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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猎鹰骑
遗失的云图全文阅读作者:仪敬加入书架

  一枚黄叶飘飘荡荡落在龙鳞宫门口右边一尊大石狮子头顶……

  这是今岁玑羊看到的第四枚落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叶看着,似乎黄叶上有什么秘密似的。

  小太监乐聪看着窗口玑羊的背影,有一点点怕,半响才鼓起勇气轻声说道:“殿下,黑鸭送来代地百里加急。”

  旁听了一整日军机要务的玑羊听到是乐聪的声音欣喜地转身对乐聪说道:“我说聪聪,你跟我讲话就不能大点声吗?再说一遍,没听清。”

  乐聪重复道:“殿下是代地前线的送来的。”

  “老家伙又在耍什么花招?!”玑羊从来没把乐聪当外人,在他面前一向口无遮拦。

  玑羊从乐聪手中接过雀腿骨,抽出密信,只有短短二行字。

  “玑羊吾儿,魔族势大,朕暂时无暇顾及宫内诸事。密旨你看到密信时已抵天宁寺,你速去找司徒清,以防万无一失。”

  “乐聪你可知天宁寺那边在你拿到密信前最后一道密旨何时抵达的?”

  乐聪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得有半个时辰了吧!”

  ……

  半个时辰前,紫霄城北门冲入一个快骑。入城后快骑并没有减缓速度,快骑所过之处犹如被狂风洗礼了一番。没有一个老百姓抱怨骑手的专横该自己带来的巨大损失。

  猎鹰骑是直属于天宁寺的军务信息官,云中九门总提都要敬他们三分,更别说寻常老百姓了。

  刚刚过去的单骑行动如此之快,似乎预示着前线又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小蚂蚁看到躲在人群中,一直目送着猎鹰骑消失在视线中,确认其进入天宁寺下院后才火速赶往寒兮宅。

  已在院内等候许久的少一见小蚂蚁呼哧呼哧急冲冲跑进来,忙问道:“怎样?今天可有从代地来的快骑?”

  小蚂蚁一边举着茶壶喝茶一边对着少一连连点头。

  “好,你去后院歇着。告诉咕咕我去去就回。”

  少一刚刚绕过纬四街街角,差点与玑羊和司徒青的车马撞个正着。他认出了司徒青俯上的马车夫,一个人高马大的哑巴。

  玑羊和司徒青并没有在天宁寺府邸门口停留,而是径直去了天宁寺下院。

  少一进了天宁寺下院门口斜对过的东城最大酒楼雁来栖,直接走到柜台给掌柜的亮出季康儿走早前留给他的一枚箭头。

  掌柜请少一稍后,转眼来了一个青年小子将他领到酒楼最顶层阁楼。给安排一壶茶转身离去。

  自甲亥亲征北地后,雁来栖是云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仍在正常做生意的酒楼。

  外人中除了少一之外没有人知道它的东家是谁,若非非常时期,少一也不肯冒险借用这一块净土。

  少一站在雁来栖顶层阁楼向西的窗户前,透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能清晰看到天宁寺下院所有房屋。他来到窗口时,天宁寺四大阁臣从二道门出来迎接玑羊和司徒青。

  见六人进了屋,少一快步回到茶桌旁的大方椅子上坐下。

  双脚踩实,手自然平放在膝盖上,收起眼帘,吸入最后一缕茶香。

  转念已经摒弃触觉将意念附着在天宁寺下院一株槐花树待落的枯叶上,静静等待一阵风将自己吹落。

  此时他已经能听到屋内几个人的对话。

  ……

  “事关重大,恐众臣多有不服,还是明日在大殿之上当着众臣宣讲为妙。”司徒青对少年轻狂的玑羊讲道。

  四大阁臣中的次阁大臣赞成道:“我赞同左叔令的建议,王上离开云中日久,朝堂中难免会有变故,还是谨慎些好。”

  玑羊不耐烦地问道:“密旨现在何处,王上到底有什么指示?”

  司徒青见四大阁臣面面相觑并没有回答玑羊的问题,于是他给玑羊递了一个眼上示意他稍安勿躁。

  一阵风袭来将一枚枯黄的槐树也带落在半开的窗台上,在玑羊视线刚刚离开窗台之后。

  少一能感受到屋内六人之间逐渐紧张起来的气氛,玑将茶杯端起来又放下,然后又重新端起来。四大阁臣神情越来越紧张,他们都感受到了玑羊杀机已经萌生,他们并没有做出反应,期待这玑羊能对他们网开一面。

  “殿下,不瞒您说,代地前线确有一道密旨在半个多时辰以前抵达,可就在殿下到来前一刻钟不到被一道黑烟卷走了。”首阁大臣跪下祈求着。

  玑羊冷笑道:“那黑烟是你一个人看见的还是你们四个都看见了?”

