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痴痴地浅笑看。
那时他刚生出意识。
他是一个小湖里的一缕水灵。
每天都有许许多多来湖里饮水的猛兽野禽,他每天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躲开它们,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变成了它们的腹中之食。
尽管他拼命地努力地求活,可老天并没有因此而怜悯他。
那一年,天下大旱,他所在的小湖中的水一天一天地减少,终于快要见底了,他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
又有一只干渴的野兽来到了湖心最后一点水旁,他已经忘了那野兽到底是什么。他拼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当他累得没有一丁点力气,终于渡过了人生中最凶险的一关。
那喝完水的野兽走了。
他活了下来。
可以湖心的最后一点水也从此干涸。
他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藏身之所。
那时他还只是一缕水汽。
离开了水,他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
他倒在了干涸的湖床上。
太阳一点一点地,抽干他的意识。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重归虚无。
他终于还是要死了。
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时刻,忽然感受到了一丝阴凉。
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他面前,拦住了太阳。
那人伸手抚摸了一下他仅存的身体。
然后,伸手招来了一团乌云。
雨水淅沥淅沥地落了下来。
那么的轻柔。
很快,湖水又重新满上了。
那人说了句:“生命不易,当自强不息。”
很多年后,他化了形,有了修为。
他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那个人。
只是那人己经不记得自己了。
那人已经贵为玉帝,三界共主。
玉帝苦修一千七百五十世,方成无极大道。而当年救他那人,正是玉帝成道前的前世之身。
他却不敢忘记玉帝之恩。
只是玉帝从来都不曾记得他。
他默默地为玉帝鞍前马后,无怨无悔。
他应玉帝所托,进了天河水军,做了一名不合格的暗谍。
他一边监视着天篷,一边随天河水军东征西讨。
无数年过去了。
最后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为了维护天河水军而走上了穷途末路。
他从来没有想过背叛玉帝。
他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对天河水军有了,旁会无法理解,甚至会为为之讥笑的,谓之“归属感”。
是的,他认为自己也是一名天河水军。
他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效忠玉帝,天河水军是玉帝手中维护三界稳定,最锋利的长枪,不容有挫!
他当时虽然可以在制住了孙悟空时,选择收手。可不杀了他,天河水军还是天河水军吗?
他的才华有限,从来都是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才一步一步地,当上天河水军的将军。
没错,他是一个天河水军的将军。
他是卷帘大将!
一辈子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他,连他自己也不曾想到,他最终竟干了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屠圣啊。
……
天河。
水军战舰。
天篷缓缓走出船仓,踩着冰冷的血泥。
步履蹒跚。
甲板上,来来往往的天河水军们正在忙着收拾同袍的遗胲。
看着天篷过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
天篷双眼微红。
停在尸胲之中。
此一战,天河水军战死者近七千,其余者,皆受轻重不一之伤。
“天篷,愧对诸位。”
天篷忽然屈膝跪在了甲板之上。
以元帅之尊,以大罗仙之尊。
天篷的脑袋重重地叩在了血泥之中。
额头贴着甲板。
长叩不起。
“元帅……”
天河水军们悲呼着。
红着眼。
一大片齐刷刷地朝着天篷跪下。
整个甲板上,寂静无声。
天篷与水军们互相对跪。
画面仿佛定格。
这一幕,将永远铭记在天河水军的历史上。
……
灵魂世界中。
猴子睁开了眼,不见天地,一片混沌。
“我还活着?”
猴子记得自己明明被撕成了碎片。
“我若不想死,我们便死不了。”
六耳出现在猴子面前。
“什么意思?”
猴子道。
“知道我们为什么生来便是圣人吗?”六耳道。
“为什么?”猴子道。
“因为那是老天欠我们的。”
六耳忽然一脸狰狞:“不过都不重要了,你只需知道,我们存在与天地间,独一无二,只要我不想死,谁都杀不死我们。”
“嘿,刚才故意让你‘死’过一回,感觉如何?”
