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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迈克看到杰伊的瞬间,那满脸由于难缠的门锁积累起的戾气都顿时烟消云散了,“这世界还真小啊,不是吗?瞧,我们几天前才刚刚认识!”他说着将身后棕褐色的旅行箱拖进了房间内,瞥了眼杰伊满地的行李,不由惊讶道:“呵,你的准备可真齐全,你是把整个家都搬来了?”
“呃......我老妈,她坚持认为这些都是必要的。”杰伊随口回答着的同时尝试着将被迈克粗暴地一脚踹开的门重新锁上,却发现这似乎有点困难,“你知道,你进门前只需要敲敲门就行了对吗?”
迈克略不好意思地一耸肩:“抱歉,没想到已经有人在里面了。我急躁的脾气是天生的,我老妈说是遗传自我爸,我看也挺像。考虑到我们接下来要做几年室友,你最好快点习惯。”
杰伊悄悄地用X视线检查了一下门锁,无奈道:“好吧,它之前只是有点锈蚀了需要上点油而已。但是现在,我恐怕我们得去换把新的锁了。”
迈克挠了挠头:“有这么糟?”
“锁栓断了,绝对没救了。”
“好吧,抱歉。”迈克有些尴尬,“是我不好。冲动是我与生俱来的毛病,我......呃......已经尝试着在改进了。”
“不不,这没关系。”杰伊说着,转移开话题道,“咱们先去解决锁的问题,然后顺便出去吃顿晚饭。如果我们接下来得在这儿住几年,不能不弄清楚外面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对么?”
听到这儿,迈克眼睛顿时一亮:“哈,这个我来的路上就关注过了。我知道就外面那条街尽头有个棒极了的地方,每个人只需要五美元,牛排、鸡肉和酒不限量任取!”
“有这么好的地方?”杰伊眉毛动了动。
“当然,我现在就能带你去。我请客如何?”
杰伊有些犹豫,这条件听上去貌似确实有些太过诱人了,诱人得让你没法不去怀疑那有什么猫腻。而且他们其实还并没有很熟,今天只是第二天碰面而已。
“怎么?”迈克疑惑地问,“你想起来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啊不,没有。”杰伊一笑,将疑虑丢到了一边。他可是新超人,皮肤刀枪不入、身体百毒不侵,在这地球上就算下到地心也不会受伤,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
“那我们走吧。”
十分钟后,他就改变了想法——好吧,原来就算是钢铁之躯也真有值得害怕的地方。
迈克领着他来到了间黑压压的屋子里,昏暗的光线下人头耸动。响亮的立体环绕摇滚声震颤着场内每个人的鼓膜,五光十色的彩灯汇聚在中央的舞池内。穿着暴露的脱衣舞女郎干脆大方地在无数对充满欲火的目光中释放自己诱人的魅力,围绕着钢管搔首弄姿,引来阵阵掌声和欢呼。
杰伊十分确信,对他目前户籍上的登记年龄来说来这种地方还太早了一点——或者也许他一辈子都不该来这样的地方,如果让雷诺兹夫人知道了她说不定会用口水淹死他。但他的同伴看上去却兴致盎然,动作无比自然地跟着其他顾客们一同鼓掌欢呼,时不时还侧头到杰伊耳边低声道:“哇哦,那个金发的真的正点,我喜欢。瞧我没骗你吧,风景一流而且价格实惠!”
杰伊白了他一眼,但只得苦笑。好吧至少在食物酒水不限量自助这一点上,他倒确实没有忽悠。
于是他拣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坐下,尽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丰盛的食物而不是迈克所谓“优美的风景”上。但当压轴的几位最完美的跳舞女郎依次上台表演时迈克兴奋不停地拽起了他的胳膊,他不得不暂时暂时放下了手里的牛排。
这会儿一名新的舞娘正走出后台,迈着比职业模特还要标准的猫步走上了舞台。除去脸上遮着半张脸的紫色猫型面具外,她全身几乎只穿着蕾丝边的胸罩和热裤,闪烁的彩灯照在她白璧无瑕的肌肤上,勾勒出了无可挑剔的优柔曲线。
“哈!这是今晚最棒的一个!”迈克高喊道。
杰伊皱起了眉——倒不是他对这个夜会女郎本身有什么想法,而是他只觉得这个女人隐隐透给他道不明的熟悉感。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心率,而杰伊只需要听心跳就能辨识出自己所熟悉的人。而这个女人的心跳......不对,不可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此时那姑娘正在舞台正中释放着自己无可比拟的女性魅力,以撩人的姿势将完美的身材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但她又和别夜店姑娘不同,她妩媚的同时却又宛如冰封,就似一个冷艳高傲的女王,让人不自觉地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念头。
杰伊终于觉得无法按捺自己的好奇心了,他不动声色地用X视线透视了舞台上的女孩面具下的真容,顿时不禁惊叫出了声。
沃日,那不是海伦娜么?
