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之中突然出现的鬼影,吓得刘学兴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那个鬼影动了动,快速逼近,他来不及起身赶紧往后倒爬,鬼影突然就飞了起来,朝着他直扑而来。
鬼影冲破了浓雾,刘学兴睁大了眼睛,原来是一只黑猫。由于太过紧张,他刚刚根本没意识到这个影子太小了,误以为是鬼影。
不过这只猫看起来非常眼熟,它额头上有一抹非常醒目的白色,这不正是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只黑猫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黑猫呈现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似乎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至此。
刘学兴盯着黑猫来的方向望去,除了浓浓的白雾什么都看不到,可总感觉那浓雾后面隐藏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黑猫丝毫没有停留,从刘学兴脚边擦身而过。
刘学兴终于想起来了,村里的老人说过,动物拥有很强的灵性,跟着动物走便能破除鬼打墙。这里的雾气太浓,他不敢犹豫,迅速跟在黑猫身后。那黑猫果然拥有灵性,动作很敏捷,总是能避开地上突出的墓碑,速度不快也不慢,总能保持在他的视线内。
刘学兴心中惊喜,这只黑猫一定是菩萨派来解救他的。
忽然,响起阵阵奇怪的哒哒哒的响声,刘学兴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声音竟然是从他身后传来的,而且离得很近。
显然那只黑猫也听到了动静,它瞬间就加快了速度,急于要摆脱身后追来的东西,渐渐消失在浓雾里。
刘学兴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要是跟丢了黑猫,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鬼打墙里。他咬紧牙关,绷紧了腿部肌肉,步伐越来越快,再一次跟上了那只黑猫,终于松了一口气。
隐藏在身后浓雾之中的东西,明显不愿意放过他们,紧接着也加快了速度,哒哒哒的响声越来越清晰,刘学兴后背一麻,能感觉得到那东西已经紧紧跟在身后了。
砰的一声响,刘学兴后背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翻滚了几个大跟头。
一声凄惨的猫叫声传入耳中,他翻身而起,睁大眼睛一看,一个黄色的庞然大物腾空而起,猛扑向那只黑猫。
看来那东西的目标是那只黑猫,刘学兴不但没有胆怯,反而激发了好奇之心,想看个究竟,那黄色影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点。
终于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是一只黄毛土狗,但它的体型足足有普通狗的几倍大,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狗牙。
从体型来看,那黑猫与那条巨型黄狗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但它懂得利用自己灵巧身形,敏捷翻身就躲开了攻击。刘学兴本以为黑猫会继续逃命,没想到它竟然朝向巨型黄狗纵身一跳,锋利的猫爪子挠在巨型黄狗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爪印。
巨型黄狗痛得呜呜了几声,往后退了两步。黑猫倒也机灵,见对手被逼退,便趁机想逃,可没跑出几步,就被再次扑上来的巨型黄狗狠狠咬住了屁股,一个甩头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响。
黑猫翻身而起,冲着巨型黄狗龇牙咧嘴地用力叫唤了几声,背上的黑毛像钢针一样竖起。
巨型黄狗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一步步逼近那只看似弱小的黑猫。黑猫一步步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刘学兴脚边,它回头望着刘学兴,发出那种柔柔地喵喵声,似乎在向他求救。
能不能出去还得靠这黑猫,绝不能让它被土狗吃了。
恰好旁边有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他立马捡了起来当做武器。巨型黄狗瞧见这架势,便大叫两声,硕大的狗头张开,露出锋利还粘着口水的狗牙,朝着刘学兴咬来。
虽然这条土狗比他以往见过的都要大,但他丝毫没有胆怯,抡起树枝就迎了上去,击中那颗巨大的狗头,万万没有想到树枝居然当中折断,他立马抬手护住自己的要害,手臂却被巨型黄狗咬住,锋利的狗牙刺进了肉里,疼得眼泪都迸了出来。
一声刺耳的猫叫声响起,巨型黄狗不知怎么的,身子一抖就松了口,刘学兴趁机往后一跃。
原来,巨型黄狗咬住刘学兴手臂时,暴露了肚皮下的要害,黑猫趁机挠了几爪,将狗肚皮抓破,隐隐约约露出了里面的带着腥红鲜血的肠子。
那巨型黄狗痛得在地上翻滚了几下,很快又爬了起来,瞪着两只血红色的眼珠子,像一道黄色的闪电,使出一招恶狗扑食,将黑猫扑倒在地上,一口咬住它的脑袋。
黑猫连连发出惨叫声,四只猫爪胡乱的在巨型土狗身上挠抓,抓出一道道血痕,但这样完全不起作用,巨型黄狗丝毫没有松口。
刘学兴心里明白,那只黑猫是破解鬼打墙的唯一希望,一定不能让它死了,可这条狗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条狗都要凶猛无比,也没有可以对付它的趁手武器,无奈急得团团转。
突然,他脚下踩到了一个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块墓碑。
有了!