六耳诡异地笑看。
“没什么感觉,只是不甘心罢了。”猴子道,大杀一通,他连天篷的面都没见上。
“不甘心就对了,这是一个你死我活的世界,伤害从无休止,要么去杀,要么被杀,别无选择。”六耳的声音有些怨毒。
“你不用激我,自从杀死第一个天兵起,我心中已没了慈悲。”
猴子面无表情道,他不知道六耳倒底觉醒了什么记忆,他不说,猴子也不去问。
“那就放肆大胆地去干,这个天地,没有什么能束缚我们,没有谁能支配我们,我命由我不由天。”六耳咆哮道。
“知道了。”
猴子道。
“好了,有个老头正在帮你重塑身体,我就不继续显现了,我的存在,还不想被他发现。”六耳深深地盯着猴子,又变回了道心火种。
……
三十三重天。
兜率宫。
“开炉。”
太上老君吩咐道。
“是。”两名道童恭敬地应道。一人揭开八卦炉炉盖,一人准备点燃天火。
“这次点‘红莲业火’。”
太上老君道。
“啊?”
点火的道童以为听错了,不确定问道:“师尊说的是罪业之火的‘红莲业火’?”
太上老君道:“照做便是。”
道童一肃:“弟子立刻去办。”
说完匆匆退出了炼丹房。
太上老君盘坐与丹炉前,闭目养神。
不多时,道童回到了炼丹房。
一手拎着一捆散发着恶臭的腐朽尸骨,一手托着一个乌黑光球。
里面游离着一团能量,发出恶毒的嘶叫。
那是一个人的灵魂。
“开始吧。”
太上老君道。
“是。”
道童将恶臭的尸骨铺在八卦炉炉底,然后将手中的那道灵魂光球扔进尸骨之中。
“嗤”
一束青白色的鬼火在尸骨中燃起。
在那灵魂的悲鸣中,火焰渐渐地变红。
如一朵沐浴着鲜血,绽放的红莲。
以“遗臭万年”之人的尸骨为燃料,以新死“十恶不赦”之人的灵魂为引子,方能点燃世间的罪业之火——“红莲业火”。
“开始吧。”
太上老君将猴子的半边脑袋与碎裂的尸骨投进了八卦炉中。
末了,又扔了一粒金丹进炉。
赫然九道金纹。
(原著中,玉帝是苦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书里改成一千七百五十世。不然玉帝修了多少个亿年我都算不清了。毕竟书里我把菩提的年龄设成了三万岁,其它人动辄几亿岁,说不过去。)
猴子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赤红色的火海之中,无数的红莲在火中绽放,散发着恶臭无比的气味。
“出来吧。”
一个老者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头顶一声轻响,一个东西被挪开,露出一片敞亮的天空。
四下环顾,原来自己身处一个大罐中。
猴子一跃,飞出了大罐。
落在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面前。
“你是谁?”
猴子问道。
“吾名李耳。”
太上老君道。
“你是道祖。”
猴子愣道,面对三界至高无上的洪荒六圣之一的太上道祖,猴子心里却并未升起太多波澜。
死过一回,让他炼就一颗荣辱不惊,坚若磐石的心。
“救命之恩,没出难忘,道祖以后若有差遣,但凭吩咐。”
猴子朝着太上老君躬身一礼:“弟子还有事,就此拜别。”
绕过太上老君,准备离开。
“等等。”
太上老君叫住猴子。
猴子转过身,望着太上老君。
“若不嫌弃,还请在兜率宫住上几日。”太上老君道。
“不了。”猴子道。
“果然是只猴子,性子如果急躁。”太上老君道:“你连天河水军那一关都闯不过,又如何打得过天篷?”
