轻地推开了他的手,站在原地未动。

  卓旭昆有些惊讶地看着小青。

  小青浅笑道:“夫君,那个地方是你办公的衙署,军方重地,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去的,去了只会惹人闲话。这次,我擅自上到城头来,已算是逾矩了,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夫君,我还是回府中等你吧。”

  这一番话说得既温柔又识大体,卓旭昆听罢,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这……”卓旭昆心有愧疚。

  “夫君去吧,妾身告辞了。”

  小青双手交叠,置于腰间,稍稍曲膝,向着卓旭昆福了福,然后笑着离开了。

  卓旭昆看着小青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城楼阶梯的转角处后,才恋恋不舍地返回了戍卫司。

  ……

  护送玉摇花的队伍出城之后,连续疾驰一天一夜,行进速度才稍稍减慢。

  队伍之中,除了乘坐马车之人,其他人都各自配备三匹战马,马乏则换马。如此高强度地奔行了一天一夜,此时,他们已离开烨阳城一千余里之外了。

  沿途走的基本上都是快马驰道!

  而在一路上居然连一个尸鬼妖魔都没有遇到!

  这种情况,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现在偏偏就发生了。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只要再过半天,队伍就将脱离烨阳城的领地,进入卧龙城的势力范围。

  周围的环境依然平静得令人心虚!

  入夜,队伍在莫铁山前宿营。

  连续跑了一天一夜,护卫队的高手们倒是没什么事,但那些孩子与仆妇们已经被马车颠得快散架了。

  就地休息。

  不立营帐,不生火,只是大家停下来,解手、吃干粮、饮水,然后就是睡觉。

  任狂风被囚在一个铁笼子内,双手双脚俱被玄铁镣铐锁着,除了偶尔睁开的眼睛显示他还活着之外,一路上他都表现得如同一个死人一样。

  锦衣卫的人将一壶水和三块肉干扔进囚牢内。他瞥了一眼这些食物,闭上了眼睛。

  他此时已经虚弱得就象一根即将枯萎的衰草,这些食物对于他而言,根本没作用,他能撑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很神奇。

  ……

  在进入赤嵌城边境之前,整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是阿黛尔,她对于行军打仗谙熟于心,队伍停下来之后,她便在方圆三里内放出了二十八处暗哨,营地四周亦按照地形布置好了警戒部队。

  除了派出去的暗哨,其他卫士分为两班,各自值守半夜,轮流休息。

  在玉摇花母子车旁则安排了符院的四名符师重点保护,另外还有一名女符师呆在车厢内,时刻陪伴在他们母子身旁。

  杨恒在巡查过营地一遍之后,来到阿黛尔、冷无情以及三位使节身旁,道:“明天再走半天路程,我们就将离开烨阳城的领地,进入莫铁山脉的东南段,届时,往西横穿莫铁沙漠,可以直达赤嵌城的边境,但是……”他顿了顿,眼睛望向持节正使原飞。

  原飞摇头道:“莫铁沙漠是卧龙城的地盘,卧龙城虽已经与我们停战,但他们一向出尔反尔,难以采信,万一骤然发难的话,我们被困沙漠之中,玉妃母子就危险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那我们唯有横跨莫铁山脉,绕道前往赤嵌城了,保守估计,路上所花的时间将会多出三倍,途中风险难以预估。”杨恒左掌在右掌上做了个横切的手势。

  “为了安全起见,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原飞很笃定地应道。

  杨恒眉眼低垂下来,略略思索了一下,然后对阿黛尔道:“如果阿黛尔大师也同意原大人的意见的话,我建议今晚就往莫铁山脉东南段派出哨探营,万一前方有大股尸鬼出没的话,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嗯,有道理。”阿黛尔点头道。

  她的本意也是倾向于绕道而行的,因为横跨沙漠,除了要应付尸鬼部队之外,还有提防卧龙城的威胁,万一被围,他们倒是可以突围,玉摇花母子以及一众仆妇与孩子们就难办了。

  阿黛尔随后吩咐冷无情去安排朝莫铁山脉东南段派遣斥侯的事。

  冷无情应了一声,便朝营地的另一头走去。

  护卫队的斥侯都是从锦衣卫与神策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在营地外围集结完毕之后,听罢冷无情的吩咐,九人分成三队,带上一应通信示警器具,骑上马便往对应方向飞驰而去。

  冷无情一人留在原地。

  马蹄声惊起林中的一群栖鸟,只见黑影扑喇喇地四散飞起,震起漫天的风声。

  就在飞鸟惊起的这一瞬间,冷无情也将袖中的一只渡鸦放向了天空。

  渡鸦瞬间溶入夜色中。

  这些经过特殊训练的渡鸦一共有三只,是雨荷在他临走前交给他,都藏在他马鞍旁的行囊中。

  冷无情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然后才缓缓地返回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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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 暗云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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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林间静悄悄的,连虫鸣声都不多闻,更别提野兽的声息了,尸鬼对于自然环境的破坏,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人类若再不崛起,不出十年,这天地间将无地可耕,无猎可狩,无泽可渔。

一整晚,杨恒都觉得心神不宁,他目前的修为,实际上已超越宗师境,神思异常敏锐,一旦动用魂术,方圆两里之内,有任何妖气以及真气的异动,均逃不出他的感应。

风轻柔地吹着,风里带着枯叶的腐败味,还有沿途死人尸骨的臭味,但这些对于历尽生死大劫的杨恒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妥的是,一股潜藏着的危险的气息,似乎正在营地内悄悄地蔓延着。

以他感应之敏锐,居然察觉不到具体的成因,这才是让他心神不宁的地方。

在任狂风的囚笼四周,有八名锦衣卫在看守着,他们眼神警惕地逡巡着四周,不时回头看一看任狂风的动静。

任狂风依然象一具死尸一样蜷缩在囚笼中,一动不动。

“每天都是这样,真不知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一名较年轻的锦衣卫对身旁的一名总旗官说道。

总旗瞥了笼中的黑影一眼,嗤笑道:“就算活着也不过如此了!连琵琶骨都被斫断了,他还能飞得上天?!”

这时,任狂风的身体仿佛微微地动了动,手脚也象羊癫疯病者一样,蜷缩着抽搐起来,随着肌肉剧烈的颤动,他整个人慢慢地弓成了一只虾的形状。

任狂风的眼睛开始变成了红色,象血一般的红。

他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因为太过用力,以致于碎齿混着牙龈渗出的鲜血,在他唇间流了出来。

任狂风将眼睛狠狠地闭了起来,不让身上的戾气与魔性散发出去,他还伸出舌头,将唇间的鲜血缓缓地舔了回去。

此时此刻的他,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他身上的异变!

此时,在他的梦中,不,应该说是神魂中!

有一道魔影,象一株疯长的藤蔓一样,将他包裹住,让他透不过气来。

这道魔影,在他还被关押在锦衣卫诏狱之时,便潜入他的神思里了。

任狂风的师父是华阳剑神虞真卿,他习的是天下间至强的道宗玄功,心性坚定,不受邪魔外道所诱惑,但是,这一切前提便是他还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与神思!