刘学兴脑海灵光一闪,赶紧用手里的半截树枝狂挖墓碑周围的泥土,抬头看了一眼那只黑猫,它挣扎的动作越来越虚弱,只怕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把心一横,索性将树枝一扔,手指往泥土里狠狠的插了进去,一股钻心的疼痛像电流一般从指间传到大脑,他顾不上疼痛牙一咬,双手扣住墓碑往上一抬,高高举过了头,快步上前,狠狠地砸在了那条巨型黄狗的背脊上,只听见一声咔嗒的骨折声,狗嘴一松,黑猫得救了。刘学兴并没有就此收手,一顿暴雨梨花般地狂砸,直到那只巨型黄狗摊在地上一动不动才停手。
黑猫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于爬了起来,看了一眼刘学兴,喵喵叫唤两声,便往前跑去。刘学兴紧跟在黑猫后面,只跑了一小会,周围的白雾越来越淡,终于摆脱了浓雾的围困,逃出了鬼打墙。
那只黑猫立在前边,回头看了一眼刘学兴,便扭头往前走了几步,凭空消失不见了。
刘学兴一惊,这地方杂草非常矮,根本无法隐藏任何东西,那只黑猫难道长了翅膀不成,抬头看了看天空,除了一丝丝还未散尽的淡淡雾气,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来到黑猫消失的那块草地,想看个究竟,脚刚刚踏过去,地面就塌陷了,他啊的叫了一声,就随着泥土杂草掉进了一个洞里。
幸亏洞不是很深,刘学兴摸了摸腿脚,并没有骨折扭伤,仔细打量这个洞,呈长方形,明显是人工挖出的,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墓穴。墓穴侧壁上依稀能看到很多细小的洞,有点像老鼠洞,估计是老鼠饿疯了,打洞进入墓穴偷吃尸体,年月一久,只要上面稍施压力,就造成了塌陷。
奇怪的是,墓穴里并没有棺材,只见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手臂长的木盒子,盒身两边各雕刻一只凤凰,惟妙惟肖,做工十分精致。
看这东西的大小,刘学兴立马就想到,这是一具婴儿棺。曾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那些富贵人家,如家中有婴儿夭折,会给装在婴儿棺里安葬,仪式隆重不亚于成人葬礼。如此铺张,确是有一番缘由,是说婴儿夭折之后,其魂魄对父母念念不舍不肯投胎,却回来缠着父母,一旦被缠住,父母这辈子就再也生不出孩子了。所以好好将之安葬,希望这夭折的婴儿能尽快投胎而去,不要祸害父母。
虽然刘学兴对阴宅风水一窍不通,但这里明显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坟地,墓碑分部十分杂乱,更像是一处乱葬坟,只有穷人家才会把死人埋在这里,富贵人家的坟绝无可能选在如此破败之地。
刚刚注意力都被那具双凤雕婴棺吸引了,刘学兴这才想起,那只黑猫会不会也掉到墓穴里,但他认真瞧了瞧,这个墓穴里除了他,就只剩下那只小棺材,并没有半点猫影。
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刘学兴的好奇心提了起来,看那小棺材如此精致,他又想起曾听村里的张娃子私下说过,他舅舅曾经盗挖过一个清朝官员的祖坟,得到了许多陪葬的玉器,后来卖给了城里人,赚了不少银元。
他再也忍不住了,扶着那具双凤雕婴棺,棺材并没有钉死,用手一掰,就打开了棺盖,看到里面躺着的那个东西,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具双凤雕婴棺里装的既不是婴儿尸体,也没有陪葬的宝器,正中躺着一具干瘪的猫尸,黑色猫毛依然微微发亮,额头上那一抹白色异常刺眼。
刘学兴吓得双腿一蹬,往后倒爬,直到后背抵住了墓壁没路可逃,背心里冒出大片冷汗。
他大清早就在麻城镇街上遇到了这只黑猫,当时它还生龙活虎,挡着自己的道要食物,结果自己改道,遇到几个乞丐抢馒头,然后他一怒之下揍了那几个乞丐,结果被一大帮乞丐逼入这片坟地,陷入鬼打墙的困境之中,这一切看似顺其自然,却在他看到黑猫干瘪的尸体那一刻,终于明白,从见到黑猫那一刻开始,就着了这死猫的道,鬼迷了心窍。
想清楚这一切,他发现有一点非常想不通,那黑猫为何要帮他走出鬼打墙?难道它的目的是带他来这个墓穴里?
刘学兴想到这,便仔细瞧了瞧躺在婴儿棺里干瘪的黑猫尸体,这一看竟然发现了蹊跷,黑猫尸体下竟然压着一样东西。
他顿时内心欣喜,难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宠猫死了,弄了些金银玉器装入这婴儿棺陪葬。
一想到就要发大财了,他就激动起来,赶紧拨开黑猫的尸体,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体,约一指来厚,外面包着一层厚实的油纸,轻飘飘的完全不像什么值钱的宝贝,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他倒是也不死心,胡乱拆开包裹在外面那层厚厚的油纸,呈现出几个斗大的字,但他只认得其中两个字。
