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找的人都找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该想到的办法也都想了，还是没辙。时间一天一天的过，也没有感觉到什么，蓦然一看日历，此事已有半月了。此事必须有个了结，不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这天下课后，他来到了廖志的宿舍。廖志正在批改作业，一见李伟来了，便道：“名额的事，想出办法来了？”这句话本来是李伟想问廖志的，谁知道廖志这个老狐狸先问了，使他由主动变为被动。

　　 李伟道：“没有什么办法。你呢？”廖志给李伟倒了一杯茶，道：“我也没有。”

　　李伟道：“我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公布的好，这是大家的福利，每个人都有权知道。这是关乎他们的事。”

　　廖志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校长，你还别说，这十天来我都过得很辛苦。自从你找我谈了此事以后，我都是一个人睡一个房间，我怕我说梦话漏出来；我也不敢喝酒了，免得酒后失言。”李伟边点头边道：“是的，有时候很刻意去隐藏一个秘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廖志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召集大家来开会讨论吧。校长，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你就是回答了，也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会涉及到第三个人耳中。”

　　李伟见他有些神秘，想了一会才道：“好吧。要么我就不会回答，要么，我就会回答真的。”

　　廖志问道：“校长，在你的内心里面，其实有一个人选？只是这个人选，无法服众，所以你才痛苦，是不是？”

　　李伟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的确有一个人选。”

　　廖志道：“是不是张颖？”

　　李伟有些吃惊地道：“你怎么会想到是她？”

　　廖志道：“我可以感觉得到。校长，张颖各个方面都不错，我也看好她。说真的，在你刚告诉我有这个机会时，我的确动过心，但我想了想，我老了，应该把机会让给年轻人。”

　　李伟站起来，握住廖志的手，有些激动地道：“廖校长，你真是太伟大了。不错，我内心的人选，的确是张颖，可是张颖，她的条件比起别的老师来，也没有很明显的优势，与李美丽相比，她们两个就不相上下。”

　　廖志拍了拍李伟的肩膀，道：“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李伟认真道：“谨受教。”

　　廖志道：“我们可以在会议上将此事公开，并且交给他们两到三天的时间考虑，然后再开会投票决定，以票数最高者为准。如果两个人票数相同均为最高，投票再在他们两个人中展开，这样下来，既然是大家投票选举出来的，当场投票，当场唱票，一切都在大家的眼皮底下，也不存在暗箱操作，这样的话，谁还有什么话说？”

　　李伟的眼睛亮了，随即又暗了下去，道：“这个办法行是行，但又怎么确保到一定会是张颖呢？”

　　廖志卖关子了，道：“这个吧，山人自有妙计，不过，这个妙计，必须要用一个药引子。”

　　李伟眼睛一转，道：“这个药引子，是不是水边的一只鸡？”

　　廖志哈哈大笑，道：“然也，然也！”

　　李伟道：“没有问题。不过，我得必须说清楚，此事必须公开，公平，公证。”

　　廖志道：“那是自然，你附耳过来。”

　　五月十五，俗话讲的大端午节，这天，李伟发布了一个通知，通知全体教职工在晚自习下课后，到会议室开会。众老师都有些不解，今天是怎么啦，召集所有的教职工开会，这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呀。不过，校长的命令就是命令，尽管大家都有疑问，执行还是必须得执行，校长宣布的事情，要么就是大事件，要么就是和每个人都悉悉相关，这一点可以确定。

　　下了课后，李美丽第一个来到了会议室，会议室的座位只有三个是固定的，一个是校长李伟的，另两个分别是副校长廖志和教导主任张志和的。在XX中学，校长兼任党支书记，副校长兼任副书记。这三个座位呈品字形排列，校长为上面这个口，副校长和教导主任分别在两肩上，下面则是各位老师了，排名不分先后。

　　 李美丽就选中紧挨着张志和的座位坐下，其他人没有来，她再用小镜子小心地为自己补个妆。她不会放弃吸引李伟目光的机会。学校的晚自习是九点半下课，一直到十点左右，人员才到齐，相对应的来说，班主任们都会来得迟一些，因为他们还要去宿舍去看看，确保同学们都歇息了才可以。这是做班主任比只做一名任课老师最大的区别。班主任还多多少少带有一些保姆的性质，所以，很多老师，宁愿不要那几百元钱的津贴，也不愿当班主任。

　　李伟静静地坐在上首，看着全校近五百名教职工们的到来，空荡荡的会议室，如同一片桑叶，被一点一点的占满，空的座位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角落里的了。

　　张颖是和初中部的班主任们一起来的，她来时，李伟并没有看到，李伟的目光习惯性地在高中部的老师中寻找，他没有想到，张颖会混杂在初中班主任中。李美丽则时不时盯着李伟浅笑。

　　 “这个小妮子一定爱上李伟了。”张志和对自己道。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李伟发话了，“人都到齐了吗？”教导主任对会场略为巡视了一遍，回复道：“校长，人都到齐了。我们这里设置的座位数正是教职工人员数，以方便统计，现在座位都坐满了。”

　　李伟心里道：“人都到齐了吗？那张颖呢？也许她坐在哪个角落里吧。”他对张志和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主任，你先坐下吧。”然后将麦克风打开，清了清喉咙，道：“各位，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是向各位宣布一件事。为了提高中国的教育质量，与世界，特别是欧美等先进国家接轨，国家教育局决定，选拔一批优秀的教职员去美国进修，进修期为三个月。我们校很荣幸分到了一个名额。”

　　“去美国进修？有这么好的事？”

　　“还和全国的教育精英一起？这多长脸呀？”

　　“进修后级别应该会更高一些吧？生活及工作条件会更好一些吧？”