  “殿下,只有卑职一人看到。”

  玑羊背对着司徒青趴在天宁寺首阁大臣轻声说道:“我帮你给找回来了,拿好了别在丢了……”

  说着玑羊将事前放在袖子里假密旨悄悄递给首阁大臣,并拍拍首阁大臣肩膀。

  司徒青望着窗台上那枚黄叶,转而对玑羊讲道:“入秋了,黑夜将越来越漫长。”

  少一听到黑烟让他想起早在大堰河时曾多次遭遇它的袭扰,他不清楚和首阁大臣口中的黑烟是否同出一脉。从玑羊说话的语气中不难发现,他并没有因为黑烟的出现而感到惊讶,而一旁的左叔令似乎根本没把密旨丢失的事情当回事。

  他二人似乎早已知晓事情的原委,之所以出现在天宁寺下院无非是逢场做戏罢了。

  ……

  少一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目送着玑羊和司徒青离去,刚才他们的一番对话让少一确认了自己的猜想——甲亥北去后,司徒青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像被某种神秘力量给掌控着。

  离开雁来栖前他给掌柜留了一个字条让派人秘密注视天宁寺下院动向。自己在玑羊和司徒青分开之后独自未遂在司徒青车马后面来到西城左叔令府上。

  少一留意到哑巴马夫下车跟着司徒青进了厅堂,这完全不合乎情理,一个没有地位的马车夫怎么可以跟着自己主子进入厅堂呢?

  他回想起在纬四街街角哑巴眼神中那一抹冷意,虽然刻意装傻掩饰精明,但依然能感受到哑巴有一股不太寻常的力量。

  二人入了厅堂后出来一个小哥,少一认出了这个小哥原是玑羊身边的小大子。

  “小大子,你怎么到左叔令府上做事了?”

  小大子见是少一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嗨,只有主人选择奴才的理,那还要奴才选择主子的事啊!我是数月前被殿下送给左叔令大人的。”

  数月前、送给左叔令……少一觉得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小大子牵着马问少一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

  “哦,我只是路过。看到那哑巴竟不顾收马扬长跟着左叔令大人进了厅堂,自觉有些奇怪。不想在这儿碰到小哥你。”

  “嗨,这哑巴啊……”小大子将话咽了回去,回头张望了一下低声对少一说道:“少兄,你若不嫌弃。我待兄弟收了这畜生,咱们到对街胡一刀面馆吃一碗削面如何?味道绝不亚于城南裘记面馆。”

  少一心中窃喜,这小大子还真上道,一点就通。这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

  太阳已经下山,胡一刀面馆早已人声鼎沸。

  小大子一边跟店里活计打着招呼,一边扭头对少一说道:“这儿热闹程度仅此于裘记,我之所以喜欢这儿,不仅仅是因为面好。更重要的是,二楼设有雅间,最适合会友。”

  少一感慨小大子已经出师,颇有当日自己混裘记的风范。

  “还是老三样?”小大子替少一拉开椅子问道。

  “小黑子,老三样,记得多放青菜少放盐。”

  “得来~”

  “甲子间丙号,二碗削面、蒜二头、一壶老陈、多菜少盐,老三样儿~”小黑子响亮地喊着号子下来楼。

  “王上走后,宫内全被殿下给搞乱了套。他一心想接这个机会上位,所以小的们都多了份职业。而你看到那个哑巴,他可不是大周子民,说出来你别吓一跳……”小黑子端来削面打断了他的话,掏出几块碎银递给小黑子跟他嘱咐道:“帮哥哥把门带上,一点心意思拿去喝酒吧!”

  少一给二人碗里各自倒了诱人的老陈醋,把醋放到一边开始一边剥蒜一边问道:“这么说我这老同学是不像让王上回来了?他倒是挺着急的啊!不过这哑巴你老哥还真下不到我,我已经猜到,他多半是魔族武士吧!”

  小大子咬了一口蒜还没咽下去,听到少一这番话,白了一眼少一,咽了蒜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甚?”

  “怎么,难不成还非得有事才能坐下一起吃饭?”

  小大子吸了一大口面快速捯饬一番,笑着说道:“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随能看出那哑巴是魔族武士,可你家主子背后到底是和用意,还有代地刚刚送来的那道密旨的内容都无从知晓啊?!”

  “这你可把我给难住,你要知道的太多。恐怕我小大子有四颗脑袋也不够用……”说完摊开双手继续低头继续吃面。

  “要不这样,你今晚能否想想办法把我送入左叔令府中。其他的我自己去弄明白……”

  小大子头也不抬说道:“这个倒不难,包在我身上……”

第113章 黑马与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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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穿破地平线,在天的尽头,站着一匹黑马和一匹白马。空气冷煞人,没有一丝风,天上也没有一片云……

  大漠孤烟直,两匹马似乎在翘首以待着身后方,那里,朝阳映在大地上留下剪影,那是正从远方走向地平线的一支零零散散的队伍……

  走在少一和咕咕这两小人影子前面的,是冰原狼白幽的影子,少一和咕咕的身后依次是胡锋、白衣女子、刀客、大周士卒们以及马匹的影子……

  一个时辰前,一只从西边飞来的黑鸦落在了大周将领胡锋的肩膀上。

  胡锋看过后,略一沉吟,然后将黑鸦捎来的纸卷递给了自己的俘虏——那个白衣女子,说道:“公主殿下,这是您父王的手谕。”随即,给白衣女子松了绑。

  白衣女子看着纸条,上面由且末和大周两种文字书写而成,并兼盖有两国通信的密印,上面写道:

  “本王承诺在我铁木尔有生之年不会有一兵一卒踏入大周国土,即日起,且末国应允将二女儿阿娜尔送入大周云中为质,以显吾国永结邦交的诚意……”

  这是铁木尔给大周降书的副本……在北境,大将军季浩的出现让已经对峙很久的鬼方国魔族军队撤退,时局的天平瞬间倒向大周。一向不把大周放在眼里的西域豪强且末国面对英武的季家军,不得不在失去了大公主之后送上二公主作人质。

  刀客崔豆豆得知这一突然的变故,气得几乎晕厥过去,不仅自己此前解救且末公主阿娜尔出云中的举动白费了,现如今,伪装被缚,想在路上趁机解决掉胡锋及爪牙、进而再次解救出阿娜尔、共赴西域国联军的计划,就此泡汤……

  公主阿娜尔也同样有如被雷轰了般呆立了许久,她望着天边陷入黑暗之中的茫茫戈壁,咬着牙喊道:“我去!”

