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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弃暗投明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全文阅读作者:秋月春风矣加入书架

  陆昱霖进入曾经来过的这个大山洞,马守山正襟危坐在中间的虎皮椅上,身旁站着杰仔和其他几个土匪。

  “大当家的,久违了。”陆昱霖双手抱拳,向马守山行礼。

  “原来是陆营长,好久不见。”马守山也向陆昱霖抱拳行礼。

  “大当家的还记得我,真是好记性。”陆昱霖没想到马守山对他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一般的人我都记不住,不过像陆营长这样的身手和胆魄,我马守山一辈子都不会忘。”马守山至今依然记得陆昱霖当初临危不惧的坚定神情以及抬手射帽的矫健身手。

  “谢谢大当家的抬举。”陆昱霖微微一笑。

  “陆营长上次带来了不少牛肉罐头,那滋味现在想起来,还让人直流口水,不知今天带了什么东西来了?”杰仔站在一旁,一边玩枪,一边瞟了陆昱霖一眼。

  陆昱霖把双手一摊:“别说你了,连我,一想起我们家的那个牛肉罐头,就直咽口水,可惜,现在就算是我想送,也送不了了,自打日本人进广州之后,罐头厂就停工了,现在一听罐头也没有了。”

  “他妈的,这些可恶的日本人,到哪儿哪儿遭殃。”杰仔一听说从此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罐头了,心里不免有些窝火。

  “不错,二当家的一语中的,自打日本人侵占我们国土之后,中国的老百姓们就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别说是罐头,连饭都没得吃,甚至连性命都朝夕不保,日本鬼子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把我们中国人当实验品,活体解剖,做细菌实验,而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们遭受杀戮,家园遭受焚毁,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我们也有几个弟兄和他们的家眷给日本人杀了。”杰仔说到此处,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杀父弑母之仇,亡国灭种之恨,只要是血性男儿,都无法坐视不管,任凭宰割。九龙峡的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陆昱霖慷慨激昂,令这些土匪都群情激动,纷纷点头称是。

  “陆营长今天到我这儿来,有何用意?”马守山望着下面的土匪个个被陆昱霖煽动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深感此人的确厉害,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的九龙峡的匪巢搅得波澜起伏。

  “那我就开门见山,大当家的,我知道你是一个血性汉子,一定不愿看到自己的同胞遭受涂炭,也一定会扶危济困。上次我在九龙峡就已经领略过了大当家的神武,且大当家的能识大体,顾大局,我陆某人很是钦佩。“

  能被自己所钦佩的人钦佩,这无疑让马守山觉得脸上有光。

  “所以,我今天来,是希望大当家的能带领九龙峡的弟兄们一起去打鬼子。”陆昱霖把此行的目的开诚布公地告诉了马守山。

  杰仔一听,拍了一下大腿:“好,我早就想狠狠地揍这些个狗日的,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大哥,你说句话。”

  马守山听了陆昱霖的一番话之后,内心澎湃起伏,他马守山原本就是一个嫉恶如仇,行侠好义之人,只是当年因为小弟被恶人撕票,所以一怒之下将恶人斩杀,之后遭到官府通缉,不得不落草为寇。多年以来,一直盘踞在九龙峡一带,靠打劫掠财为生。虽然他威风八面,让官府和百姓谈之色变,但他的所作所为令四野乡邻所忌惮,所憎恨,所唾弃。虽然偶尔他也会有向善的念头,但总觉得一日落草,则终身为寇。这污点恐怕一辈子都洗刷不干净了。现在陆昱霖来招安,让他带领弟兄们去打日本鬼子,为国效力,那么他马守山就有重新洗白的机会了。但他还是有所顾虑,毕竟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弟兄,不能让他们贸贸然就下山。

  沉默了片刻之后,马守山抬头问道:“就我们九龙峡这百来个人,百来条枪,跟日本人硬拼,只怕是鸡蛋碰石头——不堪一击啊。”

  “大当家的,不要说百来个人,百来条枪,就是一个人,一条枪,甚至是没有枪,只要大家有这个信念和胆气,我们就不会当亡国奴,何况,全中国的中国人都在各地进行抗日活动,大当家的,你绝不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在作战,我们的惠宝抗日游击队就是一支抗日武装力量,我们可以拧成一股绳,让抗日力量更强大。”

  “你是说,让我们加入抗日游击队?”马守山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的,我们的队伍目前就在这一带活动,已经成为消灭日寇的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生力军,我们希望大当家的也能加入到抗日的洪流中来,共同保家卫国,把日寇赶出中国去。”

  “我知道你们是些什么人,前些日子,我亲眼看见一位义士拉响手雷,与几个鬼子同归于尽,这种气概,我马守山打心眼里佩服。“周叔拉响手雷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情形依然令马守山历历在目。

  “那位牺牲的义士就是我的战友。“陆昱霖知道马守山说的就是周叔。

  “可我们是山贼,土匪,你们能接纳我们这些人吗?”马守山不无忧虑。

  “只要是真心抗日的,我们都欢迎,我们要团结一切力量来完成抗日大业。”

  “好。”陆昱霖的一番话令马守山终于打消顾虑,他一拍虎皮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马守山决定归降抗日游击队,跟鬼子血战到底。”

  “不是归降,是同心协力,共御外侮,今后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陆昱霖紧紧地握住了马守山的双手。

  “这太好了,自打日本人来了之后,我们的地盘越来越受到挤压,越过越憋屈,弟兄们早就不想再干土匪了,都想豁出去了,活得像个爷们样。现在好了,有部队了,那我们就能大干一场了。”杰仔把两只手捏的嘎嘎作响。

  “好,大当家的,我们现在就下山,跟游击队会合。”

  陆昱霖终于说服了马守山,为抗日队伍又增添了一股力量。

  “陆老弟,我马守山一向没服过谁,但今天,我认定你是我的兄弟,如不嫌弃,你我拜把子,如何?”

