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想反抗么?”
看到对手困兽犹斗的表现,奥兹曼迪斯轻蔑的扬起嘴角,眼神就像看着一个舞刀弄枪的孩子,傲慢的昂起头,用居高临下的视线俯视着对方:
“现在我如同神祗本身,乌纳斯,你是想和神作对吗!?”
“狂……妄!”
乌纳斯神官断断续续的吐出一段音节,发出的声音,仿佛是破旧风箱漏气的哀鸣。此时他已经透支精力,做出了最大程度的挣扎,却依然敌不过对手主导的神谕。
“还真能死撑啊,既然你这么顽强,献祭之后的功效肯定也非常显著……我很期待。”
大祭司微微用力,手掌直接穿透火焰,捏住了神官的咽喉,打算用窒息的方法让其昏迷。而就在手指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他突然停住了动作,并诧异的望向右侧:
“怎么可能?”
在他视线的尽头,一股狂潮般的气息正高速奔驰而来,那不是风,而是混杂着光能和热能的能量风暴,是某个能量体辐射出来的强大力量。
“是太阳王陛下!”
乌纳斯虽然背对着能量风暴,但感知精确的告诉他,这是太阳真经的能量波动,一种可以直接豁免神谕的伟大力量。
咚咚咚咚咚——!
静止不动的浓雾中,伊文奔驰的身影迅速清晰,仿佛变成了某种机械体,全身密布金属坑线。体表光晕荡漾,辐射着一层金色的火焰,所过之处的稠雾均被挤成褶皱,像是泥浆一样滚动着向外分开。
“太阳真经……竟有这种能力!?”
奥兹曼迪斯眼里射出炽热的精芒,用力掐住乌纳斯神官的咽喉,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压缩空气,将其凝固成月牙形状的锋刃,用力掷向奔袭而来的伊文。
嗖——!
半月形风之刃从他手里激射而出,刀刃边缘细薄锐利,光线在增厚的空气介质中弯曲前进,使它看上去像是一柄闪光的实体冰刃而非气刃。
“……”
伊文注视着迎面而来的风刃,维持高速前冲的姿势,右手五指攥紧捏成拳头,如同重锤一般横扫而出。
砰——!
风刃击中燃烧金色火焰的拳头,瞬间炸成碎片,恢复气态的空气形成一股飓风,撞向他的身体,却又被纹丝不动的弹开。
“那老怪物是不死之身,怎么伤他都没意义,想办法中断他的定身法才行!”
伊文打定主义,骤然间俯身踏步,身形窜起,朝前一扑就像是猛兽飞跃,掀起沉重的风压,冲大祭司扑了过去。
“光明啊,化为利刃!”
大祭司身形不变,五指微弯呈现虚握状,掌心光线收缩,形成白色的刃状白光。光刃光形状扁平,边缘锋锐如刃,随着他的手臂挥动弹射而出。
“……”
看到这一幕的乌纳斯顿时瞪圆了眼睛,不仅仅是窒息,还有惊讶,他没料到老对手居然进步到了这种程度——维持着神谕的同时,居然还有精力施展其他的神咒。
嗖——!
光刃破开气流,穿梭而至,正中伊文的咽喉,随着一瞬夺目的闪光直接消散,在他喉头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白痕。
“我的防御这么高?”
觉察到这一幕的伊文信心暴增,身体前倾,直接落到对方面前,瞬间疾扑一步,同时膝盖往上一提,就像是一面盾牌,狠狠砸中了对方的下颌。
砰——!
奥兹曼迪斯完全低估了伊文的实力,淬不及防间被这一击砸的眼冒金星,不自觉松开了掐住乌纳斯咽喉的手,身体也顺着巨大的动能凌空飞起。
“还没完!”
伊文舌绽春雷,怒吼一声,抬起右手,立臂如枪,拳头聚起密集的电光,同时双脚踏地狠狠一弹。紧贴大祭司抛起的身影一跃而起,拳峰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像是攻城锤一样狠狠砸向对手的脑门。
砰——!
暴溅电弧的从奥兹曼迪斯头颅上炸开,伴随力道倾泻而出,他上身的势头顿时一滞,反而被伊文贴着脸,转臂轮拳砸向大地。
砰——!
大祭司的身影先坠地,激起大片烟尘,伊文沐浴光焰的身体随后落下,左侧胸腔内的火焰原核光芒大炽,另一枚聚集电芒的拳头也跟着砸落,正中目标的咽喉。
砰——!