  阿娜尔的大姐惨死在甲亥身边一名剑客手下的那一幕,仍时时浮现在她眼前。她永远忘不了那名剑客那一把不知沾了多少人鲜血的长剑。

  原来,就连常年在甲亥身边、伺机等待刺杀甲亥的亡国王后姜女,也都没有料到甲亥身边会藏有这么一位从稷宫学院深造出来的剑客。这一个致命的情报空缺导致精心策划的甲亥大婚刺杀行动,打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

  ……

  “姐姐,你真不打算跟我们去云中了?”咕咕握着刀客崔豆豆的手,眼中只有不舍。

  “不了。”崔豆豆强挤出一丝微笑,回道:“将来某一天,我一准儿会去云中的……”

  “二公主您多保重!”刀客崔豆豆已经飞身上马,她一个抱拳,于自己曾一路保护过来、如今要赶赴云中作为且末人质的公主告别。

  阿娜尔对崔豆豆一个回礼,淡淡地说:“惟愿来日方长,莫失初心。”

  有莫风相伴,崔豆豆打马而去。绝尘长烟、哒哒马蹄,不是过客,胜似过客……

  阿娜尔送走跟在自己身边的雀灵,转身对胡锋说道:“将军,我们可以走了吗?”

  公主极谦卑的态度和超出常人的平静让胡锋对未来充满了猜想,没人知道这样一位公主到了云中会发生怎样的故事。

  ……

  此时,河西道边境的且末大军已西撤多时,严阵以待的季家军如今也撤出了河西走廊。

  边城瞭望台上的老校尉悬了数十日的心终于落了地。

  ……

  少一勒了勒缰绳,让坐骑黑玉降低些速度,他望着一脸严肃的胡锋,说道:“将军,且末都降了,你为何还这般多虑?”

  “你以后可以叫我胡大哥……我是在想,或许不该放走那个雀灵和女刀客。”

  虽然雀灵和崔豆豆各走一边,但胡锋依然对自己此前的决定有些后悔,即使自己并没有把握能同时对付得了刀客崔豆豆和马贼首领莫风,更何况,看似咕咕和少一已经和崔豆豆在牢里建立了亲密的感情,还有,就是突然失踪了个娃子,好像是叫百里奚……

  综上所述,放走刀客和雀灵,不失为明智之举,胡锋这样在心里掂量了一番。

  “你们这是真的要去云中?”胡锋瞅了一眼少一背上的两把剑,很认真地问道。

  “云中的稷宫学院,胡大哥你一定知道吧?”少一直言不讳地问道。

  “稷宫学院”四个钻进耳朵,让胡锋感到很意外,两个孩子、一头冰原狼、一黑一白两匹马,外加两把剑,这些东西摆在一起,不免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怎么,你们要入学院?”胡锋惊讶地问道。

  “不是我们,是我。”少一认真地纠正道。

  “天下想升官发财者数不胜数,想入我大周最高学府稷宫者亦不在少数,人人皆想成为龙中龙凤中凤,这倒是在情理之中……不过,我劝你小兄弟一句,你还是趁早打消了入学院的念头吧!”胡锋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这是为何?进入稷宫学院学习,是我此去云中最大的心愿啊!”

  “你可知道要想考入学院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情吗?”胡锋突然声音颤抖了起来。

  “再难,我也要去!”少一的声调很平静,声音也不高,但是,却让人觉得什么都挡不住他的想法。

  二十多年前,自己不也曾像眼前这个少年一般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后来呢!他所遭遇的经历,真是使他今生无法忘记,伤疤更无法修复。

  胡锋不想让自己曾经遭到的冷遇和挫折再在这个稚嫩少年身上上演一次,于是,他以一个长辈的口气对少一讲道:

  “都说宰相的门房、贵人的亲婢、亲王的门客,是官场上最令人头疼的人。在我看来,这些家伙都比学院的考官好打交道的多,毕竟,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

  “而你要去的学院,恐怕是云中唯一一块靠金山银山、靠娘老子、靠雕虫小技……都不能解决问题的硬骨头。那里,靠的不仅仅是真才实学和运气,还要什么‘智慧’啊、‘机缘’啊、以及什么‘舍得’啊……”一说起学院,胡锋的话匣子瞬间就被打开了,他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讲道:

  “你说这帮学院的教习刁钻不刁钻,还真整了个‘丈量法尺’,美其名曰用来检验考生的B格高度,还有个什么‘情感轿子’,考生一上轿,就盼着真有‘慧根’给颠出来吧……银子,咱可以想办法弄;学识,咱可以刻苦学;唯独这‘慧根’嘛……求菩萨、扎针吃药、去作苦行僧……这些可都不顶事呀!你说是不,小兄弟?!”

  真可谓人不可貌相,看这胡锋虽算不上仪表堂堂,剃了胡茬、换上件好衣裳也不像个没文化的人呐!少一心想,他咋就没长“慧根”呢,就算上苍不垂怜、娘胎里没带来,可是‘慧根’它还能靠后天培养不是?!怎么就投学院无门了呢?!