  “承蒙器重,我陆昱霖愿与马大哥义结金兰。”

  “好!来人,拿酒来。”

  很快,一个土匪端上来一坛酒。给马守山和陆昱霖倒满了两大碗酒。

  马守山从腰间拔出匕首,把手指割破,让鲜血滴在两个碗里,然后把匕首递给陆昱霖。陆昱霖接过匕首,也把手指割破,让鲜血滴在两个碗里,然后二人端起碗,一饮而尽。喝完酒之后,一起把碗往地上一摔。

  “兄弟,从今往后,我们就是生死弟兄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生死与共,同舟共济。”陆昱霖与马守山单手紧紧相握,随后高高举起。

  “好,弟兄们,操起家伙,下山。”马守山震天一吼。

  守在观音庙的玉蓉,焦急地看着手上的手表,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但少爷还没有下山,他会不会有危险?正当玉蓉六神无主之时,听见山上传来了脚步声,她连忙躲到一边。

  “玉蓉,你在哪儿?”昱霖四处张望。

  “少爷,你没事吧?”玉蓉从树丛后跑了出来。

  “没事,我这不是挺好的。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大当家的,我的结拜大哥,马守山,这位是二当家的,叫杰仔,这位是玉蓉姑娘。”

  “没想到,你们队伍里还有女兵?”杰仔看见玉蓉,很是吃惊。

  “抗日不分男女,自古巾帼不让须眉,花木兰,梁红玉,穆桂英不都是女的吗?”玉蓉毫不示弱:“要论抗日觉悟,我可一点也不比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差。”

  杰仔被玉蓉呛得直摸后脑勺:“这娘们的嘴太厉害了。”

  “二当家的,到了部队之后,你身上的匪气可得改改,以后我们之间应该称同志。”

  “好好好,我改,我改,昱霖同志,玉蓉同志。”杰仔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笑。

  “玉蓉,你先到峡口,看看明峰他们是否到了,我和大当家的随后就到。”

  “嗯。我这就去。”

  玉蓉一蹦一跳地下山去了。

  刚到峡口处,就看见徐明峰和淑娴带着一支小分队过来了。玉蓉连忙朝淑娴挥手。

  “淑娴姐。”

  “玉蓉。怎么样,昱霖没事吧。”淑娴急切地问道。

  “没事,少爷还和那个大当家的拜把子了呢。”玉蓉把头一扬,不无得意地说回答。

  “是吗?这么说,昱霖已经说服马守山一同抗日了?”徐明峰很是惊喜。

  “嗯。”玉蓉使劲地点了点头:“我们少爷一出马,荡平天下。”

  “玉蓉,你又夸张了。”淑娴用手点了点玉蓉的脑袋。

  很快,昱霖和马守山来到了峡口。徐明峰连忙上前握住了马守山的手。

  “大当家的能审时度势,以国家民族为重,加入到我们抗日的队伍中来,我代表惠宝抗日游击队欢迎你们。”

  “惭愧,惭愧,徐队长,我这一百来号人和百来条枪都归你指挥,只要是打鬼子,我马守山没二话。”

  “好,弟兄们,从今往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走,回营地休整。”

  “好嘞,弟兄们,跟徐队长走喽。”杰仔招呼着身后的弟兄们。

  九龙峡的弟兄们喜滋滋地跟着徐明峰等人奔赴惠阳。

第48章 逃离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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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惠阳的游击队驻地之后,昱霖把徐明峰叫到里屋。把那卷胶卷交到他的手上。

  “明峰,这就是日军在南山村拿我们中国人进行细菌实验的证据,周叔和顺子也因此而牺牲了。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把这些铁证公布于世,让全世界都看清日军的真面目。”

  徐明峰紧紧地握住胶卷:“老周和顺子不会白白牺牲的,那些枉死的中国人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地做了冤魂,一定要向日本鬼子讨回这笔血债。”

  “哦,明峰,我有件事想要向你汇报,我爹想要让我和淑娴离开广州,去香港避难。”昱霖把父亲提出的设想告诉了徐明峰。

  “你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渡边对你的怀疑并未消除,你爹的担心是对的,但香港也并非是个安全之地,据可靠情报,日军很有可能会袭击香港。”

  “既然这样,我和淑娴不如继续留在广州。”

  “不,你们去香港,组织上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需要你们完成。”

  “什么任务?”

  “在香港,有许多内地的文化名人留在那儿,他们正在为内地的抗日筹集物资,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向全世界宣传抗日,揭露日军的暴行,他们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但万一香港沦陷,这些文化名人会遭到日军的抓捕或胁迫。所以,上级交代,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些文化名人从香港偷运到广东,然后再送往我们的敌后根据地。”

  “我明白了,放心,我们会完成任务的。”陆昱霖明白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徐明峰从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一叠纸,交给昱霖:“这就是名单和他们目前的居所住址。我们要确保他们万无一失回到内地。”

  昱霖仔细地看了看这份名单,忽见许恒亮的名字赫然在列。

  “淑娴,你爸爸的名字也在上面。”昱霖把名单给淑娴过目。

  “老爷子是个活跃分子,一直在《大公报》上发表抗日的文章,早就引起当局的关注。所以,于公于私,你们一定要确保老爷子的安全。”

  “明白。”昱霖把名单贴身收好,跟明峰敬了个礼。

  昱霖回到家,告诉父亲,上级已经同意自己和淑娴去香港避难。陆轶翔欣慰地笑了。

  “这样,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陆轶翔长长地舒了口气。

  两天之后,陆昱霖在《大公报》上看到了揭露南山村日军进行细菌实验的报道和照片,兴奋异常,他又上街买了好几份其他报纸,有中文的,有英文的,有法文的,好些报纸都报道了此事。一时间广州城的大街小巷,人们议论纷纷,义愤填膺。而此事也在国际社会引起巨大的反响,反战人士纷纷示威游行,抗议日军的暴行,一些国际机构甚至提出要派观察员来华进行实地调查。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日军被迫关闭了南山集中营,但为了避免泄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日军残忍地进行就地焚毁和屠杀,几百名难民被掩埋在化骨池和山沟里。

