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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朋比为奸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全文阅读作者:秋月春风矣加入书架

进了圣玛丽医院之后,田家骐被抬上移动病床,推往抢救室。田太太和淑娴,昱霖陪同在身边,那个便衣走在前面,拨开人群,给移动病床扫出一条通道,淑娴趁其不备,从药瓶里偷偷取出一片哮喘特效药,放进田家骐的嘴里。

“马克医生在不在?”昱霖拉住一名护士,急切地问道。

“马克医生在办公室里。”

昱霖连忙朝办公室方向快速跑去。推开外科诊室的房门,一位金发碧眼,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写病历,看见陆昱霖进来了,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他。

“你是马克大夫吗?”

“是的,你是哪一位?”

“一品斋的陈老板让我来找你。“

“你是陈老板的朋友?”马克站起身来。

“是的,我有一位病人需要马克医生帮忙送出上海。”昱霖讲明来意。

“我知道了,陈老板跟我打过电话,那位病人现在在哪里?”

“他哮喘发作,现在人在抢救室里,不过,他已经服过特效药,应该没什么大碍。”

“好的,请你换上这身衣服跟我来。”马克把一件白大褂交给昱霖。

昱霖穿上白大褂,带上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然后挂上听筒,俨然一位医生。昱霖跟在马克后面,朝抢救室走去。

那个戴鸭舌帽的便衣守在抢救室门口,淑娴在一旁安慰着田太太。那个便衣看见两位医生进来了,连忙让道。

马克和昱霖走进抢救室。这时,田家骐呼吸已经渐渐平复了,昱霖望着田家骐笑了笑。田家骐也认出了穿白大褂的陆昱霖,会心地一笑。

马克走出抢救室,望着门口几个人:“你们哪一位是病人家属?”

田太太站起身来:“我是。”

“请你进来一下。”

田太太走进抢救室,马克大夫把几张单子交给便衣:“请你先去缴费处交钱,把单子上的药品领来。”

说完,马克把抢救室的门关上了。

那个便衣愣愣地站在那儿:“我付钞票?凭啥叫我付钞票,哪能会得挨到我去付钞票?侬有没有搞错,外国人啊?”

淑娴连忙站起身来:“要不,我陪你一块儿去吧,我来付钱,你帮我一起去取药吧。”

“这还差不多。”

那便衣整了整衣服,跟在淑娴后面,朝缴费处走去。

昱霖从门缝里看见便衣走远了,便和马克还有田太太一起,把田家骐推入走道拐角处,沿着那条走廊,一直走过去,便是边门,出了边门,就是救护车所在的位置,昱霖先上车,随后把田家骐和田太太一起拉上救护车,并把车上的两件白大褂交给他们。

“田先生,田太太,你们把白大褂穿上,待会儿我会开着救护车离开这儿。”

“好。”田家骐和田太太穿上白大褂。

昱霖把车门关上,然后跟马克握了握手。

“谢谢你,马克医生。”

“一路平安。”

马克跟昱霖告别后,又进入抢救室。

淑娴和那位戴鸭舌帽的一起到缴费处缴费,然后到药房取药。那便衣拿着大包小包,跟在淑娴后面,来到抢救室门口。

马克把门打开,把药物拿了进去:“你们在门口等着。”

淑娴和那位戴鸭舌帽的便衣在门口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候着……

救护车呼啸着,驶出圣玛丽医院,朝青浦方向开去。一路上,车辆避让,十分顺利,到了苏沪交界处,这里有一处日军所设关卡,前方一个日本士兵示意停车。

昱霖拿出一张教会医院的通行证,日本兵拿起看了看,又朝后面望了望,看见两位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坐在车上,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开闸放行。

救护车一路飞驰,到了一处开阔地。前方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上插着一面红色三角旗,昱霖明白,这是苏北的同志来接应了,便掏出衣袋里的一块红布,朝对方挥舞,马车上的人会意,朝他们走来。

那人跟昱霖握了握手:“辛苦了。”

“我把他俩交给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护送他们安全到达根据地。”那人转向田家骐夫妇:“你们就是田先生和田太太吧。”

田家骐点了点头。

“是黄政委让我来接你们的。”来人从包裹里拿出两套蓝色和灰色粗布衣裤和布鞋:“请两位换上吧,这里离我们驻地不远了,但还需过一个关卡。”

“明白明白。”田家骐连忙脱下白大褂和西服,换上粗布短打,田太太也换下旗袍,穿上灰色斜襟短衫,黑色外裤,圆头布鞋。

“怎么样,现在看上去像是个庄稼人了吧。”田家骐笑着对昱霖说。

“更像是个教书先生。”昱霖打量了一下田家骐和太太,脸上展现出笑容。

“谢谢,多亏你们出手相帮,让我逃出虎口,要不然我说不定又被抓去监狱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好了,田行长,田太太,我们就此告别,祝你们一路顺风。”

陆昱霖和田家骐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田家骐夫妇上了马车,马夫一甩鞭子,马车朝苏北方向飞奔而去。

目送田家骐夫妇离开之后,昱霖上了救护车,调了个头,朝上海市区驶去。

救护车驶入圣玛丽医院,陆昱霖脱下白大褂,朝抢救室走去。

抢救室外,戴鸭舌帽的便衣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昱霖轻轻地拉起淑娴的手,悄悄地离开了圣玛丽医院。

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那个便衣看看周围空无一人,摸了摸脑袋:“怎么抢救了这么长时间?”

一位护士走进抢救室,便衣连忙跟了进去。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立刻紧张起来,拦住那位护士:“人呢?里面被抢救的人呢?”

“什么人?”

“一个哮喘发作的病人。”

护士摇了摇头,便衣立刻去找马克大夫。在走廊里,找到了马克大夫。

“医生,那个哮喘发作的病人呢?”

“已经走了,我给他静脉注射了氨茶碱之后,他就呼吸正常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我就让他们回家了,怎么,你没见到他们?”

便衣还没等马克说完,拔腿朝田公馆跑去。

到了田公馆门口,见另两位便衣在门口溜达着,连忙询问。

“伊拉已经回来了伐?”

“啥人回来了?”

“就是田家骐跟伊太太。”

“没有啊,我还以为伊拉还在医院里头来。”

“刮三了,出事体了,医生讲田家骐跟伊太太已经回去了,哪能可能到现在还没到屋里厢。一定是当中逃忒了。走,回七十六号,向丁主任报告此事。”

三个便衣回到了极司非尔路七十六号汪伪特工总部,向丁默邨汇报了田家骐失踪之事。

“啥么子?田家骐跟伊太太不见忒了?我此地下半天刚有突破,那格面竟然人去楼空?一群废物,人居然是从那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都是睁眼瞎吗?”