  少一忍不住摇摇头,替胡锋惋惜。

  “怎么?我说的你不信?!你可还别不服,我保准你去了之后一定会明白,大周帝国最高学府稷宫学院的新生考官那是天底下最难伺候的主,额——”胡锋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

  “额——当然了,王子得除外啊!呵呵——”

  胡锋嘴上笑着,心里却很不爽,本见少年一脸憨厚老实,劝他知难而退,哪里料到竟是头冥顽不化的犟驴。

  ……

  胡锋和少一二人一路骑马一路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在太阳升起的远方,已经能看见郁郁葱葱的山脉……看来,这队人马都是精兵强将,东进的速度并不慢。

  “翻过前面那座大山,再有一日的路程,就到了我大周国都云中啦!”胡锋给少一和咕咕指着方向。

  ……

  “嘚——嘚——”

  在一串清脆的马蹄声之后,是铮铮铁甲随着稳健的步伐而发出的声音,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卒小跑着过来,行礼道:“胡将军,兄弟们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公主阿娜尔看到小河对面那一对铁骑正整整齐齐一字排开、整装而待,上方的锦旗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周”字,她心中念道:“甲亥这老匹夫可真给‘面子’哈!竟然不惜将自己的禁军派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迎接’。”

  少一他们陆陆续续过了小河,一个年轻的伍长站在岸边相迎。

  咕咕发现年轻伍长瞟了一眼阿娜尔,然后眼睛迅速移开,仔细看此人,咕咕惊奇地发现他的容貌似与崔豆豆有几分相像,难道这就是崔豆豆曾经提起过的、她那时时刻刻把国恨家仇挂在心上的哥哥——褒国王子崔天琐?

  那族长虽一身普通士卒的打扮,少壮英武、飙形厉律的,整个人的气场丝毫不逊胡锋。

  阿娜尔和胡锋换了马,双双扭头看向黑白二马背上的少一和咕咕。

  咕咕忙说道:“胡大哥,公主,我和少一就不同行了,就此别过。”

  一直等到这支装备精良的队伍消失在远处,黑马和白马这才各自驮着自己的主人沿着小河逆流东进……

第114章 夜深闻犬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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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雪峰孤山到荒凉的西山群峰,从三岔口酒肆到大漠戈壁一路走来,终于见到了林子,少一、咕咕以及白幽都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

  这片林子好像是片处女地,没有人踏入过,似乎也从未飘起过文明世界的青烟。

  少一和咕咕刚生起火堆,就迎来了附近鸟儿们前来围观。

  群鸟叽叽喳喳的,闹腾到夕阳将尽,仍不舍得离去。

  起初,二人并不理会,吃完由白幽猎来的麂子,卸下烤肉架——木叉,二人这才开始犯愁起来。四周的树枝上,早已密密麻麻地、一只挨着一只地挤着大小、各色鸟儿,它们不知为何不离不弃巴望着火堆旁忙碌的少一和咕咕。

  “这些鸟叽叽喳喳地叫了这半天,也还不肯离去……不对!它们该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吧?”咕咕看着一只只呆萌劲十足的鸟儿,好像知心姐姐般担忧了起来。

  “鸟儿乖乖,也就是想混点残羹剩饭而已。”少一随口不走心地说道。

  咕咕边用脚拨来土块盖灭了明火,一边嘴里嘟囔着:“我看着可不像!”

  “唧——唧唧——唧唧——”

  咕咕听出了,众鸟噪杂,可这其中,夹杂着几声清脆的百灵鸟的叫声,于是,咕咕也效仿着百灵鸟的叫声回道:“唧——唧——”

  半响后,咕咕再次从鸟群的叫声中分辨出百灵鸟的叫声。

  咕咕尝试着跟它沟通……

  “扑棱棱——”,两只漂亮的小百灵收到咕咕的“指令”后火速飞出了林子。

  “得,它们是被你吓跑了吧?!”少一半开玩笑。

  咕咕并不以为然,她放下手上的马鞍,重新回到火堆旁,用木棍把盖在火堆上的土块扒开,坐下来,稳稳地等候着。

  少一不明白其中道理,也不想再多嘴,无奈只好陪着坐下,权当消食休息。

  不一会儿,两只小百灵擦着地皮飞了回来,一只大胆一点儿的,直落在少一的骏马黑玉的头上,黑玉倒是很配合,它纹丝没动。

  这一只雄鸟有着栗红色的额头,头部和后颈也拥有和额头一样的颜色,眉毛和眼眶周围白而发棕的毛色更是好看,最有特点的是它的眉纹一直延伸到了枕部。

  咕咕在大西山从没见过这种百灵,较它的同类,这种百灵似乎头更扁、喙更尖,因此可以断定它发声的气管较其他种的百灵更窄、更细长,所以,怪不得因喉部的优势使它的发音如此清脆、高亢,叫声如此婉转而悠扬。