被杨恒一招击败之后,让他的自尊心与骄傲瞬间土崩瓦解,在诏狱内的酷刑折磨则让他的神思一下子被仇恨与酷戾填满。

深夜,当他在倒悬的支架上醒过来之时,他居然看到了一个完全黑色的自己,在凝视着自己!

这个疑真疑幻的影像,似乎是水影,真实地映照出了他的灵魂与欲望。

黑影象水银一样从他的指尖灌入,那种皮肤被剥离开来的痛楚,象一万柄利刀在经脉与血肉里剐削,这样的痛,连任狂风都无法忍受。

他嚎了出来,但在他的耳际,他却听不到自己的叫声,再深究一层,原来他的痛只是来自灵魂的撕扯,他的嘶嚎亦只不过是魂体的无声呼嚎罢了。

他的肉体并没有抗拒住这股黑暗力量的侵蚀。

当愈来愈深,愈来愈浓重的悲苦侵蚀过来之时,他如同一具死去的尸体一样,无法拒绝这股力量在他肌体中生根,发芽。

在邪魔的神念与他的灵魂完全结合成一体之际,他的神智灵台还余最后一丝的光亮,让他保持着清醒,所以,他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他不想成为一个傀儡。

他的一生都崇尚恣肆的自由。

就算这道强大的暗影可以给他重生的机会,他亦是拒绝的。

灵魂与暗影的厮杀就在他的神思中进行……

痛苦与纠结并行,侵蚀与反侵蚀在互相搏奕,任狂风经历着比炼狱更可怕的煎熬……

渐渐地,暗影缩小了,就象风干的花瓣一样藏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直至临行前一刻,锦衣卫遵循赤嵌城使节团的要求,破了他的丹田,碎了他的琵琶骨,他的所有希望一瞬间全部泯灭!

因为丹田一破,意味着他这一生全然毁了。

失去武功的自己就如同被砍去树根的树一样,不会再有重生的机会,他除了等待躯体腐烂之外,不会再有崛起的希望。

那一刻,他是真的绝望了。

连呼吸都似乎带着绝望的腐臭味。

而在那一刻,暗影重新从他的灵魂深处缓缓地生长出来……

到了此刻,任狂风已经完全熟悉了现在的“自己”。

他在很谨慎地恢复着自己,谨慎得似乎连呼吸都有点奢侈。

因为在他内心深处依然还存在着一丝恐惧。

不是因为锦衣卫,不是因为神策军,也不是赤嵌城使节团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老朋友们”!

而是那个眼神锐利得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穿,偏偏神情又恬淡得接近虚无的人——杨恒!

断掉的筋骨在一丝一丝地重新续接,毁掉的丹田亦在一点点地重新恢复生机……

所有的一切都很慢,慢得就象身体在慢慢地腐烂。

今夜无星无月。

营地内似乎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

“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围在囚笼四周的锦衣卫呢喃道。

……

凌晨,一队斥候返回营地。其余两队继续向前方侦查前进。

返回的斥侯禀报:“前方六十里未见尸鬼大军,仅有的零散尸鬼已被秘密清理。”

继续向外派出探子。

大军亦同时开拔,朝着莫铁山脉东南段的方向前进。

……

此时,在烨阳境内,青丘峰顶的血池之中,化魔血祖依然倒挂在那株枯树之上,口中喃喃自语,如念咒语似的发出了一道道指令。

一只只血蝙蝠在得到指令之后,便飞离峰顶,迅速消失在远方的云雾之中。

山脚下,群尸如同海潮一样,围绕着青丘峰在缓缓地涌动,每当有一只血蝙蝠飞离峰顶,它们就象见到圣使降临一样,匍匐在地上,朝着峰顶的血池方向叩拜。

在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大型的尸群,正排成长队,蜿蜒着朝青丘峰聚拢。

……

又走了半天,将近中午时分,护卫队距离莫铁山脉东南段却还有很远的距离,照此速度走下去,要想抵达莫铁山脉的分断处——葫芦口,至少还有一天路程。

原本计划在日落之前,要赶到葫芦口的,但是因为沿途遇到了好几股中型规模的尸群,为了不惊动这些尸群,队伍选择了绕道行进,一来二去,脚程自然放慢了许多。

“看来在今夜穿过葫芦口是不可能了。”

阿黛尔直接下达了放慢行进速度,寻找地方扎营休整的命令。

风云突变,原本还有隐约阳光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不一会,一声惊雷炸起,漫天雨幕便在天地间倏地牵扯了开来。

队伍找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地方扎营,放出岗哨,扎下帐篷之后,开始轮流休息。

一间大营帐内,阿黛尔、玉摇花母子还有四名符院的女符师同住一处。

因为下雨,天气变得又闷又热,玉摇花用热水给原星清洗了身体之后,已是热出了一身汗。

这时,女符师端来了第二盆热水,玉摇花接过后,正想给自己梳洗一下,瞥见在营帐另一端的阿黛尔正埋首看着行军地图,时而蹙眉,时而轻叹,而在她的左脸颊处沾着一片黑灰。

玉摇花拧了一条热毛巾走过去。

阿黛尔抬头看着她,眉眼间的表情就象一池秋水被点水蜻蜓惊忧到了的样子。

玉摇花将毛巾递过去。

阿黛尔冷冷地道:“什么?”

玉摇花指了指脸颊,又将热毛巾递前了一些。

阿黛尔用手在自己脸颊上一抹,手指间便沾上了一些煤灰一样的东西。

她接过毛巾,擦干净了脸颊,随后将毛巾塞回玉摇花手中。

玉摇花低垂着头,轻轻地道:“谢谢!”

“什么?”阿黛尔闻言又抬起头,看着玉摇花。

“我说,谢谢你为我们母子做的这一切……”玉摇花注视着阿黛尔的双目。

阿黛尔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些温度,她淡淡地道:“职责所在,不必客气。”

“嗯。”玉摇花轻轻地应了一声。

正在无言的尴尬间。

帐外传来了冷无情的声音:“阿黛尔大师,哨探营第三批探子回报,通往葫芦口的道路通畅,并无异常。”

阿黛尔听罢,扬声道:“我知道了。辛苦你了,冷大人。”

风雨中,冷无情转身离去,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冷漠,只是眼中炽烈的笑意一闪而过。

杨恒踏雨而行,他的护身罡气遍布全身,雨滴打在他的身上,就象豆子打在墙壁上一样弹开,以他现在的修为,早已寒暑不侵,百病不生,被雨淋着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只是不喜欢被水打湿之后那种粘乎乎的感觉罢了。

哨探营处在营地的东面,营帐早已支好,回来的探子们挤在一团篝火前,烤着衣服,喝着热汤,用水洗着脸上的灰尘与汗渍。

杨恒走了进来。

众人见了他,一齐起立致敬道:“杨大人。”

杨恒现在的身份不仅仅是刀柄会掌门,还兼着护卫队副队长的职务。

杨恒微笑道:“大家不必拘礼,我就是过来看看。”

众人重新围坐下来。

杨恒稍稍看了看帐内的众人,似乎很随意地问道:“张原庆,陈塬,冼敬昆,姚天生他们还在外头吧?”