“打不过也要打。”猴子道。
“哎,痴儿。让你看看这个吧。”
太上老君挥袖一拂,空中忽然浮出一幅画面。
那是一个昏暗的山洞中,三个女子围在一个火堆旁,跳动的火焰,映衬出三个美丽的面颊。
阿紫。
九尾白狐。
陆珑儿。
猴子的眼眶忽然湿润了。
她们气色不是很好,一副虚弱萎靡的样子。
“那个叫阿紫的姑娘,先一步于天篷之前,通知了两只小白狐,然后花了一些代价,金蝉脱壳,逃过了一劫。”太上老君解释道。
仿佛是感应到了猴子的注视,画面中的阿紫忽然抬起头,左右看了一下,最后隔着画面,对着猴子笑了笑。
画面逐渐消失。
太上老君道:“现在可以安心留下来?”
“不敢推辞。”
猴子道。
太上长老微笑道:“老夫为你炼制身体也有些乏了,先去调息一下。你若有兴致,可以让小童子带你逛逛兜率宫。你若累了,便让他们带你去休息。”
“谢过道祖。”
……
其实,天宫的景色都大同小异,倒处仙气缭绕,祥云飘飘,美轮美奂。
猴子反而感觉索然无味。
天宫也永远都是白天,没有黑夜。
所以白天漫长得让人无所适从。
至于“天上一日,凡间一年”的说法,天宫没有什么可以参照的计时之法。所以凡间过去一年,天宫便自动过去一日。
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平常说时间,都是指凡间的时间。
逛了一部分的兜率宫,猴子便没了兴致,在一处院落中停留歇息。
陪着自己的小道童一直低眉顺眼,与自己说话也小心翼翼的。
现在猴子坐下了,小道童给猴子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安静地站在一旁,静候猴子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猴子忽然问道。
“回大圣,小道名为‘金’。”
小道童回答道。
“乃是师尊所赐。”
“金?”
猴子洒然一笑:“哪有取一个字的名字,道祖真是太随意了。”
“无为而为,师尊自有他的深意。”金童道。
“无为而为,我看就是道祖偷懒。”猴子道:“逛了半个兜率宫,怎么不见其它人?”
“师尊喜欢清静,兜率宫只有师尊,我与银师弟三人。太白师叔偶尔也会来这里住上一段时间。”金童道。
“银?”
猴子笑道:“定是道祖偷懒,随便取的个名字。”
金童盯着猴子,明明一副逆来顺受,唯唯诺是的模样,此时眼中却有了几分不忿。
不是因道祖随便取了个名,而是恼怒猴子对道祖的不敬。
猴子干笑道:“好了,不谈这个。问你个事,你知道道祖为何留我在兜率宫吗?”
金童道:“师尊无论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猴子道:“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
金童窘迫地扭过头。
这时,另一个道童小跑进了院落,不用说,他便是“银”了。
只见银童双手拖着一个紫金双色雕纹的红葫芦,放在猴子面前,道:“师尊说,大圣若饿了,兜率宫中没什么吃食,就以葫芦中的‘金豆儿’,让大圣填埴肚子。”
都已经是神仙了,早已辟谷,只要体内灵力充沛,便不会饿,哪需要什么吃食。
猴子狐疑地揭开紫金红葫芦的塞子,葫芦中顿时迸出一股耀眼的金光和浓郁得化不开的丹香。
猴子倒了一粒所谓的“金豆儿”,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那“金豆儿”灵力不息,道韵流转,均匀地分布着九道玄奥的条纹。
这哪是什么“金豆儿”?
分明是太上老君的招牌仙丹——九转金丹!
猴子摇了摇紫金红葫芦,里面至少不下百余粒。
猴子的心脏,不争气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都是给我填肚子的?”