这一击的拳力重达数十吨,并且完全集中在拳峰顶端,威力之大,简直就像凌空一道旱雷劈在地上。直接带着奥兹曼迪斯身体击穿地表,在平地上砸出了一个深达半米的‘陨石坑’,并形成了一根笔直的高温烟柱。
也就在这一刻,影响这片空间的力量骤然中断,黑白泛黄的世界恢复了色彩。
凝滞的火焰重新开始跃动,奔走的神官、传递的信号弹,乃至于空气中的火星、烟尘,一切的一切就像有谁按下某个启动键,瞬间流动起来,恢复了正常的动态。
“成功了!”
伊文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反冲力,有心压制,却被这股骤然爆发的力量猛地弹了出去。
轰——!
高温烟柱被一股强大的立场吹地粉碎,大祭司身体里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那是肆虐的狂风,把火焰和灰尘都挤压起来,形成飞旋的利刃,似乎能将一切撕成碎片。
嗖嗖嗖——!
奥兹曼迪斯完好无损的身影屹立在半空中,围绕着他的,是一个半球形的风压力场,空气高速旋转,形成一层无数利刃构成的障壁。
“神谕的影响消失了!”
乌纳斯恢复行动能力后,瞬间闪身后退,远离了风刃切割的范围。
被气流卷入其中的结果,只有粉身碎骨。
大祭司以自己为中心构造了一场无比强劲的龙卷风,直通天地,只有他自己所在的风眼是安全的,周围一切的东西都会被气流撕碎。这从他身下的地面就可以看出端倪,泥土像是搅拌器下的瓜果一样,被气流层层剥离,将深处尘封已久的岩石暴露出来,并且在岩石表面一道道刀剑划过之后的痕迹。
声势浩大的飓风中,奥兹曼迪斯神色阴沉的仿佛乌云,俯视着下方狼狈窜逃的神官,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沙哑而癫狂,歇斯底里,如同从无底深渊里传来……
“呵呵呵呵....”
他垂下面孔,隔着重重风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浑身都在因为笑声而不断抖动。
“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没想到局势却乱成了这样……不得不承认,我确实算漏了你——伊文陛下。既然你执意坏我的好事,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总之……先废掉你的太阳真经吧!”
最后一句,大祭司猛地扬起头,脸上青筋密布,宛如小蛇般趴在脸上。
轰隆——!
奥兹曼迪斯眼中亮起一点红光,遍布全身的银色圣纹同时燃烧,绽放出一团刺目至极的圣洁白光。炽白刺眼的圣光以大祭司为中心变形、凝固,附着在他的背脊上,最终在形成了三对剑刃状的青色光翼。
“审判开始!”
奥兹曼迪斯的愤怒声音随着暴风旋转,仿佛从万里高空扑下,带着神祗一般的威严。同时抬起手掌心一瞬间亮得可怕,似乎将月亮的光芒压缩成一束,投掷而出。
嗤——!
以伊文的身体为中心,方圆三十米范围内,大地一瞬爆发出青色的光亮。一道道光刃闪电般的纵横跳跃,划出无数闪亮线条,像是风暴一般卷住了他,发出金属切割般的刺耳颤音,在他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细白的划痕。
叮叮叮叮叮——!
伊文咬紧牙关,竖举双臂护在面前,身体沐浴在无数飞旋的光刃中,溅射出一道道闪亮的火星,并被青色光刃撞的渐渐沉入大地。
“惨了惨了,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虽然勉强撑住了大祭祀的饱和攻击,伊文还是有些失了方寸,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反击才好。毕竟这些年他练的都是‘桩功’,没怎么实战过。打顺风局还好,遇到这种动弹不得,只能挨打的逆境,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冷静冷静冷静……仔细想想,太阳真经第二阶段有什么必杀技来着……有了有了!”巨大的压力下,他当机的大脑终于重启,立刻开始蓄力准备使用大必杀攻击。
轰隆隆——!
然而这时奥兹曼迪斯已经带着飓风俯冲而下,狂风呼啸,人在风中,像极了一枚巨大的风暴钻头,携带着万钧之势,直接刺向被光刃团团围住的伊文。
“快!快!再快点!”
伊文眼看敌人已经扑到自己面前,可蓄力还未完成,不得不拼命提升能量汇聚的速度。能量高速运转的过程中,他体表闪过无数耀眼而短促的流光,接着全都聚集到了右手掌心,形成一团小型恒星一般炽热明亮的光团。
砰——!
