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的小童,浑身恶臭,显然是被收买过来引路的,此时正坐在门口断掉的石狮头上扣着鼻孔,“仙子,我夭小虫说是就是,有一句骗您,把我头剁下来给您当椅子!”
“那也是你这小乞儿占便宜了。行了,带我进去吧。”白衣仙子的声音动听,明显是被这市井小乞逗笑了。
“这可不成啊。”刚刚还一副得意的小乞马上就慌了,费力的把一旁掉落的牌匾扶起,上有柯府两字,新鲜亮丽,说“这上头的灰尘可一点也没有了。”
“什么意思?什么灰尘?”白衣仙子懵然。
“姑奶奶,您是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啊。”小乞儿深吸一口气,指着这块匾,“柯老大当初说过,这匾落灰之前都不受拜访和任何挑战,所以任何人进门前都得乖乖擦亮这块匾。”
“仙子,你看,这匾还光鲜着,说明刚刚才有人进门过。”也正是柯少轩立下的这个规矩,让小乞儿自信那蒙面奴不会伤害自己,所以带人来此也成了他的副业。
“呵呵,我就是要进去呢?”白衣仙子面上嗤笑,还有人能阻她的脚步?
当下就拎着小乞儿飞身而入,在这山间破败的府居穿梭寻找着传闻中的那第一人,手下的小乞儿慌张的乱蹦,企图挣脱:“我说小姐姐,您放我下来吧,我不收你剩下的钱了。”
听着小乞儿带着哭腔的叫喊,白衣仙子更是乐呵起来,:“有这么怕吗?”
“姑奶奶,你听我说,先停下来听我说。”白衣仙子的速度依旧,在房屋之间轻轻点点地搜寻着。
“你听我说啊!这样找不到他的!”小乞儿吼了一声,才使她停下脚步。
“噢?那你说,敢耍我的话。”白衣仙子笑了笑,放下他,威胁道,“打断你的三条腿。”
实际上,小乞儿也不知道哪个阴森森的,成天戴着面纱的家伙什么时候会出现,但柯老大倒是容易找。
“那我可跟你说,待会那个戴着面纱的凶恶家伙来了,你得承认是你强行掠我进来的。”小乞儿希望这可以改变自己的处境。
“行,带路吧,小子。”白衣仙子名叶游,乃画夜老人得意弟子,这次来是要收拢有不败之名的柯将军嫡孙柯少轩之意,这山头头的诡异规矩对她来说也只能当做笑话而已
“我的姑奶奶,要不咱还是回去吧?”小乞儿寻着一条林中小径,举目四望生怕柯老大那不会说话的仆人突然出现。“要知道,传说魔道第二的魔头乌蛮也好几次上门擦灰,然后落败在那仆人手上,柯老大连剑都没有摸出来。”
“少废话,快带路。”
乌蛮横行江湖多年,恶名昭彰甚至上了恶人榜第三,偏偏落败在这姓柯的手上,且屡战屡败,姓柯的这才被江湖人捧上了天。
“好好好。”小乞儿满心希望找不到姓柯的这位白衣姐姐就会放过自己,谁知道那个哑巴恶仆会不会活生生撕了他,想起山下的小河沟里没过几个月就出现几具死状骇人的尸体,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对了,姑奶奶,这山上还有条规矩。”小乞儿的话停了,有片树叶遮住了他的视线。
树叶落下,忽然白衣暴掠而退。
“就是...得先打过这个仆人才能见柯老大。”小乞儿张着嘴话还未说完,呆若木鸡的杵在原地。
旁边地上一条触目惊心的痕迹,不,说是裂缝也不为过。
白衣仙叶游倒退十几丈,在杂草和落叶的泥土地上拖出一条醒目的大裂缝,好不容易才稳住,袖子里断掉的细剑掉落在地。
“你是谁!”突然遭袭,她还未反应过来,因为阻挡的关系她的右手几乎断裂,在白色的袖子上染出一片刺目的鲜红。
和大口喘气调整内息的叶游不同,小乞儿连大气也不敢出,面前出现了一个身穿灰衣头戴面纱右手还抓着流油锅铲的家仆。
虽然这个人其貌不扬,但小乞儿已经在其他小伙伴那里听过关于这个老仆无数残暴的故事。
自然是不希望被两人的战斗波及。
但事实上,这根本是单方面的虐杀,这个貌不惊人的灰衣家仆仅仅是一击就把刚刚能拎着自己轻松的满山乱飞的小仙子打飞好十几丈。
小乞儿的冷汗滑下脸颊,这个仆人抓着锅铲的右手全是烧伤的疤痕,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
哑仆锅铲上的油滴落在地的时候,人已经再次身至白衣叶游面前,叶游左手袖剑瞬间挡在身前。
在小乞儿已经做好准备看那个白衣仙子再次被打退几十丈,甚至打飞出山庄也不足为奇的时候,一声“欸,哑仆,去做饭吧。”在他耳边落下。
白衣仙左边袖子里的细剑无声而断,面前戴着面纱的灰衣人收起沾满菜油的锅铲慢慢走回懒洋洋的年轻人身旁。