“他娘的,原来是一本破书。”刘学兴扫兴地骂道。
就在这时,那黑猫的尸体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眨眼间就裂成碎块,最后化成了一摊粉末。
这怪异的情形出现,刘学兴实在不敢久留,心里骂了句,这有个屁用,随手将破书扔了,就起身往墓穴外面爬。爬了不到一半,又一副舍不得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那本破书,视线落在他认得的“点穴”二字上。
这不会是一本武功秘籍吧?瞬间他就幻想着,学了里面的点穴功夫,以后就不怕别人找麻烦,就像戏文里说的,伸指轻轻一点,就能让对方动弹不得,想想就开心。
于是调头回来捡起那本破书,没心思在这墓穴里翻看,急匆匆爬了出去。
回到地面上,刘学兴眺望远方的太阳,心中非常诧异,他一直以为此时还是早上,却不曾想过被困了如此之久,已经到了傍晚太阳落山之时。
他仔细瞧了瞧这片坟地,其实也就丁点大。
一抹刺眼的黄色映入眼帘,刘学兴走近一看,是刚刚被自己砸死的那条巨型黄狗,它就躺在离墓坑几步之遥的地上,附近还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而且还有一排杂乱的脚印,围着这个墓穴绕了一个圈,看来刚刚遭遇鬼打墙时,一直在绕着这个墓穴跑圈圈。
没有得到宝贝,让刘学兴有些垂头丧气,不过在看到巨型黄狗时,他心里又一阵欢喜,对于烹饪狗肉他可是一把好手,于是将黄狗扛在肩头,小心穿过眼前的那片树林,没有遇到那些凶恶的乞丐,一路上相安无事。
回到家中,刘学兴忙着剖洗干净狗肉,拿了点狗肉同邻居换了些柴米油盐,亲手烹制了一盆香喷喷的红烧狗肉,感觉比以往吃过的狗肉美味极了。
由于狗肉实在太多,不好保存,便决定留一些自己吃,剩余的部分明天赶早去麻城镇卖了换几个现钱。
夜里躺在家里唯一的家具,一张破床上,刘学兴才想起那本武功秘籍,摸出书来到厨房里,点了个火折子烧点了柴火,借着火光一看,里面全是看不懂的字,根本没有武功招式和穴位图,顿时失了兴趣。
不知是太疲劳,还是狗肉吃得过多,刘学兴觉得非常困,躺回床上很快就打起了呼噜,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匆匆吃了些狗肉,把昨晚打包好多余的狗肉带上,出门之前不忘把那本破书揣进口袋,一路兴致勃勃地来到了麻城镇上。
在菜市口将狗肉卖给了一个黑脸屠夫,刘学兴满面笑容的来到了吉元大酒楼门口,打算进去犒劳自己一番,正好瞧见在酒楼外面摆着一个小摊,打出一面幡旗,上书“算命阴宅风水张天师”,摊子后面坐着一个白胖白胖的算命先生。
那破书不知道写的啥,不如给这神棍瞧瞧,看能不能换几个现钱,遂笑脸上前打了个招呼:“张天师打扰了!”
张天师闭着眼睛,眼皮却动了动,道:“这位施主,本天师瞧你印堂发黑,近期将有血光之灾,容本天师给你算上一卦,定可逢凶化吉。”
现在这世道,这神棍居然生得如此白胖,一看就知道平时忽悠了不少人,刘学兴可不是轻易让人哄骗的,自然不会上他的当,直接掏出那本破书说:“这本书要不要?”
“你娘的不算命给老子滚远点!”张天师睁开眼睛骂道。
刘学兴把书在张天师眼前晃了晃说:“瞧见没有,这东西可是当年乾隆皇帝从关外带过来的算命天书,我留着也没有用,便宜卖给你了。”
张天师骂了个滚字,举起幡旗的棍子就要赶他走,突然身子僵住了,他一把抓住刘学兴那只拿着书的手,惊慌失措地说:“这东西哪里来的?”
一看这神棍紧张的模样,刘学兴觉得有戏,一把掰开神棍的手说:“咳咳,这是乾隆爷当年赐给我祖……”
“放你娘的狗屁!”张天师不等刘学兴说完,眼珠子瞪得像两只剥了皮的鸡蛋,厉声道:“快告诉老子,这书是从哪里弄来的?”
刘学兴一下愣住了,难道是牛皮吹得太过火,惹这神棍生气了,于是吞吞吐吐地说:“这……我……这书……”
那张天师又一把掐住刘学兴的手腕,使了老大的力气,疼得他哎哟直叫。
“这书是不是在一个双凤雕棺里被一具黑猫尸体压着?”张天师急道。
奇了个怪,这神棍是怎么知道的?他平时装神弄鬼,也许真有点阴阳本事,难道那个鬼打墙是他弄的?他娘的,居然敢玩到老子头上来了。
刘学兴想到这,顿时气得嘴都鼓了起来,他反手扣住张天师的手腕,一反转,张天师就扑倒在算命的摊子上。
“松松松,老子手要断了!”张天师疼得叫喊。
“快说,你是怎么知道黑猫和婴儿棺的?”刘学兴又使了点力气。
“松——松——松手,我说。”张天师疼得说话都结巴了。
刘学兴这才松开手,那张天师边揉手边喊骂骂咧咧。
“快说啊,不然老子打断你这根神棍!”刘学兴威胁道。
张天师理了理衣服,正襟危坐道:“本天师哪里经得起你一番折腾,一个不小心弄死了本天师,这偌大的国家就再也没人知道这书的来历咯。”
听到如此一说,刘学兴忽然觉得手中拿着的那本破书泛起了微微金光,这么不起眼的东西居然是一件宝贝,这回真的发大财了!
他满脸笑嘻嘻,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凳子上,生怕别人偷听到,身子往前靠了靠,小声说:“天师,这书值多少大洋?”