与上述四人一同派出去,但不是同一小队的探子回答道:“应该是的。我回来时,他们还没回来。”

“也没有讯息放回来吗?”杨恒微笑着接过一名下属递过来的热汤,再问了一句。

“没有。”众人摇头。

“好。你们先休息,我再到四处去看看。”杨恒放下汤碗,出了营帐。

“杨大人请慢走。”

杨恒漫步走在营地之中,外表看似悠闲,心中其实已在紧锣密鼓地推敲着。

“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尸鬼的大军就象在避着我们似的!!这太不正常了。”

“明明还有探子未曾回报,冷无情为何却说通路畅通,并无异常?!象他这种执掌情报机构多年的老手,是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原涛没有在烨阳城内刺杀玉摇花母子,难道他就真的不下手了?!他就眼睁睁看着玉摇花母子回去抢班夺权?!”

……

缓缓踱至中军营帐前,迟疑了一会之后,杨恒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疑虑告诉阿黛尔。

两人站在一个僻静之处,说了一会话。

阿黛尔眉头皱了起来,杨恒的怀疑虽然不无道理,但她做为整支队伍的最高统帅,秉公持正是首要原则,仅凭一点怀疑,便要将冷无情列入通敌者的名单,不现实。她需要杨恒提出证据来支持上述疑点。

“我稍后会一个人悄悄出营,往葫芦口一带搜索前进,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查明一些情况,如果能找得到我们之前派出去的哨探固然最好,就算找不到,我在黎明之前也一定会赶回来。在这段时间内,你须臾不可离开玉摇花母子半步。”杨恒郑重地道。

“好。”对于杨恒这样的提议,阿黛尔无法拒绝。

杨恒象轻风一样出了营地。

他没有骑马。

对于他而言,骑马除了节省一丁点体力之外,对于脚程没有任何帮助,而且骑马也不利于隐蔽。

在大雨中的荒原上行进,眼界之中尽是苍灰色的山形与灰白色的雨幕,满世界都是泥水混浊的味道,充斥鼻翼的还有尚未被冲刷干净的行尸气息以及死人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荒原上偶有几撮聚拢成团,踽踽而行的行尸。

杨恒以最快的身法在它们身旁掠过之时,它们毫无所觉。

走了很久,雨停了,天色亦暗了下来,此时,有一样东西很突兀地吸引住了杨恒的视线。

那是一具马尸。

准确地说,是半具马尸。

一群尸鬼围着这半匹马,在大嚼特嚼,利齿啃噬血肉和骨骼的声音在荒原中听起来特别的瘆人。

这具马尸的马镫,杨恒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锦衣卫哨探营的制式。

马死了。

人在哪?

杨恒的眼光越过这半匹马,定位在了远处的一大团黑影处,那也是几只正在进食的尸鬼。

一个闪身,杨恒已来到这几只尸鬼面前,他的手泛起了淡淡的白光,就象刀刃一样,横空一斩,这几只尸鬼便被分成了数段。

这几只尸鬼在吃着的是一具人尸,尸体的胸腔与腹腔俱被掏空,肠子与脏腑被咬得稀烂,场面血腥而惨烈。

但这名死者的遗容并没有显现出特别狰狞与恐惧的神情。

他应该死得很平静,或者说死得很突然。

突然到连恐惧都来不及涌现。

他的喉部有一道利刃切割过后的齐整的创口。

这种创口,尸鬼是绝对不可能造出来的。

这个死者,是被人杀死的!而且是一击毙命!

而这个死者,也正是哨探营派出去的探子之一。

杨恒再往前搜索前进,又发现了另一名死者,这名死者更不幸,只剩下血淋淋的被撕碎的铠甲。

在铠甲旁边,还有一个尸鬼正在啃着他的头盖骨,而头盖骨上,穿着一支穿甲箭。

哨探营的探子,武力都不俗,至少是后天境巅峰的武者,而其中的小队长,更是达到了先天境初阶的境界。

他们的搏杀技巧,追踪本领以及摆脱追踪的本领,都是第一流的,现在居然就这样猝死在他人手中,据此判断,这些下手之人的本领至少比他们高出数倍。

在这附近,只找到了两位探子的尸体,但他们四人是组队行动的,两人遇害,剩下的两位,只怕也凶多吉少。

“会是谁干的?”

杨恒环视着这广阔的荒原,只见远方的天际暗云涌动,似有大风雷隐于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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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暗战
奶爸无敌之魔教教主全文阅读作者:陌上无刀加入书架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此诗名《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是唐代岑参在任安西北庭节度判官之时,走马轮台,送封常清出征的心情写照。那时的他,心怀美好梦想,以诗词描绘出一幅宏大画卷,诗中写尽边塞的寒苦与雄迈,堪称激越豪壮,另具一格。

现如今杨恒所看到的莫铁山脉分断处的葫芦口,亦有着如此的豪迈与雄健,但除此之外,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与阴暗。

耗费魂力,将体能提升到极致,一路飞掠,杨恒用了半个时辰,才赶到葫芦口的。

沿途所见,俱是一片荒凉,草木枯萎,道旁堆积着尸骸,尸虫从黑灰色的死人骨头中爬进爬出,看得人头皮发麻。还有未死绝的尸鬼躯体在地上爬动着,偶然见到的野兽,俱是眼睛赤红,有些颅壳爆裂,内有尸虫爬出,却依然不死。

极少见到的水草滩流中,一群群血肉尽失、仅余下鱼骨与鱼头的“游鱼”在淡黑色的水草之下,缓缓游动,吃着飘浮的腐肉与水面的蚊虫。

“世道竟已崩坏至此?!”