  三木少佐和加藤医生因为泄密一事而被处死,而伊藤也受到撤职处分并被调往前线部队,由佐藤中佐接替担任日本宪兵队队长。

  渡边虽然免受处分,但受到训斥是在所难免的。

  渡边的脑海里又闪现陆昱霖的面孔。虽然当初周掌柜与资料同归于尽了,但为什么报纸上还是刊登了照片,铁证如山,让军方无法抵赖。虽然陆昱霖一口咬定自己从未去过南山村,可直觉告诉他,陆昱霖就是那个窃取资料,杀死哨兵的凶手。若不是山田来求情,或许他已经攻破了陆昱霖。

  按渡边的心思,现在立刻包围陆府,逮捕陆昱霖,但碍于山田的面子,怕陆轶翔翻脸,他决定秘密抓捕,只要陆昱霖和他的妻子走出陆府,就马上进行抓捕,让他们从此失踪。

  陆轶翔看了南山村的细菌实验这则新闻之后,义愤填膺。

  “这帮畜生,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居然拿中国人当实验品。幸亏被揭露出来了,否则不知还要害死多少中国人。“

  “老爷,太太,你知道揭露这件事的人是谁吗?“玉蓉故作神秘。

  “谁啊?“陆轶翔很是好奇。

  “就是少爷,就是他去南山村收集的证据。“玉蓉自豪地扬起了头。

  “啊?是霖儿?“陆轶翔又惊又喜。

  “怪不得渡边一直不肯放过霖儿,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怀疑霖儿,所以严刑拷打,把霖儿折磨得不成人样。“陆太太一听是儿子所为,立刻紧张起来。

  “现在日本人细菌实验的事情败露了,他们一定会迁怒于霖儿的,得赶快让霖儿和淑娴离开这儿,越快越好。“陆轶翔不由得为儿子的处境而担忧起来。

  “对,老爷,不能再让霖儿和淑娴被日本人抓走了,让他们今晚就动身。“陆太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搓着双手。

  “事不宜迟,你赶快给他们准备一下,我上楼去通知他们。“陆轶翔说完,上楼去了。

  淑娴和昱霖正在对照着那份名单上的住址,在香港地图上圈划,忽然,陆轶翔推门而入,昱霖连忙把名单和地图收起来。

  “霖儿,淑娴,你们俩听好了,今天晚上就离开家,去香港,我待会儿会给宏运船务的田经理打电话,你直接去船务公司找他,他会安排你们离开广州。“

  “爹,我们必须今天走吗?“昱霖没想到父亲会这般急迫。

  “宜早不宜迟,报纸上登了南山村的细菌实验的事情了,我估计日本人还会盯上你,渡边这个家伙不好对付,你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好,我和淑娴收拾一下。“昱霖连忙起身去收拾行装。

  “爹,我想再去看看鸣儿。“淑娴轻轻地说了一句。

  “好,去吧,跟儿子告个别吧。“陆轶翔眼里闪着泪光。

  在陆府的草坪上,鸣儿正在跟玉蓉玩皮球。

  淑娴轻轻地呼唤了一声:“鸣儿。”

  鸣儿听见淑娴的叫声,张开双臂,朝淑娴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妈妈,妈妈。”

  鸣儿扑向淑娴的怀抱,淑娴把脸紧紧地贴在儿子的小脸上。鸣儿已经三岁多了,长得虎头虎脑,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嘴,粉嘟嘟的十分惹人喜爱。

  “妈妈,妈妈,鸣儿要妈妈。“鸣儿伸出小手,摸着淑娴的脸。

  昱霖从淑娴的手上接过儿子,把他向上抛,鸣儿高兴极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鸣儿好高哦,鸣儿飞上天了。“昱霖平抱着儿子做开飞机状,鸣儿两只小手张开,仿佛是飞机的翅膀,父子俩在草坪上玩得不亦乐乎。

  昱霖停了下来,亲了亲儿子。

  “爸爸,再来,再来玩飞飞机。“

  “好,爸爸带鸣儿飞。“昱霖觉得平日里太亏欠儿子了,此时就要跟儿子告别了,他要跟儿子好好地玩个够。

  淑娴望着父子其乐融融的模样,眼泪哗哗直流。玉蓉在一旁也忍不住抹眼泪。

  “玉蓉,我把鸣儿交给你了。“淑娴抹了抹眼泪,但鼻子一酸,泪水又禁不住哗哗直淌。

  “淑娴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你和少爷就放心走吧。“玉蓉紧紧抱着淑娴,安抚她。

  昱霖跟鸣儿玩累了,鸣儿躺在昱霖的身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昱霖抱起儿子,亲了又亲,淑娴接过儿子,久久不愿放手,昱霖见状,拍了拍淑娴的肩膀,把儿子抱过来交给玉蓉。