猴子不敢置信地问道。
“是的,大圣。”
银童回道。
“听说,这玩意连玉帝想求一颗都没门?”猴子甚至都忍不住这金丹是不是假的。
“这金丹是师尊的,师尊想送谁就送谁,不想送,谁也求不来。”银童道。
反正已经承了道祖的救命之恩,也就不在乎更多的人情了。猴子将金丹送进嘴里一口嚼碎,无尽的灵力便在他身体炸开。
猴子一阵心惊,如此磅礴的灵力,他的身体怕是难以承受,少不了又是一番毁身之痛。
只是,让猴子讶异的是,无尽的灵力填满他的全身,他的身体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他的身体竟比以前不知坚韧了多少倍,以前要搬弄神通才有的金钢不坏身,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金钢不坏身。
无尽的灵力在猴子身体里焠炼一圈后,一股脑地涌进猴子头上的丹田之中。
丹田中的金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九转金丹的灵力。
“啪啪啪……”
一连九颗金丹在吸饱灵力后,碎裂开来,钻出一个个迷你的小猴子,是为元婴。
猴子身上的气息顿时大涨,明明与太乙仙一般浩瀚深沉,境界却依然停留在天仙境。
猴子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天空,却不见有天劫来临。
“在天庭化婴,不会有天劫吗?”
猴子诧异道。
天庭的天幕中,没有半点天劫来临的迹象。
猴子疑惑地问向身后的金银童子,他倒是从没听过天庭没有天劫之说。
“怎么可能?只要化婴,无论在哪里,天劫都会感应到。”金童回答道,跟在道祖身边修行,自然是有些见识的。
“可我刚刚有几颗金丹化了婴,也没见有天劫。”猴子道。
“大圣,你忘了,这是师尊炼的‘九转金丹’,若化婴还需渡劫,它还是‘九转金丹’吗?”金童仰着脖子道。
猴子恍然大悟,他只是习惯了渡天劫,却忘了凡人吃了“九转金丹”,立地成仙,不用渡劫,仙人吃了,成就金仙的说法。
只是,他有些特殊。
不过连化九个元婴,还不用渡天劫,足以说明“九转金丹”的逆天了。
见有如此功效,猴子亦不含糊,又往嘴里一口气倒了十余粒金丹。
“咯嘣咯嘣”地嚼着。
丹田中的金丹“咔嚓咔嚓”,一个接一个地碎开。
一口气连化百只元婴!
猴子的气息不断地攀升,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啸。
“给你。”
猴子忽然向金银童子一人扔了一粒金丹。
两人惊慌失错地接住金丹,惶恐地送回给猴子:“师尊没有吩咐,我们不敢收受。”
猴子瞟了两人一眼,这两人不知跟了道祖多少年,有一个三界最厉害的师父,却仍然只是区区天仙修为,可见道祖并没有怎么教授两人,实在是有些寒碜。
刚才自己吃金丹时,分明听见了他们在背后偷偷咽口水的声音。
“拿着吧,道祖将这葫金丹送给了我,这金丹便是我的了,自然由我支配。”猴子道:“道祖是明白人,自不会说你们什么。”
金童银童挣扎犹豫了许久,终于将金丹收了起来,朝着猴子连连道谢。
他们二人助老君不知炼了多少年金丹,多少粒金丹。然而,只能看着不能吃,甚至不敢有那样的想法。身为道祖弟子,这么多年来却只有天仙修为,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金丹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宝贝,猴子可不想这样牛嚼牡丹,一口气给糟蹋完。
遂盖上塞子,收好紫金红葫芦。
“大圣,师尊吩咐过,‘金豆儿’是给大圣填肚子的,不出兜率宫。”银童提醒道。
猴子一愣,莫名地有些生气,黑着脸,拔掉塞子,一粒接一粒地往口里倒。
牛嚼牡丹就牛嚼牡丹吧。
“这紫金红葫芦看起来不错,至少是件灵宝。”一边吞着金丹,猴子的目光逐渐被手中的紫金红葫芦所吸引,金丹不让带出去,这红葫芦总行吧,猴子心中才微微平衡了一点。
似乎看出了猴子心中所想,银童道:“大圣,紫金红葫芦是师尊盛丹之用,不能给你。”
猴子手一抖。
像跟金丹有仇似的。
咬牙切齿。
这就是道祖,将他的一点小心思都算得清清楚楚。
……
天庭的时间仿佛永远都是一陈不变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
猴子呆在兜率宫,渐渐地有些不耐烦时,太上老君终于出现在猴子面前。