那张天师哼了一声,继续道:“这本书本来就是你们刘家的。”
我的父亲是一名考古工作者,平时工作很忙,经常在全国各地忙于发掘保护一些重要的古迹,他所有的精力全部奉献给了工作。我的大伯也是一名考古工作者,他还是我父亲的领导。有一天深夜,大伯兴致匆匆的来到我家,把父亲从被窝里拖了起来,当时我也醒了,迷迷糊糊地看到大伯脸上神采奕奕,好像跟父亲提到了什么烂楼。父亲一听,脸上就浮现与大伯一样的兴奋神色,匆忙收拾一下东西,也没跟我母亲交代一声,就跟着大伯出去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没有了父亲,我的童年变得很乏味。在那个时代,交通不便利,物资非常贫乏,并不像如今的小孩子随时随地都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玩具。那时候,我母亲一个人养家,工作非常辛苦,没有时间陪我玩。她的月工资也少得可怜,除了贴补家用以外,根本没有这个闲钱给我买玩具。
当时家里只有一台十几寸的黑白电视机,电视频道也就那么两三个,而且电视台很少播放动画片,大多都是播放一些小孩子不感兴趣的节目。
从小我就是个闲不住的人,拥有强烈的好奇心,记得有个亲戚从广州带回一个电子手表送给我母亲,在当时来说,电子手表实在是太新奇了,结果第二天就被我偷偷拆开了装不回去,我母亲气得七窍生烟,自然给了我一顿好打。
在好奇心和无聊的驱使下,所以我有事没事就翻阅父亲留下的那些专业书籍,全是一些历史啊,考古之类的,可是那些内容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确实有些深奥,于是我就喜欢缠着我爷爷给我解释书里的那些内容。
刚刚开始,爷爷还很有兴致,孙子这么好学,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可是,久而久之,他似乎对那些考古什么的很反感,后来就不愿意看那些书了。不过,他选择了给我讲一些民间故事。
没错,刘学兴就是我的爷爷,他是个特别会讲故事的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绘声绘色,那些故事跟考古书里有些相似,也是关于历史古迹的,只不过他故事中的人物都从事一种特殊的职业——土夫子。那些故事情节更是精彩绝伦、离奇惊险,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故事中,身临其境无法自拔,这可比那些乏味的书要有趣多了,这也成为了我童年最大的乐趣,也影响了我的一生。
不料,母亲知道我经常去听爷爷讲故事之后,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不但严禁我再去爷爷那里听故事,还跟爷爷大吵了一架。
可是她怎么阻止得了一个小孩的渴望和好奇呢,虽然爷爷不愿意违背我母亲的意思,但在我死缠烂打和苦苦哀求之下,他不仅偷偷继续给我讲故事,还送了我一本奇怪的旧书,教我学会了书里那些深奥晦涩的内容。
我也因此知道,为什么我父母不怎么亲近爷爷,为什么母亲反对我听爷爷讲那么有趣的故事,因为爷爷竟然与身为考古工作者的父亲处在完全对立的立场,他就是那些精彩故事里的主角,一名顶尖的土夫子,而我后来的经历,全因这本书而起。
一切的开头还得从这天说起。
我家住在一个半居住半商业性质的小区里,楼上住人,楼下是门面,附近大多经营饭馆和宵夜摊。我也利用了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在自家楼下的小门面经营一间屁点大的超市,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饿死。
我坐在收银台后的椅子上,合上了手里的书,看着泛黄的封面,喃喃自语的道:“勘龙点穴奥语。”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快凌晨三点了。
我起身来到门口看了看,那些吃宵夜的人也散尽了,这时候也不会有人来买东西了,关门回家睡觉算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关灯时,身后传来一声“喂!”,吓得我差点没憋住尿,回过头一看,一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我眼里,我大叫一声:“有鬼!”
“请问,刘学兴是住这里吗?”
我仔细一瞧,居然是个年轻人,长得秀秀气气,只是面色异常苍白,脸上毫无表情,像张死鱼脸。被他这么一吓,我便骂道:“不认识,滚吧!”
那人咦了一声,道:“不对啊,那边宵夜摊的老板说,他孙子开的超市就在这边,这里就你一家超市。”
这人难道是个死脑筋,我骂他居然都没反应,便说:“我就是那孙子,你有什么事?”
“孙子,你爷爷在吗?”他依然面无表情的说。
我怎么感觉这对话非常别扭,可是这年轻人我也不认识,而且我爷爷的情况,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根本不可能上门来找他,更不会选在这黑灯瞎火的时间,便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道:“你找他做什么?”
“哦。”年轻人还是一副死鱼脸,他什么都没有说,掏出一块揉成一团的破手绢递过来。
这人真是奇怪,选在这无人的凌晨来找人,还拿出一块破手绢给我看,这是要给我擤鼻涕吗?我也懒得理他,不耐烦的说:“没什么要紧事,我就关门回家了。”
“这事很急,想请他瞧瞧这个。”死鱼脸说着,掂了掂手里的破手绢。
这人估计是脑子烧坏了,可是看着他那张死鱼脸,我心里直发悚,懒得跟他七里八里,指着外面的一面墙壁说:“想见我爷爷是吧,走这边。”
死鱼脸转身一看说:“这……这里没门啊?”
“我爷爷去世好多年了,你在这墙上一头撞死,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我说完,就感觉强烈的困意袭来,懒得再搭理他,拿上那本旧书,关灯拉上了卷帘门,往家走去。
没想到被死鱼脸一把拉住了,我转身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你他娘有完没完?”
在昏暗的路灯之下,他那张死鱼脸看起来更吓人,他抓着我的手依然没有放,冷冷地说:“你是他孙子,你帮我看看这东西。”
我很想拒绝他,可是他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用力,疼得我只叫唤:“松松松!我看还不成吗?”
死鱼脸终于松手了,说:“是北京的老八头介绍我来的。”
老八头,这名字有些印象,我扣了扣下巴,想起来了:“是住在琉璃厂的老八头?”老八头是我爷爷的老相识,在爷爷生前我也见过一两次,自然晓得。
“嗯。”死鱼脸说,他直直地盯着我看。
他看得我发毛,不能待在这空无一人的街上了,迟早给他吓死,我说:“先去我家再看把。”
其实我心里很紧张,这死鱼脸来历不明,大半夜的来找我死去的爷爷,真有点后悔带他回家,我一路抽着烟,一句话也没有说。
到了家里,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我煮了碗面,自顾自坐在餐桌旁吃,吃完了才发现那死鱼脸直勾勾地盯着我,一声不吭,我抹了抹嘴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不要给你煮一碗?”