  玉蓉抱着鸣儿回房去了。

  陆太太把一个干粮包裹和金银细软交给昱霖:“霖儿,你和淑娴要多加小心,自己要学会照顾自己。等过些日子,世道太平了,再回来。“

  陆太太边说边抽泣,跟淑娴抱了抱,又跟儿子抱了抱。

  “妈,你放心,你和爹自己要多加保重。我们走了。“昱霖吻了吻母亲的脸颊,和父亲拥抱了之后,然后转身离去。

  昱霖一手拎着皮箱和包裹,一手拉着淑娴,往门口走去。

  忽然,耀叔从门口匆匆跑了进来。

  “少爷,少奶奶,外面来了好些个便衣,把陆府都围住了。“

  “快,快进屋。“陆轶翔赶紧把儿子拉进屋里:”看来,渡边已经开始动手了,大门出不去了,耀叔,阿成,你们快点去把佛堂的供桌搬开,让少爷和少奶奶从地道出去。“

  耀叔和阿成连忙跑去佛堂,搬开供桌。

  “爹,妈,儿子儿媳不孝,不能在二老身边照顾你们,反而让你们担心了。“

  昱霖和淑娴双双跪下,向二老磕头。

  “霖儿,淑娴,自己保重啊,爹舍不得你们啊!“

  陆昱霖老泪纵横,陆太太掩面而泣。

  “走吧!快走吧!“陆轶翔抹了抹眼泪,催促昱霖。

  “走!“昱霖拉起淑娴,朝密道走去。

  等昱霖和淑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陆轶翔吩咐耀叔把盖板盖上,把供桌恢复原状。

  陆轶翔望了望佛堂,轻轻地把门关上。

第49章 金蝉脱壳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全文阅读作者:秋月春风矣加入书架

  “走,如琴,我们上楼去。“陆轶翔牵着太太的手,朝楼上昱霖和淑娴的卧房走去。

  “把窗帘拉起来,把灯全都打开。“陆昱霖吩咐妻子:”来,如琴,坐到琴凳上来。“

  “老爷,你这是想干什么?“陆太太疑惑不解。

  陆轶翔打开琴盖:“我好久好久没弹琴了,今天我就重温一下。“

  陆昱霖在琴键上弹奏出一串美妙的旋律:“如琴,你跟我一起弹吧。我以前教过你的。“

  “老爷,这么多年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怕跟不上你的节奏。“陆太太觉得自己的指法有些生疏,怕把曲子弹错了,破坏了陆轶翔的兴致。

  “没关系,想怎么弹就怎么弹。“陆轶翔并不在乎琴艺的高低,也不在乎曲子的难易,只要琴声不断,那目的就达到了。

  “那我试试。“

  二楼卧房里传出美妙的琴声,守在陆府外的便衣们听到琴声,看见一男一女弹琴的剪影,呵呵一乐。

  “这都快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悠闲惬意。“一个便衣望着剪影,摇了摇头。

  “到底是大户人家,沉得住气,泰然自若。“另一便衣听着悠扬的琴声,很是陶醉。

  “你们俩盯紧了,万一陆昱霖趁夜色逃跑了,你们可吃罪不起。“一个小头目走了过来,提醒这两个只顾欣赏音乐的便衣。

  “组长,你听,钢琴声一直响着呢,那小两口浪漫着呢。“

  “可别掉以轻心,只要陆昱霖一离开陆府,就进行抓捕,还有他太太,也一块儿抓。“

  “明白。“

  琴声一直不断,到夜半时分,便衣们开始打盹了,等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凌晨,而琴声依旧。

  “怎么回事,这小两口不睡觉,就一直在弹琴?这好像有点反常。“便衣组长觉得有些蹊跷。

  “要不,进去看看?“另一个便衣建议道。

  “慢着,还是先请示一下渡边大佐。“便衣组长连忙去给渡边打电话。

  渡边接到电话,说是陆昱霖夫妇弹了整晚的琴,甚觉奇怪,忽然有种不祥之兆向他席卷而来。

  “快,快进陆府,见到陆昱霖和他太太,马上抓捕。“渡边觉得不妙,立即下令抓捕陆昱霖和许淑娴。

  便衣得到命令,立即闯进陆府,有几个便衣冲上二楼,推门一看,原来是陆轶翔夫妇坐在琴凳上弹钢琴。

  “怎么是你们?弹了一整夜的钢琴?“便衣组长大为吃惊。

  “老夫聊发少年狂,想弹就弹。这是在我家,我想干啥还要通报你们吗?“陆轶翔看着一筹莫展的便衣特务们,由衷感到一阵狂喜。

  “陆昱霖呢?“

  “前两天就没回来。“陆轶翔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那他太太呢?“

  “也没见着。你们找他们俩所为何事啊?“

  “胡说,昨天傍晚,我们有人看见他了。“

  “我说他们夫妇不在家,你们不信,那你们搜好了。“陆轶翔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便衣组长使了个眼色,几个特务开始在陆府遍地寻找,可是,连个踪影都没见着。

  “陆老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去一下陆军特务机关,把你儿子的事情说清楚。“便衣组长见找不到儿子了,就只能拿老子充数。

  “不行,你们不能把老爷带走。儿大不由娘,你们要找我儿子,尽管去找,但你们不能牵连老爷。“陆太太用身体挡住丈夫。

  “陆太太,你放心,我们只是请陆老先生去问个话,问完了,就送他回来,毕竟陆老先生是维持会的会长,这点面子我们还是要给的。“

  “如琴,你不用担心,我跟他们走一趟,一会儿就回来。“陆轶翔安慰一下如琴。

  陆轶翔跟着便衣们走出陆府,上了他们的车,驶向陆军特务机关。

  渡边在陆军特务机关办公室门口迎接。

  “陆老先生,不好意思,劳烦你移驾此地。请进。“

  “渡边先生不用客套,有什么事就问吧,问完了,我可以早点回家,省得内子焦灼不安。“陆轶翔走进办公室,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陆老先生果然爽快。我想问一下陆老先生,陆公子到底去哪里了?“

  “犬子本该在报社上班,不过,我昨天打过电话,报社同仁说有两三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所以,我跟你一样,对他的行踪一无所知。“

  “哦?是吗?都两三天没见到陆公子了?“渡边对陆轶翔的回答甚是吃惊,这跟他所掌握的情况相去甚远。

  “嗯,等他回来后,我得好好教训他,都已经当父亲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陆轶翔摆出一副严父的模样。

  “那少奶奶呢?怎么也不见少奶奶的踪影呢?“

  “我媳妇原本是越秀中学的教员,不过像我们这种人家,是希望女人结了婚之后就相夫教子,不用再抛头露面,但我媳妇喜欢教书,喜欢跟学生在一起,所以,我们也就随她了,这两天她也没着家,我猜她应该是跟霖儿在一起,或许两人结伴出去游玩了,忘记给家里捎信了?这俩孩子,像是没长大似的,还这样让人操心。“