三个人大气不敢出,任凭丁默邨发飙。

“那晓得伐?格个田家骐是潜伏在银行系统的共党分子,将近十万块大洋经伊呃手流到了苏北根据地,作为共党分子进行反日活动呃经费,如果能捉牢伊,就能掐断共党呃经费来源。唉,嘎大条鱼居然从那身边溜忒了,可惜,太可惜了。“

“丁主任,阿拉一定将功补过,想方设法捉牢格个田家骐。“

丁默邨冷笑了一声:“这桩事体,那去寻何三试试看,伊是老江湖了,手下虾兵蟹将多,兴许能帮那寻到一点线索。”

“谢谢丁主任点拨,阿拉马上就去寻伊。“

“诶个何三平常不太待在屋里厢,伊欢喜去百乐门寻一个叫婷婷的舞女,格能,阿拉直接去百乐门好嘞,阿四,小六子,跟我走。“戴鸭舌帽的特务招呼同伴去百乐门。

“好呃,长脚,阿拉三个人现在就一道去百乐门吧。“阿四立刻招呼小六子:“快点,小六子。”

在百乐门舞厅里,昏暗的灯光摇曳着,舞池里,舞女和舞客们摇晃着身姿,舞台上,歌女正一边轻歌曼舞,一边向观众抛洒着媚眼,下面的来宾一边喝酒,一边高声喝彩,往舞台上扔花扔钱,一派放浪形骸,纸醉金迷的景象。

婷婷坐在何三的腿上,用牙签插了一块哈密瓜,放进何三的嘴里。

“三爷,甜伐?“婷婷嗲嗲地问道。

“嗯,甜呃,侬比哈密瓜还要甜。“何三一边说,一边捏了下婷婷的屁股。

长脚几个走近何三。

“何三爷,总算是寻到侬了。“

“哦,是长脚啊,阿四,小六子都来啦,那寻我啥事体啊?“

“何三爷,阿拉确实有蛮重要呃事体来寻侬,是丁主任让阿拉来找侬呃,请借一步讲闲话,好伐?“

一听说是丁默邨派来的,何三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拍了拍婷婷的屁股:“侬先去接待其他客人,我有事体。“

婷婷从何三的腿上站了起来,扭动腰肢去舞池了。

“请。“何三把长脚几个领到百乐门的一个包厢里。

“到底寻我啥事体?“

“是格能呃,何三爷。“

长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何三。

“格能讲起来,迭个侄子跟侄媳妇是蛮值得怀疑呃,姓田呃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迭个侄子一来就失踪了。侬还记得伊长啥样子伐?“

“长得蛮高的,跟我差不多,应该有一米八,瘦瘦呃,人看上去蛮精神呃,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那个女呃也长得蛮漂亮呃,一米六五左右,穿一件鹅黄色呃旗袍。田太太讲,伊侄子是汕头人,特地从老家带了点海鲜给她尝尝,姓田呃有哮喘,老早从来不碰海鲜呃,不晓得这趟为啥嘴巴嘎馋,也吃了几口,结果就哮喘发作,我亲眼看到呃,姓田呃倒在躺椅上,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断气一样,看上去是蛮严重呃。“

“明明晓得自家有哮喘,还要去吃海鲜,仅仅是嘴巴馋吗?拼死吃河豚啊?“

“后来到了医院里,迭个田太太呃侄子好像就不见忒了,一直是伊老婆跟我在一道守在抢救室外头。后来,我等得实在是吃力死了,就打瞌冲了,等我醒来之后,田家所有人都寻不着了。我去问那个外国医生,伊讲,伊给姓田呃打了一针之后,姓田呃不喘了,好了,自家回去了。“

“好了,我晓得了,长脚,我会得招呼我那帮小兄弟多留意呃。“

“个么,就拜托何三爷了。”长脚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金条:“这根小黄鱼请何三爷收下来,算是我孝敬侬呃,如果能捉牢姓田呃,我还有两根小黄鱼要孝敬三爷。

“长脚,侬太客气了,好,我就先收下格根小黄鱼,假使有消息了,我会通知侬呃。“

第93章 重回震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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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霖和淑娴回到吉祥里18号的西厢房,一关上门,两人就禁不住激吻起来。

“昱霖,真没想到,今天的行动这么顺利。“淑娴又紧张又兴奋,眼里难掩激动的心情。

“是啊,淑娴,我们终于帮助田行长逃离了虎口,来,为我们的成功干一杯。“

昱霖打开一瓶红酒,倒了两杯,一杯递给淑娴,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笑,像新婚夫妇一般喝起了交杯酒。

“淑娴,老陈交代的两个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了一个,还有一个就要靠你自己去完成了。“

“我知道,我明天去震旦,找一下老校长,请他给我安排一个图书管理员的工作,我想这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然后我就可以利用这块阵地来发展我们的人了。“淑娴对这份新的工作充满了期待。

“不过,淑娴,你可千万不要过于主动,你可以在暗中多观察观察,看看哪些学生思想比较进步,这样可以一拍即合。“昱霖提醒淑娴,不能过于急于求成,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嗯,这个我明白。“淑娴点了点头。

“淑娴,好了,辛苦几天了,今天总算是可以放松一下了,你先去洗个澡,我给鸣儿做一些识字卡片,鸣儿到了开蒙的时候了,该认字了。“

昱霖说完,拿出一叠白纸,把这些纸裁成小方块,然后用毛笔在方块纸上写上“天”、“地”、“人”、“心”等一些简单的汉字。

昱霖边写,边想起了昨天碰到的毛豆子一帮小毛孩,便心生感慨。

“我昨天在街上碰到几个小混混,有的比鸣儿也大不了几岁,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偷抢,还常干那些坑蒙拐骗的事情,看来孩子的教育真的是不能放松啊,这些孩子要是有父母在身旁好好教育,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唉,真是可惜了,幸亏我们鸣儿又听话又懂礼,要是变成街上那些小混混,我死后真的是无颜去见我们陆家的列祖列宗。“

“是啊,小孩子一定要大人用心去教育才行,那昱霖,以后是不是可以经常把鸣儿放在我身边,让我这个当娘的亲自教育?”