察觉到杰伊异样的反应,迈克小声问:“你认识她?”
“......认识。”
“我擦,这么棒?她是谁?你的前女友?哦不等等,不会是你的现任吧......”
杰伊白了他一眼:“朋友而已。在这儿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起身从人群间向着后台的方向挤去,迈克在后面挥着手喊道:“那如果可以务必帮我要到她的联系方式!”
杰伊无视了这个粗线条的新同伴,快步穿过人群,恰在海伦娜下台时堵到了她。
“认真的,哥谭的披风斗士兼政府特工在夜总会跳钢管舞?”杰伊开门见山地问,“这又是什么绝密任务?”
海伦娜看到他也略有些吃惊:“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杰伊一翻白眼,“我的新室友......是朵奇葩。你还没回答问题呢。”
海伦娜带着坏笑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她一边披上一件宽大的外套裹在了几乎只穿着内衣的身体上,一边说道:“是任务,但不是上面下达的。他们给我安排了个下潜任务,现在还在待命阶段,因为我的新搭档......是个超级菜鸟,还在做潜水项目的紧急培训,在正式通知之前我的时间可以自由分配。”
杰伊扬了扬眉毛:“所以你决定来跳热舞打发时间?”
海伦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然不是。这次我是在和蝙蝠侠合作,我们得知这所大学里的一个教授和哥谭黑帮企鹅人的帮派有频繁往来,而他又恰恰是这儿的常客。所以我的任务......嗯......”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直白地说下去,但杰伊大概理解了:“我猜猜,你要用美人计勾引他,然后套出需要的内容?”
“差不多。”海伦娜无所谓地道,“我只是选用了最效率达成目标的方式,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没什么大不了。”
“所以说你和蝙蝠侠和好了。”杰伊说着,心里冒出了莫不是你这手热舞还是在蝙蝠侠的训练课程里学的这样古怪的念头,但他很快赶走了这个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想法。不过想到这里他不禁一愣,问:“等等,韦恩先生知道你在这里......”
“不知道。我只告诉他这家伙交给我来处理,没说用什么方式。”海伦娜说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敢告诉他,小心我让你吞一块氪石,叫你至少一个月消化不良。”
杰伊倒吸了口凉气:“我对天发誓今天晚上什么也没看到。”
说来也怪,他明明有着能上天遁地的超能力,可每次在海伦娜面前都不自觉地感觉自己像个跟班小弟,莫非是蝙蝠家系天生对氪星人有驯服加成?嗯,有这个可能,说不定这是烙在基因里的。
海伦娜神色一缓,和颜悦色地说道:“这才对嘛,那我也会考虑不告诉雷诺兹夫人说你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场合的事。”
杰伊脸色微变,不由苦着脸,这才想起原来这也算是自己的把柄。海伦娜露出胜利的笑容,留下一句“玩得开心”,随后便潇洒地转身准备走开。
“啊对了,”杰伊突然冷不丁将她叫住,随后说了句他下一秒就为之后悔了的话,“那穿着挺合身,你看上去挺好看。”
然后他就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这话就是几乎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了。他觉得海伦娜肯定会很生气,也许她会......好吧,他不知道她会怎么样,而这才是最可怕的部分。
然而出乎意料,海伦娜只是转过头,以带着诧异和古怪的目光望了他一眼。杰伊觉得似乎看到她双颊上转瞬即逝般地闪过看一抹红晕,短暂得就像是错觉。
糟糕,她好像看上去更美了。
但她只一瞬便恢复了常态,未发一言,转身消失在了黑压压的人群中。杰伊很快在一位挺着大肚子的教授身边找到了她,那教授看起来红光满面,似乎已经喝了不少,估计海伦娜会很轻松得手的。