  “这么说来,陆老先生真的是不知道你儿子和儿媳的行踪?“

  “不知道,如果渡边先生有他们的消息,请尽快通知老夫,我一定会对他们施以家法。“

  “好的,好的,打扰了,陆老先生,来人,送客。“

  望着陆轶翔昂首挺胸地走出特务机关,渡边气得七窍生烟:“这个老狐狸,跟我装糊涂。来人,密切注意陆家人的行踪,要多加留意,陆轶翔是否会与儿子联络。“

  “哈伊。“

  陆轶翔回到陆府不久,山田给他来了电话。

  “陆会长,明天是我们广州维持会和日中亲善友好协会成立三周年的日子,为此我们打算召开记者招待会,我打算在会上宣布对你的任命,并且请你发言。“

  “明天?“陆轶翔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

  “是的,明天下午三点,我会亲自来接你和夫人。“

  “我夫人最近身体欠佳,她就不用去了,我会做好准备的。“

  “好的,陆会长,明天见。“山田满心欢喜地挂上了电话,嘴角扬起一阵狞笑:”地头蛇又怎样?还是被强龙踩在脚下。陆轶翔,你再心高气傲,我也要让你变成我们大日本的一条狗。“

  傍晚,陆轶翔拉着肖如琴的手,在草坪上散步。

  “如琴,我们认识有多少年了?”

  “三十多年了吧,辛亥那年你从欧洲回来之后,我们两家就订亲了。”

  “是啊,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你从一个大小姐变成了奶奶,我也从一个大少爷变成了爷爷,岁月如梭啊。想当初我也是和霖儿一样,怀揣着救国梦,一心想着如何振兴国货,把洋人赶出中国去,所以,我就开办了许多实业公司,一路走来,真可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老爷,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有这么多感慨?”陆太太觉得今天老爷有些异样。

  “人老了,难免会触景生情,感慨良多。如琴,假如我,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我先走一步,你自己要多加保重。”

  “老爷,你瞎说什么呢?你可别吓我,什么不好假如,偏偏说这个,呸呸呸。”

  “如琴,这个问题我们是避免不了的,我都快六十的人了,早就已经到了黄土埋半截的岁数了,现在世道又是这么乱,有时不得不去想这个问题。”

  “老爷,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我知道自打山田让你出任维持会会长之后,你就一直吃不好,睡不着。这些天都瘦了好多。人在屋檐下,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相信霖儿,淑娴他们会理解你的。你终究不是黎友棠和冯连发这类的汉奸。”

  “可只要山田把我这面旗帜竖起来,广州的大大小小的商户,实业家都会臣服在日本人的脚下,广州的工商业就全给日本人垄断,那广州就可能成为日军在华的后方基地,给军方提供物资去打我们自己人。那我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老爷,没这么严重吧。”

  “如琴啊,就算是我杞人忧天,但如果我当了这个维持会的会长,那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汉奸了,那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陆家的列祖列宗。我都说了,我都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我怎能做出晚节不保的蠢事来呢?”

  “那老爷,你如果拒绝的话,日本人能放过你吗?”陆太太不由得为陆轶翔捏了一把汗。

  “唉,如琴,你看,我随便跟你聊聊,却让你担心了。”陆轶翔拍了拍如琴的手:“好了,好了,我们去看看鸣儿吧。”

  “嗯,老爷,你千万别胡思乱想,我们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了,鸣儿又是那么可爱,等过两年,霖儿和淑娴再生几个,那我们就子孙满堂了。”

  “你说的没错,等这世道太平点,让霖儿和淑娴再多生几个。”

  陆轶翔和陆太太走进玉蓉的屋子里,见玉蓉正在摇摇篮,哄鸣儿睡觉。

  “嘘,太太,小少爷刚睡着。”

  陆太太看见鸣儿的眼睑上还挂着泪水,便心疼地问玉蓉:“鸣儿刚才又哭啦?”

  “天天吵着要妈妈,见不到妈妈,就哭个不停。”

  “这是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离开娘呢?”陆太太用手绢给鸣儿拭去眼泪。

  “唉,什么世道,好好的一家人,被弄得骨肉分离,难见踪影。”陆轶翔望着可怜的孙儿,捏紧了拳头。

  “好了,老爷,我们回房歇息去吧。”

  “走吧,如琴。”陆轶翔拍了拍如琴的手。

第50章 取义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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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夜晚格外的宁静,星辰寂寥,月光慵懒,万物似乎都已平息静卧。没有人会去思考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会去费心费力地去猜测明天的日子会变得怎样,反正在这迷乱的尘世间,能睡个安稳觉,醒来还依旧活着,这就是一种天赐,许多人连这个福分也没有,过了昨天,就没有了今天,过了今天,就没有了明天。

  陆轶翔却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明天他的命运会怎样改变。面对明天,他心潮澎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他望了望身边熟睡的妻子,轻轻地掀开被子,站起身来,穿上长衫,朝佛堂走去。

  走进佛堂,陆轶翔把所有的灯打开,而后,把所有烛台上的蜡烛点燃,烛光映衬着陆轶翔那张饱含沧桑的脸。陆轶翔用软布轻轻地擦拭着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拂去浮尘,然后把这些牌位一个个放置整齐。

  陆昱霖整了整衣领,掸了掸衣袖,屈膝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三叩首。

  “陆家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陆轶翔向你们磕头谢罪,小儿陆昱霖为抗日救国而身陷囹圄,作为父亲,我为能有这样的儿子而感到欣慰,自豪。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唯一的儿子遭受苦刑而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因而,我不得不低头,卑躬屈节向日本人求情,请他们放霖儿一条生路。日本人以霖儿的生死为筹码,要挟我出任维持会会长一职,我救子心切,因此违心地应承下来,我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有违家训,无颜以对列祖列宗。但我也得对得起如琴,我的结发妻子,我不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今后风烛残年无依无靠。不过,我陆轶翔再糊涂,不会忘了家仇国恨,不会忘了自己是个中国人,不会忘了我陆轶翔是世代忠良的后人。我在此立誓,吾当以死明志,不辱家风。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福佑我陆家子孙。”

  陆轶翔祷告完毕之后,又虔诚地三叩首,然后起身,他感到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觉得陆家的祖先一定会听到自己的心声,一定会理解他的无奈,一定会宽恕他的违心,一定会赞许他的抉择。