　　……下面议论纷纷。情景与廖志设想的大家对此事比较冷漠情恰恰相反，每个人都很激动，都希望幸运之神降临在自己头上。

　　 李伟终于发现张颖了，张颖坐在一群初中部的女老师当中，别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以后，都在议论，只有她，只是静静地坐着，好像此事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傻妮子，你还不关心此事呢，告诉你，这个会就是为你演主角来作的铺垫。”李伟通过心里对她说。

　　 廖志拍了拍桌子，大声道：“静下来，静下来！”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停下来了。李伟接着道：“本来这件事，我作主来定就行了，但是，我不想因为我个人的因素，将真正有资格的人给忽略了。这个机会是给大家的，所以，还是大家作主比较好。”

　　李美丽站起来道：“这个还不好办？校长，你是我校的一校之长，你去就是了，你能代表我们大家。大家说是不是？”

　　“李美丽这妮子真的会卖人情，而且这个人情，还不用成本。真是合算！”廖志心里想道。“如果张颖和她来竞争，真还不好定夺。幸亏在昨晚和校和已经商议好了，不然的话，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呢！”

　　李美丽的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

　　“校长不知在搞什么鬼，一个名额，自己去不就得了，还问我们干嘛？纯粹是作秀，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有些男老师们愤愤地想。

　　李伟道：“我是要去的，这是上级任命的，我说的是，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名额。”

　　“那就廖校长去呗！”有人高呼。“在我们校，除了校长以外，就是廖校长了，他不去谁去？”

　　“校长去了，副校长也去了，校务工作谁来主持？”反对者道。

　　 “不还有张主任吗？”张志和的脸拉下来了。

　　 “那为何不张主任去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张志和的脸又拉上去了。

　　 “其实你们都误会上级的意思了，如果上级按职称或者教育经验等什么的，早就定名额下来了，还要我们在这里吵来吵去？我们这些当普通老师的，应该也有机会吧。”在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得到很多人的认可。

　　 廖志道：“大家静下来，听校长说，好不好？你们这么吵，这个会怎么开下去呀！校长，要依我说，当初你就该自己作主算了，免得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难办。”李伟知道这是廖志给他长脸。

　　 自从三年以前，他来到XX中学担任校长，原校长廖志降为副校长，当时廖志是有些想法，但后来，李伟用自己的能力证实了，他当校长比廖志强，廖志也就心甘情愿了。这三年以来，他都很配合李伟的工作，有时候，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成全李伟，这一点李伟深记在心。张志和就不一样了，他比李伟大四岁，也比李伟先来XX中学四年，他是物理系硕士生毕业，全校学历除了李伟以外就是他了。他由原来的班主任，后升为副主任，后来再升为主任，是国家高级教师，与廖志一样。

　　他一直不服廖志，三年以前，他就有这个想法，把廖志整下来，自己当校长，正当他的计划进行得快成功时，李伟来了，一下子便把他的希望全砸没了，严重影响了他的仕途，偏偏他各个方面又都不是李伟的对手，没有办法，只好忍一点点这口气。更气人的是，因为李伟的存在，学校里那些女老师都不怎么正眼看他，即使就是看他，也是看在他这个职位的份上。

　　张志和本身也不错，论长相，论身材，论家境，都是上等，当一个上等人，遇到一个更上等的人时，这个上等人与一个下等人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奈何不了李伟，但可以奈何支持李伟的人，特别是廖志。

　　所以，刚才有人推荐廖志去进修时候，他的脸会拉下来。当有人推荐他的时候，他恨不得叫那个人叫爹！

　　这个机会，他太需要了。自己是硕士生，比起李伟来，还是差上一级，有时候，这一级可能他十年都升不上。如果利用这次进修的机会，好好的学学，然后再发表几篇论文，说不准学历就会自动升上一升。现在一个潜规则，就是出洋回来以后，身价倍增，说不准到了哪一天，还会爬到李伟的头上去呢？也不准调到哪一所大学，担任系主任什么的，不比在这个破中学里，当一个校长强？

　　张志和的神情，李伟也看到了，至于张志和在想什么，他也想到了。这个家伙，也是一个劲敌。不过他并不在意，他以为，张志和就是再厉害，还不是一个硕士生，在这个以学历定排名的教育系统里，你还能兴什么大风大浪？

　　李伟接过刚才角落里那个声音，道：“刚才不知是哪位老师在说，这个机会是大家的，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我们有近五百个人，只有一个名额，怎么分？这是本次开会的重点。我这次会议，并不希望马上得出结论，我只是想找到解决的办法。”

　　李美丽道：“办法嘛，肯定是有的。我们来推举吧。”

　　李伟摇了摇头，道：“推举，怎么推举？推举自己？我们有近五百个人，要是相互推举，那要推举到什么时候？”

　　李美丽吃了了个痷，不再作声了。

　　 这时，还是那个角落里的那个男声，“如果校长真是的想在我们五百个人中，选出一个来作伴，那就好说了。”

　　这次，李伟看清楚了那个人，又高又帅，健硕得像头牛似的，正是初中部的体育老师，周大洋。周大洋是省里著名的运动员，曾经在国内的比赛中获得过很好的成绩。现在他是校里体育特长队的队长。张扬以及海涛清都是出自他的门下。这个周大洋，也是命不好，他与同样是初中部的一个艺术老师陈迪拍拖三年，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步入婚姻的殿堂里了，正是这个时候，李伟被调过来了，在陈迪的眼中，周大洋与李伟没得比，于是，没有接受周大洋的求婚了，转而成了“追伟族”中的一员。

　　 周大洋也是执着，他没有再去找其他的女生，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陈迪。因为他认为，父亲是体育，母亲是艺术，生出来的孩子，不是运动冠军，就是天王天后。

　　 偏偏陈迪也是固执，她明确告诉周大洋，“如果你真的欢喜我，在乎我的话，你得尊重我的感受。我实话对你说，在我的心中，李伟是第一选择，而你是第二选择。”接下来的那句话更激起了周大洋的挑战欲望：“要我嫁给你也可以，只要李伟结婚了，新娘不是我，我立即就答应与你结婚。”周大洋对她说：“好吧，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我给你五年时间，如果你在五年内没有追到李伟，你就得嫁给我。”陈迪想了想，便答应了。