“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走了。”
猴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你这猴头,喂了你那么多‘金豆儿’,都不能把你的心安下来。”太上老君笑道。
“嘿嘿……”
猴子干笑道:“道祖的人情,猴子自然铭记于心。”
一连吃了上百粒金丹,化婴九百多只,加上之前的一百一只多只元婴,猴子现在已经有一千余只元婴,他有绝对的信心,大罗仙之下,绝无敌手。
不过相对于十万八千个丹田,一千金丹化婴,仍是九牛一毛。
“那倒不必,反正老夫觉得被你惦记着,不是什么好事。”
太上老君轻笑道:“老夫闲来无事,只能炼炼丹,打发时间。兜率宫别的没什么,就是金丹多。老夫也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给你填了肚子,也算是物尽其用。”
太上老君说得轻描淡写,猴子却听得一愣一愣的,老君好象在说,兜率宫穷得只剩下金丹。偏偏金丹对老君而言,并没有什么用。
“听说,连玉帝想求一粒金丹,都求告无门?”猴子再次疑惑了,按太上老君这般说法,外面所传的,他的金丹一粒难求,完全没道理啊。
“老夫炼丹只为打发时间,若随便赐了他们,让他们以为老夫的金丹好求,那老夫的兜率宫怕是永无宁日了。所以不管任何人求丹,老夫一律不能答应。就算让金丹放着发霉,也不能开那先河。”太上老君笑呵呵道。
太上老君这般说,猴子反而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不是替老君清理了一些等着发霉的金豆儿么。
“得了便宜还卖乖。”
太上老君道:“好了,不扯远了。老夫留你是有原因的。”
“在你身上,老夫发现了一个多年的老友。怕他不肯出来相见。所以,之前去准备了一件东西。”
只见太上老君的手心悬浮看一滴无色透明的水滴。明明不足指甲大小的水滴,却给人一种深邃浩渺,仿佛蕴含亿万星辰的感觉。
猴子心中一突,太上老君说的莫非是六耳?他们以前认识?
猴子现在都有些摸不准他与六耳的关系。
在第一次遇见六耳时,六耳说过,他们是同一个人,六耳是他心中的力量所化。是先有了他,后有了六耳。
而在后面,六耳沉睡醒来后,六耳说他觉醒了一些记忆。猴子不知道诞生于他的灵魂,一直藏于他灵魂深处的六耳,倒底有什么记忆可以觉醒?
不过从那个时侯开始,猴子便隐隐感觉,他与六耳,是一个人,但更多的,却不是一个人。
他能感觉到,六耳憎恨这片天地,他心中没有感情羁绊,没有道德束缚,行事随心所欲。看似冷漠,其实简单。
有时,猴子都有些羡慕六耳的肆意妄为。
“这是老夫的一滴心头血。”
太上老君叹息道:“返璞归真……这就是返璞归真……连血……都不像血了……”
“老友,出来一见吧。”
太上老君笑吟吟地注视着猴子,或者说,注视着猴子身体内的某个家伙。
猴子站着不动,半晌也不见身上有何变化。
六耳说过,还不想过早被人发现他的存在。不过太上老君有恩于他,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猴子也就顺其自然,不打算插手。况且,就算他想插手,也不知如何插手。
“事事料尽,甚是无趣。”
太上老君明显料到了他的“老友”不肯现身,不由摇头叹息。
只见,他一指点在了那滴精血上,精血一颤,周围的空间似乎泛起了一阵涟漪,“嗤”地一下,精血燃起了一团无色透明的火焰。
猴子正纳闷身体还没什么反应,不知太上老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
忽然一声惨叫响起,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儿头猴子额头冲了出来。冲着太上老君痛苦地叫骂:“老东西,快停下。”
“小三儿。”猴子一脸诧异,本以为老君要见的是六耳,没想到却是当初在取定海神珍时躲起来后,一直未见的小三儿。
“若早些出来,不就可以免受这焚心之苦。”太上老君收了精血,板着脸道。
“废话少说,爷不会留在兜率宫。”光头,红肚兜,白屁股的小不点小三子瞪着太上老君。
“这可由不得你。”
太上老君伸手一弹,将那还未燃尽的半滴精血射进了小三儿的身体。
小三儿顿时脸色大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查不出个所以然,不由怒骂道:“老东西,你干了什么?”