  下午两点半,山田的汽车来接陆轶翔。

  陆昱霖整了整那件青色长衫,拿了公文包,跟陆太太告别:“如琴,我走了。”

  陆太太点了点头:“老爷,我等你回来。”

  陆轶翔又转向玉蓉:“玉蓉,照顾好太太和小少爷,拜托了。”

  玉蓉赶紧点头:“我会的,老爷,您放心吧。”

  “耀叔,胖嫂,你们都是我们陆府几十年的老人了,陆府的上上下下全靠你们了。”

  “老爷,这是我们应当应分的。”耀叔连忙回应。

  “胖嫂,虎仔这孩子正值发育的时候,得让他吃饱吃好,吃饭时老别敲他筷子,让他多吃点,我们陆家养得起。”陆轶翔摸了摸虎仔的脑袋:“虎仔,快成人了,别老让你娘生气,你别老拿弹弓往那棵枣树上弹,那棵树上的枣子都给你弹光了,今年大家可就没得吃了。”

  虎仔难为情地低下了头,手里抚弄着那只昱霖给他做的牛皮弹弓。

  陆轶翔又转过身,找阿成:“阿成呢?”

  “老爷,我在这儿呢。”阿成从耀叔后面钻了出来。

  “阿成,你什么时候娶媳妇,红包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阿成挠挠头:“老爷,你想的真周到,我还没媳妇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和玉蓉都不小了,该成家了。”

  玉蓉羞涩地低下了头。

  “爷爷,爷爷。”鸣儿从屋子里奔了出来。

  “哎,我的心肝宝贝。快让爷爷抱抱。”

  陆轶翔把公文包交给身旁的阿成,一把抱起孙儿,用胡子去扎他。

  “爷爷的胡子像刷子。”鸣儿咯咯咯笑了起来。

  “鸣儿要听奶奶的话,不可以太调皮,要按时吃饭,睡觉,懂了么?”陆轶翔眼里满是浓浓的宠爱。

  鸣儿点点头:“嗯,鸣儿乖,鸣儿听话。”

  “好了,我走了。”

  陆轶翔把鸣儿交给了玉蓉,从阿成手里接过公文包,然后和太太紧紧拥抱了一下。

  “老爷,我等你回来。”陆太太又重复了一遍。

  陆轶翔笑了笑,挥了挥手,上了山田的汽车。

  广州维持会和日中亲善协会三周年的庆祝大会被安排在广州最豪华的爱群酒店里进行,整个广州的日伪官员,商界大佬,名流乡绅,闻人明星等要人都齐聚一堂。

  会议厅布置得富丽堂皇,一派喜庆。山田一雄领着陆轶翔走进会场,不一会儿,身穿军服的渡边一郎也走了进来。

  “陆老先生,你能亲临此次大会,我们感到非常荣幸。”渡边见陆轶翔已经到会场了,连忙走过去打招呼。

  “渡边先生太抬举我了。陆某人不敢当。”

  “陆公子还没消息吗?”渡边对陆昱霖的失踪耿耿于怀。

  “渡边先生那儿可知犬子的下落?”陆轶翔反问一句。

  “目前还没有,如果陆公子有消息的话,还请陆会长通知在下。”

  “机关长那里若是有犬子的消息,也望告知我一声。”

  渡边尴尬地笑了笑:“一定,一定。好了,陆会长,我先去那儿打打招呼。”

  “请便。”

  陆轶翔扭头看见陆昱霆也出现在会场,一个人无精打采地坐在角落里,连忙走了过去。

  “昱霆,你怎么也来了?”陆轶翔很是吃惊。

  “是山田派人把我硬拉来的,大伯,我听山田说,你要出任维持会会长?”

  陆轶翔拍了拍昱霆的肩膀:“昱霆,大伯的为人你清楚。”

  昱霆点了点头。

  “好了,大家请静一静,我们的庆祝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山田拉着陆轶翔坐在主席台上。

  “各位广州的达官要人,巨贾公卿,今天是我们日中亲善协会和广州维持会成立三周年的纪念日,作为日中亲善协会的会长,我感谢在座的各位对我的大力支持,希望大家继续精诚合作,让广州成为大东亚共荣圈的典范。”

  下面一阵稀稀拉拉的鼓掌声。记者们则跑过来拍照。

  “我来介绍一下坐在我身边的这位,我想大家一定不陌生,他就是广州商会会长陆轶翔先生,不过,现在陆先生又多了一重身份,他将出任我们广州维持会会长一职。”

  山田说完,站起身来,双手把委任状递给陆轶翔。陆昱霖也站起身来,右手接过委任状,瞄了一眼,便放在桌上。

  “陆先生,把这个委任状拿起来,让记者们拍个照。”山田在一旁轻声提醒。

  陆轶翔置之不理,下面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山田见陆轶翔没有动静,便把委任状拿起来,塞在陆轶翔的手上,陆轶翔“啪”的一声把委任状扔在桌子上,然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报纸。

  下面的嘉宾都被陆轶翔的举动惊呆了,会场里鸦雀无声。

  “在座的各位都是广州市的达官贵人,名流商贾,自打日本人进入广州之后,大家的生意如何?生活如何?广州的老百姓过得怎样?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吧。我这儿就是这三年多以来,日本人在广州的‘功绩‘。”

  陆轶翔翻开报纸,继续道:“自1937年8月31日起,日军前前后后对广州进行了十四个月的轰炸,广州市民死伤无数。工厂,学校,码头,医院,教堂等成为一片废墟。牛山要塞炮坑变成了万人坑,白骨皑皑。1938年10月21日,日军攻占广州,日军8604部队在中山大学和南山村把难民营里的难民当作实验品,在他们身上进行鼠疫,霍乱,疟疾等试验,甚至还有活体解剖。日军还在广州市内遍设慰安所,**妇女,日本人还在广州开设了许多日资银行,发行无法兑现的军票,掠夺我们大量的财富,日本人还垄断广州的商业市场,规定当地物资只能贱卖给日军,不得自由买卖,广州市有多少商家因此而倒闭,我不知道这就是山田先生嘴里的大东亚共荣圈的典范?”