尽管对方已经收手,叶游已经知道这个一言不说的灰衣家仆实力深不可测,因为她的衣服上连一点油污都没有沾上。
“坏了我的规矩,本来呢,你也不能晃悠到现在。”姓柯的转脸一笑,“不过,第一次有这么好看的姑娘上门,也别走了。”
“呵~柯大侠还能强留叶游在此,还求之不得。”叶游自己也没想一时半会能说服对方,既然自己的姿色能吸引对方,那她也不介意为了师父的大计牺牲一下。
“得嘞,院子里还差个打杂的,你和这小乞丐一起住在柴房吧。”柯少轩说完就走。
叶游好不容易憋住的一口淤血,喷了出来。
圆月,无云,杂草,庭院,和风,晚饭。
“说吧,你是谁谁谁,又是谁谁谁派来的。”柯少轩很客气的让哑仆准备了两份“碗筷。”
“叶游,秘教画夜老人弟子。”看着眼前的一副“碗筷”,叶游冷冰的说道。
“我是小虫子,我是被她强行带来的。”小乞儿看着眼前的“碗筷”,心里一阵嘀咕,“这不是之前山下土地庙盛贡品用的碗筷么,这筷子也是新削的。”
“画夜老人是谁?”柯少轩纳闷了,他在这深山老林里,除了那个姓乌的可没谁会说江湖上的事情给他听,也是除了那姓乌的,没谁能挨哑仆几下就退出柯府了。
“画夜老人乃当今江湖第一大教长老,说是长老,但威望可比得上教主。”叶游脸上浮出得意之色,心中却在嘲笑姓柯的这般孤陋寡闻。
“啪!”哑仆袖子一挥,抽打在叶游脸上,血丝瞬间涌上白嫩的皮肤,又青又肿。
小虫子把脸埋在碗里拼命扒拉着,生怕这个黑天还罩着面纱的人会无征兆的抽自己一下,他可不确信自己能不能挨得起。
叶游虽然面有不悦,但知道这位面纱奴仆的厉害生生把气憋下去,这饭吃的也索然无味,一嚼一咽下令她挨了一袖子的脸十分痛苦。
“没听过,哑仆,你能打赢那啥画夜老头吗?”柯少轩挖挖耳朵,问。
哑仆隔着面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叶游别了一眼这个把双脚放在桌子上吃饭的柯少轩,把刚到喉头的话吞了回去。
“你们啊,连我家的奴仆都打不过,还不守规矩的来挑战我。”柯少轩悠哉悠哉把吃完的饭菜放下。
叶游想反驳却不敢回应,小虫子在心底里嘀咕,他只是个带路的。
“那啥叶美女,你把碗筷洗了吧,敢下毒的话,嘿嘿。”柯少轩诡异一笑,起身就走。
叶游不得已点了点头,心里却一阵怨气,对象却是自己,非要逞能帮师傅解决心头大石。
“嘿嘿,那啥,小姐姐,您看能不能把账结了。”小虫子嘴边挂着米粒傻笑着。
而一旁的哑仆明显站在小虫子这边,隔着面纱都能感到那个可怕的眼神,叶游掏出自己的荷包,刚要点算,却瞬间消失不见。
叶游一只收保持点算银钱状,一只手端着碗筷,看着蒙面老仆手上拿着自己的荷包,叹了口气,认栽。
这老仆肯定是和她过不去了。
小虫子也目呆,却不敢有异议。
转眼过去三个月,没有一个人敢闯进山庄,一是少有人知天下第一竟然居住在这个地方,二是柯府的门匾还亮鲜,能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都知道规矩,自然是门匾没落灰之前没敢进去。
叶游下巴顶在手背上,两只手杵着扫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姓柯的才会放过自己,本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和这个天下第一套近关系,但是对方成天不是睡觉就是逗蛐蛐,偶尔去做别的事情的时候也尽然是些无聊事情,比如对着满是柯姓祖宗的灵牌叨叨念念些无聊的事情。
小虫子在旁逗着两只蛐蛐,这是柯少轩吩咐他的任务,训练好两只蛐蛐,一定要这两只蛐蛐成为天下第一和天下第二。
而哑仆,在后院的厨房里忙乎,他的手艺几乎比得上城里酒楼最顶尖的厨子,最起码小虫子和柯少轩都很喜欢,至于叶游,她吃不惯野菜和山鱼等等“特产”。
“呦呵,小虫,我的大将军和大帅怎样了?”柯少轩忽然出现在前院,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两只蛐蛐。
大将军和大帅都是两只蛐蛐的名字。
“柯老大,咱能不能换两只蛐蛐啊,您抓的这两位都病怏怏的,没点活力,怕是两个老家伙走不动才被你抓着。”小虫子埋怨,丝毫不怕因顶撞了柯老大而受罚。
这两个月以来,柯老大和小虫子的感情近了许多。
“胡说,你柯老大的身手有这么差吗?我这公认的天下第一,抓的蛐蛐肯定也是天下第一和第二!”柯少轩这几年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为天下第一,而每当有人上门挑衅的时候,他的回应都是,“哦,那先打过我的仆从吧。”