　　 这三年里，陈迪多次有事没事去找李伟，想找出两人之间的共同点，因为她知道，没有共同点的两个人，是没有办法长久地走在一起的。可是，与李伟接触越多，她发现，与李伟的差距越来越大，而李伟在她心目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大，让她更是欲罢不能。李伟这个人也真有些坏，明明知道很多女老师为他着迷，而他不中意，却又不明确表示，害得众多美女夜夜失眠。

　　 对此，周大洋很有意见，有几次向陈迪提意见，要她改变策略，但被陈迪否决了。陈迪认为，这是周大洋在拆她的台。周大洋也看清楚了，陈迪与李伟，是没有可能的了，追伟族太庞大了，比她优秀的大把，也不缺她一个，可以说是根本上没有戏，于是，他也不管了。反正三年都过去了，他们两个还没有一点进展，也不在乎再等个一两年。

　　不过，周大洋也气李伟，这样戏弄那些爱慕他的女性，同样是男人，自己心爱的女人公开向他表明，自己只是她的备用胎，任何一个大度的男人，多多少少也有些想法。

　　李伟道：“周老师，你刚才的话里有话啊？是什么意思呢？可不可以说出来，让大家分享分享？”

　　周大洋站起来，道：“我们要从五百个人中只选出一个来，每个人的机率才千分之二，显然太少了。所以，只好使用排除法。但排除法也有一个前提呀，就是以什么为标准的问题。”见大家都静下来，听自己分析，周大洋的胆气更大了，他决定将话题说穿说透：“比方说，这次出国进修，是陪校长去的话，那一定得是女性，那现场至少可以排除掉一半。那只有二百来人的样子。再排除掉已婚的，又去掉一大半，剩下的则只有二三十个了。然后，再根据校长的具体条件来选，可以再一步缩小范围，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李伟没有打断他的话，任由周大洋说。等周大洋说完以后，他还装出一付请教的样子，道：“什么具体的条件，你能说得更详细些吗？”周大洋有些得意道：“比方说身高，比方说体重，比方说性格爱好，比方说……”

　　“你住嘴！”陈迪生气地站起来，制止周大洋道。

　　李伟笑着道：“陈老师，你不要当真，这是周老师在给我们开个玩笑，在幽我们一默呢！”陈迪瞪了周大洋一眼，坐下了。

　　 李伟接着道：“周老师的这个提议很好。不过，方向错了。这次是选拔老师去进修，而不是给我办的爱情所。所以，以后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的好。”

　　廖志道：“校长，要不，我们来个投票决定吧。这样的话，公平，公正，又公开。”这个办法正是昨夜他们两个想出来的办法。

　　 李伟望着众老师，道：“廖校长的意见，大家觉得如何呢？”

　　众老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点了点头。面对这样的事情，投票决定是最好的办法了。最起码，主动权在自己的手中。问题也只有一个，如何保证公平，公证，公开？

　　这个问题立即便有人提出来了，廖志道：“这正是我要向大家说的。我先提议，等下大家再讨论，由校长再裁决，可好？”众老师都道好。

　　 廖志道：“这件事关乎大家的利益，所以，每个人都有资格投票，可以选自己。我们采用不计名的投票方式。但是，有一点，我们必须强调，每个人都只有一张票，你可以选别人，也可以选自己。如果一张票上你谁都没有选，当然此票作弃权论；同样的，一张票上有两个或以上的名字，此票也是作废。大家说好不？”

　　有人马上提出来了：“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只选自己，每个人的票都一样，那又怎么办？”

　　廖志吃了一惊，昨晚他和李伟商量时，便想到了这一点，他们当时也没有找到很有力的答案。忽然之间，他想到了一点，便是反将，于是他笑道：“这种可能性也有。但是，概率应该很小，我相信众位老师，都不会这么自私吧。”廖志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将这个刺球给踢回去了。

　　见众人再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廖志接着道：“大家下去后，好好想想，谁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们再来投票，现场唱票，公开，透明。”

　　等众人都散去后，李伟问廖志道：“校长，你这办法到底行不行啊？”

　　廖志道：“你放心好了，在这种事情面前，每个人都会自私的，恨不得别人投自己一票，怎么可能将自己宝贵的票再投给别人？所以，我估计，会出现刚才那位老师提出问题的那种情况。每个人的票数都一样，最多也就是一票的差数。而张颖，有你的一票，也有我的一票，再加上她自己的一票，她就有三票了，不就超出了吗？”

　　李伟道：“刚才看情形，不太对啊，我估计有很多人会投李美丽一票，因为李美丽也不错，是很多未婚男老师们的心中的新娘，这种可能性绝对有。刚才你也看到了，周大洋那票，指定会投给陈迪。中间有很多情感方面的因素，不可估测啊！”

　　廖志道：“这也是，如果将情感方面的事情考虑进来，那就更复杂了。论人缘，张颖绝对比不上李美丽。不会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吧？”

　　李伟沉思道：“这件事，我看有些悬。”

　　廖志道：“要不，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李伟道：“箭已在弦上，怎可收回？没有办法了，凭天意吧！我刚才也仔细看了看，张颖对此事好像兴趣不大，说不准她还会把自己的一票投给别人呢！”

　　回到宿舍，张颖想了很多。这次进修，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有很多同学，通过进修，提升了不少，不论是级别，还是工资等各个方面。可能平时花上两年三年都无法完成的事情，进修一下，几个月的时间，便完成了，特别是去国外，有时候只需要转一圈，身价便倍增。

　　 中华有五千年的文化，国人不稀罕，美国人才三百多年的历史，国人却视为神。中国人普通都有一种心态，眼见不得自己身边的人比自己要好，如果过得比自己好，心里便不平衡，觉得没有面子；但对于自己并不熟悉的人，怎么的大红大紫，却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坦然得很。这也是很多洋品牌在中国能够横行的原因，也是很多人起笔名，艺名的原因。