死鱼脸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他肚里传来咕咕的声音,他那张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润,不过很快就消退了。
真是个死脑筋,我端着空碗进了厨房。
我住的这小区里,很多商户都是经营餐饮行业,空气里油烟弥漫,乌烟瘴气。我母亲身体不好,受不了这里浑浊的空气,她拿出首付在别的地方买了套小户型房,月供由我负责,所以我得守在这里经营超市,一直独住了好几年,对于下厨还是挺有信心的。
看着眼前那死鱼脸狼吞虎咽吃面条的模样,我心里还是挺自豪的,可是他一连吃了三碗,心里就不乐意了,这饿死鬼是来吃穷老子的吧。
他吃完面,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又拿出那团破手绢。
我暗想,这人到底是穷,还是不讲卫生啊,手绢都破成那样了,还不舍得扔。
没想到他递给了我,说:“你看看。”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见我不接,手指快速一翻,捏住破手绢的一角,轻轻一抖,那手绢就瞬间展开了。
我竟然眼冒金星,赶紧揉了揉眼睛,不对,那金光是从手绢上冒出来的,仔细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一块普通的手绢,竟然镶着金丝!
靠,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死鱼脸居然是个大款啊,擦鼻涕都带金的。
忽然,我脑海里冒出一个画面,这手绢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赶紧跑进房里,从大木床底下拖出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面装的全都是父亲留下的书,虽然长大之后我就不感兴趣了,但我也没丢,留着做个纪念。
翻出其中一本,摆在餐桌上翻了半天,终于看到了那几个久违的黑体字“西周金帛”。
上面有一段小字是这样描述:西周金帛,被盗于西安一座西周古墓,现存于日本某私人博物馆。
我盯着死鱼脸手里那块破手绢,立马明白,那竟然是一块价值连城的西周金帛!
不对啊,书上不是说现存于日本某私人博物馆吗?难道这小子是个国际神偷,大老远跑去日本把这国宝拿回来了。
可电影里的神偷都是很潇洒帅气的,再一联想死鱼脸刚刚吃面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小心翼翼地捏着那块西周金帛,生怕把它弄坏,我仔细一打量,咦,怎么不一样?
书上的图片虽是黑白的,也没有现在的高清图片清晰,但是经过仔细对比,我还是瞧出了不同,这根本就是两块不同的金帛。
死鱼脸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指着我手里的金帛说:“这里。”
我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转脸再看看书上的图片,妈呀,原来是这样!
死鱼脸带来的这块西周金帛,虽然与书上的不同,但经过他指点,我立马发现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我仔细对比这两块金帛边边上的痕迹,竟然可以严丝无缝地对接起来,它们原本就属于一块!
到底是什么人将这块金帛一分为二的呢?为什么一半流落到了日本?虽然这些很让我疑惑,可更吃惊的是,为什么死鱼脸会拥有另一半呢?他来找我爷爷又是怀的什么居心?
我问道:“这金帛哪里得来的?”
死鱼脸说了句让我吃惊的话:“这是你爷爷的。”
“放屁!”我说,我爷爷一穷二白,家里有什么东西我会不知道吗,这家伙明显在胡说。
没想到他什么也没有说,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那本书。
我一看没什么不对劲啊,再一看,脑袋就懵了。
“西周金帛,被盗于西安一座西周古墓。”我下意识的把这段话念了出来。
死鱼脸说:“没错,那个盗出金帛的人正是你爷爷!”
怎么回事,爷爷跟我讲了他那么多倒斗的经历,为什么唯独没有对我讲过这件事,到底这里面有什么隐情,这死鱼脸一定是知道些什么,我的好奇心涌了上来,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赶紧给说说。”
死鱼脸说出了他今晚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具体我也不清楚,这事当年轰动一时,你爷爷盗出来这片金帛之后,便拿去了黑市寻买主。当时的形势特殊,在行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倒出来的土货,只能在国内流通,要是流落到国外,那可是汉奸行为,是要遗臭万年的。有个搞考古的人介绍了个买主,愿意出大价钱,因为介绍人是个有学识的考古专家,你爷爷便没有怀疑,就完成了交易。后来外面有风声,传言那个买主是个日本人。你爷爷发现上当受骗,一怒之下潜入了那日本人家里,试图把金帛夺回来,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抢回来一半。你爷爷似乎也是受了此事的影响,渐渐隐退。”
想不到爷爷身为一个泥土里打滚的土夫子,居然有如此爱国情怀,心里忍不住为他喝彩,可更可惜另一半被那日本人骗走。
“那你是怎么得到这一半的?”我问道。
死鱼脸表情有些不自然,答道:“你爷爷当年就卖掉了这半块,我也是从别人手上收来的。”
看来死鱼脸有难言之隐,我也懒得过细打听,便说:“那你不去日本,却来找我爷爷干什么?”
“那日本人一定是发现这金帛之中隐藏了什么秘密,所以才如此费尽心思设下骗局。”
我仔细盯着金帛看了又看,除了乱七八糟的图案,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转眼一想,康胖子不是在市考古研究所工作吗,要不拿给他瞧瞧,便说:“我实在不懂这些古董,要不明天我找个专家给你瞧瞧?”