  咕咕这么观察琢磨着,也越发地喜欢上了这种罕见的小百灵鸟。

  此时,这只百灵鸟站在黑玉头顶上,小脑袋灵巧地东望望、西瞧瞧,一点儿也不认生,在确定这里很安全之后,百灵鸟伸长脖子,冲树上发出信号。

  很快,另一只雌鸟飞来。这是一只雌鸟,它的胸前的那两条黑斑条纹可没有雄百灵鸟那么明显,雌鸟也没有雄鸟机灵,不识时务地直落在了咕咕的坐骑——当康的头顶上。

  当康可不像黑玉那般乖乖不动着很给面子。小雌鸟的爪子一落在当康的头顶,当康立时间一个猛甩,百灵鸟万没料到这么不受欢迎,它旋即扑扇起翅膀勉强起飞,打了一个窜窜,吓得屁滚尿流地逃窜了。

  咕咕赶紧发出百灵鸟的叫声,以安抚住那只停在黑玉头顶的百灵鸟雄鸟,大声呵斥“不给面子”的当康“你给我老实点儿!”,然后,轻轻地鸟声鸟气地呼唤雌鸟回来。

  “唧——唧唧——唧唧——”

  “唧——唧唧——唧唧——”

  “唧——唧唧——唧唧——唧——”

  不是一雌一雄,两只百灵鸟吗?怎么,林子里竟然传出的是“三只”百灵鸟不绝于缕的叫声呢?

  在一旁啃食着烤麂子腿的白幽竟然停了下来,竖起毛茸茸的耳朵,一动不动。鸟儿呼啦啦来了一片,啄食着白幽弃下的麂子腿。

  少一看见到了,忍不住笑道:“你还真不是只顾自己吃的白眼狼。”

  咕咕沉醉在当上百灵的感觉里,这半天了,只叽叽喳喳和鸟对话,完全不理人啦。少一心想,咕咕你才是白眼狼。

  咕咕似乎看出了少一那被冷落后酸酸的心情,于是,上去安抚着说:“少一,百灵鸟刚才说:翻过这道梁,那一侧也有这模样的烟子。我想,那边多半是山中的猎户正在煮饭,不如,咱们趁天黑前去看看,要是真有猎户,就投宿……”

  ……

  “哎呦——”咕咕上马时不慎踩到了一根湿木棒子,脚一下子给崴了,她咬着牙上了马。

  “咋了,咕咕?”

  咕咕装作没事人似地摇了摇头,她用脚一夹,催促着当康赶紧加力,那当康一个响鼻,乐颠颠地上路,完全没留下一点当初神兽的范儿。

  少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脱口而出:“当康,你真是个呆子。”

  走在路上一眼望过去尽是黑压压的树丛似乎永远走不出去的样子。

  四下倒是安静,除了马蹄扒拉着草丛的细微声,再寻不见其他声响来。白幽很习惯这样的环境,一溜烟蹿进树丛中不见了。

  ……

  “旺旺旺旺——”

  不远处几声刺耳的狗叫声划破了夜色里静谧的山野,浓浓的蛇羹香气随风扑鼻而来。

  有些时日没听到过狗子的叫声啦,少一闻之欣喜,再一嗅到阵阵蛇羹的扑鼻香气,竟忍不住赞了一句:“小百灵鸟还挺靠谱哈!看来今晚有美味享用了……”

  “一定是白幽惹的,驾——”咕咕催促当康加快步子,赶紧跟上。

  四条英勇的猎狗见到比自己大上好几倍的冰原狼毫不示弱,仍在不住地扑咬。老猎人此时也拿着弓箭出了他的茅屋。白幽不识时务,依然昂首站在那里,以为自己依旧是霸主。

  “白幽快回来!”

  咕咕喊回冰原狼,远远地,她向老猎人招呼道:“老爷爷,我二人去云中,天色已晚,不知可否借宿一宿?多有打扰!”

  借着茅屋内漏出来的炉火光,老猎人见说话的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女娃子,她的身后那个骑黑马的娃子看起来则更小……

  这冰原狼虽说当属老猎人所见过的体型最大的狼,但是,他老猎人打了一辈子野物,比它更凶猛的野兽也都见识过。老头放下手中的弓箭,脸上上挂在微笑热情地连连点头,对自家的猎狗喊话道:“二子、四子、五子、六子!安生些,滚回你们的狗窝去……”

  猎狗们一个个夹着尾巴,闷着头一声不响地钻进个石块垒的低矮狗窝里。

  “你们怎么走到这儿来啦?这里可偏离官道。”老猎人已经四五年没见过陌生人了,对少一和咕咕很是热情。

  “我们第一次去云中,山里路不好走,走差了。”咕咕忙回应道。

  “山里有大虫出没,晚上还是小心些为好……”

  咕咕在想,兴许这也是老猎户肯留宿他们一宿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她先下了马,把缰绳递给少一。自己一瘸一拐地跟着老人进了茅屋,茅屋里空间很大,但屋内的陈设却极其简单:一个土炕,土炕上一张大虎皮倒是凶神恶煞的;两个硕大的树根做的凳子摆在火炉两旁;一个大陶罐正悬挂在火炉之上,陶罐里炖的蛇羹正“咕咚——咕咚——”独自冒着泡,浓郁的香气快要把整个茅屋给撑破了。

  这老猎户看着像个粗人,胡子拉碴的,五官方正,想不到煮蛇羹倒是真有一手。这里再次应验了那句俗话“人不可貌相”。

  老猎户一边把弓箭挂在墙上麂子角做的钩子上,一边招呼咕咕上坐。

  刚坐下来,咕咕就被墙上的一幅画给吸引住了,她起身问:“老爷爷,这岩壁上挂的画像是?!”