“只是在你体内留了个禁制,只要你不离开兜率宫,自然什么事都没有。”太上老君面无表情道。
“你……”
小三儿瞪着太上老君,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需要用太上老君自己的精心才能引出小三儿,很显然,他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极为密切的关系。
只是,据猴子所知,小三儿应该是一本心法之灵。
猴子心中忽然有些明悟:“道祖……”
“你想得没错,他确实是老夫‘一气化三清’的心法之灵。”
太上老君叹息着,娓娓道出一段不为人知的辛秘。
当年太上老君自创‘一气化三清’,而且以此证道。后便将心法记录了下来,留在了凡间道教的‘老子庙’,静待有缘人,继承衣钵。
可不料,这心法自己衍生了灵智,遁逃了,多年来一直不知所踪。
本来心法化灵,是天之恩赐,是造化之果,是一件幸事。
可坏就坏在,当初太上老君撰写心法时,为了那心法更有灵性,更好地自行择主,便以一滴心头血混入墨汁中,以此著书。
严格来说,不是心法化灵,而是太上老君的那滴心头血化灵,固而他与太上老君同根同源,等同与太上老君的一具分身。
而分身修行的又恰是“一气化三清”,若将来他同样以“一气化三清”证道,到那时,天下便有了两个太上道祖。
太上老君乃六圣之一,混元大自在境界,掌控着一部分天道。若同时出现两个太上老君,这部分天道便会完全紊乱乃至崩溃,后果不堪没想。
若小三儿不曾修炼,或着资质平庸也就罢了,可他是道祖分身,又修“一气化三清”,纵使是块石头,也能修成星辰。
才多久不见,猴子认真观察小三儿时,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才发现他已经有了太乙仙的境界。这样逆天的修行速度,假以时日,必证混元。
所以,太上老君一直在找“一气化三清”,小三也一直在躲着太上老君的测算。
直到猴子接触到定海神珍时,定海神珍又是太上老君炼制的法宝,隧被老君感应到了一丝气息。
“说穿了,你怕我,你容不下我。”小三儿咆啸道。
“随你怎么想。”
太上老君淡淡道。
猴子不忍心道:“道祖打算如何处置小三儿?”
“他会杀了我永绝后患的,圣人都是无情的,掌天道者更是无情。猴子,你救救我,救我走。”小三飞到猴子胸前,扯着猴子的衣服,哭着喊着往猴子衣服里钻。
“道祖……”
猴子一脸挣扎。
“老夫只是让他留在兜率宫而已。”太上老君淡然一笑:“或许哪天,老夫倦了,厌了,让他做做太上老君,做做道祖,也未常不可。”
“你有这么好心?”小三儿狐疑地从猴子怀里探出头。
“你有选择吗?”
太上老君道。
小三儿脸一沉,终究接受了现实,不管怎样,他已经落在了太上老君的手中,只能任杀任剐。就算猴子想帮忙救他,也是有心无力,退一万步讲,就算逃出去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道之所在,道祖便无所不在。
小三儿忿忿不平地钻出了猴子胸口,围着道祖转了一圈,哼了声“既来之,则安之。走着瞧。”便飞跑了,熟悉一下未来要生活的地方。
小三儿走后,太上老君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猴子。
猴子忽然意识到自己也修炼过“一气化三清”,虽然只有三分之一,那算不算是道祖的传人?
“很奇怪,你修炼的心法明明是‘一气化三清’,却修出了另一种效果。”太上老君讶异道:“如果老夫看得没错,你头上的毫毛,尽是丹田吧?”