死鱼脸似乎有些失望,问道:“靠得住吗?”
见他一副怀疑的样子,我有些吹嘘道:“你放心,我那朋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尤其精通古董,他要是看不出个所以然,那全天下就没人知道了。”
死鱼脸似乎被我这番话忽悠住了,点了点头。
我实在太困,也没功夫管死鱼脸,就回房睡觉了。可是一躺在床上,脑子就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小时候听爷爷所讲的那些故事,一一浮现在我脑海里,搞得我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完全没有睡踏实,到了中午我才无精打采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走进客厅一看,那死鱼脸端坐在餐桌前,他一见我就问了句:“什么时候开饭?”
我去,难道他就一直坐这里等我来做饭啊?年轻人有手有脚,厨房里柴米油盐样样具备,怎么不会自己做呢,我都怀疑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在厨房忙活了一阵,一顿家常便饭就做好了。不知道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看着这死鱼脸狼吞虎咽地一番狂扫,面前的菜就剩下一点点,他一定是菩萨派来惩罚我的。
由于睡眠不足,我也是没有多少胃口,随便应付了一点,就背着我那个黑色的双肩包,出了门。
131路公交车直达市考古研究所,刚刚走到大门口,从里面出来一个人,直接与我撞了个满怀,不知道什么液体,洒了我一身。
我骂道:“没张眼睛啊!”
撞我的是个年轻女孩,瓜子脸,扎个马尾辫,上身穿件白色体恤,下身牛仔裤黑色越野运动鞋。
原来是个美女,我有点后悔刚刚看都不看清楚就骂人。那马尾辫美女端着一杯只剩下半杯的咖啡,朝着我九十度鞠躬,连鞠了几下,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包餐巾纸递给了我,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回头看了两眼,心想,难道研究所来了新人?待会找康胖子打听打听,说不定老子今天撞桃花运了。
我扯出一张餐巾纸边擦身上的咖啡水渍,边进了研究所,径直往康胖子办公室走去。
“嘘——嘘!”
突然听见奇怪的声音,我四处看了看,就瞧见厕所门口探出来一个硕大的头,不是别人,正是我要找的康胖子。
我喊道:“嘘什么嘘,赶紧过来,找你有点事。”
康胖子朝我勾勾手,我赶紧过去一问:“你躲在这厕所门口做什么?”
康胖子眼睛一亮,说:“快,纸给我!”
我走进去一瞧,我靠,这家伙居然撅着个光屁股,趴在门口,这死胖子还是那么不靠谱,上厕所都不带纸的。
将手里的纸递给他,说:“幸亏遇到我,不然你屁股上的屎干了都没人来救你。”
康胖子白了我一眼,一把夺过纸,溜回了厕所间,不出一会,又人模狗样的出来了。
“我说小刘,找我什么事啊?”
“去你大爷!”我指了指身后的死鱼脸说:“带了个朋友,向你问点事。”
来到康胖子办公室,死鱼脸将那块金帛一拿出来,康胖子的眼珠子都绿了,他一把将办公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在墙角落里,把金帛摊在桌面上,拿出一个放大镜,左看看右瞧瞧半天不吭声。
难道这家伙也看不懂?便问:“康叫兽,瞧出什么了吗?”
“我靠!”康胖子突然跳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这家伙好歹也是个考古工作者,什么古董没见过,至于这样激动吗?我说:“别大惊小怪的,丢不丢人。”
康胖子一把握住死鱼脸的手说:“同志,这东西你开个价!”
死鱼脸看着他,面无表情,康胖子一把搂住我,将我推倒角落里,对我耳朵小声道:“这家伙是个傻子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死鱼脸,他完全一副死脑筋的样子,便问康胖子打的什么主意。
康胖子说,这东西是个宝贝,咱们干脆合伙买下来,到时候就发大财了。
这死胖子总是这么不靠谱,我一把推开他,骂道:“滚,别以为老子跟你一样见钱眼开!”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了个人:“哟,怎么小飞也来了?”
我转身一看,是我二伯,我高兴地迎上去说:“二伯,你出差回来了啊,怎么样,这趟有什么发现。”
自从我父亲和大伯失踪后,奶奶一病不起熬了没两年就去世了,二伯就是我刘家唯一的长辈,从小对我家也是诸多关照,我开超市的启动资金都是他给的,所以我俩的关系更像是一对父子。
二伯是研究所的主任,他还是我爷爷当年的得意弟子,继承了我爷爷的衣钵,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投身了考古事业,他那身本事倒也是物尽其用。
二伯看到摊在办公桌上的那块金帛,问道:“小康,这是什么东西?”
“刘主任,没什么,就是一块丝绢。”康胖子从我身边挤过去,想要收起那块西周金帛。
可是我二伯快了一脚,已经拿起了那块金帛,他看了两眼,脸色都变了,身体颤抖地惊呼道:“这……这是一副地图!”
什么?地图?二伯你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一块价值连城的西周金帛,到你嘴里怎么成了一副破地图。可我一联想到刚刚康胖子古怪的神情,立马明白了,便问二伯:“二伯,你说这是一副藏宝图?”