  咕咕跛着足,一瘸一拐地走到岩壁跟前仔细端详了半天。

  “你们不是我大周人吧?!这是摸神医的画像,在大周,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早些年,他来山里采药,老汉我还给他引过路,摸神医在我这儿住过一晚。要说,摸神医还教给我一些跌打损伤、防冻防疮的绝密法子呢!

  “据说,大周早有旨意发布,官家不允许家家户户再供奉摸神医的画像,多亏老汉我这儿山高皇帝远,官家管不着……”老猎户说起自己与摸鱼子相识的事儿,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满满的自豪。

  让咕咕意想不到的,是能在这荒山野岭遇到认识摸鱼子的人。

  ……

  待少一拴好马、喂上草料进得屋来,老猎户已在给咕咕的脚敷药,他这才明白,此前那“哎哟”一声是咕咕伤的不轻。

  老猎户笑着对咕咕说:“这是三七加陆英叶一起捣碎、制成的药膏,就是当年摸神医教给我的,很管用。保准你明早起来,脚就不疼了。姑娘,今夜你去里间休息,我和娃子在堂里凑合一宿,明早起来,你再敷一剂,到上路时肯定已经不疼啦……”

  ……

  翌日,二人推辞了老猎户的一再挽留,太阳一杆高时即再次踏上东去的路。

  临走时,白幽像是有点舍不得猎狗们,一步一回头的。

第115章 闹市里的僻静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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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中,官道上,两匹马和一只大狼的影子拉得好长……

  这一日下来,越走,离云中越来越近,三三两两的行人让路边人为的景象开始多过了自然的风景。咕咕和少一打马从容,一溜小跑,正可谓春风得意马蹄轻,一日看尽郊外花。

  转眼,就来到了云中护城河外的第一道关卡。

  到底是普天之下第一号帝国的都城,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分,为进京城云中而排队等候的人依旧很多,也都很守规矩。

  此时,少一和咕咕随着队伍来到城墙脚下,抬头看,城门楼巍峨高大,尽显大国气派。

  大周的西门——金光门,其上的城楼无疑是云中九门中最雄伟的城楼。因西面是且末国的方向,故而,云中西门城楼修得如此高大,其隐含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西域豪强且末国虽算不上是大周最强大的对手,却是最能折腾的、也是让大周不胜其扰的一个劲敌。

  当年,先祖稷子接受且末国投降时特意将金光门扩建加大了好几倍,以彰显大周强国的身份。

  如今,往来西门的,多半是丝路上的商旅,少有身负兵器的人出现在老百姓的队伍中。

  少一自打出现在队伍中起,便成为排队等待入城的人们指指点点的那个身背两把利剑、容易惹事的家伙。众目睽睽之下,好不容易熬到该自己接受检查啦,少一以为会轻松过关,却不成想被守门的士卒喝住,给带到旁侧的一个小草棚里。

  “从哪来,来云中做甚?”草棚里,一中年男子问道。

  “西境,四姑坨,是来参加学院考试。”少一按此前和咕咕商量的方式回答着守备的盘问。

  中年男子细打量了几下眼前这个娃子:身着土里土气,脸被风给常年呲得红润如苹果。

  当得知眼前的娃子是从个不起眼的、西南境边村而来,男子一脸鄙夷道:“你不知道入城时若携带‘管制刀具’是需要登记吗?”

  “额——”少一一时语塞。

  突然,带少一进草棚的士卒爬在中年男子耳边,叨叨咕咕耳语了几句,那男子脸色突变,声厉而语气强硬,道:“且末公主行刺事件刚过,你就堂而皇之地带刃打西边来,难不成你是且末派来的细作,跑来接应?!我看你难脱嫌疑。来人啊,拿下,给我带走。”

  已经通过检查的咕咕正牵着当康和黑玉两匹高头大马,在城门洞下焦急地等待少一。半响过去了,好不容易见其出来,却是被两个士卒押着……

  咕咕一看,知道情况不妙,来不及多想赶紧上马,头也没回地飞速入了城。

  ……

  咕咕独自一人牵着当康和黑玉,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的街上,此时已过午夜,街上依然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小摊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

  行至一拱桥,上桥之路突然被前面不知什么原因停下的轿子给挡住了。

  咕咕正欲改道而行,但见挡在对面的,是一匹阔气的高头大马。大马上坐着的那人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身穿一件单绿夹衣褂子,腰系一条牛筋龟背银带,身高八尺长短……嗯,咕咕想,这分明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武官嘛!正与对面的轿子形成了对峙。明显,两不相让。

  河风掀起轿帘,只见轿内坐着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文官,此人生得目秀眉清、容光焕发……

  可奇了,咕咕想,文武当街相遇,各不相让,双方的仆人各仗着自己的主人,正对骂得不可开交,引得围观者越聚越多。

  想来,大周在大周王甲亥的治理下竟然民风很悍、风雅不再。咕咕权当是个乐儿,转身躲开。

  微风中,迎面茶坊的幌子正随风摇曳,咕咕定睛一看,幌子上书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一窟鬼茶坊”。

  起这样的名儿,料想该不知吓跑过多少胆小者。咕咕走近一瞧,屋内竟座无虚席,好不热闹,伙计的吆喝声、茶客的谈笑声不绝于耳。咕咕看得直摇头,忍不住自言道:“如此,也能品出茶的滋味来?!”