杨恒蹙着眉,将目光从身旁不远的一处水潭收了回来,他的魂术此时已经全力启动,方圆两里之内,连蚂蚁走过树叶的声息都难逃他的耳目。

他轻轻一纵,人已经飞升到绝壁之上的一处突出石块上,然后接连几个纵跃,便离葫芦口的纵深地带又近了一些。

高度与纵深度一改变,所能观察到的范围随之扩大,在山谷两旁的林间石洞里,可以感应到非常明显的人马呼吸声,其中有些气息沉郁内敛,若隐若现,似有若无,必是顶尖高手无疑。

杨恒从石缝间瞄出去,只见在夜色掩映下,无数披坚执锐,面目森寒的军士正在往山谷中的各个藏军处移动,他们行进之时井然有序,静谧无声,甚至连脚步声都轻如棉花,这样的军队,一旦行动起来,必定侵掠如火。

处于莫铁山脉中段的葫芦口是烨阳城、卧龙城、赤嵌城、益州城四方势力都不管的真空地带,在这个地方突然出现如此大规模的精锐部队,而玉摇花母子又恰巧要经由此处回赤嵌城……这些军人的目的已不言而喻。

杨恒没有再往深处探查,一来担心会惊动敌人,二来时间已过子夜,再不往回走,只怕在黎明之前就赶不回营地了。

他从崖壁上掠了下来,往东北方向疾掠而去,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耳际旁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他放眼望去,只见在眼前两百米开外,有一支骑队正朝葫芦口方向疾驰而至。

这队人共十一名骑手,身手矫健,神情勇悍,他们身上不披铠甲,但身负长刀劲矢,看衣着与装备,象极了轻装出行,以便于刺杀与侦查的隐密行动部队。

为首一人圆脸短须,身穿皂色长袍,头顶文士冠,仿佛一个学士似的。

在他的马鞍前架着一个人,此人的身躯仰面垂挂着,所以能看得清面容,其身着锦衣铁鞋,杨恒认得出这个俘虏便是锦衣卫哨探营的小队长张原庆!

骑队速度极快,瞬息便至,杨恒立于荒原道旁的衰草之侧,迎面扑至的劲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前方何人?”为首的文士首先察觉到了杨恒的存在,他一勒缰绳,座下劲骑立即停下,;四蹄驻住,纹丝不动,就仿佛一只小猎犬被勒停了似的。

他身后十骑疾驰如风,从后呈扇形包围上去,一下子便将杨恒钳制在中央。

杨恒端立不动。

他望着这名文士,笑道:“过路的。”

文士眯着眼睛望了杨恒一会,亦笑道:“那我送你一程吧。”

“好。”杨恒说这句话的时候,立即就出手了。

他的目标是文士身旁的十名骑手!

杨恒的目的很简单,这名文士是头领,信息量肯定大许多,所以暂时要留活口,至于……其他人,全部都可以死了!

他的轻功名叫幽魂鬼步,施展起来,连影都看不到,加上他必杀的信念,此时全力施为之下,更是快得匪夷所思。

杨恒的身形在空中电闪而过,十名骑手的头颅顿时象被拍碎的西瓜一样裂开,他们十人连拔出兵刃的机会都没有,便全部从马上掉了下来,而那十匹马也一齐跪在了地上,细看之下,原来马头俱被杨恒的掌力震碎。

一击十杀,酣畅至极!

杨恒的身形在空中毫不停顿,立即折向那名文士,动作圆融流畅得就象水墨融于溪流,不带一丝烟火气。

文士面上显出极之惊骇的神情,为了不走漏风声,他们会杀掉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杨恒身上的气息平淡得不象是一个练武之人,所以他原来还是抱着戏耍的心情来杀人的,但想不到遇到的竟是一个索命的煞星。

他双手探向了马鞍后的双刀,这两柄刀曾经染过上万人的颈血,在原涛阵营中,他杀人的凶名是极其响亮的。

双刀出鞘!

在杨恒来到他面前之际,他竟然拔出了刀,仅凭这一点,他就算死了,也可以在地底下吹上几辈子了。

但也仅此而已了。

双刀出鞘,然后……又被塞回了刀鞘!

是杨恒把刀塞回去的。

塞回去的同时,他顺便卸下了文士的一双胳膊。

钻心的剧痛!

文士稍稍用眼睛瞥了瞥自己被扭得象麻花一样的手,正想嘶吼,杨恒却已经捏住了他的喉咙,将他从马上提了下来。

他座下的马,被杨恒一掌按在头顶,也象另外的那些马一样,连叫都没叫,便瘫在地上。

文士如同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公鸡,所有的啼鸣都止于喉间。

“嘎……嘎……咳……咳……”

他的双脚本能地踢向杨恒,不过这个愿望很快也落空了,因为他的腿骨直接被杨恒用脚扫断!

此时的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手、没有脚的葫芦。

杨恒将文士掼于地上,冷冷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文士惨烈地笑道:“我们都是你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觉得有些解气了,他的腰杆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一些,因为他觉得自己很硬气,很有骨气,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朝杨恒的脸吐口水!

杨恒冷笑,他凌空一掌就削掉了文士的半个下巴,文士的眼睛因为剧痛而圆睁着,他的喉间涌出大股鲜血,但他还没有死。

因为杨恒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头顶上,他只觉一股澎湃的真气从他的百汇穴直贯而下,这股真气给他续着命,同时也让他如坠迷雾之中,眼前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而迷幻起来。

杨恒的魂术——追魂引!

追魂引是逼问口供最好的办法,只要没死,即使你不开口,我也能知道你心中的秘密。

不一会,杨恒松开了按在文士头底的手,文士失去支撑,身体便往地上倒去,杨恒冷哼一声,左脚飞出,踢在他胸膛上,只听骨碎之声,闷闷地传出,文士的尸体象一块烂木头一样飞向二十几米开外的一处水潭。

水潭里有只剩骨架与鱼头的“骨鱼”,它们吃起肉来,比尸鬼还狠,连带血的衣服都不放过。

水花剧烈地飞溅着……

杨恒将人与马的尸体都扔入水潭之中。

然后,他用手心抵在张原庆的背心,输入一道真气。

张原庆缓缓地苏醒过来,见到杨恒,他眼中亮起一丝希冀的光芒,虚弱地道:“杨……杨大人……救我。”

杨恒眉眼中尽是郁色,他沉沉地道:“很抱歉,你已经……救不活了。”

方才灌入真气之时,杨恒便已知道张原庆全身的经脉至少有一大半都被内劲震断,文士那一伙人之所以还留着他的命,是想继续在他口中探知更多的消息。

张原庆眼神黯了下来。

“给……给个……痛快!”

杨恒点头。

掌力一催,张原庆的身体立即变得僵直。

这一掌,将张原庆的心脉全部截断,他立即毙命,死得毫无痛苦。

杨恒将张原庆的尸体也扔入水潭之中。

将现场处理干净之后,杨恒立即动身往回赶。

根据方才从那个文士的记忆中所取得的情报,葫芦口内至少埋伏着原涛以及其他势力所集结起来的五万大军,目标便是玉摇花母子。

文士名叫张采,是原涛麾下一名偏将,职位不算高,所以得知的内幕信息并不算多。不过他负责哨探营,便也分管着情报。

所以,他是知道玉摇花阵营中有他们的内应的,据内应传过来的消息,玉摇花的护卫队本应是昨天下午到达葫芦口的,但很明显,情报有了误差,因为玉摇花根本没进包围圈!

至于内应是谁?有几个?他也不清楚!