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炽红的火焰光剑贯穿而来,带着轰炸机低空飞过的闷响,从侧面射向风暴环绕的大祭司——这是蓄势归来的乌纳斯神官。
轰——!!!
风暴钻头还未来急得触碰伊文,就被这一剑震荡击偏。外层的风压尽数崩溃炸裂,气流携裹的碎石沙粒纷纷朝着四面八方弹去,就好象是绽开的烟花一般。
“滚开!”
奥兹曼迪斯发出暴怒的低吼,右侧光翼骤然交叠,狠狠向外一斩,正中袭来的火焰巨剑,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轻易将其扫飞。迫退乌纳斯神官之后,大祭司没等气流环绕、重新护住身体,便竖起一片笔直的光翼,整个人像是标枪一般射向目标。
“来得好……吃我高温射线!”
借着队友创造的时机,伊文终于完成蓄力,喉咙深处爆发一沉闷吼,抬起右臂,掌心对准了大祭司的脑门。
砰——!
一道暗金色光柱凝成实质,直径足有五十公分,零距离砸在奥兹曼迪斯露出诧异之色的脸上。带着毁灭性的高温波动,撕裂出一条真空通道,将大祭司的身体轰成了一颗流星。
“哈哈哈哈哈哈!”
乌纳斯神官带着一阵狂笑扑了过去,一前一后两个化为光焰的身影,在斑驳的月光里迅速逼近。
砰——!
疾掠而去的过程中,青色的流星忽然展开光翼,迅速旋转起来,掀起一阵反方向的飓风裹住全身,并在炽红流星追上自己之前稳住了身形。
锵——!
红色的巨剑横空,六对青色光翼划出十几米长的夺目光痕,异色的光焰彼此交击,暴跳的火花照亮了半片夜空。没有人能用视线锁定他们的战斗,他们的身影在顷刻之间换位移动,只剩下渐渐消失的虚影。
顶级神咒之间的决战,古神留在语言中的力量被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他们每一次碰撞的闪光都如雷霆般耀眼,每次交击都是碎光四溅,密得像是火树银花。令人窒息的呼啸声回旋着,像洪水般卷过山林,刹那间,如同整个黑夜都在沸腾。
“结束了!”
奥兹曼迪斯眼神愈来愈凌厉,左手凝出巨大光剑,狠狠往前方一斩,陡然化为无数雨点般的光束砸向对手。厚重熔岩编织的火焰屏障仅仅维持了一瞬,下一刻就被乱箭般的青色光束击穿,显出乌纳斯神官的身形。
砰砰砰砰砰——!
不过是眨眼的一瞬间,神官铁壁般宽厚魁梧的身影就变得千疮百孔,然而在这过程中,他却不退反进。创口中喷涌的血液竟也化为了火焰,形成条条岩浆质感的火焰长鞭,从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包裹住了大祭司。
“这是——神谕!?”
奥兹曼迪斯眼里划过一丝惊讶,念力催动六片光翼拼命挣扎,却是动弹不得,反而令火网缠的愈来愈细密。现在的他,就像一只落在蛛网中的昆虫,越是挣扎便被束缚的越紧。
“……”
乌纳斯神官无声地笑了,双手用力箍住大祭司的双臂,口鼻中渗出毒蛇般的火焰,掠过对方的脸,仿佛一根根誓要将其拖进无间炼狱的触手。
神谕的领域里,温度已经升高到极限,没有耀眼的光,仅仅将周围的气流染成了淡淡黑色。
“就让我看看,你的圣体祝福,能不能熬过炼狱之火吧!”
熊熊燃烧的火焰密网中,传出乌纳斯神官渐渐低沉的咆哮,神谕形成的炼狱之火仿若钢水,冲奥兹曼迪斯流淌过去,瞬间就吞没了他的身躯。
轰——!
极热的空气爆炸开来,火焰扩散,世界一片灿烂。
炽热的疾风刮向大地,夜空恢复平静,乌纳斯神官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具焦黑的残尸落向地面。
“啊啊啊!”
落地的过程中,这具残尸还在疯狂扭曲,新鲜的血肉迅速增殖。全身上下钻出无数攒动的肉芽,将焦黑残片挤的不断脱落,仿佛向外喷射着黑色烟雾。
“绝不能让他恢复!”