  茶坊紧挨着的是一家酒肆,咕咕闲庭信步,走过去再一看,这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酒肆里,客人不多,酒保闲散,若不是店外挂在的酒幌,料定少有人能认出这是间酒肆。

  “茶坊人声鼎沸,酒肆冷冷清清,这城里人的追求就是难以琢磨啊。”咕咕一边牵着马,一边对腰间小木匣里的白幽诉说着自己这个乡下妞进城的小感慨。

  走着走着,咕咕发现身后有一个头戴斗篷、身形瘦小的人在悄悄地跟着自己。

  又过了几条街,咕咕忽的转身,后面跟踪的人始料不及,打了个照面。少年并不惊,返到径直又跟近一步,咕咕忙退后几步,手也本能地伸向腰间,少年却低声对咕咕说道:“别再转身,一直往前走,在前面第二条巷子口右拐。”这斗篷下是个少年的声音。

  咕咕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于是,就按他说的照做,进了第二条巷子。

  四下嘈杂声瞬间消散,淡淡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醉煞咕咕。

  对方开门见山地轻声说道:“在下是二公主派来找你们的,你别怕,来!咱们进里边说话。”

  少年引着咕咕进了一家极冷清的酒肆。

  对方掀起斗蓬,咕咕这才发现此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崔天鳞的哥哥崔天麒。他径自蹬上酒肆阁楼的阶梯,见咕咕仍站在原处,便回头说道:“姑娘请随我到楼上说话。”

  少年看似对这家酒肆很熟,像是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一般自如随意。

  “我整个下午都在找你们,昨天你们真该和公主一起进城才对……怎么就你一人,那个小兄弟呢?”崔天麒没有半句废话。

  “你们在河西道上的遭遇我已知道,甲亥眼线太多,二公主暂时不能出来相见。”为了打消咕咕的疑虑,崔天麒又补充道。

  “入城时,少一被守城的士卒给带走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携带兵器的缘故,一个少年,没有什么在大周的履历记录,罪不该重……只是,我还不知该如何救他……”未等咕咕说完,崔天麒便插话道:“这个好办,内九公署那边找个说话的人倒不难。”

  这些年,崔天麒一天也没有浪费自己的时间,长期掩盖身份的埋伏加苦心一诣,虽然他只当上个禁军里小小的伍长,但是,活动的余地却上到内务府总管,下到九门执事,他都能搭上个话。

  “姑娘,你今晚暂且在这阁楼里住下,茶水饭食会有人送来。切记,除了下面跑堂的伙计和我之外谁来都不能应声,窗户最好也不要开,……”从掀开斗篷一直到现在,崔天麒始终一脸严肃,好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似的。据崔天鳞讲,他始终是一脸严肃,他几乎从来不笑。

  “大家都叫我咕咕……少一的事就拜托崔兄了。”

  崔天麒前脚一走,一个个子极高的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伙计试图上前阻拦。

  那人蛮横地将伙计推开,拉着个脸,开始肆无忌惮地四处张望。

  透过阁楼的门缝,咕咕看将过去,那人容貌极丑,面横阔、颧骨高、体态肥厚,比她这两天见过的任何一个大周男子都还要魁梧、高大。

  “看这相貌,此人不太像是大周人。他倒是跟丁老头口里描述的鬼方魔族人的特征有几分相像。”咕咕的视线跟着男子在店里四下移动,心中想起了耿丁曾描述过的魔族人的模样。

  突然,那人望向这边走来,咕咕猛地从门口闪开。好在咕咕躲闪的及时,对方并未看见他,这依然使她心砰砰直跳……在确定魔族人扬长离去后,咕咕才大出了一口气。

  本空荡荡的阁楼突然充斥起令人不安的气息……大堰河突然没了,包括村长在内的乡里乡亲们也都没了,百里奚莫名失踪了,少一被抓了,魔族人出现了……这一切林林总总,一股脑地涌向瘦小的咕咕,她空茫地望向墙上幽幽摇晃的烛影,悲愤无可抑制,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楼下再次传来对话声。

  “小哥,刚才那个大哥进来都说了些什么?”

  “一句话也没说,鬼鬼祟祟的,四处张望了一通,就离开了。”伙计回道。

  这次,来人是一个穿戴极讲究的,他只是简单地问了几句,给伙计打了赏,便要出门离去。

  走到门口,那人忽的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朝朝咕咕所在的那扇门看了一眼……

  他似乎早已知道咕咕就在阁楼里。

  那眼神,并没有敌意,反而,很和善。

  ……

  隔着纸窗,不远处街上的灯光依旧璀璨,咕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说:“真是难得,如此繁华闹市,却能有这样一处静室。也不知道少一此时在何处?”

  咕咕一夜未眠,临近天明眼睛才疲惫地合上。

第110章6 见血朱雀大街
遗失的云图全文阅读作者:仪敬加入书架

  “嘿——啧假货(这家伙)难不成是个不倒翁不成?”

  班头是个满头银发的老人,见眼前的场景和昨天傍晚交班时一模一样——少一仍然面向云中东南盘腿而坐,忍不住操着一口浓厚的关东乡音嚷道。

  他将手中的长戟靠在城垛上,大步走到跟前,伸手在少一一夜未合的双眼前晃了晃。少一一扭头倒把他吓得摔了个四脚朝天……

  “老爷爷,您没摔着吧?!”少一搀起班头问道。

  老人一把推开大声吼道:“俺龟二(儿)子也就跟你一般大,你咂(咋)能喊俺叶叶(爷爷)?”