　　 去美国进修一下，三个月的时间，能够充进去多少电？自己得到多少升华？这是骗人还是骗自己？张颖这样问自己。与其这样骗来骗去，还不如做个实实在在的平凡人。

　　 这个时候，她又想到了百里清。她感觉此时她的想法，与两年以前百里清决定不再重读的想法很是相似。

　　 现在的百里清，到底怎么样了？

　　三天后，投票大会正式开始。由李伟主持。他先给每个人发了一小张纸，他自己当然也拿了一张。每个人心目中都一个人选，绝大部份的是自己，也有些则是投给了恋人。很显然，他们在私底下一定事先沟通过，大家一起选谁选谁，然后再由被选中的人请客，吃一顿也是好的。只有极个别的人，选择了弃权。为什呢，选自己吧，明显的没有希望，选他人吧，心有不甘。

　　私下里，老师们分成了好几派，都分得清清楚楚，剩下的那些散兵游勇们也都成不了气候。内定的几个人是：呼声最高是李美丽，次之则是廖志，再次之则是张志和，张颖根本没有名字。这三个有占绝对的优势，而且三个人之间，也有明显的差距。

　　投票结果，正是如此。面对这样的投票结果，李伟傻了，廖志也傻了，怎么会这样子呢？他们左算右算，算到了人都有自私的一面，但没有算到，人也有自知之明。

　　李美丽的票数是25票，比张颖的2票多了十二倍还多。李伟的估计一点也没有错，张颖自己都没有选自己。

　　既然她自己不愿去，就不勉强她吧，李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让给李美丽，他有些不愿，但是，话是自己说出来的，也没有办法。以前张颖和李美丽是一个层次上的，以后，李美丽就比张颖要高一极了。还好，自己是校长，以后还有机会，情况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当唱票一结束，统计都可以不用了，李伟只得宣布：“此次进修，XX中学选出的代表是李伟和李美丽。九月一日起至十二月一日期间，李伟的工作，交给廖志与张志和共同处理。所担任的课程由喻庆红代理；李美丽的课程，由曲阳代理。”

　　李美丽走到前面，大声地说：“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谢谢！”众人都是祝福，中间有真诚的，也有应付式的，有的干脆退场了。等李美丽想找李伟表示感谢时，才发现李伟及廖志都不在了。

　　“怎么会这样子呢？”一回到宿舍，廖志对李伟道:“这真的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李伟道：“人心难测啊！”

　　廖志道：“校长，真的对不起，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李伟道：“这没有什么。你看出来了吗，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因为，我发现张颖对像对此事并不上心。”

　　廖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李伟的观点:“是的，因为她的票数只有2票。就是我一票，你一票而己，她不要说去拉票了，就是自己那一票，不知道捐给谁了。”

　　李伟道：“人各有志。现在我对张颖越来越有意思了。”

　　廖志道：“好吧，这件事，我们也不谈了，去喝一杯吧。”

　　时间过得好快，好像没有过久，便是暑假了。在张扬的强烈要求下，晓清来到了张扬家。陪同晓清去的，还有晓清的妈妈吴春花。

　　一见到张扬，吴春花便围着张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差内看了，边看边点头，道：“这孩子很好，很好。”她还不知道GL发生的事，不然的话，会更加的欢喜。晓清及张扬都知道，她妈妈这一关，便是顺利通过了。

　　到了家里，吴春花对周围的环境都仔细地看了看，也是高兴不得了，将晓清拉到一边，道：“好，好，环境不错，交通也方便，空气也好。硬是不错。”晓清小声回答道：“妈，你干嘛呢？这又不是相亲？”

　　吴春花笑了，道：“也是，也是，不要再相了，你们的关系早就确定了。等你大学一毕业，就把你嫁过去。说实在的，我还有些舍不得你哩！”

　　晓清不理她，追上张扬，张扬问道：“刚才你妈对你说什么了？”

　　晓清的脸红了，呐呐道：“也没有什么，随便问问罢了。”张扬笑了笑，道：“我才不信哩！”

　　吴春花在张扬家玩了两天，对张扬以及他家都很满意，一回到家，便和柳风云道：“张扬那孩子不错，家里也不错，与我们晓清，真是门当户对，绝配得很。”

　　柳风云便是晓清的父亲，他是一名大学教授，李伟就是出自他的门下。他以前还有那种想法，想把晓清许给李伟，但两人好像都没有什么意思，而且年龄相差也有些大，只好作罢。他对晓清的学习是抓得很紧，但对于她的情感问题，一向都不怎么过问，他只相信一点，那就是女儿的眼光。他也多次和晓清讲过，她的情感问题，他是不会插手的，只会支持。但是，她必须做到一点，那就是责任一切由自己承担。

　　说得更白一点，就是你自己作主。

　　柳风云耐着性子听了妻子唠唠叨叨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让他插问的机会，他问道：“张扬如何如何，家里如何如何，这些都不重要。我们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晓清的感受。她对张扬有一种生死与共的爱恋吗？”

　　吴春花道：“那肯定有的，不然的话，为什么她会接受张扬的追求？”

　　柳风云叹了一口气，道：“她可能受你的催促太多了，没有办法，只好应付你一下子。”

　　听了丈夫的话，吴春花一下子就急了，现在什么都可以租，什么都可以借，说不准，晓清为了应付她的追查，张扬也为了应付他家的追查，于是，合演了这一部戏，也是绝对可能的事。她越想越可怕，急着去找晓清去证实。

　　“你在家，我再去找找晓清和张扬去，看他们之间是不是在演戏！”吴春花对柳风云道。

　　柳风云道：“你去干什么？有用吗？如果他们设计好要骗你，你可以看穿吗？如果他们是真心的，你这样去问人家，人家反过一句，您这样是什么意思？反而将事情弄得不好交差。何必呢！女儿的事，让她自己去定吧。我们不要太关心了，有时候，关心则乱。再说，你也不知道晓清现在想的是什么?”