“是的。”
猴子觉得自已在太上面前,就像被剥光了衣服一样,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老夫也不过修了上中下三个丹田,你竟修了千千万万个丹田,真是令老夫大开眼界。”太上老君啧啧道:“不过,你这样,纵使力量无穷无尽,怕也是再难证大道,倒是得不偿失。”
“敢问道祖,弟子该何往?”
猴子同样为此迷茫过许多次。即使吃了漫天仙神加起来也不见得比自己多的“九转金丹”,他的化婴之数,仍不是金丹总量的百分之一。他的修行之道,是一条令人望而生畏的绝路。
“你的道,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你的道,只能靠你自己走。”太上老君表示无能为力。
“弟子将‘一气化三清’的上篇已经修炼完毕,愿道祖赐下余篇。”猴子心虚地讨要道。
太上老君目光深隧地注视着猴子,似笑非笑。
“我愿执弟子之礼,拜道祖为师,望道祖成全。”猴子思索再三,忽然道。其实,自从三星洞拜师被拒后,他就绝了拜师的心思。可他的“道”太艰难,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希望。
太上老君却叹息地摇了摇头。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气化三清’本是为了修炼出千千万万个道念,让道念无处不在,以此证道,驾御天道。而你修炼的‘一气化三清’发生了偏差,本是修无形之念,你却修了有形之丹田。所以,后面的两篇,与你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你若执意要要,给你亦无妨。至于你说的拜师,我倒是想收一个你这般的弟子。可你是圣人,老夫不敢妄自尊大。”
太上老君一脸肃穆。
“古来今往,圣人之师只有一个。”
兜率宫事了,猴子心中的恨意消弥了不少,便觉得继续呆在这天庭也是索然无味,寻思着直接回花果山。
只是忽然间,心有所感,一个筋斗云飞回了大圣府。
“两位仙子,赶紧滚吧。”
巨灵神野蛮地将两位仙女推出了大圣府门外。
“狗仗人势。”
小白搀扶着姮娥,忿忿不平地骂道。
“哼,三太子看得上这大圣府,也是也大圣府的荣幸。要不是三太子不近女色,论你二人姿色,留下你们做个丫鬟也未常不可。”巨灵神将小山一般的块头,将大圣府的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谁要留下来伺候那个阴阳人,呸呸呸,恶心死本姑娘了。”小白恶心地大骂。
“嘿嘿,若你们实在没有去处,去本将府上做个仙婢,本将倒是乐意之至。”巨灵神将一脸猥琐。
“你?一头肥猪,更恶心。”小白毫不留情地嫌弃道:“哼,狗眼看人低,若你知道姮娥姐什么来头,借你十个胆,你也不敢这样对她说话。”
“小白,别说了。”姮娥拉着小白:“我们回广寒宫。”
“哎哟,吓着本将了。天庭第一美人,好大的名头。”巨灵神将冷笑道:“不过是广寒宫陪养的一名舞姬,能调来大圣府,算是高升吧,可惜她的主子命不好。”
说着,巨灵神将一脸狰狞:“还有,小兔子,说话注意点,本将忍你很久了,若不是看在太阴星君的面子上,老子早就捣乱你的大嘴巴子。”
“你……”
小白指着巨灵神将,巨灵神将凶神恶煞地举起宣花板斧。
“你什么你,滚吧!”