杨恒现在只想飞回营寨中去。

此行的成败与否,在于能否将全部内鬼找出来。

现在,杨恒心目中已经有了第一个人选。

……

天空依旧暗如浓墨。

冷无情在营地内缓缓地走着。

他睡不着,因为按照计划,他们明天就将继续朝葫芦口进发,到了葫芦口,眼下的这支队伍以及他的命运将会被彻底改变。

营地内的警卫见到他,都纷纷肃立致敬。做为老牌的锦衣卫头目,他的地位与威信还是很高的。

他默默地点着头,表情严肃地在这些即将变成尸体、曾经并肩作战的下属面前踱过。

看着这些鲜活的面容,他一点内疚的感觉也没有,反而隐隐有着一些将天意玩弄于股掌间的兴奋。

走过杨恒的帐前,他停伫了一下,因为风吹起了营帐的门帘,他的眼光瞥进去,里面似乎没有人。

今夜,他在营地内巡了好几遍了,其他地方似乎也没有杨恒的踪影。

“他会去哪?”冷无情暗忖道。

正思忖间,忽觉身后有风,他霍地转身,便看到了杨恒。

杨恒微笑着,缓缓踱至他面前,象老朋友一样地寒喧道:“冷大人,在巡营呢?”

“嗯,杨掌门还没睡呢?”冷无情嗅到了杨恒身上的血腥味和荒原上的泥土气息,眉头微微一皱。

“刚才睡不着,出去走了走,现在倒觉得有些乏了。”杨恒一边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边淡淡地对冷无情道:“冷大人辛苦了,也早些歇息吧。”

“嗯,杨掌门也辛苦了。”冷无情返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入得营帐,他的眉头尤自紧拧着,心中思绪万千,他仍然放不下方才嗅得的血腥气。

杨恒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古怪。

这让他更加纠结。

本来以他的目力,营帐内根本不用点灯。

不过此时的他,不知为何,却想为自己点一盏灯。

烛火亮了起来,他忽地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

因为在营帐的另一端,有人!

杨恒!

杨恒就站在那里!

“嗤”,烛火灭了……

在这一瞬间,营帐的帆布似乎鼓涨了一下,仿佛里面有无声的狂涛在奔涌着。

……

阿黛尔一夜都没睡,大帐被分隔成两部分,她住在外隔间,内隔间住着玉摇花母子以及四名女符师。

帐外似乎有声息。

她霍地从毯子上直起身体。

隔着营帐厚重的帆布,传进来一把声音,音调平淡而冷静,音量极小,但她听起来,却清晰得象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杨恒。”

她神态从容地朝帐外走去,并没有刻意地放轻脚步。

内隔间的帐布掀了起来,一名女符师探出头来,问她:“怎么了?大姐。”这四名女符师都视她为亲人一般。

“没事。”阿黛尔朝那名女符师做了一个一切平安的手势。

帐门外,便是摆放马车的地方,杨恒站在马车与营帐之间的空隙处,拱卫在营帐十余步开外的侍卫居然毫无所觉。

阿黛尔看得心头一堵。

杨恒的功力到底有多高,她现在也猜不透了。

杨恒的脚边有一个人,阿黛尔看得又是心头一抖。

只见冷无情象条破麻袋一样蜷在地上。

“有结果了。”杨恒以蚁语传音对阿黛尔道。

阿黛尔轻叹一口气,以手掀起帐帘,借着帐帘与马车的掩蔽,杨恒提着冷无情一闪而入。阿黛尔随之也进了营帐。

这时,那些侍卫们才察觉到一丝响动,但从他们的角度看来,只有阿黛尔进营帐的背影而已。

察觉到帐内的异动,内帐的四位女符师都醒觉了,其中一位掀起帐帘察看,待她看到杨恒与瘫在地上的冷无情之时,眼睛里不禁流露出惊讶万分的神情。

阿黛尔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做了个回去睡觉的手势。

女符师顺从地退了回去。

玉摇花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地问女符师道:“怎么啦?”

女符师淡然摇头道:“没事,大姐出去透透气而已。”

“哦。”玉摇花替原星拉了拉毯子,重新睡下。

阿黛尔同样以蚁语传音问杨恒道:“怎么回事?”

“你自己听罢。”

阿黛尔看了看地上的冷无情,再看了看杨恒,知道他又要施展“幻术”了。

杨恒劲气一展,在他身体周围六尺之内立即布下了一个圆形气罩,冷无情与阿黛尔皆被笼罩其中。

气罩之内,连声音都透不出去。

这种护身罡气的扩散之法,是杨恒的独门技法,因为此法真气耗费极钜,非杨恒这种拥有无尽丹田的人不可施为。

“我刚才已经听他说过一次了,来这里,是为了让他再说给你听的。”杨恒道。

魂力从冷无情头顶注入。

冷无情开始象梦呓般地说起话来……

天边隐隐约约见到光亮了。

玉摇花再次醒了过来,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准备朝营帐外隔间走去。

睡在帐帘边上的女符师却拦住了她,摇头道:“夫人,先不要出去。”

玉摇花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大姐正在办事。”

“呃……”玉摇花以为阿黛尔在处理军务,但帐外又毫无声息啊,她顿了顿,还是犹豫着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帘门突然掀了起来,只见阿黛尔走了进来。

玉摇花闻声回过头去,便与阿黛尔看了个对眼。

“我要与你们说一件事。”阿黛尔压低声音说道。

听得阿黛尔语气中严肃凝重的意味,玉摇花不由得有些紧张。

“什么事?出事了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越过阿黛尔的肩膀,看到了在营帐外隔间站着的杨恒。

这里本应是男人的禁地,如果不是紧急的状态,杨恒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然而此时,杨恒却朝着她们所处的内帐走了过来。他手里提着一卷用毯子包裹起来的物事,还隔着两三米远,他便将手中的物事朝着她身旁的女符师扔了过来。

“在账内好好地藏起来。”杨恒脸色沉肃地道。

女符师一手接过这具物事。

此时,包裹物事的毯子一头滑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冷无情。

只见冷无情眼睛圆睁,面色呈现死人的灰白色,他的头颈完全扭曲了,显然是被折断了脖子。

玉摇花一见,不禁花容失色,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惊叫声发出来。

杨恒对阿黛尔道:“你对她们说吧。”

“我知道。”

话间刚落,杨恒的身影已在营帐内消失了。

阿黛尔开始对内帐的五个人喁喁细语……

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一如帐外的天光,慢慢地明朗,而玉摇花的心情却象天际的阴云一样,越发地沉郁起来。

听罢,她眼中噙泪,看着玉摇花,呜咽道:“我们母子只不过想回家而已,为什么会这么艰难呢?!”

阿黛尔眼神哀伤,沉默不语。

是啊?为什么会这么难?

为什么?

……

清晨,天阴,无雨,但空气中的湿气依然浓重。

阿黛尔在中军升帐,原飞,原镜图,庆千弘以及杨恒都到了,冷无情缺席。

原飞见冷无情不在,便问阿黛尔道:“阿黛尔大师,冷大人为何没到?”