“我何尝不想这么做,可是,淑娴,我们还是得服从组织上的安排,不能意气用事。”

淑娴一听,便不再做声了,转身去浴室洗澡。

淑娴洗完澡,看见昱霖还在灯下写卡片,便走了过去,轻柔地抚摸着昱霖的头发,发现里面有一根白发。

“昱霖,你都有白发了。“淑娴把那根白发拔了下来,给昱霖看。

昱霖接过这根白发,感叹道:“我才几岁啊,就有白发啦,那过不了几年,我就要变成白发苍苍了。“

“你是用脑过度,没关系的,多吃些芝麻核桃。“淑妍心疼地望着昱霖。

“淑娴,要是我白发苍苍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呀?“昱霖放下笔,调皮地望着淑娴。

“等你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也早已经背驼腰弯,牙齿都掉光了,你会不会嫌弃我呀?“淑娴刮了一下昱霖的鼻子。

“傻瓜,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美的,最好的。“昱霖一把搂住淑娴的腰肢,深情地望着淑娴。

“你在我眼里,也永远是最帅的,最Man的。“淑娴眼波流转,柔情绰态。

“好,那就让你感受一下你老公Man的力量。“

昱霖突然把淑娴抱了起来,淑娴搂住昱霖的脖子,昱霖抱着淑娴绕客厅一圈,然后走向卧房……

第二天一早,淑娴穿上水蓝色的短衫和黑色半身裙,拿起布袋,感觉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昱霖,你多睡一会儿吧,我走了。“淑娴脸上还挂着红晕,微笑着跟昱霖告别。

昱霖躺在床上,朝淑娴眨了眨眼睛,然后把手放在嘴唇上,给了淑娴一个飞吻。

淑娴来到了熟悉的震旦大学,几位老教授看见她,都跟她打招呼。

“淑娴,你怎么来了,许教授还好吧?“一位花白头发的教授一眼就认出了淑娴。

“家父很好,谢谢你还一直牵挂着他,李教授。“淑娴连忙朝李教授躬身致意。

“我跟你爹可是老棋友了,他这一走,我就一直没找到跟我旗鼓相当的对手,唉,独孤求败,真想跟你爹再杀他个三天三夜。“李教授似乎还沉浸在跟许恒亮在棋盘上厮杀时的那种亢奋中。

“李教授棋艺无双,家父一直念念不忘,等有机会,我一定让他来找您下棋。”淑娴谦逊有礼地回应李教授。

李教授哈哈一笑:“好好好,你跟他说,我等着他。”

“那李教授,我先走了。”淑娴向李教授鞠了一躬。

“好的,好的,你先去忙吧。”李教授站在原地,似乎还在回味着跟许恒亮在棋盘上杀个天昏地暗的场景。

刚走没几步,淑娴又遇到了一位老教授。

“淑娴,你是许淑娴吧?”老教授不敢肯定,仔细地打量着淑娴。

“是的,熊教授,是我,淑娴。”淑娴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历史系的熊教授。当年她是熊教授的得意门生。

“十几年没见,淑娴,你还是老样子。”熊教授想着当年十七八岁时的淑娴的模样。

“哪里,我早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了。“淑娴羞涩地笑道。

“没变,没变,你还是那样温婉动人,谦逊有礼。”熊教授朝淑娴点了点头,感觉淑娴还是当年的那个敏而好学的得意门生。

淑娴脸一红:“哪里,熊教授。”

“你看,你还是老样子,爱脸红,爱害羞。”熊教授哈哈一笑:“淑娴,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震旦了?”

“我找裴校长有点事。”

“好好好,那你去校长室找他去吧,有空来我办公室聊聊天。”熊教授见淑娴有事,便不再打扰,跟淑娴告别。

“行啊,熊教授。”

淑娴走进行政楼,这里还是老样子,她走到校长室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办公室里的宽大办公桌前坐着一位双鬓染雪的儒雅老先生。

淑娴走进校长室,老校长裴子钊摘下老花镜,望了望来人。

“裴校长,你不记得我啦,我是淑娴呀,许淑娴。“淑娴走近裴子钊,自报家门。

“哦,是淑娴,我怎么会忘了呢?来来来,快请坐。“裴子钊也认出了淑娴,高兴地站了起来。

淑娴坐在校长对面的沙发上,看了看四周的陈设布置,似乎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喝茶。“裴校长亲自端了一杯茶给淑娴。

淑娴连忙起身接过茶杯:“校长,你还亲自给我倒茶,我真的是不敢当。“

“哎,淑娴,你跟我还这么客气,你爹许教授是我们震旦的一块招牌,你还曾经是我们震旦的才女,可惜,你临毕业没多久就走了,连毕业证书都没拿。“

“是啊,当初要不是我爹病重,我也舍不得离开震旦。“

“那你爹现在还好吗,他的肺病治愈了吗?“裴子钊关切地问道。

“治愈有点难,不过尽量不让他发作,所以让他在南方静养,上海的冬天太湿冷,容易引发感冒,我爹一感冒,十有**就会引发肺炎,所以就让他多在南方待着。“

“是啊,肺病最好就是在温润的地方养着,啊呀,这一晃都十多年了,淑娴,你成家了吗?“

“我孩子都已经五岁了。“

“哎呀,真的是白驹过隙呀,一转眼,我们的小淑娴都已经是妈妈了,那你先生在何处高就呀?“

“他在《申报》报馆里当记者。“

“嗯,还不错,也算是喝过墨水的。淑娴,你今天来不会只是来看看你的裴叔叔的吧。“

“裴叔,我想在你这儿谋一份差事。“淑娴把来意向裴子钊表明。

“哦?那你打算干什么呢?要不到历史系当个助教?“

“裴叔,我自己毕业证书都没有,哪有什么资格当助教?我可不敢误人子弟。“

“哎,淑娴,你也太谦虚了,依我看,当个讲师也不过分,你当初是我们历史系最好的学生。“

“不了,裴叔,我看,我还是去图书馆当个图书管理员吧。“

“这可太屈才了。“

“裴叔,你太高抬我了,我喜欢看书,图书馆正好能给我这个机会,你就答应我吧。“

“好好好,就依你,那你什么时候来上班啊?“

“明天行吗?“

“好的,我会通知下去的。“

“谢谢裴叔,那我走了,再见,裴叔。“

淑娴拿起布袋,跟裴子钊握了握手,走出了校长室。

昱霖接到老陈的电话,告诉他苏北的同志已经给他送来了一部电台,让他马上去江边码头去取。

昱霖来到江边码头,寻找一位头戴黑色礼帽,身穿白色短褂,手拿一个黑色皮箱,皮箱上系着一根红绳的人。

昱霖极目四望,终于见到了这个装束的人,见他手上所提的黑色皮箱上果然系了根红绳,便走了过去。

“钱兄,终于盼到你了。我在这儿等了你三天三夜啊。”

那人一听,连忙笑着回答:“家里有事耽误了,你嫂子在家生孩子。”

“弄璋还是弄瓦?”