一个星期的时间转瞬即逝,杰伊的大学新生活也差不多已走上了正轨。
第一个学期的课程并不太多,一个星期加起来不过只有寥寥数节,总体来说自由时间还是相当充裕的。杰伊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除了上课之外他的大多数时间都用在了超级英雄兼职上。至于他的新室友迈克,每天多数的时间则都花在了温暖的被褥里。
杰伊先前只是和老妈开玩笑说希望室友是个一包薯片就能收买的单纯家伙,结果没想到事实还真的差不多。根据这一周的观察,杰伊发现他的这个新室友就是个单细胞动物,热血、脾气暴躁,烈火般的热情是他巨大优点的同时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课程方面对杰伊来说自然都算不上问题,他的大脑能瞬间消化海量的信息,他只需要一秒功夫粗略地扫过一本书就能将其中的每一个字清晰地烙印在大脑深处,并且永远不必担心有遗忘的可能性。多数的教授在第一次课上就对他有着相当好的印象,他们大多将杰伊划分在了课前做足了功课的上进学生一类里,殊不知杰伊在上课铃响起之前甚至没碰过课本。另外他在课堂上的大部分时间基本上也都在神游状态。
星期五,周末前最后一节课的课堂上。留着红色络腮胡的老教授仍在讲台上唾沫横飞,后排的学生们大多都是人还在教室、心已经神游天外了的状态,比起老教授讲课的内容他们更多注意力都放在教室正前方的挂钟秒针的“咔嚓”声响,每一下都意味着周末的脚步更近了一步。
杰伊早就没在听了,或者说没专心在听了。他一边竖着耳朵将教授说的每一句话听在耳中,一边在手机上跟卡拉聊天。这阵子他们几乎一天不用手机聊上几句就浑身难受,话题也从最开始的超级英雄故事越来越多地转移到了细碎的小事。杰伊喜欢不厌其烦地看她抱怨格兰特女士古怪的脾气,而她也乐于看杰伊描述每一个新来的大学教授不同的个性。
离下课铃响起还剩三分钟,她忽然冷不丁发来讯息:“猜猜我在哪儿?”
杰伊愣了愣,几乎完全没有思考便回道:“凯特科国际传媒?你难道不在上班?”
卡拉发来一张可爱的得意笑脸,随后还有一张照片,看效果显然是手机拍摄的。照片里是扇打开的铁黑大门,门后开阔的空地上立着块椭球体的巨岩,后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魏然耸立的教学楼紧跟在茂密的树林之后,太阳为顶楼的高塔镶上了金边。
这是......他们学校的教学楼?
杰伊差点没忍住直接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的冲动。他从窗户里向外望去,敏锐的视力就像高倍率望远镜清晰地捕捉到了校门外耀眼的那个小点,卡拉站在校门外的大树旁,金灿的秀发仿佛在阳光下闪烁。她显然也从那儿看到了杰伊,冲他开心地露出了笑容。
“惊喜。”手机上紧接着又发来了她的讯息,同样附着个可爱的表情。
杰伊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真是惊喜。
下课前最后的两分钟几乎漫长到了极点,就好像挂钟上的秒针每跳动一下就历经了一个世纪轮回。当久违的铃声终于响起,杰伊不得不强迫自己按捺住直接从窗户里飞下去的冲动,像个正常人一样夹在人群中向外走去。
“你怎么来了?”杰伊来到校门外见到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你现在不应该还在上班吗?”
“格兰特女士的孩子似乎在学校闯祸了,她得去她儿子的小学。”卡拉说,“所以我就飞来了,我想你肯定会吓到。”
“你赢了,我还真被吓到了。”杰伊说着,顿了一顿,转而问,“所以现在,有什么计划吗?”
卡拉带着笑靥拽住了他的胳膊:“这里是你的主场诶,我可是客人,自然你说了算咯。”
“呃......可是我也才刚来,也不算很熟悉。”
“真是的。那就想想看,你的其他同学估计周末都会去哪儿打发时间?”
杰伊想了想:“唱歌?电影?或者宅在宿舍整整两天......”说到这儿他新室友在寝室里睡眼惺忪头发蓬乱的模样禁不住跳入了脑海里。
“......对了,还有游乐场,在这附近不远。”杰伊忽然记起来了,“我室友说但凡有女朋友的周末都喜欢在那里过,唔......不过你喜欢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卡拉笑道,“有哪个女孩会不喜欢呢?”