  “陆轶翔,你这是污蔑。”

  山田万万没想到,陆轶翔的就职演说演变成了对日军罪行的控诉,气得暴跳如雷。

  “污蔑?我手上的报纸,三年多以来的新闻报道和照片难道都是捏造?”陆轶翔手举报纸,高声质问。

  “陆轶翔,你今天打算来砸场子的吗?”山田厉声喝道。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揭露真相,让世人明白你们日本人伪善的嘴脸。”

  陆轶翔拿起桌上的委任状,把它撕得粉碎,往空中一抛:“要想让我陆某人成为汉奸走狗,日本人的帮凶,绝无可能。”

  “你,你,你是不想活了。”山田一雄的那张脸狰狞可怖,咬牙切齿地望着陆轶翔。

  “从一走进这扇门,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虽无力杀贼,但我能保住身为中国人的名节,我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记者们纷纷用笔,用镜头记录陆轶翔的铮铮风骨。

  站在一边的渡边一郎掏出手枪,朝陆轶翔射击,陆轶翔胸部中枪倒地,会场上一片混乱,大家纷纷夺路而逃。

  昱霆从人群中挤到陆轶翔身边,呼喊着:“大伯,大伯,你醒醒,醒醒啊。”

  陆轶翔张了张嘴,从喉咙口挤出几个字:“昱霆……昱霆,我们……我们陆家……全……全靠你了。告诉……告诉昱霖,他爹……他爹为……为他……骄傲。替我……替我报……”

  陆轶翔在昱霆的怀里咽了气。昱霆抱着大伯的遗体,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51章 惊闻噩耗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全文阅读作者:秋月春风矣加入书架

  陆太太站在陆府门口向外张望。

  “都到这个点了,怎么老爷还没回来?”陆太太两只手不停搓捏着:“玉蓉,我怎么老是右眼皮跳不停,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太太,没事的,可能是你这两天没睡好吧。”玉蓉握了握陆太太的手。

  “不是,我总觉得这心里慌,没着没落的。”

  忽然,耀叔恸哭悲号着进来了:“太太,太太,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陆太太声音颤抖起来。

  “老爷,老爷殁了。”耀叔边说边跺脚。

  “啊?你再说一遍?”

  “老爷,老爷被日本人打死了。”耀叔跪在陆太太面前,嚎啕大哭。

  陆太太愣在那儿,忽然直挺挺地朝后面倒了下去。玉蓉和耀叔连忙扶住她。

  “太太,你醒醒,你快醒醒。”玉蓉大声疾呼。

  “玉蓉,掐人中,快掐人中。”耀叔在一旁对玉蓉说。

  玉蓉用拇指用力掐了掐陆太太的人中,陆太太呼出一口气,醒了过来:“老爷,老爷在哪儿呢?”

  “昱霆少爷马上就把老爷的遗体抬过来。”

  正说着,昱霆哭着跑了过来,后面的家丁抬着门板,把陆轶翔送入陆府。

  “老爷啊……老爷,你这是怎么啦?”陆太太望着丈夫惨白惨白的脸,轻抚着青色长衫的胸前那片血迹,哭晕过去。

  “快把太太扶到里面去。”耀叔连忙吩咐玉蓉。

  玉蓉哭着去搀扶陆太太。耀叔指挥家丁们把门板放在客厅里的几条长凳上。

  陆府上下哀声一片。

  “昱霆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怎么会被打死的?”玉蓉边抹泪,边问昱霆。

  昱霆把在爱群酒店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陆太太他们。

  “我应该早就猜到了,老爷这几天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谈起以前的事,他临走前,对我和你们说的话,其实是在向我们道别,可我怎么就这么傻,当时就没听明白呢。”

  “老爷临走前还让我好好照顾虎仔。”胖婶想起陆老爷临走之前对他们母子的关心,悲从中来,抱着虎仔,母子二人相拥而泣。

  “老爷还让我快点成家呢。”阿成一想到老爷临别前跟他说的话,伤心地用袖子擦眼泪。

  “我伺候了老爷快五十年了,老爷死得太惨了,太冤了。”耀叔老泪纵横。

  “老爷他呀,迟早是要舍生取义的,他是不会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良心,对不起黎民社稷的事的,从山田让他当那个维持会会长开始,老爷就抱着必死的心,我懂他,可是我阻止不了他。”

  “伯母,大伯已经走了,你可一定要保重啊。”昱霆含着泪,拉着陆太太的手。

  “昱霆啊,你是好孩子,霖儿和淑娴都不在家,你大伯的后事还得靠你帮着料理。”

  “伯母,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操办好大伯的后事,让大伯能安心地走。”

  陆太太走到陆轶翔的遗体前,用袖子拂去他脸上的灰尘,用手轻抚他的头发。

  “老爷,昱霆办事向来稳重细心,让他来料理你的后事,你就安心地去吧。”

  “玉蓉,你扶太太回房吧。”耀叔望着呆滞的陆太太,对玉蓉耳语了一声。

  “太太,我扶你回房去吧。”玉蓉站在陆太太一旁,要去搀扶她。

  “不用,我要陪着老爷,让我再跟老爷待一会儿吧,玉蓉,你去把鸣儿抱出来,让他也见见爷爷吧。”

  “嗯。”玉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朝房里走去。

  玉蓉把鸣儿抱了出来,鸣儿见到躺在门板上的陆轶翔,连忙跑过去,摇了摇他的身子。

  “爷爷,爷爷,你醒醒,爷爷,你起来陪鸣儿玩好吗?”

  周围的人见状,都掩面而泣。

  鸣儿见爷爷没反应,连忙跑到奶奶身边。

  “奶奶,奶奶,爷爷不理我,爷爷睡着了,摇都摇不醒。”

  陆太太一把抱住鸣儿,嚎啕大哭起来,其他人也都悲从中来,哭天抢地。

  “昱霆少爷,我看还是先把老爷入殓了吧。”耀叔擦干泪,望着昱霆。

  “好,耀叔,你去操办吧。”昱霆含泪点了点头。

  “阿成,跟我去取金丝楠木棺材。”

  不一会儿,耀叔和阿成把一副金丝楠木棺材抬进客厅,同几个家丁一起把陆轶翔的遗体从门板上搬入棺材内。然后,耀叔和阿成还有昱霆府上的家丁开始布置灵堂。

  闻讯赶来的秋莲望着陆逸翔的遗体,泣不成声:“大哥,大哥啊,你怎么也遭此横祸啊?嫂子!”