  他拍着屁股上的灰抓起长戟,顺着少一的视线望向城东南高塔顶部的二只龙角,又瞅了一眼弱不禁风的少一不屑地讲道:

  “奏你!也想考雪(学)院?俺劝你,早些打消啧个念头……”

  班头讲到此处突然停了,转身不再说话。

  “大伯,你怎么了?”

  “俺想俺那二了,他也是你啧大疯地。”班头突然一副哭腔道:“他霉(没)考上。”

  少一上前去我安慰他,班人突然抓住少一的衣领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啊!雪远你假开地……”

  班头扭头见左右并无人看过来,低声对少一说道:“快夺我戟,进了内九公署就难办了。你的两把剑和木棍藏瓮城外南侧第四十六个吐水嘴里面,拿了剑一直往南走,香樟树下有一个手拿青山的人,找到他你就得救了。”

  面对一双严肃中透着坚毅的双眼,少一果断相信了对方,低声说道:“对不起了老伯,我一定会考进学院的。”

  少一双手抓住班头手里的长戟,一脚轻轻蹬在班头肚子上,他顺势到底……左右一个上来扶班头,一个对付少一……

  九门士卒中数城墙上露天监牢里的油水最丰,自然这里的士卒也算的上云中城最怂的士卒了。

  少一握着长戟凭借记忆里冷娃挥斧的招式,只一个泰山压顶式的劈,那士卒便无还手之力。

  “咣当——”

  弃掉长戟的少一跑得更快,一眨眼便只能看见头顶。

  另一个放下“扶不起”的班头追了上去,却被班头的一只脚放倒。

  ……

  此时天尚未亮大,城内的大部分店铺还在熟睡中,街上只能看到三三两两买早点的和扑街,这些人自然不会在意一个行色匆匆的娃子手中拿着两把剑。

  向南走了四百步,果见一棵岁数不小的大柳树,柳树下却不见半个人影,此时少一慌了,绕着柳树一圈,环顾四处,并未看见一个拿青衫的人。

  少一站在大柳树下不放过一个早点摊,突然一团白气从耳旁缓缓升起,紧接着是肉包子的香味。

  饿了一夜的少一还没转身就先咽了一口口水。

  此人高七尺有余,眉清目秀,唇薄、鼻阔,右手拖着一屉热腾腾的白花花小笼包子,左臂搭着一件青衫。正是昨夜魔族人走后入酒肆的男子。

  “不错,是您。”少一接过男子手中的一屉包子一口一个,也顾不得品尝其中的滋味就咽了下去。

  第四个入嘴时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村长难道没告诉过你陌生人的食物不能随便吃吗?!”

  “要打,要审,吃饱再说!不能来云中第二天就饿死吧!”

  “嗯——有几分豪气。”男子笑道:“别急,慢慢吃,来。”

  走到早点摊时,一屉六个包子已经全部下肚。

  “老板,再来半屉猪肉大葱包子,一碗小米粥。”

  “哪那够啊,再来一屉。”

  少一伸手去抓包子,手离包子尚有距离,男子已取了筷子压在少一手臂,力道不轻不重,少一若要抽离却非易事,于是尴尬笑道。

  “这包子要蘸着汤汁才好,你那般吃法那对得起发了一夜的面啊!”男子一边说道一边取了一个小蝶倒了醋、抹了红油、散了蒜泥,筷子搅和四圈才对少一微笑示意可以吃了。

  少一忙起身作揖道:“感谢大哥相救,刚才多有失礼,敢问大哥宗姓大名。”

  “快坐下吃包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咬一小口,蘸一点汤汁,一个包子一口小米粥,来试试。”

  口中残留的酸爽,一经过热乎小米粥刺激更醉人。

  ……

  “这条街便是著名的朱雀大街了,向北直抵皇城,向南……”穿过朱雀街时男子给少一介绍道。

  “向南出南门可达南山脚下。”少一成竹在胸地地插话道。

  “据我所知你是第一次来云中,你怎会知道这些?”男子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就是知道些。”

  说话间街上的行人似乎在议论小声议论些什么……“这也太嚣张了,欺我大周无人了吗?”男子突然脸上大变,左臂的青衫已经缓缓飘了起来,少一余光看了一眼旁边酒肆的幌子并没有动。

  此时朱雀街上由南向北行走的那个大个子突然扭过头来,少一看见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眼都要幽碧深邃的颜色,如同孤山之巅的寒气一般令人忍不住想打寒颤。

  少一没有看清他是怎么移动的,当他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很近。

  而此时男子手中的青衫已经完全展开,青衫在毫无征兆的情况飞来出去,从魔族武士粗壮的小腿缠绕着向上游走,行至后背自胸口而出。

  从青衫飞出到回到男子手中,只用了一息功夫。

  “哗——”双手抓住衣领甩开沾青衫上的暗绿色血丝,一眨眼青衫已披在男子身上。

  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沉甸甸小布袋子扔给少一,“省着点花,就这些,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少一惦着手中的银子问道:“大哥,现在总该能告诉我您的名字了吧?!”

  男子头也不回冲少一竖起了食指,而后又用大拇指之指了指身上的青衫,消失在了朱雀街上。

  “一青?!”

  ……

  大周民风虽悍,可在最繁华的朱雀街上杀人,即便是死者犯了滔天之罪,这行为也是对王权最大的亵渎。

  少一在围观人群合拢之前溜之大吉。

  “向北是皇城,呃,还是去城南吧!南城离学院也近些,住哪儿免得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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