迈克没有说谎,周末的游乐园里的确遍地都是成双成对的年轻人,尤其这儿还临近一所大学。几乎所有的游乐项目后面都拖着夸张的长龙,每隔一段队列边便立着一块牌子,写有“此处等候XX小时”的字样,令人不禁望而却步。
卡拉兴冲冲地拉着杰伊进了游乐园,杰伊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女孩的绒玩具。他事实上这辈子还从来没进到游乐场里面来,之前他都只是从空中飞过。上一世虽然到过游乐场,不过那还是他很小的时候了,和那时的爸妈一起,感觉和这会儿也不大一样。而且那也是年代挺久远的事了,这导致了他对游乐场仅有的认知仅来自电视和小说。
这么说起来,卡拉还算是他两世加起来谈的第一个女朋友。
所以他们该从哪儿开始呢?
正想到这儿,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猝不及防地颤动了空间,惊得无数飞鸟展翅而起。那是正从铁轨至高点俯冲而下的过山车上所有乘客齐声尖叫的震响。钢铁长龙带着巨大的动能俯冲而下,与铁轨的摩擦发出轰隆隆的轰鸣,和乘客们的尖叫声相互交织。
说起游乐园,云霄飞车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项目之一了。杰伊望着释放光了势能正重新爬上一个陡坡的过山车,侧头问道:“坐那个?”
卡拉咯咯一笑:“与其坐那个,不如咱们肩并着肩从珠穆朗玛峰顶上音速飞下来,肯定刺激得多。”
杰伊一想,貌似是这个理。不过既然如此他们两个氪星人跑来游乐园还能做什么?坐摩天轮还不如飞去平流层飘着呢。
卡拉抓着他的手,指着对面喊道:“我们去那个吧!”
杰伊顺着她的手指望去,不禁莞尔。
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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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之前,杰伊绝对想不到卡拉-佐-艾尔——氪星最后的女儿、地球伟大的超级少女——居然会被游乐场装神弄鬼的娱乐项目吓得尖叫。
当他们买门票排在鬼屋前长长的队列中时,卡拉就一再强调了不许用任何超能力,因为那样无疑会湮灭所有的乐趣。不过杰伊没想到她竟真的说到做到了,在那伸手不见五指、弥漫着颜色诡异的烟雾的鬼屋里时,他能清晰地听到卡拉紊乱的心跳和脉搏,全程死死地抱着他的胳膊就好像怕他溜走一样。每一次有工作人员扮成鬼怪突然蹦出时她都吓得大叫,这证明了她确实没有作弊用自己的超级视力提前探路。
不过相比起自己的女朋友,杰伊更担心这里面其他人的安危。毋需其他,只要卡拉一不留神放出一声超声波尖叫,那足以将整个儿设施都掀翻。
不过看上去在地球上住了这么久她对自己能力的控制已经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了,虽被吓得花容失色,却仍没失控半分,这让杰伊不由打从心底里感到佩服。两人走出鬼屋时,她仍然紧紧抓着杰伊的胳膊,低声轻喘,但面色红润,看上去十分开心。
“两份冰激凌,一份草莓味,一份巧克力味。”
杰伊从冰激凌贩手里接过两份冰激凌,将巧克力的那份递给了卡拉。后者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一口,露出了八岁小女孩般灿烂的笑容。
“地球人在饮食方面真是天才,能发明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但没有营养,而且让你发胖。”杰伊道。
卡拉又舔了一口冰激凌:“那可真苦恼,因为我怎么吃也吃不胖。”
杰伊打趣道:“这么说来我们吃饭都是奢侈行为,每天晒晒太阳喝点西北风就行了,吃东西多浪费,反正不吃也不会饿吃了也不会饱。”
说到这儿两人相视一眼,都不禁笑出了声。
他们并肩走了几步,望着这喧嚣热闹的游乐场,卡拉忽然感慨:“这么想来上一次来游乐园,好像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为什么?你不是说喜欢来吗?”
“喜欢是喜欢,但你见过有女孩子一个人来的吗?”