伊文注意到这一幕后,不顾浑身脱力般的不适,整条右臂再度聚起电光,迈步冲刺追向大祭司坠落的身影。
此时他处于太阳真经的第二阶段,体能超过常人百倍,这一跑动起来,双腿快的如同连成一条白线。整个人像是一辆加速到极限的跑车,直接顶着疾风冲到了奥兹曼迪斯下方,手上密集的电流发出刺耳的嗡鸣,自下而上一抬,便硬生生贯穿了他的腹部。
嗞嗞嗞——!
密集的电光如同狂蟒扭动弹射,顿时淹没了二人的身影。同一瞬间,一个白色的人影跃出虚空。她沿着伊文践踏大地留下的脚印一闪而过,奔向那团耀眼的电光,纤瘦的背影没入其中。
“我或许还能反杀!?”
伊文单手擎起大祭司的残躯,笔直的立在地上,全力维持着电流的输出。
他能感觉到,此时大祭司的防御已经完全崩溃,只剩下了再生能力,而这种能力似乎赶不上电流摧毁的速度——只要时间充足,自己就能杀死他!
可是……如果杀死他的话,就会丧失逃生的大好时机。
走?还是留?
伊文正纠结着,突然听到了圣教军逐渐逼近的隆隆脚步声,高度紧张之下,脑子立马的清醒了不少。
“这家伙速度比我快很多,如果不能趁现在将其杀死,等一两分钟之后,他完全恢复过来,我还是死路一条!”
想清楚问题的关键之后,他心一横,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先弄死对方,即便搞个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嗤——!
淬不及防的一瞬间,一道锐利的闪光透体而过,从背后刺穿了他坚逾高强度合金钢的胸膛。
“……”
伊文慢慢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泛着合金质感的皮肤裂开口子,一只白皙纤细手掌贯穿而出,指尖沾染着自己的血液,带着电火花一点点的滴落在地。下一刻,他胸前爆出灿烂的电火花,像是喷泉那样涌到一人高,而后爆炸把周围一片草坪化作焦土。
随着身体颓然倒向地面,他骤然惊醒,扭头看向身后的敌人,正对上了一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睛。
“……对不起。”
夏莉哽咽的喘息着,泪珠随着啜泣声从脸颊滑下: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
伊文盯着她带着泪痕的脸,拉动嘴角,想要做最后的微笑。却渐渐失去知觉,不知道是因为用尽了力量,还是因为失控的电流经过了身体。
视野中的最后一幕,是空气中灰尘无序地飞舞着,毫无障碍地越过她那纤细的身体。
簌簌的风声……轻微的抖动……还有陈旧木料的腐朽气味。
一阵冰凉,伊文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架高背椅上,视野很模糊,一个淡白的光源似乎在上方照耀,并且很有节奏的来回摆动。光线并不强烈,但是长时间的黑暗,还是让他一下子看不清楚周围的景物。
“很高兴看到您依然活着,我的陛下。”奥兹曼迪斯慈祥到接近虚伪的声音隔空传来。
“……”
他费力的眨了眨眼,试图滋润一下干涩的眼球,模糊的视野渐渐恢复。
看见他的面前正站着两名身穿白袍的神职人员,以及两名身着覆盖式黑甲的圣教军。在他们身后,隔着一帘黑色的帷幔,隐约能看到一张造型考究的皮沙发,金箔包裹的扶手闪闪发亮——大祭司干瘦笔挺的身影,就端坐在沙发中央。
“看到你还活着,我却有些遗憾。”
伊文语调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挑衅的看着对方,同时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忆之前的点点滴滴。
昏迷前,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空气中无序飞舞的灰尘,毫无障碍地越过夏莉带着泪痕的脸。
很快,伊文就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立马望向胸口,却没有发现该有的创伤。
“接受我简单的治疗后,仅仅过了短短几个小时,刺穿胸膛的创伤就能愈合,您的体质越来越符合我的预期了。”大祭司似乎有意点醒他的疑惑,又像是存心告诉他——你已大限将至。
“夏莉很早就说过,她是持灯者……而我对神官的阶位一无所知,还以为这只是某种荣誉头衔。”伊文没有在意他的话,反而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光源:
“却没想到,她是货真价实的高阶神官。”
“被她背叛的感觉如何?”帷幕后,奥兹曼迪斯也发出了轻笑。
“意料之中吧。”
他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顿了顿之后,微微扯起嘴角:“比起我,您还是担心担心现在的自己吧,大祭祀阁下。”
“我?”帷幕后的声音抬高了几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我现在待的地方,这是某种交通工具的内部,不是么?”