姜还是老的辣,二伯已经恢复镇定,点了点头说:“初步来看是的,只不过被加了密。”
加密?能用到这两个字的,那一定是与大宝藏有关系咯,我看了一眼死鱼脸,这家伙一定是菩萨派来拯救我脱贫的。
“这是谁的?”二伯问道。
我赶紧把死鱼脸拉过来,说:“这是我从小玩到大青梅竹马的朋友,叫……”
该死,居然一直忘了问他的名字,我拍了拍死鱼脸的背,示意他自报家门,没想到他完全不懂套路。
二伯主动伸出右手,和他握了握手,道:“我是市研究所的主任刘有义,请问小哥尊姓大名。”
死鱼脸冷冷地说:“陈英杰。”
我盯着死鱼脸看了看,这么英气的名字配上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真是人不如其名。
“这块金帛是你的?”
死鱼脸没说话,点了点头。
“走,去我办公室。”二伯说着,就拿着金帛往门口走,我拉着死鱼脸立马跟过去。
康胖子也屁颠屁颠的跟过来,我说你他妈过来吵死啊,一边玩去。他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刘主任学习学习,也好提高专业技能。
我呸了一声,骂他死不要脸。
二伯在办公室用放大镜对着那块金帛照了又照,搬出了一大堆书籍,翻了又翻,又打了个电话,终于破解了那地图上的信息。
他满脸兴奋地对我们说:“这是一副西周古墓地图,位置就在长沙的风召岭。”
二伯起身握着死鱼脸的手说:“感谢你为研究所奉献了这个好东西,我一定上报所里,给你嘉奖!”
我一听这话怎么不对劲,明明是来询问的,怎么变成奉献了,这要给了研究所,那就连我一点屁事都没有了,老子还指望着这金帛改善生活呢,赶紧扯开死鱼脸,对二伯说:“二伯,我这朋友只是来咨询的。”
二伯哦了一声,望向死鱼脸,死鱼脸点了点头。
“那陈先生,这金帛你卖吗,多少钱,开个价。”二伯说。
靠,二伯怎么变得跟康胖子一个德行,我刚准备开口,死鱼脸抢着说:“不卖。”
二伯皱了皱眉头,示意康胖子把办公室的门关好,坐在一张旋转靠椅上,点了支烟,说:“陈先生,你有什么打算?”
二伯要康胖子关门这一举动,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问死鱼脸说有什么打算时,眼睛里闪烁了一下,虽然是毫秒之间的事,我还是看出来一丝异样,可我也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二伯那一刻变得有些陌生。但从二伯的反应来看,那块金帛所指的西周古墓,只怕它的发掘价值相当大,或许站在他的立场来考虑,如果完好的发掘出来,不仅名利双收,只怕会轰动整个考古界,这对二伯而言,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死鱼脸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就想进去看看。”
二伯一愣,说:“自个挖开那个墓,进去看看?你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二伯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立马领会他的意思,解释道:“倒斗那可是违法的,我这朋友可能是好奇,花了钱买了东西,总想弄明白买的是啥咯。”
说完,我朝死鱼眼使了个眼色,没想到这个死脑筋一点都不转弯,他说:“我不拿里面的任何东西,只是想进去看看。”
他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想要倒斗吗,还看看,到时候进了里面,你要拿什么,那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那好!”二伯边说,边将烟掐灭在玻璃烟灰缸里,继续道:“我组织个队伍,你跟着我进去看看,里面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能动,该怎么处置,全听我的。”
二伯这样说实在太让我吃惊了,他明明是所里的主任,竟然公然违法规定,让不相干人士私自进入古墓。换一个角度而言,如果二伯硬要把那块金帛收上充公,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这墓里挖出来的东西本就不能交易的,说大了那是属于人民的财产,可二伯竟然答应了死鱼脸的要求,完全猜不透他心里的打算。
二伯见死鱼脸点头答应,便对康胖子说:“小康,你赶紧准备准备,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康胖子说了声好,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刚刚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满脸疑惑道:“主任,你是说就咱俩?”
二伯将椅子转过去,背对着我们,嗯了一声。
康胖子说:“主任,这恐怕不符合……”
话还没说完,二伯就打断了他,说:“小康,所里考验你能力的时候到了,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干得好的话,升职评测报告里我会给你添上一笔。”
康胖子那张肥脸像春天里的花一般,开得十分灿烂,扭着大屁股就开门出去了。
二伯的做法我更加看不懂了,可是我又不好多说什么,但就像他说的那样,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对从小就向往土夫子生活的我来说,这就像女神对屌丝男一样,充满了无限的诱惑。
“二伯,我……”
话还没说完,二伯便说:“小飞,没事你先回家吧,二伯忙完这事,再去你家看看你妈,这次出差带了点土特产,到时候给你妈提去。”
“二伯,我也想去看看。”要不是这西周古墓的诱惑力如此之大,我哪里敢不听二伯的话。
二伯转过椅子,奇怪地盯着我,问:“你一个外行,凑个什么热闹,别胡闹了。”
我辩解道:“二伯,这陈英杰不也是外行吗,你怎么也让他去凑热闹。”
二伯被我这么一说,明显语塞了,半天没吭声,我一见有戏,立马添油加醋,指着死鱼脸道:“况且他是我朋友,我要是不带他来研究所,二伯你又怎么有这个机会呢?这块金帛的主人是他,许不许我去,应该由他说了算。”
我使劲朝死鱼眼使眼色,心里默默祈祷他别再那么死脑筋。
那死鱼眼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我没意见。”
死脑筋就是死脑筋,转不活,能不能去,还得靠我自己,我立马道:“你看,他都没意见,那就是同意我去了。”
见二伯脸上有些犹豫的神色,我就知道他心里那块石头松动了,便立马落井下石,道:“要是不带我去,我这就去报告王所长!”