“......有道理。”
卡拉继续回忆了起来:“那会儿我才刚到地球,克拉克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他领着我去了好多地方,其中也包括游乐园。”
超人嘛......杰伊开始在脑海里绘起了鼻梁上架着厚厚眼镜片的年轻超人牵着金发碧眼的小萝莉逛游乐园的场景,忽然忍不住感到好笑。
“他也曾给我买过冰激凌。”
杰伊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他要是看到现在的你会十分骄傲的。”
卡拉微微一笑:“他看到你也会的。”
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已发展到了一个完美的微妙境界,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定会变得更加美妙,但可惜今天貌似只能到此为止了。突如其来的轰响如同一声炸雷响起,连来自过山车那震耳欲聋的喊声也被其吞没。刚刚还洋溢着欢快气息的游乐园一瞬间慌张了起来,就像一口突然炸开的大锅。
两人急忙循声望去,似乎是从摩天轮的方向传来的。从基座部位瞬间释放出的火焰将支撑地面的木板炸得支离破碎,透着火光的滚烫浓烟冲天而起,遮挡了半个摩天轮。
那巨大的设施基座似乎被破坏了,机械零件发出“嗡嗡”的沉闷悲鸣,一寸寸地向着地板砸倒下来。那铺天盖地的阴影正下方躺着数个身受重伤神志不清的人们,还有更多失去了行动力难以起身的游客,指着那缓慢逼近的摩天轮尖叫。
几乎不假思索,杰伊“嘭”地便冲天而起,直接在半空将自己的外衣全部甩了下来,露出了早已着装的超人制服。他拖着一道红蓝的残影从摩天轮金属框架的空格间一穿而过,双手反抓住了摩天轮框架。钢筋铁骨的庞然大物顿时停住了倾倒的动作,它定在半空最后“嗡嗡”地叫了两声后,终于在杰伊臂力的作用下悬停住了,就像一幅被定格在倾倒瞬间的画作。
下方阴影中的人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的死里逃生,看清接住摩天轮的新超人后,不知谁带头爆发出了掌声和欢呼。
然而他们高兴得也许有些太早了。
“轰!”
第二声爆响,这次来自摩天轮的正底部,突兀地冲出的火焰将靠得稍近的两名游客猛地推飞,像两片羽毛落在了几米开外。底座的木质地板轰然碎裂,瞬间释放的强烈冲击使得本已稳住的摩天轮猛地一震,杰伊双手抓着的金属框架在巨力作用下竟像钢丝般扭曲得变了形。摩天轮的一辆吊舱在剧烈运动下被高高抛起,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尖叫着被甩出了舱外,在万有引力的扯动下向几十米高的地面落去。
幸而此时另一道残影飞掠而至,超级少女冲开浓烟飞至两人身边,双手一左一右将他们接住,轻巧地落回了地上。
而此时杰伊也在摩天轮的金属框架上换了个更结实的着手点。这钢筋结构正下方的基座已被炸弹彻底摧毁,现在整个设施底部已经完全放空,几十米高的大家伙全部重量都落在了杰伊胳膊上。他小心翼翼地将摩天轮整个儿从冒着火的巨坑里拎了出来,渺小的身躯提着这庞然大物的场面颇为壮观。卡拉则趁他提着这座设施时迅速飞上去将每一个吊舱里的乘客一一接了出来。
直到最后一名乘客安全落地,杰伊才终于放手。报废到这种程度维修费想必也是个天文数字,不过那就不是他要担心的部分了。
落回地面,杰伊环顾四周,阳光已被浓浓的黑烟遮蔽,先前欢快和谐的气氛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血腥和硝烟的味道。
他看到有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满头鲜血的孩子茫然失措地恸哭。
他咬了咬牙,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
究竟是怎样的禽兽,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作为目标?