　　柳风云的话，并没有让吴春花放下心来。作为一个母亲，她都很关心晓清的婚姻大事。女儿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儿需要什么，她都知道，她只能保证女儿出嫁以前。出嫁以后，她亲手交给另一个男人时，她一定要好好的观察这个男人是不是和她一样，对晓清如此的关怀。女儿的一生，就算是八十年的寿命，她只能照顾二十几年，剩下的五十多年，那个男人一定要负起全责来。

　　丈夫对此事比较冷漠，她是看不惯的，她多次与柳风云争吵，但争来争去，丈夫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柳风云的理由很是简单“女儿倒底是为谁活？她生活得好不好，主动权是掌握在谁的手上？如果她是一只宠物，我完全赞成你的说话，。如果她不是，请你放心，女儿她自己的幸福就在她的手中。”末了，他还加了一句“如果晓清真的要靠丈夫才能活下去的话，那么，你的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

　　丈夫的话，让她无可反驳，字字是情是理，就是放到最高人民法院，人家也一定会判丈夫无罪。女儿的幸福，丈夫是放得下，但她却怎么都放不下。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定不能让她给鹰给叨走了！

　　她想了一夜，最后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一个试试张扬的办法。

　　她在张扬家玩了两天，按当地的风俗习惯，她也要回请张扬及一家人，相互之间认个亲。

　　柳风云家住在农村，他虽不是农民，但他却一直没有将家搬到城里去，他喜欢农村。

　　这里的民风很是淳朴，乡亲们都很热心，直率，也不存在勾心斗角。今天看你不顺眼，一定要将你骂一顿，骂了以后，还是照样喝酒，照样敬烟。为了一点芝麻小事，可以大打出手，但对方真的有困难时，却可以砸锅卖铁地来支援。不像城里人，内心里面恨你恨得要死，但表面却装得比兄弟还亲。一只手和你来握手，另一只手却拿一把刀子对准你的心窝，只要你不注意，就可以在你的心口上狠刺一刀。

　　柳风云正在写一本书，名字都定好了，叫《面具》，在这本书中，他决定将城里人多重的性格，压抑的人格，作一次深刻的剖析。他是一个知识份子，不宜长期生活在这里，还是校园里相对宁静。

　　柳风云的家，是一座两层小洋楼，家里布置得井井有条，这都是吴春花的杰作。一个家庭妇女，对于她来说，三件事就是她所人生，一是丈夫，一是儿女，另一个则是家。吴春花显然是一个成功的家庭主妇。

　　张扬家里来了四个人，张父，张母，以及张扬一个堂姐。

　　一到晓清家，张妈便对吴春花赞不绝口，一个劲地对张扬的堂姐道：“看看，人家就是勤快，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比起我家来，我那里只能算是猪窝了。”吴春花知道张妈是有些夸大了的成份，但是也不点穿，因为张扬家里她也去过了，比起她家来，摆设更为豪华，空间也更大，只是没有人经常整理，稍微有一点乱而己。

　　张妈苗可人，是市里一家大型医院的护士长，工作挺忙的，哪里有吴春花作为了个家庭主妇一样的有空余时间。

　　吴春花道：“姐，你们先坐下会儿，我去超市买点东西。”苗可人道：“我们也一起去吧，我们顺便也去买一些东西。晓清，你去不去？”

　　见晓清摇了摇头，苗可人对张扬道：“也好，张扬，你就在家里好好陪陪晓清吧。月仙，我们走。”张月仙就是张扬的表姐，在市里开了一个书店。比张扬长了三岁，也是未婚。

　　张月仙本不想去的，她也想好好地与晓清聊聊，两人都是女孩子，都受过高等教育，虽然她只是大专毕业，也算是一个高级的知识份子了。两个人一定可以找到很多共同的话题，这也是她一听婶婶说去晓清家，就缠着要来的原因。可是，苗可人并没有让她一起和晓清聊聊的意思，她没有办法，小两口的距离，有时候容不下一口针，何况她这个大活人了。

　　两个大男人一见面，便聊开了，他们都是搞教育的，一个是初中的校长，一个是大学教授，虽然在文化上有些差别，但并不影响他们的沟通。他们聊当今的文学，聊世界文学和中国文学，从苏格里拉聊到孔子，从《周易》聊到《复活》，越聊越投机。

　　张自成问道：“柳兄弟，有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这个问题困挠了多年，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你博学多才，能不能帮我想一想？”

　　柳风云打笑道：“什么问题呀？还把我们的张校长给难住了？”

　　张自成道：“中国有五千年的文化，著作也有很多流芳百世，为什么还比不上外国的呢？比方说，提起中国的《史记》，外国人知道的并不多，但一提起《复活》，不知道的没有几个。再比方说，中国的《论语》影响了中国几千年，但比起《圣经》来，又要差得远了，这是为什么呢？”

　　柳风云想了想，道：“这个问题嘛，的确有些难度。我想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张自成望着柳风云道：“快说说，快说说，急死我了。教授就是教授，我苦思多日，一个原因也没有找到，老哥哥你一下子就找出了两个。”

　　晓清插嘴道：“张伯伯，您也不想想，我爹是干什么的？他是人文学家，专门研究这些东西的。”

　　柳风云道：“第一个原因就是，中国人有一种民族的劣根性，就是看不起自己的人，对别的人却极为看重。这个在现实生活中可以找到，有些夫妻，不管是丈夫对妻子，还是妻子对丈夫，都比不上对待一个朋友，或者一个亲戚，甚至是一个陌生人。在他们的心里，因为双方都接触得多，对方有什么缺点，都很清楚，故而不尊重，也不推崇。对于陌生的人或事物，因为不了解，所以就敬畏，所以就推崇。你见过鬼神吗？为什么鬼神之说，越说越玄呢？就是这个道理。最美的风景，永远都是又远又险处，自己眼前的美景，就算是海市蜃楼，都如茅草泥屋一般。”