“有璋也有瓦。”

“哎呀,恭喜恭喜,有儿有女凑一好字,钱兄真是有福之人啊。”

暗语对上了,来人把手中的皮箱交给昱霖:“多谢,多谢,这是老弟要的货,我给你带来了。下次请你去喝满月酒啊。”

昱霖点了点头:“一定一定,我给大侄子和大侄女送个大红包。”

昱霖拎着皮箱离开了码头,然后叫了一辆黄包车回到了光影照相馆。然后跑进楼上的休息室,打开皮箱,里面有一台崭新的电台,昱霖检查一下,便把皮箱放到了床底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掌上阅读更方便。

第94章 旁敲侧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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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豆子来到了一品斋。【卓越全本小说网】

“陈老板,我想在侬此地寻份生活做做,来三伐?”

老陈有点诧异,他所认识的毛豆子可是一位眼高手低,游手好闲的小男孩,没想到他会提出来到饭店里来干活。

“你想干什么活呢?”老陈和蔼地问道。

“跑堂,汰碗,拣菜都可以。我不挑。”

老陈一听,倒是满心欢喜,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毛豆子想要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报酬,这是件好事,况且,虎仔马上要到昱霖那里去,店里本来就缺人手,毛豆子的到来倒是可以填补一下这个空缺。所以老陈一口答应。

“可以呀,我这里可以包吃包住,每月给你五块大洋,你看行吗?”

“好呃呀,陈老板,侬看着给好勒,我只要包吃,我夜头还要回屋里厢去服侍我老爹。还有,我可不可以每天夜头带点剩菜剩饭回去?”

“哦?你要剩菜剩饭做什么?”老陈好奇地问。

“我想给我诶帮兄弟当夜宵吃。”

“行,没问题。”老陈对毛豆子的孝心和义气表示赞许。

“个么,陈老板,我做点啥事体啊?”

“要不你先去厨房给胖婶当下手,帮帮胖婶的忙。”

“好呃呀。”毛豆子满心欢喜。

考虑到毛豆子的脾性,如果把他安置在店堂里,则有可能会跟客人起冲突,或是恶习难改,手痒痒了,来个顺手牵羊,或是直接到客人口袋里探囊取物,那这一品斋可真的是要栽在毛豆子手里了,所以,老陈打算先安排毛豆子去厨房洗碗,给胖婶当下手。等过了考察期之后,再安排跑堂。

毛豆子欣然领命,屁颠屁颠地去厨房干活了。

胖婶见有个男孩子来帮自己打下手,自然是十分高兴。她见毛豆子长得像根豆芽菜,很是心疼,也就时常关照他,有好吃的,便留给他一口。毛豆子对胖婶也很敬重,人也变得勤快了不少,总是抢着干活。

而虎仔呢,因为同情毛豆子的境遇,觉得他孝顺,讲义气,本质并不坏,而且发现毛豆子确确实实是在痛改前非,没有什么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情发生,所以,跟这个小兄弟冰释前嫌,两人称兄道弟。

老陈来通知虎仔,让他去昱霖的光影照相馆帮忙,虎仔欣然领命。当然,这事关组织机密,虎仔并没有向毛豆子透露自己的去向,只是说家里亲戚要送他去学门手艺,具体在什么地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毛豆子听了有些感伤,这些天来,他跟虎仔很是投缘,忽然之间虎仔要走了,毛豆子有些舍不得,可也没办法,便一言不发地躲到了角落里去了。

临走前,虎仔送给毛豆子一只自己亲手做的麂皮弹弓:“送给你,毛豆子,等我以后有空回来时教你怎样弹弹弓。”

毛豆子接过弹弓,跟虎仔紧紧拥抱在一起。

当淑娴回到吉祥里18号的时候,正好碰上楼下在搬家,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把一些家具,日用品搬入东边次间里,婷婷在一旁指挥。

“躺椅放了八仙桌对面,留声机放了五斗橱上头,格床毯子放了樟木箱里,棉花胎铺了米床上……“

过了好一会儿,楼下总算是消停了。

“哎,今天那个三爷好像没来嘛。“淑娴看了一圈,没看见那个何三爷。

“也许是有什么公事给耽搁了吧。“昱霖望着下面轻声地说道。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婷婷转身把大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戴着礼帽的男子站在门口,他望了望里面,又抬头望了望门牌号,诧异地望着眼前的这些人。

“侬寻啥人啊?“婷婷问来人。

“侬是啥人啊?“男子反问道。

“我是此地呃租客。“

“租客?格房子啥晨光租出去呃?“男子满脸疑惑。

“就是前两天呀,哪能,侬也想租格间房子啊?“

“我是房东,格房子没经我允许就租出去了?“

“格我就不晓得了,反正我是看过房契呃,外噶,我还有租房合同。“婷婷理直气壮地回应。

杜太太听见天井里有些吵杂,连忙从客堂间里出来,一开门,看见门口的男人,连忙出来相迎。

“啊呀,阿杜,侬回来啦?哪能事先也不发只电报给我,我好到火车站来接侬呀。“杜太太接过杜先生的皮箱,拎到客堂间里去了。

“算了伐,接啥接啦,我差点连自家屋里都不认得了。侬哪能自说自话就把房子租出去了?“

“侬平常又不回来,我一噶头住嘎大呃房子也没必要,现在上海物价嘎高,就靠侬寄回来呃这点铜钿,根本就没办法过日脚,房子空关又不能生钞票,不如租忒,手头还可以宽松一点。上头西厢房我也已经租忒了。“

“好好好,随便侬。帮我倒一盆揩面水来。“杜先生一听这话,觉得在理,也就不再纠缠此事了。

“好呃好呃,我马上就来。“杜太太拿着洗脸盆到天井里去盛水。

“这位杜先生很面熟啊,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昱霖皱了皱眉头,手指轻敲着额头,在脑海里极力搜寻着,突然他一拍前额,眼睛放光:”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杜学谦,我在黄埔军校的同学。“

听昱霖这么一说,淑娴吃惊不小:“昱霖,你说什么?杜先生是你军校里的同学?那可怎么办?他会不会认出你?”

“不知道,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了,当年在广州黄埔军校的时候,我们是同班同学,一年之后,原本我,谭大哥,还有杜学谦好些个同学要一起去南京继续学业的,但他父亲到学校里来了一次,杜学谦就退学了,后来就一直没音信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他现在在干什么。”

“那如果他认出你来了,他会不会就知道你的身份?毕竟你现在叫欧阳锐,不叫陆昱霖。”

“这个我可以搪塞过去,我是记者,给自己起个笔名倒是不足为奇的。怕就怕他会不会知道我被佐藤通缉一事,他是上海浦东人,如果不去广州的话,应该不会太清楚。”

“那怎么办?”淑娴为昱霖捏了把汗。

“要不我主动与他相认,然后探探虚实?”