阿黛尔道:“据哨探回报,葫芦口方向疑似出现了大批来历不明的甲兵,光看其先头部队,人数不下五万人,为查明真相,冷大人在凌晨时分,亲自带人出去查探了。”

“什么?”原飞与原镜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庆千弘目光闪动,问道:“天色昏暗,会不会是哨探营的人将尸鬼群误认为甲兵了?”

阿黛尔摇头道:“不,锦衣卫哨探营的人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断不会犯此低级错误的。已可确定是人类的甲兵,只是不知意图是什么?”

原镜图沉吟片刻道:“如若是人类甲兵,不知是否可以派人前去交涉,表明我们的身份,让他们放行便是。”

阿黛尔还未回答。

原飞便已否定了原镜图的这一提议。

“不可,如若这批人真的有歹心,此举无疑于告诉对方我们的底细,届时反而会更加被动。”

帐内一下子陷入沉默。

阿黛尔眼神望向杨恒。

杨恒缓步踱至营帐中央,缓缓地道:“兵法有云,无恃其不来,恃我有以待之。今已兵行此处,回头太难,我们不能指望葫芦口的那支劲旅不会来对付我们。前路既然不通,我们走第二条路便是了。”

“莫铁沙漠之凶险只怕不亚于葫芦口的那支劲旅。”庆千弘神情稍显激动地道。

杨恒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我们大可沿着莫铁沙漠的边缘行进,不必深入卧龙城领地的纵深地带。”

“不可,不可,太过凶险。”庆千弘连连摇头道。

原飞与原镜图沉默不语,情势未明之前,他们也不知该如何决断。

“不如这样……既然冷无情冷大人外出侦查未归,我们不妨等他回来,问明情况之后,再作决断。”庆千弘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见原飞还在沉吟,庆千弘已经面色凝重地朝他连连摇头道:“原老,沙漠之行太过凶险,情势诡谲叵测,一旦成行,无异于置玉妃母子于炉火之上啊!”

“好吧,那我们就在此处先等等冷大人吧。”原飞叹了一口气,望向阿黛尔。

阿黛尔现在是整支队伍的统帅,如果她不同意,其他人提再多的建议也白搭。

“好,我们就在原地再等一天。”阿黛尔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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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局势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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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谢谢‘重小就光头’的打赏!)

天气阴沉得就象离人的眼泪,而高悬于天际远山之巅的雨云似乎随时都会游移到头顶,降下雷霆怒雨。

营帐已经全部拆除,辎重亦已整装完毕,玉摇花母子和其他孩子们分别进入马车内等待,全军处于一种随时待命的状态。

虽然阴云满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光也渐渐地强了起来。

林中的湿气与树木缠绕在一起,在明暗之间,就象掠动的游魂一样在林间穿梭,如梦似幻。

放出的层层警戒哨一直布置到了四里开外,只要情况不对,便立即以快马回报,全军可以从容地从原路撤回。他们此时仍然处在烨阳城地界之内,回城路上有烨阳城的一些卫星城镇可以依托,只要撤退方法得当,安全方面不会有太大问题。

……

与此同时,葫芦口内。

洞穴之中,兵甲森森,一位身穿锁子甲,头戴缨盔的将军急匆匆地走至洞穴深处。

仅仅看其盔甲军服以及旗号信牌的制式和颜色,没有人会知道这是赤嵌城原涛的部队!

因为他们所有的装备都与赤嵌城的军队不同,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即使是面对面跟这些人对砍几个小时,也不会有人联想到这是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原涛部属。

“大人,哨探营偏将军张采以及他旗下的十名探子至今未回,离约定的信息交割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将军向着黑暗最深处的一个模糊人影禀报道。

“有渡鸦回信吗?”

“没有。”将军如实禀报。

黑暗处的人影沉默了一会,然后便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就象轻风拂过草尖时的抖动,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入将军的耳中。

“玉氏的队伍至今未到葫芦口,离情报中所说的时间足足晚了一天半;哨探营偏将张采的队伍一整夜未归,音信全无……司徒圣大人所谓的天罗地网,似乎也没有那么缜密嘛……”

自岩洞深处传来的声音仿佛酒席上的浅唱低吟,轻松而悠游,但站在溶洞中央负责禀报的将军就没有那么自在了,黑暗中人每说一句话,他的身子就弓下去一些,而脸上冷汗涔涔,仿佛崖壁上的渗水一样。

“传令!”

黑暗中的声音忽地高亢起来。

将军闻声之后,刷地站直了身姿,立正,屏息静气地聆听着。

“着左军上将军胡不归,骁骑旅都督程浩率领本部骁骑三千,立即朝子榆林方向搜索前进,如果发现玉氏等人有企图撤退或者另择路线行进的意向,想尽办法拖住他们。”

“是……”将军领命时的语气有些犹疑。

因为在他看来,即使玉摇花的队伍误了时辰,也有可能是天气的原因,而张采的队伍逾时未归,极有可能是被某些难以预料的事情耽搁了,犯不着这样地反应过度。

“着沈北望部立即沿荒原水道疾进,前往莫铁山脉西面,截断玉氏有可能通往莫铁沙漠的所有通道。”

“是……”

“传令全军,整装待命,随时出发。”

这最后一个命令?!

将军没有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而是霍地抬起了头,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问题:“大人,您……这是要提领全军进入烨阳城领地吗?”

“嗯。”

将军犹豫了一会,沉声劝谕道:“大人,临行之前,主公曾经吩咐过,神策军兵锋甚锐,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与其正面交锋,这……”

“此诚生死存亡之际也!如果让玉氏逃脱,到达赤嵌城,整个形势立即会被逆转,主公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失败的。再说了,提兵入烨阳城地界,只不过是一支无名军旅罢了,与赤嵌城无关,更与主公无关。”黑影道。

“是!”将军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言多必失,在这里,犯错的代价是非常昂贵的。

……

人生有很大一部分时间都在等待。

等待妻子分娩,等待孩子叫爸爸,等待远行的丈夫回家,等待儿女成材,等待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等待岁月静好,等待安葬入土……无数的等待构成了人生的洪流,无论你是否愿意,都只能承受。

等待是最最苦闷,最最令人焦燥不安的,因为一切的不可预测性,注定了等待都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在玉摇花护送队伍的营中,除了负责警戒的卫队之外,其他的人并没有被指派任务,营中各人除了不能随意走动和离开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限制。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着……

之前派出去的哨探斥侯大多已经回来了,但大家都在等待的冷无情则是一直未归,眼看已经过了中午时分,营中高级军官的焦燥情绪进一步升级,而低级军士因为不知道队伍下一步该走向何方,所以他们比起军队高层来说,更加安适于现在的状态。

使节团的三位使者围坐在离玉摇花马车不远处的地方,原飞面沉如水,端坐不动;原镜图时不时看一看原飞,原飞不动,他也不动;庆千弘面色阴晴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坐立不安,眼神时不时地瞟向营地外面。

过了片刻,他整了整衣袍,缓缓站起身来,看样子好象是想起来走动走动。

庆千弘一起身,他的随身侍卫也跟着站了起来。

庆千弘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跟着来,侍卫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看向了原飞。

原飞问庆千弘道:“千弘,你去哪?”