　　张自成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太对了，这点以前我从来都没想到。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外国人可能没有中国人这种情结在内。”

　　柳风云道：“是的，我们中国人，喜欢一种婉约的美，一种含蓄的美，就算有千言万语，都化为柔波，融化在月色里。所以，不是当事人，对中国文化没有研究的人，是体会不到的，中国的美，是深入骨髓的，深入灵魂的，不像外国人，注重外表与衣着。”

　　张自成道：“那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呢？”

　　柳风云端起茶，浅尝了一口，细细地品味，良久，才吁了一口气，道：“另一个原因，就是中华文明太精深了。不似外国的文明，一样的浅显。”

　　张自成道：“任何一种文明都有它的精妙之处，这点谁都会有的，也不只有中华文明呀！”

　　晓清道：“张伯伯说的是，四大文明古国，哪一个没有几把刷子？埃及的金字塔，依现在的科学技术不要说能不能复制，就是它们是怎么建成的，也是一个谜。秦皇陵，不还是依然在地底下，国家都没有把握开采吗？再如，举世闻名的玛雅文明，是怎样产生的，又是怎样消失的，为什么它的历法又如此的精准？等等，都是一样的呀！”

　　张自成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晓清，接着道：“在那个时期，繁荣的并不只是中华文明，如恒河文明，尼罗河文明等等都是，古希腊，古罗马，产生的文明，对世界产生了多大的影响？所以，柳兄弟，你说的中华文明博大精深我没有意见，但却不止有中华文明一种。”

　　柳风云品着茶，静静地听张自成也晓清的驳辩，他见张扬也和他一样的安静，便笑着对张扬问道：“张贤侄，对于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呢？”

　　张扬根本没有想到柳风云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他被柳风云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的反应也较快的，也善于察言观色，看父亲和晓情，一点都不急的样子，便知道，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一定会站出来为自己解围，给自己台阶下，想到这里，他回答道：“我认为，柳伯父的话有道理。”

　　柳风云并没有放过张扬的意思，接着问道：“那你帮帮我吧，怎样才能说服你爹和晓清？”

　　张扬此时真是被人将了一军，而且是马后炮，将军无棋的这一种。他看了看晓清，看她一脸的幸灾乐祸，等着他看出丑，张扬从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他呐呐道：“这个问题嘛，这个问题嘛……”

　　柳风云笑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张扬是暂时没有办法“嘛”下去了，他提议道：“这样吧，我们来个辩论会，晓清和张兄弟一派，我和张扬一哌，咱们就来辩一辩，这样做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晓清笑道：“当然有了，你是大学教授，而且是人文学的，我们的议题正落在你的下盘，我们不输才怪。”

　　张自成拍了拍晓清的肩膀，道：“侄女，你怎么对你张伯伯没有信心呢？张伯伯在教学时，也是教政治和历史的。你读大学，也是文科的。张扬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一个门外汉，我们二对一，胜算还是有的。俗话讲，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怕什么，这个辩论，我们接了。”

　　柳风云道：“既然是辩论，见了胜负以后，还是需要一些高低之分的。”

　　张自成道：“那好呀，客随主便，你说吧。”

　　柳风云道：“这样吧，谁方输了，今天中午的饭菜就由谁方做，并且还须包下洗碗的活儿。”

　　张自在看看晓清，道：“好的，这一把我们就赌了！”

　　柳风云道：“君子一言。”

　　张自在道：“快马一鞭！”

　　家里正在吵得不可开交，对于吴春花及苗可人来说，却是极本没有想到的。

　　 在她们的印象中，她们的丈夫，遇到了生人，话都是不多的。因为，有时候与她们说话，夫妻间一天的话，也就是三五句，而且都是极平常的话。“吃饭了！”“嗯！”“睡觉吧？”“嗯！”“今天吃什么菜好？”“随便吧！”“我今天好看吗？”“还是老样子！”……等等的，在他们的嘴里，永远都不会迸出一个新词来的。

　　 遇到开会时，如果不轮到自己发言，他们基本上是不说话的。一下班，要么在家等饭吃，要么就看看报，看看电视，要么就去和别的老头下几把象棋。

　　 吴春花一出门，便对苗可人道：“我敢打赌，他们两个大男人人，没有什么话讲，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句，而且其中还包括十句礼节性的，并没有任何意义的庆。”

　　如果苗可人当时赌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赌注，她都可以赢，可是她也不敢赌。因为他对丈夫了解太深了，不要说在一个生人家，而且在一个学历，名声都远超过自己的生人家，就是在她父亲那里，他都如一根木头，与木头相比，不外乎就是穿了一套衣服，会走动会吃东西而己。

　　 反倒是两个本来话多的女人没有话讲，加上一个在年龄，见识与她们有一定距离的张月仙，也是一样的无助。

　　 因为她们心中，有太多的名利心里。苗可人是这样想的：

　　 对方是如此的优秀，特别是柳风云，大学教授，刚把这四个字抬出来，就可以压死一大片人。晓清是如此的知书答理，这样人家，自己配得上吗？与柳家相比，自己夫妻都是是普通的职员，张自成虽说是校长，自己虽说是护士长，但加在一起，还没有柳风云一个人顶用。

　　 吴春花是这样想的：

　　 张家不说别的，刚是一个城里户口，就可以比得上她家全部。城里户口，对于当时农村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只要有这么一个户口本，以外的衣食就无忧了。城里人与乡下人相比，是有很多优势的。

　　因为有了利益的考虑，所以，有些话，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才不会引起别人的误会。

　　她们三个人来到了超市，在路上，除了极为小心翼翼地交谈了几句以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