伊文注视着摇摇晃晃的光源,瞳孔折射着灯光,像是穿透冰层的一束天光:
“让我猜猜,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带着我离开了自己的老巢?会不会是……有几名重量级的神官逃出去了吧!?”
“猜的很对,然而这并不能改变您的处境。”
奥兹曼迪斯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不想停留在这个话题上,这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冷若冰霜:
“陛下,您的顽固和鲁莽,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使我不得不放弃以礼相待的原则,在您昏迷的过程中,我曾经考虑过废掉您的太阳真经——但我不能这么做,这样会影响研究的进度。”
说到这里时,他苍老的脸上绽出狞笑,以一种扭曲冷酷的嗓音低声说道:
“所以,我打算用另一种方法回馈您……折磨一个人,有很多技巧,而我恰好懂得如何摧毁最顽强的意志。”
“你想做什么就尽量去做吧,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伊文针锋相对的盯着他,用力的挺起胸膛,视线凌厉的仿佛能刺破帘幕:
“奥兹曼迪斯,你已经完了!你背叛了帝国,背叛了教团,背叛了所有对你抱以期望的人!再没有人愿意帮助你,再没有人愿意收留你,再没有人愿意信任你!你被完全孤立了,被抛弃了!用不了多久,我那堂姐就会找到你,用最残忍的方法处死你!”
输人不输阵,反正横竖都是死,那还是站直了死比较好。
“住口!”
刹那间的沉默后,暴怒的念力瞬间撕裂了帘幕,黑色的碎片如蝴蝶般片片飞舞。
轰隆隆——!
巨大念力掀起的精神风暴,仿佛在空间里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顿时就震得虚空像是水波荡漾起来,空气一下就泛起一层层的涟漪波纹。随后,这波纹瞬间扩散,整个空间里的易碎品,都在这一瞬间里,尽数被震得粉碎,像是风中的飘雪一般极旋不停。
圣教军和两位神官在猝不及防之间,都被震得耳朵里面嗡嗡乱响,眼前金星乱窜,先后呕吐着瘫倒了下去。
首当其冲之下,伊文感觉自己仿佛孤身一人掉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风暴里,结结实实感受到了巨大风浪砸向自己的冲力。一瞬间,他几乎觉得自己真被压成了平面,所有内脏都从七窍里喷了出来,思维似乎是濒死时残存的意识,随时都可能烟消云散。
“你以为你的圣体祝福能赢太阳真经么?别自欺欺人了,即便我也能无视你的那点小戏法,更何况她早就凝聚了不落之光!”
念力形成的惊涛骇浪中,伊文强撑着精神,一字一句的告诉他:
“她将以火为雨,而你——无处可逃!”
“够了!”
大祭司的脸色愈来愈难看,像是濒临崩溃一样,发出一声大叫,声音尖锐高亢,像是某种大型动物濒死时极具穿透力的哀嚎。
轰——!
可就是这么一叫,落在伊文的耳朵里,却仿佛凭空响起了一个炸雷。这古怪的叫声,似乎能直接穿透耳膜,震的他颅内剧痛,犹如几根烧红的烙铁直接刺进了大脑,对精神的冲击力竟是无法想象的巨大。
“……”
伊文只觉得脑海中灵魂剧烈震荡,意志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份、思维碎片就像是波浪般层层叠叠,后面的推着前面的,无限的膨胀,似乎要挤破脑壳飞溅出来。
在这恐怖的剧痛中,他感觉浑身的血流就像岩浆般滚烫炽热,骨髓里似乎有大量尖锐的碎渣正在搅拌,无数电流在神经上来回传递,每一个细胞都像是即将爆炸的炸弹!
不能认输!不能认输!不能认输!
他思维早已混乱模糊,只是下意识的咬紧牙关,将所有能武装自己的精神支柱全搬了出来,强撑起所剩不多的尊严,不向眼前这个令人憎恶的老怪物低头。
“陛下,您完全没必要要苦苦支撑,只要跪下向我道歉,一切都会过去。”奥兹曼迪斯突然张口说话,声音舒缓柔和,恐怖的念力风暴也平息了下去。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显得空灵圣洁,仿佛蕴含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随着大祭司的话音落下,室内每一寸空间都好像散发出淡淡柔光,伊文模糊的眼睛里,他的身影似乎散发着明亮的温暖,亲切,光辉,神圣。
“好吧……”
伊文低声下气的垂下脑袋,让碎发遮住自己的面容,有意的停顿了一下,将奥兹曼迪斯的心神完全吸引住,蓦地抬起头大声喊道:
“吔屎吧你!”