二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以为他要朝我发火,却听他说:“好吧小飞,我事先提醒你,考古工作是很辛苦的,到时候发现了文物,可千万不能乱动,这要是破坏了文物,那可是要蹲牢房的,二伯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二伯这是在吓唬我,想让我知难而退,可他哪里知道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战胜了恐惧之心,再说我手头一直很紧张,每月还了房贷,屁都剩不了几个。虽说向二伯开口要钱,他肯定会帮助我,可我都这么大了,哪里好意思做个伸手要饭的乞丐。到时候二伯看到文物一兴奋,哪里还有闲功夫管我,我随便偷偷摸一两个宝贝,发大财的机会就来了。
“二伯,你们工作的时候,我保证不乱跑,我就负责给你们端茶倒水擦汗。”我笑嘻嘻地说。
二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叫我们先回家,明天早上在我家楼下见。
第二天一早,我还躺在床上,手机就响了,一接通电话,就听见康胖子的声音:“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起床!我们在楼下白色面包车里等你,给你三分钟给老子滚下来,不然你就别去了!”说完电话就挂了。
靠,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睡过头了,快点快点,晚了就去不成了。
我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一分钟之内穿好衣裤,又花了一分钟刷牙洗脸,内心真是佩服自己的速度如此之快。
我一出房门,就瞧见死鱼脸穿戴整齐站在客厅里。再一低头瞧瞧自己,胸口全是牙膏水渍,裤子拉链没拉好,袜子少穿了一只。
死鱼脸看着我冷冷地说:“早饭吃什么?”
我一拍脑袋,金帛在死鱼脸手上,老子着什么急啊,差点就上了康胖子的当。
我换了件衣服,整理好妆容,还拿吹风机吹了吹头发,这才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面包和两盒酸奶,分给死鱼脸,从沙发上拿起我那个黑色双肩包,两人就出门下了楼。
楼下停着辆白色面包车,二伯坐在副驾驶,康胖子在车门口招呼我们快点,我们赶紧坐了进去。
康胖子盯着我的头发看了又看,说:“哟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相亲呢。”
我推了他一把,懒得跟他斗嘴,大口啃起面包。
车子开上了高速,吃饱喝足的我,居然有点犯困,眼皮一搭,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有人拍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下了高速,停在一条乡间水泥路旁。
康胖子招呼我拿装备,我一看,他们个个都背着个大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看见脚边还有一个红色的登山包,应该是我的了,胡乱将我的小双肩包塞了进去。大登山包上了背,压得我有些难受。
下了面包车,看到二伯在跟一个乡下老汉交谈,旁边停着一辆拖拉机,我心说,不会是坐这个吧。
果然被我猜中了,坐上拖拉机,行使了没多远,就拐进了一条泥土小路。
也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反正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这时拖拉机停了,二伯跳了下去,大伙跟着也拿装备下去。
我问二伯是不是到了,他说,早着呢,先吃点干粮,休整一下再上路。
随便吃了点东西,我们在二伯的带领下,走进了一处森林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太阳已经很低时才走出来,就看见前头有条宽敞的泥土路,一辆牛车慢慢悠悠的爬了过来。
二伯向驾牛车的老乡递了根烟过去,寒暄了几句,我们又坐上了牛车。直到夜里八、九点,我们才到达一个破败的小村子。
驾牛车的老乡告诉我们,村里有家宾馆,我一听还挺高兴的,这一路颠簸得我直想吐了,真想马上洗个热水澡,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一觉。到了地方才知道,什么破宾馆,就是一平房,比我们那招待所还不如。
老板娘倒是挺热情,招呼我们坐,点了几个小菜,很快就上来了。
我们边吃边聊,这时,那老板娘干完活出来歇气,嘴里还叼着根烟,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凳子上,我这才看清楚,好家伙,敢情这村里的人都是土豪啊,她居然抽的是蓝蒂子芙蓉王,弄得我这个抽五块钱一包白沙烟的城里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见她来了,就不做声了,二伯和康胖子果然是老司机,立马换了话题聊。死鱼脸依然在狼吞虎咽。
那老板娘吐了口眼圈,看我先吃完,主动找我聊,道:“小帅哥,还是个雏啊?”
她怎么知道的!难道她想老奶牛吃嫩草?我下意识的捂住裤裆,脸红到了耳根。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就看见康胖子捂着嘴巴偷笑,便狠狠瞪了他一眼。
老板娘噗呲一笑,递了根芙蓉王给我,说:“别紧张,我的意思是,你头一次倒斗啊?”
倒斗?难道她是这村里的警察?我忙说:“我是考古队的。”
她切了一声,说:“我这经常有倒斗的来借宿,打扮跟你们一模一样。听说村后的那片深山里埋着好多古墓,只不过年年都有人进去,却从没见人出来过,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听得一惊一乍的,心想,这事可比想象中要危险多了啊,搞不好连命都没了。
这时二伯吃完了,跟老板娘聊起来,大概就是说我们是市考古队的,来这里发掘保护文物,还向老板娘打听了大致去古墓的方向,我不想被人看出怯色,便找了个借口回屋睡觉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叫醒了,睁眼一看,是二伯,其他人也都醒了,全蹲在窗户边,往外偷看。
难道他们在偷看老板娘洗澡?口味也太重了。
二伯示意不要出声,我觉得奇怪,悄悄走过去探头一看,院子里有一伙人,看打扮,与我们差不多。
我小声问二伯,这是哪个所的,二伯摇摇头说:“这是一伙盗墓贼。”
盗墓贼,那不就是土夫子吗?我仔细望过去,竟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