“这太冒险了吧,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姓杜的是不是日本人的奸细,或是汪伪特务,抑或是军统分子,你贸然与他相认,这太危险了,不如让我先从侧面打探一下,从杜太太那里了解了解情况,再作判断。”

“这样也好。”昱霖点了点头,淑娴的想法比较保险些。

“我看这几天你就不要回吉祥里了,你去照相馆住吧。这样安全一些。”

“也好,我正好把照相馆那一摊子事搞搞好,还有报社那儿,我明天就要去《申报》上班了。虎仔今天刚过来,有些事需要跟他交代一下,顺便教教他如何拍照片。”

“昱霖,你去忙你的事吧。这儿就先交给我,一有情况,我就马上通知你。”

昱霖点了点头。

午后,趁大家都在午休时,昱霖悄悄地离开了吉祥里18号。

下午四点左右,淑娴来到了集市,买了四只大闸蟹,然后敲了敲杜太太家的门。

“啊呀,是欧阳太太,快进来,快进来。”

“杜太太,我今朝早上买了几只大闸蟹,本来阿拉先生讲要回来吃夜饭的,结果报社里临时有事体,勿回来吃了,我一噶头也吃勿忒,所以就送点给侬。格种六月黄呃大闸蟹蟹黄蛮多呃,做面拖蟹或者蒸着吃都蛮灵呃。”

“啊呀,欧阳太太,侬哪能嘎客气啦,侬自家留了吃好嘞。”杜太太见淑娴这般客气,有些不好意思。

“一点点呀,也勿多,我听说杜先生回来了,正好那一人两只。”

“噢哟,欧阳太太,侬真呃是想的周到来。侬快进来坐一歇,我正好烧了点赤豆桂圆汤,我盛一碗给侬尝尝米道。”

杜太太赶紧盛了一碗赤豆桂圆汤,端到淑娴面前。淑娴轻轻地舀了一勺,放入嘴里。

“嗯,老香呃,侬是不是放了糖桂花啦?“

“是呃呀,欧阳太太,侬一得米道就吃出来了,好吃伐?“

“好吃,好吃,侬蛮会弄呃嘛。“

“好吃就多吃点,我再给侬盛一碗。“

淑娴连忙用手盖住碗:“勿要了,勿要了,好吃也不能多吃,等歇那先生一份也给我吃光了。“

“锅里有的是,我已经把伊一份留好了。“

“今朝杜先生勿在屋里厢啊?“

“一吃好中饭就出去了。“

“杜先生刚回来就又出去啦?“

“是呃呀,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往外走了。“杜太太一说到这儿,脸上挂着怨气。

“杜先生蛮忙哦,走南闯北的。“

“也就苏北跟重庆两块地方跑跑,其他地方,伊也不去呃。“

“杜先生是重庆人啊?“

“不是呃,伊是浦东人。“

“噢,杜先生是浦东人啊,浦东人讲究讨娘子要讨大娘子呃呀,杜太太看上去比那先生年轻多了嘛。“

杜太太脸一红,低声说道:“伊倒是有个大娘子,不过像诶种女人,根本就不配做娘子,简直就是雌老虎。“

杜太太见淑娴一脸懵懂,忙解释:“欧阳太太,我感觉跟侬像是亲姊妹,所以,也不瞒侬了,阿拉先生小晨光订了一门娃娃亲,伊勿同意,就溜到广州去上啥军校去了,后来伊爷跑到广州,把伊拖回来,跟迭个大娘子结了婚,迭个大娘子结棍来,凶是凶的来,天天骂三门,阿拉先生吃不消,就跑出来了,我跟伊是在苏州寒山寺里碰着呃,阿拉娘带我来敬香求签,想测一测我呃姻缘,侬讲巧伐,阿拉先生也来求签,结果庙里方丈把阿拉两支签放了一道,伊讲,阿拉两个人是前世呃缘分,叫阿拉要惜缘,所以,阿拉先生就瞒了屋里厢跟我在上海结婚了。“

“哦,原来是格能样子啊,看来侬跟杜先生是缘定三生。”淑娴含笑点头。

“不过,侬不晓得,伊呃浦东大娘子多少凶,也不晓得伊从啥地方打听到了阿拉住呃地方呃,带了一帮人上门来闹,把阿拉先生捉回去了呀。不过讲句老实闲话,阿拉先生还算是有良心呃,觉得对不起我,就把此地18号房子呃房契交给我了,算是给我呃补偿。”

“个么,后来呢?”淑娴好奇地问道。

“后来听说伊这只雌老虎生毛病死忒了。阿拉先生个么总算是解脱了。”杜太太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两个人总算是苦尽甘来,总算是好蹲了一道来。”淑娴拍了拍杜太太的手。

“唉,哪能讲呢,格只雌老虎是只扫帚星呀,阿拉先生屋里厢老早蛮有钞票呃,是开酱油厂呃,后来讨了这只雌老虎之后,生意是越来越差,后来屋里厢破落了,钞票都给这只雌老虎卷到娘家去了呀。阿拉先生只好把祖宅卖忒了。”

“个么后来哪能办啦?总不能靠变卖家产过日脚啰?“

第95章 洞若观火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全文阅读作者:秋月春风矣加入书架

杜太太点了点头:“是呃呀,幸亏阿拉先生有个表兄在重庆禁烟督察处里当处长,伊路道粗,跟军方有不少生意,阿拉先生就跟伊表兄一道做生意,伊拉表兄蛮结棍呃,不但跟国民党军队做生意,跟**的部队也有生意来往,所以,阿拉先生一直往返于苏北跟重庆之间。【卓越全本.】“

“格能讲,侬先生脑子还是蛮活络呃。”淑娴奉承了一句。

“主要是靠伊表兄。没伊表兄帮衬,阿拉也要去吃西北风来。”杜太太叹了口气:“听阿拉阿杜讲,伊拉表兄屋里厢兄弟姊妹多,伊从小是寄养了舅舅舅妈此地呃,算是舅舅跟舅妈一手带大呃,所以伊也是为了报恩,所以才一直关照阿拉阿杜。“

“哦,怪勿得,那先生呃表兄还算是有良心呃。个么,杜先生呃表兄生意就在重庆跟苏北两块地方啊?有没有其他地方啦?比如广州,阿拉先生在广州倒是有不少人脉呃。”

“是伐,这倒可以跟阿拉先生提一提,生意嘛,越大越好啰。不过,阿拉先生除忒到广州军校里读过书之外,噶许多年再也没去过广州,要是欧阳先生在广州有关系,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呃。”

淑娴笑了笑:“我也只不过随口提一提,我想军队里厢控制得比较严吧,不是啥人,啥么子都可以跟军队做生意呃。“

杜太太摇了摇头:“格是侬不了解,我听阿拉先生讲,其实部队里蛮乱呃,连鸦片生意也做呃。”

“是伐?现在部队里厢嘎乱啊?”淑娴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杜太太。

“我讲呃是**,**部队连饭也吃不饱,啥地方有钞票买鸦片,伊拉最需要的是粮食,药品。”

“杜先生呃表兄太厉害了,啥么子都搞得到。”淑娴的语气里满含羡慕。

淑娴的恭维让杜太太很是得意:“虾有虾路,蟹有蟹路,现在大家都在捞,有捞不捞猪头三,侬讲是伐?”