　　 还是张月仙，她可能没有这么多的考虑，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她见超市里蔬菜区几乎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多少菜，便有些好奇地问：“柳阿姨，为什么这里没有人，也没有多少菜呢？在我们那里，这个地方的人实在太多了，人们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蔬菜的呀！”

　　苗可人想拦都没有拦住，如果她是吴春花的话，一定会想：“你们城里里还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嘲笑我们的超市里面，菜都没得买。”

　　吴春花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她一看，这是张月仙问的，应该不存在什么目的，便笑道：“傻孩子，你没有看到我们那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菜园子吗？家家都有菜，有些人家，菜还多得吃不完，喂猪哩！”

　　苗可人想道：“这有些吹牛了吧，我们城里人，买一把青菜，都还不容易，在你们这里，还拿来喂猪，是不是向我们炫耀过来了？”可她没有作声。

　　 张月仙道：“不会吧，在我们那里，有些青菜比肉还贵哩！”

　　吴春花道：“也许是吧，但在我们这里买不起价钱。”苗可人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张月仙的下一句话让她更是不舒服：“柳阿姨，如果你们这里确实有些菜吃不完的话，也不要拿去喂猪了，就便宜一些卖给我算了，我要。”

　　吴春花笑道：“卖什么卖呀，你要的话，提前和我打个招呼，一车不敢说，但百来几十斤的，我还是有办法的。”

　　苗可人道：“这也是一个办法，但是，贤侄女，你想过没有，来回一百多公里，你油钱都不够呀！”

　　张月仙道：“婶婶，你这就不知道吧，这是原生态的，比起我们超市里卖的，那绝对不是一个档次。您看这些菜，虽然不怎么好看，无论从个头，还是油色，都与我们的没得比，但是，人家的是原装货，而我们的是人工造的，说不准，里面还有农药超标呢！”

　　吴春花道：“是的，是的，我们这里的菜，都是留给自己吃的，所以，不存在农药超标的事情，绝对的卫生。”

　　苗可人只好笑笑，这一个回合，她似乎落了下风。

　　来到鲜肉区，吴春花看着那些肉，不知道该买什么好，她只好一口气割了五斤肉，苗可人就有些不解了，便问道：“吴姐，你割这么多的肉干什么呢？”

　　吴春花道：“中午做菜吃呗！”

　　苗可人道：“这么多的肉，你打算怎么做呢？”

　　吴春花道：“怎么做，还不是炒了，放些辣椒来炒着吃。”

　　苗可人拎了拎肉，道：“五斤肉，少说也有三盘子吧。不用那么多。对于吃肉，我们都不太感兴趣。”

　　吴春花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你们对吃肉还不感兴趣？不会吧，在我们这里，肉只有来了客人的时候才会吃的。”

　　苗可人道：“我们那里，肉是餐餐不离的，如果有几个菜，有肉有蔬菜的话，蔬菜会吃得精光，而肉有时候却没有动筷子。”

　　吴春花笑了，道：“苗姐，你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的本意，你怕我买了几斤肉，心痛我花钱，故意说你们吃肉吃得腻了，让我少买一些，但我不会中你的计。”

　　张月仙道：“阿姨，我婶婶说的是真的。我们没有任何骗您的意思。”

　　吴春花道：“即便你们说的是真的，但肉我已经割了，也不可能退了，是不是？对了，我们再去生禽区，买只鸡，买只鸭子。”

　　苗可人急忙阻止了她，道：“吴姐，你干嘛呢？有这么多的肉就足够了，你认为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很能吃，可以吃得下一头牛呀？”

　　吴春花看着手里的肉，道：“我怎不能就是一个肉吧。多寒碜！”

　　苗可人道：“吴姐，那你知不知道，肉有很多种做法呢，不同的作法，口味都是绝对不一样的。”

　　吴春花道：“还有很多种作法？你说的是不是佐料不一样，如用辣椒炒和香干炒？”

　　苗可人道：“不对，你那佐料怎么换，还是炒的，我说的是不同的作法。”

　　吴春花道：“我明白了，我们可以炖，也可以煮。但不差不多吗？”

　　苗可人道：“这样吧，中餐由我来掌勺，姐，你就看我的吧，我保证把这五斤肉，绝对做出五种不同的花样来，而且还保证色香味都不太差。”

　　吴春花有些不相信，她的厨艺，在村子里也算是好的了，难道还有比她更好的？不会吧，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道：“好，中餐就麻烦苗姐了，我给你当下手。对了，掌勺师，中餐还差些什么菜？”

　　苗可人此时有一种成就感，刚才种种的不快一扫而光，在面子上得到莫名其妙的满足，她想了一想，道：“不用什么了，你就帮我去菜园子择些蔬菜来便是。”

　　柳风云的书房，也就是厢房，此时辩论正烈。

　　 只听到张自成道：“我以为，中国的文化，之所以不如其他文化，如英语，俄语等，最主要的问题是，中国的文人们，与如莎士比亚，列夫.托尔斯泰，雨果等人都还是有一些差距。”

　　晓清接着论证道：“对呀，你们看莎士比亚的诗，传颂有多广！中国的唐诗，不要说别人，就是我们自己，都背不出几首来。”

　　张自成点了点头，道：“对极，对极。有一次，我们初三班有一个语文老师做过一次测验，让他的学生，默写唐诗，看能默出几首，你们知道答案吗？”

　　晓清和他演起了双簧，道：“几首呀？”

　　张自成道：“最多的默了二十首，最少的五首。你们算一算，从小学到初中，学过的唐诗，也应该不止二十首吧，而且有些即使没有学过，但也听说过吧，结果呢，五首，五首呀！”

　　柳风云还是老样子，静静听对方将他们的观点加固，一点也不着急，反倒张扬有些急了，道：“有几次，我去超市买东西，就听到有的父母对他们的小孩说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啦，什么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啦，什么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啦等等的，可见，唐诗对国人的传播还是很广泛的。”