庆千弘轻声道:“解溲。”

“不要走远了。”

“嗯。”

军营的便溺处分为两处,女眷的设在军营内,而军士们的则是设在营外,离营地有一段距离。

庆千弘出了营地,径直往便溺处走去,但是还未到那一片用树枝架起来的简易窝棚前,他见四处无人,便绕向了林子的另一面。

庆千弘是赤嵌城三位使者之中穿着最讲究的,其人宽袍广袖,姿仪优雅,行走带风,飘然有若仙人。

所谓风送香气飘四方,庆千弘闻得从便溺之地飘来的阵阵臭味,微微皱眉,双足轻点,人如轻燕,飞升至一株大树顶端,再接连几个闪身,便跨越了数十几株参天大树,到了林子边缘。

他举目四顾,确认四周无人。这里刚好是护卫队警戒哨的真空地带。

庆千弘从袖中掏出一只渡鸦。

渡鸦极难驯化,而且花费极其昂贵,即使是最普通的渡鸦,要将其从雏鸟培养成为可以执行任务的成鸟,花费不亚于训练一支千人的骑队。

这种军用渡鸦,不用的时候,如同休眠的熊一样,蛰伏微息,堪比枯蝉,纳入囊中。待用时,以真气催发,灵智复苏,便可顺着驯养人的意志飞行,到达目的地。

庆千弘正要放出渡鸦,忽觉眼前的树叶似乎动了一动,他的武功已臻先天境巅峰,身旁数丈之内,一木一草一枝一叶,无不在耳目之中,但这眼前树叶的微动,却不在眼界之内,不在神思微觉之中,这仿佛无由来的悸动,令他非常的……不舒服!

此时正值夏季,枝叶茂盛,风吹过时,叶片摩挲,沙沙作响,仿佛有仙人降临人间喁喁细语,然而随着周遭气流的变化,压力随之剧增,让庆千弘的皮肤倏地起了一阵颤栗。

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庆千弘疑云顿生,他凝目四顾,但眼前所见只是一片浓绿而已,别无他物,他不禁暗骂一声:“庆千弘啊庆千弘,你做这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么紧张做甚?”

说话间,他手中的真气继续催入渡鸦的体中,只见渡鸦的眼睛倏地睁开,原本灰黑色的眼瞳变得赤红如血,而其看似比普通乌鸦小上一半的身体突然也蕴满了能量,庆千弘手一松,渡鸦双翅一振,垂直飞升,其势疾若流星。

庆千弘眼睛中现出如释重负般的神情,就在这时,在他眼前的树枝却忽然象大海的怒涛一样涌动了,只见一片浓绿的叶片飞了出来,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渡鸦的咽喉处!

渡鸦悄无声息地开始坠落!

它的身体象一块石头一样穿过浓荫,跌落在树底。

庆千弘大惊失色。

这时,在他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象在浓荫浅绿间凝结出来似的,如此地突兀,如此地……理所当然。

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杨恒!

“庆大人好兴致啊,连解溲都要爬得这么高!”杨恒笑道。

庆千弘的脸一下子变得比雪还要白,他一声不吭,忽然一指就捺向了杨恒的眉心。

他曾经有一指毙三牛的记录,在赤嵌城内一度传为美谈。

只可惜杨恒不是牛。

在杨恒的面前,他的辉煌注定只能成为过去。

杨恒闪电般地抓住了他戳出的食指,一掰,只听脆裂的声音响起,他带血的手指便被扔了出去。

痛!

很痛!!

庆千弘额头渗汗,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了杨恒的踪影。

从杨恒骤然出现,击落渡鸦,掰断他手指,只在几个呼吸间,但庆千弘却觉得漫长得象是过了几个世纪,而杨恒的突然消失,更令他的心绪焦燥郁闷至极,因为他无论从哪一方向观察,都看不到杨恒。

这一种感觉,就象被人打了一边脸后,却不知何时会被打另一边脸的挫败。

他一咬牙,身形疾冲而下,瞬息便到了树底,双足一沾地,再发力一蹬,整个人便往营地的反方向疾掠而去。

他想逃!他是一名符师,但现在却连符术都不想用、不敢用了!因为他生怕用了之后,耽误了时间,就再也逃不掉了!

杨恒的威名,他在烨阳城便已听过!

能在一招之间摆平任狂风的人,绝对不是他可以对付的人!

风掠过他的脸颊,就象情人的轻抚一样,而背心如山一般的压力逼迫而至,却又象追魂的恶鬼一般。

杨恒的手掌印上了他的背,他只觉得一道炙热如同熔炉一般的真气贯入他的督脉,气血一下子仿佛被烤干。

在这一瞬间,庆千弘想了许多……

赤嵌城庆氏,盘踞赤嵌城百年之久,他们原本应该是比外来的原氏更强盛的家族……

但世事往往就是那么的有趣,最强的那一位往往成不了最顶尖的那一位,而有心钻营、心机深沉的那一位往往是最后的赢家。

在两家角逐的竞赛中,原家逐渐占据了上风,并且成为了赤嵌城的主宰。

庆氏败了!

在朝廷的钦命诏书送达赤嵌城之时,他们的宗主亲口承认了这一个事实,于是,外来的原家在赤嵌城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原氏以一个更铁血更残暴的统治覆盖了一个衰败的、无力的体系,他们以更激进更有效的方式扫荡着辖区内的所有反对势力。

无人反抗,因为反抗的人都死了!

绝大数人都在欢呼,因为原家需要为他们唱赞歌的人!

赤嵌之王原铭的统治刚柔并济(仅限于当权者),很快就稳定了局势。但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涌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庆氏在赤嵌城内依然代表着一股庞大的势力,无论以前,现在还是未来,无论明的,暗的还是明暗之间的,他们都是一股足以颠覆原家统治的势力。

而他,庆千弘,做为庆氏的俊秀之材,原本就应该在庆家占据重要位置的,只不过……竞争实在太过激烈,一番龙争虎斗下来,他不仅连议事堂都进不了,甚至连庆家的内门弟子都算不上。

这种屈辱连一般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庆千弘这种不一般的人!

所以,他选择了投靠原涛。

纯论拉拢人、识人以及用人的话,原涛绝对可以算是赤嵌城的一大奇迹,因为在他的领导之下,他府内的人材几乎可以用百花齐放来形容,而庆千弘就是其中的一朵“暗花”!

此次的烨阳城之行,是他报答原涛知遇之恩的最好机会,也是他上位的最好机会。

只可惜,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

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如果不是……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如果……

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

他象根烂木头一样倒下。

在眼神回望的瞬间,只见杨恒冷冷地看着他,就象看着剁肉板上的一块猪肉。

……

杨恒提着庆千弘回到营地,扔在了赤嵌城二位使者的面前。

见到瘫软在地上的庆千弘,原飞与原镜图的神情先是震惊愤怒,继而是疑惑,最后,则是原镜图的怒吼将这情绪完全地爆发了出来。

他睚龇欲裂地指着杨恒叫道:“你在干什么?!”