  妯娌俩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正当陆府上下布置灵堂之时,陆府门口喧闹起来,一些广州市的工商代表和陆轶翔的生前的同仁好友,街坊邻里,厂里的工友,难民代表,还有一些普通的市民都纷纷前来吊唁。

  一位乡绅模样的长者来到陆昱霆面前。

  “贤侄,陆老先生生前是我们广州市的商界领袖,是大伙公认的陆大善人,何况陆老先生一身正气,死得轰轰烈烈,他的后事决不能草草了事,我们一些乡绅和商会的兄弟们刚刚都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要公祭陆老先生。由商界大佬们出资,有声望的名士主持葬礼,社会贤达作悼词,我们要把陆老先生的葬礼搞得风风光光。”

  “多谢庄老前辈想的周到,请受晚辈一拜。”陆昱霆连忙双膝跪下,向庄熙卿老先生叩首。

  “贤侄请起。”庄老先生转身向后面的人挥了挥手:“来啊,快把挽联和挽幅挂起来。”

  从人群后走出来一群人,把一条巨大的挽幅和两条一丈开外的挽联挂在客厅外的横梁和廊柱上。

  挽幅上是白底黑字四个遒劲的大字:“浩气长存”。而挽联上写的是:

  誉满商海,扶危济困彰显铁骨侠情;名留天下,取义成仁昭示碧血丹心。

  庄老先生率先向死者行跪拜礼,身后前来凭吊的达官贵人也紧随其后,纷纷行礼。

  陆太太和昱霆,玉蓉,鸣儿,耀叔,阿成,胖嫂,虎仔等人都披麻戴孝,向来宾们叩首致谢。

  第二天,广州的大大小小的报纸都报道了陆轶翔不畏强权,舍生取义的事迹。一时间,全广州都沸腾了,都在为陆轶翔的铮铮铁骨叫好,报刊杂志都连篇累牍地进行跟踪报道。民情激愤,民怨沸腾。

  渡边和山田没想到陆轶翔的死会引起如此大的反响,原本想要镇压那些前来祭奠的百姓,但因悲愤的人们声势浩大而被迫放弃。

  陆太太因为哀痛欲绝而心力交瘁,一病不起。几天粒米未进,没过几日便已憔悴不已,形容枯槁。

  入夜,陆太太忽然有了点精神,玉蓉连忙把她扶起。

  “太太,你想吃点吗?我给你盛一小碗粥,好吗?”

  “好啊,玉蓉,给我盛一小碗来。”

  玉蓉一听,喜不自禁:“哎,我这就去。”

  玉蓉一小口一小口地给陆太太喂下了一小碗粥。

  “玉蓉。”陆太太支起身子,拉住玉蓉的手:“玉蓉,我时日无多,有件事我要拜托你,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做。”

  “太太,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玉蓉决不推辞。”

  “玉蓉啊,你去灵堂,把昱霆叫来。”

  “好,我马上去。”

  灵堂内,昱霆戴着重孝,望着伯父的遗像,把一把把纸钱扔进火盆里。

  玉蓉把在灵堂守灵的昱霆叫到陆太太床前。

  “伯母,你找我?”

  “昱霆。”

  陆太太叫了一声,忽然一阵咳嗽,昱霆连忙给伯母拍背。

  “昱霆。”陆太太拉着昱霆的手,又拉起玉蓉的手,把两只手搁在一起:“玉蓉,你已经二十五六了,该嫁人了,昱霆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你跟着他,不会受苦,我也就放心了,鸣儿我就拜托二位了。”

  陆太太说完,用尽气力从床上爬起,跪在地上,向昱霆和玉蓉磕头。

  昱霆和玉蓉见此,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太太,太太,你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不是要折煞玉蓉了吗?”

  “伯母,你快起来,您是长辈,您不该给我们小辈行礼。”

  “昱霆,玉蓉,霖儿和淑娴逃亡在外,生死不明。鸣儿是我最最放不下的,他是霖儿的唯一血脉,你们一定要把他抚养成人。”

  “伯母,我答应你,你快起来。鸣儿就是我的亲骨肉,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把他培养成人。”昱霆把伯母搀扶到床上。

  “太太,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玉蓉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鸣儿不再是你的小少爷,他是你的儿子,你就是鸣儿的娘。你也是啸儿,吟儿的娘。玉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我懂,我懂。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太太,您就放心吧。”玉蓉锥心泣血,明白陆太太用心良苦,临终都不忘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昱霆,给鸣儿找个好的归宿。

  陆太太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玉簪交给玉蓉。

  “玉蓉,这簪子都跟了我三十多年了,是霖儿的奶奶给我的,我现在就把它交给你,作为你的嫁妆。”

  “太太。”玉蓉双手捧着玉簪,哭得像个泪人。

  “好了,这样我就能瞑目了,我要到泉下找老爷去了,我要跟霖儿他爹会面去了。轶翔,我来了,你等等我。”

  陆太太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着,嘟哝着,没过多久就咽气了。陆太太眼里含着泪,嘴角却挂着笑,也许她真的看见老爷在向她招手,她和他再也不分开了。

  昱霖和淑娴分头在香港为解救这些文化名人而奔波。

  一日,他在报摊上看到一则《数万广州市民自发前往陆公馆凭吊商界领袖陆轶翔先生》的新闻,他顿时惊呆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给报贩,抱着一大堆报纸回到寓所。

  陆昱霖翻看一张张登载着凭吊他父亲的照片的报纸,泪水刷刷直流。

  “爹……”陆昱霆声嘶力竭地悲号一声,晕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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