淑娴笑着点点头。

正在这时,杜先生回来了,他见房里有客人,连忙跟淑娴点头示意。

“啊呀,侬回来啦,我来帮那介绍一下,格位是西厢房里呃欧阳太太,格位就是我先生杜学谦。”

“侬好,欧阳太太。”杜学谦向淑娴点了点头。

“侬好,杜先生。”淑娴也点了点头,跟杜学谦打了个招呼。

“欧阳太太老客气呃,特地送了几只大闸蟹给阿拉。”杜太太指了指桌上的大闸蟹。

“啊呀,格哪能好意思呢,欧阳太太,要么,侬也留下来,跟阿拉一道吃夜饭,好伐,省得侬再去开伙仓了。”杜学谦邀请淑娴共进晚餐。

“勿要了,勿要了,我中晌还有一点剩菜没吃忒,倒掉太浪费了。大闸蟹那一人两只正好,杜太太,杜先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就不打搅了。好了,再会。”

淑娴说着,连忙起身,朝后门走去。

“个么,欧阳太太,侬经常下来跟阿拉丽萍拉拉家常,嘎嘎山湖。”杜学谦把淑娴送到房门口,望着淑娴上楼的背影,连忙打招呼。

等淑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弯处之后,杜太太连忙把房门关上。

“好嘞,人家都已经上楼来,侬眼睛就勿要盯牢住不放来。”杜太太白了一眼杜学谦。

“瞎讲啥么子啦,好了好了,侬去把大闸蟹蒸一蒸,我去买瓶老酒去。”

“顺便买块嫩姜,屋里醋也没了,拷一点醋回来。”杜太太连忙提醒杜学谦。

“我看醋就算了,房间里厢已经有一股酸噗噗呃米道了。”

“是伐,我哪能没闻到啦?”杜太太连忙嗅了嗅鼻子。

“侬嘎大一只醋坛子摆在屋里厢,房间里厢能不酸伐?”杜学谦揶揄着杜太太。

“侬格只十三点,快点去。”杜太太这才明白杜学谦是说自己,嗔笑着,随手拿起果盘里的一只苹果朝杜学谦扔过去,杜学谦接住,啃了一大口,然后朝门口走去。

淑娴终于搞清了杜学谦的底细,这么看来,杜学谦并不太清楚昱霖这些年的情况,他只是一个投机的商人而已,她要把这情况尽快告诉昱霖。

吃完晚饭之后,淑娴便走到吕班路55号,光影照相馆,照相馆的楼上还亮着灯,淑娴敲了敲门。

虎仔听见敲门声之后,便下来开门。

“少奶奶,是你呀。”

“虎仔,少爷在上面吗?”

“在,他正在教我怎么拍照呢。”

“好,我上去,你在下面看着点门。”

“好的,少奶奶。”

淑娴跑上楼去,昱霖正在房间里摆弄相机。

“淑娴,你怎么来了?”昱霖见淑娴匆忙来照相馆,估计有重要情况要告诉他。

“我今天向杜太太了解了一些杜学谦的情况。”

“怎么样?”

淑娴把下午在杜太太家了解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昱霖。

“这么看来,杜学谦是完全不知道我在广州的情况,这样的话,对我构不成威胁,我看倒是可以跟我这个老同学多接触接触,顺便了解一些关于重庆方面的情况。”

“昱霖,你要当心点啊,毕竟你们十几年没见,何况杜学谦一直跟军方打交道,城府应该是蛮深的。”

“嗯,你提醒得对,他一直混迹于国共两军之间,没有一点能耐是混不下去的。”

“哎,昱霖,今天报社情况怎么样?”

“韩主编让我先在社会新闻方面写写稿子,时间上比较自由,只要准时交稿就行了。”

“这倒不错,你可以有自由支配的时间来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嗯,淑娴,你明天也要去震旦图书馆上班了,今天早点回家去休息吧。”

“好的,我这就回去。”

“路上小心。”昱霖捏着淑娴的手,关切地望着她。

淑娴从吕班路往回走,快要到吉祥里时,突然有个黑影窜了出来,一把把淑娴的手袋给抢了,尽管手袋里没几个钱,但房门钥匙在里面,淑娴连忙转身呼叫。

“捉贼骨头,捉贼骨头。”

阿荣正好下班回来,听见淑娴的呼叫声,又看见有个人影沿着拉斐德路狂奔而去,连忙也追了过去,没过多久,阿荣就跑回来了,手里拿着淑娴的手袋。

“阿姨,侬打开看一看,有没有少忒啥么子伐?”阿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手袋递给淑娴。

淑娴摇了摇手袋,钥匙在里面,放心了。

“阿荣,多亏侬帮我追回来,谢谢侬,来,到我屋里吃杯茶。”淑娴见阿荣喘着粗气,对他很是感激,便邀请阿荣来家里做客。

“个么,我就先谢谢阿姨,侬屋里厢我还从来没去过嗳。”阿荣调皮地笑了笑。

“好好好,是阿姨想得不周到,没邀请侬这只小鬼头来做人客。”淑娴笑着向阿荣致歉。

淑娴和阿荣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淑娴打开西厢房的房门,阿荣脱了鞋,走了进去。

“阿荣,不用脱鞋子。穿鞋子进去好勒。”

“我怕把侬呃地板弄龌蹉。”

阿荣看了看淑娴的房子,眼睛里放着光。

“哇,阿姨,侬格房子布置得老灵呃,比下头客堂间还漂亮。”

淑娴倒了一杯可口可乐给阿荣。

阿荣尝了一口,眉头一皱,:“阿姨,格是啥么子,嘎难吃。像中药。”

“可口可乐呀,侬吃不惯啊?个么,我泡一杯麦乳精给侬,好伐?”