卡拉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这样的事......有时就是会发生。走吧,看看还有些什么我们能做的,至少我们还能送他们去医院。”
星期五,入夜。
下午游乐园爆炸案的消息在半天功夫内便传遍了全城,震惊了整个大都会。靠得较近的几家大医院瞬间便陷入了高度忙碌状态,所有急诊室上都亮起了红色指示灯,每扇门后都有一条生命正在被抢救。
急诊家属等候室中悬挂的电视机里,一个留着黑色卷发的女主持人正播报着两个小时前令人震惊的爆炸事件,这会儿所有频道每家电视台都在重复着类似的内容。杰伊在将最后一名受伤的老太太送进急诊室后便一直漂在医院白色的砖墙外,听着电视中来自各界毫无营养的声讨。
卡拉漂浮在他身边,低声道:“我来到地球已经这么久了......可我仍然没法完全理解人类的一些做法。就像为什么会有人选择老人和孩子作为争夺利益的目标?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人类有时就是这样,你会惊讶人心的黑暗会诱使他们做出什么。”杰伊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拉着卡拉的手说道,“人......可能会很复杂,有时他们能让你见识心的光明可以有多强大,有时也会让你惊叹它们可以有多黑暗。”
两人浮在夜空中,手拉着手,一时默然。晚风从闹市的方向吹来,拂动了两袭鲜红的披风和卡拉金色的长发,带来了大都会独特的城市气息。
电视里那个卷发主持人正唾沫横飞地不知第几次重复着关于爆炸案的细节,但这一次她说到半截却突然戛然而止。
“啊,抱歉,请稍等一下......刚刚来的新情报,我们和其他几家电视台收到了一份录像,片中男子声称他本人及其组织对今天大都会的爆炸案负责。我们在此请观众朋友们认真收看接下来的录像。”
画面紧接着一转,一个蓝衣男子出现在了画面正中,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他留着半边刘海,眼睛炯炯有神,目光中融合了毒蛇般的狡诈与猎鹰般的锐利。
“所有美利坚的人民,还有政府高层,你们都可以听好了。”他目光灼灼地直视着镜头,语气平缓地说道,“我的名字是泽托·瓦拉登,你们也可以称呼我‘声纳’。长久以来,世界都无视了我们摩多瓦人的境况,但现在我和摩多瓦独立军终于吸引到了你们的注意。我的目的很简单——我需要联合国召开一个紧急会议,认真地讨论一下我们摩多瓦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领土主权问题。如果三天内这没有发生,那么更多的人会不断丧生。”
他说着,得意地笑了笑:“你们也都见识到了我炸弹的威力,没有人能保证下一颗会在哪里,也许就在你家楼底下。”
画面紧接着转换成了一团混乱,影像下一秒被切回了那个卷发的主持人,她继续播报道:“录像到此结束,目前警方和政府对此都还没有任何回应......”
摩多瓦?杰伊皱起眉头,努力想从记忆中搜寻关于这个国家的蛛丝马迹,可惜一无所获。他十分确信自己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他这辈子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历史相关课程成绩全部都拿了A。
“看来我们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个周末了。”卡拉说道。
“你听说过这个摩多瓦?”杰伊问。
“没有。”卡拉道,“但我想我知道能从哪儿入手。”
半小时后,星球日报报社。
虽然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但和这座城市里别的每一家报社一样,星球日报里也依旧一副人声嘈杂的模样,比起往常甚至犹有过之。游乐场突发的爆炸案让所有新闻工作者都忙碌了起来,甚至是已经下班回家的记者都被佩里一通电话叫回了报社。
面对突然窜出在面前的两位年轻访客,传奇女记者露易丝·莱恩看起来丝毫没有惊讶的样子,反倒露出了一副早有所预料的神色,说:“我还在想你们还要花多久呢。”
卡拉和露易丝已经十分熟络了,但杰伊这还是第一次正式与这位漫画钦定的女主角见面。他有些拘谨地说了你好,露易丝认真打量了他一番,道:“所以,你就是最近热度榜榜首的新超人了。我得说,你看上去比照片里矮了点。”
随后不等杰伊回答,她又一笑:“开个玩笑。那身衣服穿在你身上挺合身,也许确实没有人比你更适合那身披风。”
“啊,谢谢。”杰伊道,“我还在努力。”
“让我猜猜,你们是为摩多瓦的事来的。”露易丝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叠文件抱到了自己的桌面上,“这些就是在你们来之前我收集到的全部情报了。你们知道摩多瓦这个地方对吗?”