“……”
大祭司此时表情仿佛是真吔了一口屎,太阳穴青筋暴跳,脸上的皱纹褶子不断抖动,让人担心会随时脱落下来。
“哈哈哈!”
伊文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吐出一口带着鲜血的唾沫,蓦然高声大笑起来。
未知神殿,废墟。
陈旧的建筑群沿着溪流分布,坐落在第一瀑布的绿洲中。四周群山遮掩,密林环绕,看上去就如同一座渐渐风化的废弃城市。它的城墙不同于一般的砖石城墙,完全由质地坚韧的木料拼合而成,拥有数量众多的塔楼,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支柱林立的山崖。
这片建筑群最的低洼位置,是一处天然形成的河谷,绿茵茵的草甸一直延续到河谷中心。那里生长着苍郁的树林环带,密闭的绿叶群中,隐隐坐落着一栋不起眼的堡垒式建筑。
碎金色的河流转弯的地方,环绕河谷的瞭望塔依稀可辨。流水澈澈,河水经过两岸的草皮,随着河谷中的柔风一起送往下游的努特神庙。但是此时的努特神庙,已然是一片满目狼藉的废墟,整座神庙都被自内向外炸成了碎片,形成了一个陨石坑状的焦黑辐射带。
从昨天的傍晚开始,这片隐匿已久的神殿,就被直属王庭的日冕骑士接管。
接到命令的日冕骑士封锁了整个废墟,他们身着半封闭式的轻甲,手持战戟,带着宽沿头盔,穿着扎甲编制的裙甲,膝盖、腿胫均有护具束紧。
日冕骑士纪律严明,统一的银白披风连成一片,从上空俯瞰,密林之间仿佛游走着一条缓缓游动的银白长蛇。
女军官芭莎骑在一匹体格壮硕的陆行鸟身上,带着的她手下的黑甲近卫军跟在日冕骑士后方压阵,放眼望去,薄薄的两列重甲步兵横贯整条河谷。黑白相间的队列沿着起伏的草甸若隐若现,旌旗飞扬,数量竟有数千之多。
穿着的蓝白制服、带着白羽头饰的搜查队在各个建筑里进进出出,和军队相比,这些人身上基本没有武装,他们只负责收集物品,以及检查建筑群中残留的蛛丝马迹。
“……”
芭莎驾驭着驯服的陆行鸟,随着地面的坡度一直往下走,一路疾行,很快穿过了绿林环带,抵达隐匿的堡垒前。
“指挥官阁下!”
守卫在堡垒门前的日冕骑士立刻向她俯身行礼。
“我要见陛下。”
她说话的同时,偏腿跳下陆行鸟,将坐骑交给手下接管,便径直走向堡垒大门。
“请进。”
守卫早就接到了放行的命令,没有阻拦,并且友好的送上了一盏老式提灯:
“里面有火把,但光线依然很黯,你或许需要这个。”
“谢谢,没必要。”
芭莎看了一眼前方黑洞洞的走廊,没有接过提灯,加快步伐走进了堡垒内部。
……
步入廊道后,四周陷入一片黑暗死寂之中,只剩下火把剥剥燃烧着,摇曳的光芒映出一段段墙壁上深深的沟壑与阴影。经过几个被封死的青铜复合门,在几名内部人员的指引下,女军官顺着一道藤梯,攀爬到了堡垒的最高层。
“陛下。”
她停在半掩的雕花大门后,轻声唤道。
“不用拘礼,直接进来。”
“是。”
芭莎推开了房间的门,看见雕刻着努特神像的橡木墙下,红色的绣金地台上,女王慵懒的正半躺着翻阅一本笔记。
“根据行军留下的痕迹,他们一路向西去了,并且已经离开了两天以上。”她汇报着自己刚刚掌握到的信息。
“向西?”
艾露萝梅停下了翻阅笔记的动作,垂下浓睫,复又抬起,银色的美目望向女军官:
“不,不可能向西。”
“可是从辎重留下的痕迹来看……他们确实是向西去了。”
“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
女王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轻笑着说道:
“这是奥兹曼迪斯某个部下留下的账目,里面的记载显示,每年都有一笔支出,用来保养五条帆船。我想,这就他给自己留下的一条后路吧。”
“可是,西边也有大海。”芭莎有些不明所以的解释道。
“……”
艾露萝梅闻言起身,走到窗边,拉开蕾丝窗帘,看着外面寂静的神庙废墟,背对着女军官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么?”