“还是麦乳精好吃。”阿荣憨憨地笑了笑。

淑娴笑了笑,给阿荣端上一杯麦乳精。阿荣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下了半杯。

“慢点,没人跟侬抢。”

阿荣尴尬地笑了笑:“个么,阿姨,我回去了,谢谢侬呃麦乳精。”

“侬帮我把手袋抢回来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侬来。”淑娴拿起那罐刚拆封的麦乳精递给阿荣:“阿荣啊,既然侬欢喜吃麦乳精,这罐麦乳精就送给侬了,侬下夜班回来后,好冲一杯当夜宵。”

阿荣不好意思,连忙推了过去:“格哪能好意思,又吃又拿。”

“阿荣,叫侬拿侬就拿,否则阿姨不开心呃。”淑娴把麦乳精硬是塞给阿荣。

“个么,我就谢谢阿姨了。”

阿荣拿着一罐麦乳精,屁颠屁颠地上阁楼了。

淑娴睡在床上,迷迷瞪瞪的,她渐渐进入梦乡,在梦里,自己和昱霖还有鸣儿正在草坪上放风筝,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来,线断了,风筝飞走了,鸣儿在追赶着风筝,眼看就要追到风筝了,忽然,一只手把鸣儿推倒在地,昱霖继续去追上风筝,那个人突然掏出枪,朝昱霖瞄准,自己见状,则大声呼叫:昱霖,小心,昱霖,小心。可是,昱霖像是听不见,还是不停地朝风筝追去。枪声响了,淑娴被吓醒了。

“昱霖。”淑娴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幸亏是场梦。”

淑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半夜十二点半了。她起来,走到浴室里,擦了擦脸,然后回到卧室,刚想躺下,忽听得楼下开门的声音。然后便听见婷婷嗲声嗲气的说话声,淑娴便走近窗台,俯看下面。

“我到屋里厢了,再会,梁少。”婷婷跟那个梁少挥了挥手,然后便要关门。

“婷婷,让我进来坐一歇再走,好伐啦?求求侬来。”那个梁少硬是想要挤进门里。

“勿要,人家要睏觉了呀,明朝会。”婷婷用身子顶住大门,笑着跟梁少来了一个飞吻。

那梁少不肯罢休,用力一推门,婷婷后退了几步:“做啥啦,梁少,侬格能样子呃闲话,我要扳面孔哦,我要是讲给何三爷听,当心侬被伊丢到黄浦江里去喂鱼。”

“侬敢讲给何三爷听,侬在外头轧姘头,外插花伐?”梁少嬉皮笑脸地往婷婷身上拱。

婷婷这下不做声了,梁少一边往门里挤,一边央求着:“婷婷,侬就让我进来坐一歇嘛。”

婷婷无奈地打开房门:“讲好了,就坐一歇啊。侬坐一歇就跑哦。”

梁少趁婷婷不备,一把把婷婷抱起来,婷婷尖叫了一声,勾住梁少的脖颈,梁少抱着婷婷进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淑娴刚要去上班,就听见18号的大门被撞开了,何三爷和几个带着黑色毡帽,流氓模样的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人一脚把东边次间的房门踢开。

赤身**的梁少和婷婷被何三爷当场捉奸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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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救人1命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全文阅读作者:秋月春风矣加入书架

姓梁的被几个壮汉从被窝里揪了出来,扔到了天井里。【卓越全本小说网】不一会儿,婷婷也穿着睡衣被拉到了天井里跪着。

“三爷,侬请坐。”一个手下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让何三坐下。

何三叼着烟斗,望着跪在地上的那对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的男女,咬牙切齿,冷笑了一声,脸上的那道刀疤也跟着跳动起来。

“侬就是梁少,梁毅文?”何三斜着眼睛望了地上跪着的年轻人。

“是呃,何三爷,对不起,是我勿对,请侬原谅我。”梁毅文声音颤抖。

“格种事体还能请求原谅啊?”何三转过头,望望四周的手下:“那讲讲看,那听到过伐?给人带了绿帽子,还要请人原谅,哼哼,我倒是第一趟听说。”

周围人都附和:“从来没听到过,简直是笑话。”

“听到了伐,侬小贼胆子大呃,居然轧姘头轧到我头上来了,侬想寻死啊。”

何三一脚踢在梁少的前胸,梁少惨叫一声,身子往后一倒,马上又被人拎了起来,重新跪好。

“婷婷啊,是不是伊这只face比我好看,所以侬就跟伊搞七捻三了?”何三恶狠狠地望着婷婷,咬牙切齿地说道:“是不是我面孔上有道疤,侬就看不上我了,就跟这只小白脸搭上了?“

“不是呃,三爷,我没想跟伊搞七捻三,不是我寻伊呃,是伊硬紧不肯跑,赖了我此地,我力气小,弄不过伊。”婷婷满脸泪水,向三爷哭诉着。

“啪”的一声,婷婷左脸颊上立刻多了五个指印:“侬这只**,要不是我看中侬,你老早就滚到四马路上去拉客了,我刚刚给侬租好房子,侬就迭能报答我呃,是伐?”

婷婷跪在地上,不停地哭泣着。

何三从脚踝处拔出一把匕首,递给身旁的一个手下,言语平静,但字字充满着杀气:“去,把伊格张面孔划花忒,我倒想看看这只小白脸变成小花脸之后,还哪能去勾搭其他女人。”

“勿要,何三爷,饶命啊,放我一马,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侬。”梁少如捣蒜般在地上磕头。

两个流氓把梁少双手反剪着摁住,那个拿着匕首的流氓一手捏住梁少的下巴,一手拿着明晃晃的匕首朝梁少的脸上划去……

“啊……啊……”梁少大声嚎叫起来,两边的脸颊被匕首各划了一个大大的×,整张脸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婷婷吓得像是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低着头跪在地上。

“婷婷,侬现在回过头去看看,伊格只face侬还欢喜伐?”何三吸了口烟,把烟喷在婷婷的脸上。

婷婷摇摇头,何三一把把婷婷拉起来,让伊转过身去,逼着她看着眼前嚎叫着的,血淋淋的梁少。

“看清爽了伐?”何三咬牙切齿地问道。

婷婷被何三拽起头发,眼睛只能死死盯着梁少,梁少昔日那张白净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婷婷闭起眼睛,点点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何三爷,接下来哪能办?”那个拿匕首的壮汉把带血的匕首朝衣服上擦了擦,双手交还给何三。