两人对视一眼,整齐地摇了摇头。
露易丝从她那一大叠文件里抽出几页纸递给两人,两个氪星人脑袋贴着脑袋凑了上来研究起了这几页文件。露易丝同时介绍道:“摩多瓦是东欧集团的一个弹丸之地,或者说曾经是。一个多月前世界联邦政府被推倒后,大国家之间迅速地划出了清晰的界限,但被夹在中间的小国可就没法那样轻松地恢复主权了,摩多瓦就是其中之一。它被拆分成了好几个部分,并入了周围几个大国的版图。”
“那他们也挺可怜的。”卡拉读着文件中的介绍,小声说道。
“领土,资源,人们总是为这些东西争斗不休,相同性质战争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不过这些都说远了,让我们继续谈摩多瓦的问题。”露易丝用两根手指从一摞文件里又抽出了几页纸递给了两人,这次是关于那个自称“声纳”的恐怖分子的简历,就是电视上放话的那个嚣张家伙。
“泽托·瓦拉登,这就是他们的头目。”露易丝道,“他算是个天才,工科出生,是个坚定的主战者。他明确地说过耍嘴皮子一文不值,还会置你于死地——这句话我倒还挺认同,如果那不是从一个恐怖分子口里说出来的话。如今瓦拉登拉起了一支独立军,新兵全部都是些虔诚的信徒,愿意为瓦拉登口中的圣战赴汤蹈火,都是些难缠的亡命之徒。”
杰伊皱着眉翻完了这短短几页简历,确实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天才。他之所以称自己为“声纳”是因为他自制炸弹的特殊结构,吸收越多的音波爆破时产生的威力也就越强,设计得相当精巧,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天才。
他将这几页纸递还给露易丝:“我猜他们的位置也不会很好找了?”
露易丝伸出了一根手指,在鼻尖处晃了晃:“这你绝对想不到——他们压根没想躲。”
杰伊一愣:“什么意思?”
“他们的几个新兵训练营甚至本部的位置都不是什么机密,我稍微找了些CIA的关系就问出来了,实话说我也着实吓了一跳。”
“这么嚣张?为什么?就没人管他们吗?”
“复杂的国际纷争。大国之间对摩多瓦的瓜分还没完成,任何一国武装势力的强行介入都会导致很多方面不希望看到的后果。”露易丝无奈地捏了捏鼻子,“这也是为什么政府直到现在都没有表态,我估计他们到最后也只会放一些空洞的狠话来安抚一下民众。”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杰伊有些不敢相信,“可能还会有更多的袭击发生啊。”
“唔,联合国可能会讨论出个什么折中方案,但你不能对那帮以耍嘴皮子为生的政客抱太多希望。在此之前,袭击可能的确会继续,除非......”她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除非有个人势力决定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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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欧某山谷,摩多瓦独立军的营地。
泽托·瓦拉登——那个自称“声纳”的恐怖分子,这会儿正坐在总部的帐篷里叼着支雪茄吞云吐雾,面前老旧的电视屏幕里的女播音员正不知第几次地向他展示着他的战果。
“目前全国都因名为声纳的恐怖分子而陷入了停滞状态,”她凝重地说道,“统计数次表明,星期五大都会的爆炸案共造成二十三人死亡,数十人受伤,机密情报建议市民避免集会,并警告称瓦拉登的炸弹靠诸如说话、笑声和手机铃声一类群体性能渐强声能驱动。瓦拉登表示,只要联合国不尽快召开会议讨论欧洲国家摩多瓦具有争议的领土主权问题,将会实施更多袭击......”
瓦拉登看到这儿情不自禁地一咧嘴,笑了出来,就像个看到自己的恶作剧生效的孩子。独立军的另一名高层恰在这会儿弯着腰走进了帐篷,他将身上厚重的弹夹和步枪都卸到了桌上,也坐到了瓦拉登旁边。
瓦拉登递给他一支雪茄:“来一支?”
“不,谢了。”
瓦拉登耸耸肩,将烟灰点在了沙发边的灰黑的地面上:“你该尝试一下的,达卡。那帮人虽然混蛋,但他们的雪茄着实不错。”
叫达卡的男人与他一同盯了屏幕少许,问道:“你的计划看起来挺成功。”
“效果显著。”瓦拉登自信满满地说道,“他们就会这一套,这是那帮官僚小人最擅长的——开会讨论。耍嘴皮子装模作样地高呼空洞的口号没法夺回任何东西,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是要靠力量来争取的,这是世界运作唯一的法则。只有向他们展示力量、戳到他们的痛处,才能引起必要的关注。”
他正得意地侃侃而谈,一名头戴钢盔的新兵突然神色慌张地钻进了帐篷。他先立正站好,标准地行了个军礼,随后急促地汇报道:“长官,我们可能遇到敌袭了。”
“不可能。”瓦拉登还未发话,达卡便皱着眉说道,“那些大国的政客绝不敢在这个关头轻举妄动,就算他们决定采取强硬手段那也是在联合国会议之后。”
那名战士汇报道:“但我们已在几分钟内连续收到了附近多个训练营遭遇敌袭的汇报,并且现在那边所有单位都已在通讯频道彻底沉默。而且根据敌人的进攻轨迹来看......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长官。”
达卡有些不安了起来,他将目光投向了仍在沙发上烟雾缭绕的瓦拉登:“莫非这次真的戳到了美国政府的要害,他们终于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了?”