“你等着。”
小白底气不足地收回手,扶着姮娥:“娥姐,我们走。”
“你说那只猴子怎么说死就死了呢?”小白一脸惋惜。
后来她问过师尊太阴星君,才得知,世上有两件宝物能清除姮娥体内的太阳火火毒。一是天篷元帅的上宝沁金耙,上宝沁金耙的来历大得吓人,它是以神冰铁,加上各种先天神珍,由老太老君、五方五帝、六丁六甲合力炼制而成,虽是后天灵宝,却比许多的先天灵宝的不逞多让。乃三界至寒之法宝,克制火毒的不二神器。
而且,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上宝沁金耙,尤其对太阳火是死死地克制。只怪师尊对自己隐瞒得太深,不然他早就去找天篷了,姮娥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罪。
二是观士音玉净瓶中的太阴元露,太阴元露乃十大先天神水之一,性阴,女子专用,功在淬炼身体,塑先天元阴之体,这是世间最上乘的几种修行体质之一,与先天无垢之体并列。既是十大先天神水,自然是极为珍贵与稀少。
观士音又是佛门中人,他们修行的的小乘佛法,说好听点,是修身修已,寻求超脱,不沾因果。实际上就是一群心中只有佛法,只为证佛果的修行疯子。他们绝了七情六欲,自私自利,铁石心肠,不会为任何事情而打动,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心无旁骛,他们只是一块修行的石头。
要想从他们手中讨点东西,比登天还难。因为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动他们。当然也没有人有胆子强取豪夺,佛门中人,一个个强大得没边没际。每一个罗汉,都有太乙仙的修行,每一位菩萨,都有大罗仙的修行,每一尊佛坨都是混元大自在。
能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仙婢,从观士音手中讨来太阴元露,大圣府的猴子足以令小白刮目相看。
“只怪他胆大包天,不知死活,一个天仙而已,竟敢闯天河水军总部,圣人又如何,死了也白死。”巨灵神将冷哼道。
“你说谁呢?”
忽然间,一道金光闪至。
猴子站在巨灵神将面前。
“你,你,你……”
巨灵神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大叫一声:“鬼啊!”
“猴子,你没死。”
小白捂着张大的嘴巴,一脸不可思议。
只有姮娥最镇定,一双美目秋波流转,打量着猴子,朝着猴子盈盈躬身一礼。
猴子皱着眉,盯着巨灵神将,神仙也怕鬼?
“怎么回事?”
猴子转过身,问向两女。
“他们以为你死了,然后他的主子便要霸占你的大圣府,所以把我们俩个弱女子赶出来了。”小白挤出一副委屈相。
“他的主子?”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三太子。”小白哼哼道。
“玉帝以为大圣死了,又逢三太子与李天王闹别扭,搬出李天王府,玉帝便将这空出来的大圣府赐给三太子。”姮娥不偏不倚道。
“还不滚,老子府上不要看门狗。”猴子黑着脸,盯着巨灵神将。
“玉帝已经……”
巨灵神将对猴子忌惮不已,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宣花板斧。
“好狗不挡道。”
猴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大圣府门前的台阶,一步一步地逼近巨灵神将。
巨灵神将脸色不断地变化,随着猴子的迫近,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猴子仿佛将巨灵神将当作空气,视而不见,继续往府中迈进,迫近巨灵神将。
“少小瞧人。”
巨灵神将忽然忍无可忍,一脸狰狞地一斧劈向猴子。
“锵”
猴子不躲不避,任由宣花板斧劈在自己脑袋上。
猴子岿然不动,头上溅起一串火花,竟毫发无损。反而宣花板斧被震开,巨灵神将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
小白再次捂上了张大的小嘴巴。
猴子一脸嘲讽:“你没吃饱饭吗?”
“怎么可能……”巨灵神将好歹也是堂堂太乙仙,全力一击居然破不了一个天仙的防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甚至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没吃饱饭?自从当了神仙,他早就忘了凡间五谷杂粮的味道。
“砰”
巨灵神将还未回过神时,一个黑影迎面而来。一声令人心牙疼的闷响,猴子一拳砸在了巨灵神将脸上。巨灵神将的脸上顿时蹋下去了一个深深的拳印,脸部的骨头碎了一片。巨灵神将来不及哼声,便失去了意识。
猴子一脚踢在巨灵神将肥壮的身体上,巨灵神将便像一粒石子一样被踢飞,落在大圣府外一棵大树上,压断了大片的树枝,才晃晃荡荡地挂在了树上。
好不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