“……”
芭莎一头雾水走到窗边,俯瞰了一眼下方的绿林,立马瞧出了树木的品种:
“陛下,这是沙罗果树。”
“现在是雨季,沙罗果还没有完全成熟吧?”
“是的。”
“那为什么下面的绿林带里,一颗未成熟的沙罗果都没有?”
“被……被提前采光了?”
女军官反问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是啊,他提前采光了未成熟的沙罗果。”
艾露萝梅单肘抵着窗沿,托着香腮望向远方,眼瞳里似乎有光芒转折:“无论有什么理由,肯定是带着这些果子一起逃了吧。”
“是的!”
芭莎听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精神了起来,立马说道:“我们确实在西边找到了零散掉落的生沙罗果。”
“那就更不可能往西去了!”
女王摇摇头,用竖起一根细白的手指,在窗沿上画地形图:
“西边靠近地中海,物产丰饶,沿途有的物资补给。想吃沙罗果的话,花钱是可以买到的,何必多此一举自己带生的果子呢。”
“……”
女军官沉默了下去。
“带着生果子,代表沙罗果是他们的重要物资。”
艾露萝梅眼眸微闪,指尖轻轻叩击着床沿的白瓷,若有所思的说道:
“据我所知,沙罗果最大的功效,是预防坏血病。即便不惜暴露行踪,也要带上这些沙罗果,这就表示,他真正要去的地方,一定是缺少物资补充的贫瘠之地。”
“东方的风沙之地!”
芭莎灵光一闪,脱口说道。
“大概是这样了。”
女王眯起眼眸,让发色随着夜风舒展飞扬,声音渐渐变冷:
“西边留下的那些痕迹,恐怕也是真的,不过应该只是蜥蜴断掉尾巴的程度。你带上一支千人队追过去,如果遭遇反抗,立刻就地处决。”
“是!”
芭莎领命之后,立刻退了出去。
……
黎明时分,日冕骑士们骑着旅行鸟跑过河沿,用带长柄的火种点燃一簇又一簇篝火,火光倒映在河水中,仿佛逐水流逝的一串珍珠。不久之后,篝火开始蔓延,一个节点一个节点的相互汇聚,很快就引燃了整个废墟。
紫红的火焰映透了半个绿洲,在漆黑的夜空里形成为一团耀眼的紫斑。
“……”
艾露萝梅驾驭着一匹太阳战马,一身戎装的站在绿洲最高处,望着下面在余烬中火焰升腾、浓烟滚滚的废墟,无声地绽出笑颜。
摆平了入侵者之后,又替我端了奥兹曼迪斯的老巢,伊文,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
一片虚无之中,伊文的意识正无止境的坠落,向着黑暗深处潜行,渐渐靠近一重从虚空中开启的巨大门扉。然而就在经过这重门扉的瞬间,他感觉一股巨力把自己从黑色深渊中拉了回来。恍惚间,似乎穿越了天空的云层,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一枚戳破的气泡,骤然消失不见。
“失败了?”
伊文怅然若失的睁开眼睛,呆呆地仰望着铁门,瞳孔中一片空白——他知道,阻止自己越过七重门的力量,恰恰是自己求生的意念。
七重门,是冥府圣典第二阶段的速成之道,又称为冥府魔道。
这是一种通过承受巨大的痛苦,模仿被分尸的冥王积累力量,再从精神层面上,穿越象征太阳神阿图姆由死转生的七重门,获得精神升华的特殊捷径。
从技术角度来看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由于其过高的危险性,被列为禁忌的冥府魔道。放在平时,伊文绝不会尝试这风险极高的冥府魔道,但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
狭窄仄逼的空间出奇得静,好像所有的一切都陷进黑暗,仿佛时间和空气都凝固了。
“……”
他吃力的昂起头,脖颈中顿时传出一阵朽木断裂般的声响,四肢百骸都像是生了锈一样酸痛。他尝试着舒展身体,却碰到了冰冷坚硬的墙壁,身体根本不能伸直,只能佝偻的站着,或者弯腰的躺着。
这座囚室很特殊,既没有照明,特没有供热,完全按照他的体型定身而制,长宽都是限制在一个特殊范围内。令伊文既无法直立,也无法卧倒,连舒展筋骨都是一种奢望。
不管对精神还是肉体,都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自从上次让大祭司吔屎之后,他就被关进了这里,已经记不得待了多久了,至少两三个月时间。因为看不到太阳,所以无法计算时间,送食物的频率也是刻意打乱的。伊文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可以确定的是应该在一艘船里面,而且是一艘海船。因为他经常能感觉到巨大的颠簸,空气中也有海水咸腥的味道。
奥兹曼迪斯声称要将伊文折磨到意志崩溃,不是一句玩笑话。比起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接受的精神污染,拘束在狭窄的空间里,只能说是一道开胃菜。
唱前世的国际歌,回忆抗倭战争,缅怀革命烈士——这段时间里,所有能让自己稍微振作的办法,他都尝试过了。但也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脑中维持理智的那根弦,已然绷紧至极限,随时可能断裂。
“七重门……七重门……”
他蜷曲着身体,用头轻轻撞击铁壁,以此保持清醒。
哐当——!