“一道做忒。装了麻袋里,沉到黄浦江里去。凡是跟我何三爷过不去呃,一律做忒。”何三狞笑着望着这对偷腥的男女。

“三爷,饶命啊,我勿想死,我勿想死呀。”婷婷抱着何三的小腿,苦苦求饶。

“早知今朝,何必当初。带了跑。”何三一脸冷酷。

“慢!”淑娴不忍婷婷这么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她想竭力阻止何三的杀戮。

淑娴走到天井里,朝何三点了点头。

“侬好,何三爷,我是住了西厢房里呃,昨日夜头呃事体,我能作证,确实不是婷婷姑娘存心要给侬戴绿帽子,伊想拦牢格位先生进门,但是,侬晓得呃,一个女人有多少力气,伊哪能挡得牢呢,唉,要是昨日夜头何三爷在场呃闲话,婷婷姑娘就有靠山了,就不会得被其他男人欺负了。”

“哦,侬都看到了?”何三歪着脑袋问淑娴。

“嗯,昨日夜头,我胃痛,起来吃药,看得清清爽爽。格桩事体确实不是婷婷姑娘呃错,所以,我想求何三爷,放伊一条生路,婷婷姑娘嘎年轻漂亮,我想何三爷肯定也舍不得婷婷红颜薄命。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是传出去,讲何三爷把自己呃相好丢到黄浦江里去,人家背后会得讲何三爷太薄情,侬讲是伐,何三爷?”

何三被淑娴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但他非但不生气,反而十分佩服这个胆识过人的女人,能让他何三买账的人可不多,更何况是女人。

“格位太太哪能称呼?”何三对淑娴刮目相看。

“我先生复姓欧阳,就叫我欧阳太太好勒。”

“好呃,欧阳太太,今朝我就买侬一记面子,放过这只女人,不过这只男人……”

“何三爷,侬已经把伊这只面孔划花忒了,我想伊也不敢再出门了,也不会有其他女人会得寻伊了,这比侬弄死伊,对伊来讲更痛苦,侬讲是伐?让伊终身吸取教训,也给别人一个教训,对社会风化也有警示作用,侬讲对伐,何三爷?”

“欧阳太太讲起闲话来,真呃是一套一套呃,不简单,好呃,我何三就听欧阳太太一句劝,今朝放伊拉一条生路。告辞了,欧阳太太。”

何三朝淑娴抱了抱拳,带着手下离开了吉祥里18号。

淑娴呼了一口气,连忙把跪在地上的婷婷扶起来。

婷婷哭着向淑娴磕头:“谢谢欧阳太太,婷婷做牛做马也不会忘记侬的救命之恩。”

“快起来,快起来,到房间里去擦把面,梳梳头发。好了好了,勿要哭了,现在没事体了。”

淑娴把婷婷搀扶进屋,然后出来对着还在呻吟的梁少说:“侬勿要再跪在此地了,快去医院缝两针,包扎伤口,要是伤口发炎了,侬就真呃毁容了。”

梁少向淑娴磕了个响头:“谢谢欧阳太太救我一命。我梁毅文一定会报答太太呃。”说完,梁毅文捂着脸,转身离开了吉祥里18号。

淑娴刚要出门,客堂间的门打开了,杜太太一边拍胸口,一边朝淑娴走过来。

“哎呦,吓死我了,简直就是活阎王,哪能有格种手段子嘎毒辣的人呃啦。”

“都是侬,只晓得几张钞票,侬看看,引狼入室了,是伐,像何三爷这种角色,阿拉是惹不起呃。”杜学谦也从客堂间走出来:“乃么好勒,请神容易送神难,我看18号从此以后不会太平了。”

“唉,我哪能晓得迭个何三爷是格种人啦,哎呦,乃么哪能办啦?”杜太太为自己开门揖盗而后悔不迭。

“还是人家欧阳太太来三,非但没被吓瘫,反而三言两语就让何三爷改弦易辙,放下屠刀,这种气魄比男人还结棍。我是自愧不如啊。”

“杜先生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看不过去,勿想让伊滥杀无辜。毕竟格两个人罪不至死。”

“欧阳太太真呃是菩萨心肠,我杜某人佩服,佩服。”

“好了,杜先生,我给侬讲得都不好意思了,我出去一趟,再会。”

淑娴拎着布袋,走出吉祥里,朝震旦大学走去。

淑娴一看时间晚了,赶紧叫了辆黄包车赶到震旦大学。走进图书馆,一位穿着工装裤的女孩子向淑娴走了过来。

“你是许小姐吧?”

“叫我淑娴吧。”

“好的,淑娴姐,我是这儿的图书管理员,我叫刘月宁,校长让我当你的助手。”

“哦,是小刘啊,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了解,还要向你请教,还望你不吝赐教。”

“说哪里的话,淑娴姐,你可别说请教二字,有什么问题,我一定有问必答。”

淑娴笑了起来:“小刘,你还真是谦虚。好,麻烦你现在就带我去熟悉一下图书馆的业务。”

“好的,淑娴姐,请你跟我来。”

刘月宁带淑娴熟悉图书馆的各类图书分类,归档,编排,方位,借还书的手续等等,淑娴在一旁认真记着笔记。

一上午,淑娴就基本搞清了图书馆的大致情况。

昱霖正在报社校对稿件,电话铃响了,是韩主编打来的。

“欧阳锐吗,贝勒路上一根水管爆裂了,侬去采访一下。”

“好的,主编。”昱霖放下电话,拿起相机,朝报馆外走去。

昱霖来到了贝勒路,看见一根水管爆裂开来,水柱冲天,周边一片汪洋,路人纷纷踮着脚过马路,一些孩子则在水中嬉戏,更有甚者,一些妇女利用这天然的淋浴,给娃儿洗澡。

昱霖拿着相机对着这些场面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便转身走了。

长脚和阿四,小六子正好路过这儿,见水管爆裂,嘴里骂骂咧咧。

“倒霉,哪能碰着水管爆忒这种事体,乃么我这双皮鞋要泡汤了。”长脚踮起脚过去。

“是呃呀,我刚买呃西裤也要弄湿忒了。”阿四心疼地望着自己那条新裤子。

长脚刚想嘲讽阿四,一抬头,看见陆昱霖正朝自己方向走来,觉得似曾相识,努力在脑海里搜寻,忽然,他一拍脑袋。

“捉牢伊,伊就是田家骐呃侄子。”

阿四和小六子一听,连忙转身朝昱霖跑去。

昱霖在经过长脚这几人时,就已经认出这几人就是当日在田家骐公馆外守着的便衣,尤其是那个长脚,还一直跟到圣玛丽医院。

昱霖听到身后有人朝自己飞奔过来,知道是被长脚认出来了,急忙疾走几步,跑进附近的一个弄堂里,而后飞快地朝弄堂的另一个出口跑去,长脚几个拔出枪,在后面紧紧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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