　　晓清道：“在世界范围内呢，我们谈论的是世界范围内！你有见过在外国的超市里，有你所说的那一个情景吗？”张近扬语塞。

　　 张自成见对方无支架之力，便趁热打铁，道：“诺贝尔文学奖设立了几百年，为什么中国的文人们，没有一个可以得此殊荣呢？就是因为，我们的功底比起别人来，还是差一些。有时候，我读外国的书，如同听一段音乐，可以引起我很多的共鸣，读到高兴处，不禁眉开眼笑，手舞脚蹈；读到悲伤处，不禁泪流满面，颓情不己。但读中国的文学，则没有这种感觉。”

　　张扬见对方步步进逼，一付根本不放过他们的样子，而他的柳伯伯，如同一个世外高人，在看戏一般，他感到有些压力，如果此是再不进行有力的反攻，他们的阵地上，会插上对方的旗帜。他想了想，道：“那是因为你读书没有读进去而导致的。你敢说，你读鲁迅的杂文或小说时，没有一种时代的使命感吗？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在上课时，有一位同学在看《笑傲江湖》，被你抓住，书当场没收。你没事的时候，也拿出来看看，当你看到桃谷六仙和不戒大师处，不也是哈哈大笑的吗？还有一次，当你读《神雕侠侣》时，读到小龙女跳崖时，杨过伤心欲绝时，你不也是在陪他流泪的吗？”

　　张自成一下子便被儿子抓住了把柄，张扬说的也是事实，让他无可驳辩，这时，柳风云才正眼看了看张扬，接着又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了，转从移向晓清。他知道，此时，只有晓清才有替张自成解围。

　　 晓清道：“那几处，的确写得很精彩，金庸大宗师的文字功底很深，固然不错，但是，这不能说明问题。但是，什么桃谷六仙，什么杨过，在国外，又有几个人知道？罗密欧和朱丽叶，谁又没有听说过？”

　　张扬还想争辩，柳风云道：“不要争了，我还是话接前头，刚开始张兄弟不是问到这个问题吗，我不是回答有两个原因，并且说了每一个，便是国人都有一种情结，一种总感觉远处的风景比近处的风景好的情结，说得难听一些，便是崇洋媚外。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是没有说吗，现在我就来和你们讲讲。”

　　他瞅了一眼张扬，道：“贤侄你也真是的，明明我在前面埋下了话头，你就是不将它理起来，还和他们争辩，白白浪费那么多的口舌。”张扬低下了头。

　　 柳风云道：“我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张自成道：“可以，可的。只要我们以答上来的，我们一定会据实回答。”

　　柳风云道：“好的。第一个问题，你读了多少年的书？使用汉字使用了多少年？”

　　张自成想了想道：“我今年四十五岁，我从五岁起就开始读书，开始识字了，就该有四十年了吧。”

　　柳风云道：“那好，你去翻翻字典，随便你翻到哪一页，有没有你不认识的字？”

　　张自成道：“有，但是，我可以通过汉字六书，把它们给读出来。”

　　柳风云问张扬道：“贤侄，你虽是理科生，但汉字六书，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张扬又有些哭笑不得，柳风云到底是怎么啦，老是问他的问题，有些问题，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不过还好，汉字六书，他还是知道的，他想了想道：“象形，会意，形声，转注，假借，指事”柳风云嘉许地点了点头。

　　 柳风云道:“那我就问了，一个出字下面一个米字，是什么字呀？”

　　张自成想了想，没有回答。晓清道：“是个米字的音吧，要不，就是出字的音？”

　　柳风云摇了摇头，表示晓清的回答不正确。

　　“该不会此字不存在，或者极少用吧。”

　　枊风云道：“此字是存在的，在日常生活中，也是会用的，只不过没有什么买卖等什么常用倒是事实。”

　　张自成摇了摇头，道：“这个字真的有认识，想读也读不出来。”

　　柳风云道：“别人将米卖给你，会说把米怎么给你？你不要说卖字哟！”

　　张自成道：“好像叫粜给你吧？”张自成有些不太肯定地道。

　　柳风云道：“你说的没有错，的确是个粜字。这个字也会用到吧，写出来你可能会知道他的意思，但不能读出来；也许读出来你也知道它的意思，但又不能写出来。像你这样认字认了四十年的知识份子，连一个简单的字，认都有些问题，请问，你敢说你对汉字很了解吗？”

　　张自成有些汗颜。

　　 柳风云见张自成有些不自在，便自嘲道：“像我，一个专门研究人文学的，对于历史和文学，以及心理学都有一些钻研，但我，我不敢自诩说我认识汉字，认识每一个汉字。”

　　其他三人都表示同意柳风云的说法。

　　 柳风云接着问第二个问题：“请问，当我说你不是一个东西的时候，是在夸你呢，还是在损你？”

　　这个问题好回答，晓清回答道：“那还用问，当然是损人了！”

　　柳风云道：“既然是损你，那我将它的意思全部翻过来，说你是一个东西呢？”

　　晓清回答道：“还是损人！”

　　柳风云道：“这就对了！这就是中华文明！中国的文字之妙！说你是东西，是在损你，说你不是东西，也是在损你。我再问你们一句话，当我说，某食物可以ZHI癌，你听到这句话是，会怎么想？”

　　张扬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其意思是这食物，里面有抗癌的成份，可以治疗癌病了。”

　　晓清想了想，道：“不对，不对，这个地方的ZHI音，有两个对应的汉字都可以。一个是刚才张扬说的治疗的治，别一个则是导致的致，治疗呢，就是可以治好，起到良性的作用；而致癌，则是引发，导致癌病发生，起到恶性的作用。两者的意思截然相反。如果光是听说，不看到字，真不知道。”

　　张扬道：“这个ZHI字，还可以作致字解呀！中国的汉字，真的太难学了，就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常用词，都会产生不同的证词义，甚至是两种截然不同词意。中华文明，太博大精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