上方的铁门被打开了,光线照了进来。
“又要来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
伊文立刻闭上眼睛,以防被强光刺伤,同时深呼吸,以便吸入更多的新鲜空气。新鲜空气很难得,所以在铁门被打开的时候要大口地呼吸,这能帮助他保持理智。
几名全副武装的圣教军打开铁门,将他扶了出来,并帮他戴上沉重的镣铐,穿上坚韧亚麻布加上牛皮带缝制的拘束衣——能用手放光炮的人怎么会不危险呢?
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他走到了熟悉的船舱,房间中心放着一张笨重的金属椅子,光线从天花板中央的天窗里洒下来。
也许是天气不好,没有阳光的缘故,船舱所有的灯都好像是亮着的。尽管这样,这个房间看上去还是阴沉沉的,让人压抑得很。
几名身穿白袍的神官早在这里等着他,两排圣教军和往常一样,靠着墙壁严阵以待。
他们把伊文固定在那张椅子上,然后远远地退开。
“……”
他坐在金属椅子上,手脚都被铁环箍住,因为虚弱而昏昏欲睡。
“做好急救准备,这大概是最后一次。”
为首的神官说着,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取出一枚黄澄澄的宝石。用白手帕托在手里,快步走到伊文面前,郑重的蹲下身体,镶嵌在椅座下空槽里。
嗞——嗞嗞——!
细蛇般的金色电流从椅座上窜起,流向伊文的身体,在这过程中他拼命地扭动,甚至企图咬断自己的舌头,想要摆脱这场酷刑。
但所有挣扎都是徒劳的,早有准备的神官,成功阻止了他所有自杀的举动。仿佛一座活火山在脑海深处喷发,滚烫炽热的熔岩奔驰而过,践踏着他的每一根脑神经。
痛——!
剧痛——!
无止境的痛——!
“来了!终于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伊文因为剧痛而扭曲的五官下,隐隐藏着一丝解脱,他眼瞳深处的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射向遥远未知的宇宙。
杂乱的、猩红的画面汹涌而来……
燃烧着蓝绿色火焰的五芒星……太阳投射枯黄的光到漩涡的核心……逆旋星云中攀升起月亮……星辰之间的连线。一幅幅凌乱画面的最后一幕——是身躯盘踞星空,首尾看不到尽头的漆黑巨蛇,蹲守在七重门扉前,充满恶意的看着他:
“只有穿过七重门的灵魂,才能承受死者之王的重量。”
那声音仿佛迎来末日的丧钟。
伊文想要纵声咆哮,却不受控制的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正向着无尽的黑色深渊坠落,深渊的底部是一重接着一重的门扉。
每坠落一重门,都像一次残忍的分尸。
原本折磨他的无尽痛苦,在此刻却化为巨大的力量,不断拼合他的意识,一次接着一次,一次比一次强大。
穿过最后一重门扉后,巨大的黑影向他张开了怀抱:
“想要接受冥王的力量么?尝试着他一样死而复生吧!”
威严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宇宙星空之中,压迫得伊文难以呼吸,他从未面对过这种庞然大物,那是一种凡人面对星球本身的巨大震撼。
轰隆隆——!
整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他艰难的抬起头,看到天幕上涌动着雷霆和血色火焰,拥有四条手臂的漆黑魔影矗立在星空之中,三枚眼瞳绽放着烈日般的红光。在它的眼瞳深处,赫然刻印着一轮金色的圆盘,像是中间带有一个点的圆圈符号。
“我期待着这一刻。”
此时此刻,他终于放下了一切顾忌,视线对上巨大的红色眼瞳,准备迎接自己的死亡。
下一刻,所有的画面如同纸一样燃烧卷曲,整个世界的光似乎都被焚烧殆尽,一切重新归于虚无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