这是他们所能预想到最糟糕的情况了。瓦拉登皱着眉抽完了这支烟,将烟蒂随手弹在了一边,站起身道:“到底是什么人,过几分钟我们就知道了。通知所有单位,最高级别戒备,准备战斗。”
不得不说,这些恐怖分子虽然算不上正规部队,但部队的执行力、纪律性却都有模有样。只几分钟功夫,整个营地的每一名战士都已整装待发,装甲厚重的坦克列着整齐的方阵,两翼架着先进的重炮。别看他们只是非正规的武装力量,但若此时让任何一个国家的将军前来阅兵,无疑都会为他们这些来路不明的重火力咂舌。
不过这些天天以圣战为口号的虔诚战士们虽说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但他们事实上还都没有经历过真正充斥着鲜血和战火的沙场洗礼,在真正的敌人即将到来时还是情不自禁地有些紧张——尤其是在对敌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敌人会是谁?一支所向披靡的精锐之师?或者是如精准的战场手术刀般的精英小队?
未知往往才是恐惧的源泉,而毫无根据的猜疑则让等待的过程显得无比漫长。
不知在心底数到第几秒钟,所谓的敌人终于出现在了这支武装精良的部队面前。出乎在他们所有人的想象之外,敌人只有两个人,却带来了远超千军万马的无比威压。眉目间看上去还稚气未脱的少年少女并着肩不紧不慢地轻落到了坦克方阵的正前方,两袭红色披风宛如战场中央的旗帜。
但真正令人畏惧的,是他们胸前那大大的“S”,那是生活在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意义的标记,许多人甚至会在看到它的瞬间就丧失百分之八十的斗志。
偌大的营地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宁静,士兵们的低缓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杰伊走上前两步,完全无视了指在他身上的那多到数不清的枪口和炮管,以平缓却无比宏亮的嗓音开口道:“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做蠢透了的尝试。现在,让我们都省点麻烦,直接告诉我哪一个是泽托·瓦拉登,那么我们还能用谈话的方式解决问题。”
他语气不急不缓,但却中气十足,声音响彻原野,仿佛每一支炮管都在那宏亮的嗓音下嗡嗡作响。恐怖分子们脸色苍白,开始面面相觑了起来——他们并不怕死,甚至还以此为荣。但他们害怕毫无胜算的战斗,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仅有的两个敌人面前他们的挣扎甚至不会有任何意义。
直到方阵的领队暴吼了一声:“所有单位听令,开火!”
命令就像一声炸雷惊醒了这些亡命之徒的灵魂,让他们瞬间回想起了所谓的教义和信条。战士们齐声响应,汇在一处的声响更胜先前,宛如天边的惊雷。
枪声响起,战火点燃,枪炮的火光铺天盖地,裹挟在浓重漆黑的烟幕间向那两道身影席卷而去。杰伊和卡拉立足的半径几十米内瞬间被密集的火力包裹,试想一整支军队的火力毫无保留地向仅仅两人倾泻,那场面是何等壮观。
杰伊笔直地站在层层包裹的火光和纷飞的弹片中央,无奈一叹。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没法略过的步骤,他之前喊话倒也没真指望这些恐怖分子真的就能放下枪支、然后大家各倒杯茶水心平气和地聊天,他放的这几句话更像是例行公事。
杰伊和卡拉隔着硝烟和烈焰相视一眼,默契地点了下头,随即同时做出了运动员起跑般的蓄力动作。
半秒后,两声空气炸裂的轰鸣夹杂在连天的炮火声中炸响,红蓝色的残影有如两柄尖刀直刺而出、将烟幕正面切开,激起的飓风带动黑烟向前横扫,排在最前列的重甲坦克顿如乐高玩具一样被猛然向着两侧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