声音震得地面仿佛都在颤栗。

杨恒忽地前进一步,他的右手一把就按在原镜图的肩膀上,原镜图想避,但避不开,他顿时觉得满身的劲力都失去了控制,自己就象被无数道隐形的枷锁束缚着,丝毫动弹不得。他原本是个很骄傲的人,但此时,在这种实力上的巨大落差面前,他的骄傲就象阳光下的雾气,烟消云散。

原飞见状,霍地站起,劲气立即笼罩方圆五丈范围,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杨恒。阿黛尔也站了起来,她面向原飞,双手下压,做了一个“大家冷静”的手势。

杨恒淡然望着原飞,悠然道:“原大人,稍安勿燥!是非曲折,先听一听庆大人是怎么说的吧?”

原飞不语,原镜图则是说不出话。

杨恒忽地松开了按在原镜图肩上的手,他的神情很轻松,很随意,就象将桌面上的一枚小石子拨开似的,然而对于原镜图而言,无异于把肩头的泰山移去,压力一消,原镜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面上表情才开始由白转红,恢复血色。

杨恒的左手一直握着一物,此时,他将此物也扔在了地上,却是一只折翼的渡鸦。

渡鸦此时已不能飞,落在地面之后,左右环顾了一下,便一摇一晃朝着庆千弘走去,藏在他的袖子之中。

阿黛尔、原飞与原镜图都能很清楚地看见渡鸦脚环处的一个小圆铁筒,按照习惯,内里通常都装着要传送出去的消息。

杨恒手一挥,庆千弘被封的穴道立即被解开,气血一畅,他顿时象一只吸足了水的干贝一样,慢慢舒展开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原镜图那张寒酷似冰的脸。

“他们说你是内奸,有这回事吗?!”原镜图的眼睛瞪得象铜铃一般大,他将手中那张刚从渡鸦脚环上得到的字条抖得象风中的枯叶一样。

此时,他颈侧那条如同象蚯蚓一般的红色伤痕如同蛇一样游动,这表明他已经出离地愤怒了!

庆千弘本能地想说谎,不过,当他看到杨恒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时,便中断了这一个幼稚的幻想,他颓然叹道:“是,确有其事。”

原飞听罢,长叹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良久,在庆千弘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之后。

杨恒也将冷无情之事对原飞与原镜图如实相告。

原飞与原镜图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

就在此时,一名哨探营的斥侯匆匆来报:“禀报督帅,距此处九里开外,东南向,发现了大量骑兵,数量至少三千,看他们的装备与旗帜,不象是流民。其目的尚无法确认。”

“知道了。”阿黛尔手一扬,屏退了这名斥侯。

她以征询的眼神望向杨恒。

杨恒眉头一挑道:“他们来了。好快!”

“我建议,由我和原镜图大人带一部分人在前方狙击他们,阿黛尔大师你则与原飞大人护着玉妃母子的车驾先往烨阳城方向撤退,如果狙击成功,我们自会从后赶上,如果狙击不成,你们也不必等了,直接经由小凌河先返回烨阳城吧。”

“好。”事态紧急,阿黛尔也没有再犹豫。

整支护卫队共计一千余人,分兵一半,交由杨恒带领,原镜图为副将,出营地迎击原涛先头部队。其余人则护着玉摇花母子往烨阳方向撤退。

天空中忽地下雨了,阴沉了一整天,天公终于还是露出了狰狞的凶相。

玉摇花看着车窗外的烟雨迷濛,只见兵甲铮铮,人喊马嘶,紧张压迫之感遍布整个营地,她心头顿时就象堵了一块铅似的。

她忐忑地,惴惴地,不由自主地紧抿着唇,将怀中的原星又搂紧了一些。

杨恒策马从她的车窗旁经过,马蹄得得,杨恒神情轻松而淡定地对她道:“玉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定会保夫人与小公子平安的。”

玉摇花睁着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仿佛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那么镇定的男人,感觉心中安稳了一些,但头颈还是僵硬得不象话,闻言后,只是微微地点头。

杨恒一扯缰绳,领着一众骑兵,风雷般地出了营,没入雨幕之中。

……

“驾”,坐于车前的御马人长鞭一策,马车辚辚而动,朝着杨恒等人的相反方向风驰而去。

上了高坡,又下了高坡,玉摇花尤自挑着车帘,遥望着远处那一群在烟雨之中渐行渐远的征骑。

任狂风的囚车跟在队伍的最后,在泥泞颠簸的路上,囚车磕磕碰碰,抛起又落下,就象波涛中的一叶小舟一般。困在车内的任狂风也象球一样,弹来弹去,但越是这样,他就笑得越是开心。

风雨中,没人能看得见他的笑容,那些负责押车的锦衣卫只顾得上策马狂奔,因为这样才堪堪跟得上队伍的速度,自然也无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好了,好了,该是了却夙愿的时候了。”

任狂风的手臂就象地底的盘龙一样,在镣铐中缓缓地虬曲挣动着,只见那一副用玄铁打造的镣铐在这股暗力之下,正一点点地崩裂,再慢慢地碎成一片片的铁屑。

平地忽地起了狂风,灌入囚车之中。

任狂风迎着这一阵风,闭着眼,张着嘴,任由雨水冲入喉间,表情享受,他的筋骨在此时也发出了一阵喀啦啦的脆响,而肌肉则象游鱼一样,在皮肤下不安地跳动着。

此时,他整个人,就象久旱土地遇上甘霖一样,在滋养,在重生着!

终于,那副镣铐,象面粉一样“融”掉了,任狂风黑色的眼瞳,盯着被雨水冲走的镣铐,满溢着浓浓的杀意!

他长长地舒展了一下腰脊,喉间发出了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什么事?!”负责押车的锦衣卫终于发觉情形不对了。

“无事!我只是……想出来走走而已……”说话间,任狂风从囚笼中站了起来。

囚笼不大,一个成人是绝对无法在囚笼内站起来的,任狂风当然也不能。

但他就是站起来了。

因为他顶破了囚笼顶粗如儿臂的铁杆,站直了身躯。

铁囚笼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如同泡影一般,一戡就破!

“任狂风要逃了!”负责看守的锦衣卫狂吼道。

话刚说出口,他腰间的刀还未拔出,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任狂风根本没有要逃的意思!

他单手劈开了这名喊话的锦衣卫,接着双手撕开了另外两名锦衣卫,然后在漫天血雨中,他走向一匹驭着辎重的马。

他知道,在那里,有他的锈剑!

现在的他,非常渴望见到这柄剑饮血时的样子!

非常……非常地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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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上无刀所写的《奶爸无敌之魔教教主》为转载作品,奶爸无敌之魔教教主最新章节由网友发布,找书苑提供奶爸无敌之魔教教主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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