对此,小虫子毫无方法反驳,虽然抓住大帅和大将军也有他的功劳,虽然当时柯少轩趴的和蛤蟆一样,虽然柯少轩辩称这是在用蛤蟆功抓蛐蛐,但小虫子人龄尚小真的相信,能指使那个仆从做事的便只有比那蒙面奴厉害的柯少轩。
“行吧,柯老大,我尽力吧。”小虫子叹气。
柯少轩凑近了看,“他们咋不动呢?”柯少轩不知从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戳戳笼子里的两只蛐蛐。
“老大,不会是死了吧?”小虫子非常怀疑这两只蛐蛐早就是动都动不了的老家伙。
“不可能,我当初可就是看着他两骨骼清奇才收下的他们。”柯少轩站起来,狠狠的用手里的狗尾巴草敲了一下小虫子的脑袋。
叶游在一旁打死也不相信大魔头乌蛮最敬佩的人和自己师傅狂热要收为客卿的天下第一居然是这样一个人,叹了一口气,拿起扫把继续扫。
这间院子里慌乱的杂草和落叶都被叶游收拾的一干二净,倒是恢复一些了当年气派的柯将军府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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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步子豪迈,在雨中把戴着的斗笠随手丢到了以为是侍女的叶游手上,抽出刀,寒光四射,气势惊人,一刀劈向正从后院出来叫唤小虫子陪他抓青蛙的柯少轩。
而那位哑仆,手抓菜刀,几乎在这位刀客的刀距离柯少轩额头还差一寸的时候稳稳的顶住了那柄凌厉的长刀。
柯少轩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说:“喂,虫子,跟我到后山抓田鸡去。”
小虫子苦着脸说:“可我想看打架。”
柯少轩这才看见眼前哑仆被刀气所波及而破裂的袖子,和头上只差一寸就砍到自己的刀子,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除了乌蛮以外能碰到哑仆的人。
“干!”,掩住心中惊吓,柯少轩朝着地上呸了一口,“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姓乌的打的精彩。”
说完拉着小虫子就跑。
“我要杀的人是天下第一,不是你。”那位刀客对着一只手就能用菜刀挡住自己全力攻势的蒙面仆从说道。
但哑仆用行动说明了他的意思,菜刀顺着刀客的刀锋往下劈,将把手砍进了几乎一寸,并没有断裂。
这是回应他侵犯柯少轩的那一寸。
再有一点,刀客这只手就算废了。
“有意思。”刀客心中惊涛骇浪,一个仆从怎么会有这样的功力?但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
手上的刀一反,竟然荡开哑仆的菜刀。
刀客冷笑着,眼中精光迸射,右手肌肉饱满,青筋凸起把被砍断的刀把一下掰断扔掉。
叶游捧着这位刀客的湿斗笠,思考着是不是在哪有见过刀客的画像。
“看吧,我家哑仆还没用真本事,这大叔已经要动真格了。”柯少轩揪着小虫子的耳朵,就往后山走。
小虫子吃痛,被迫跟着走了。
哑仆没了后顾之忧,把菜刀上黏着的青菜叶甩掉,朝着雨中横着一劈。
连绵不绝的细雨好像突然断了一下,除了这位精悍的刀客,其他人并未察觉。
“好,既然你都这么厉害了,那姓柯的就更合我胃口了。”刀客双手握刀,笔直对着身前的蒙面老仆。
刚刚走了还没多远,尚在后边长廊的柯少轩听见后一阵恶寒,“这人咋这么恶心。”
“嘿嘿嘿,柯老大,八成是他对你有那意思。”小虫子趁机笑了。
“你小子再和我顶嘴,晚上和哑仆睡去!”柯少轩一巴掌拍在小虫子的后脑勺上。
“老大老大,我错了我错了。”比起那一巴掌,还是面对那位从不说话的恐怖老仆比较痛苦。
柯少轩一路调侃着小虫子往后山走去。
前院。
刀客冷哼一声,刀锋猛颤不止。
叶游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两人过招,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十多个回合。
明眼人一人就能看出哑仆几乎是有压倒性的优势,但不知为何,一直留着一手,点到为止。
而刀客面色比起刚闯柯府时候的粗狂现在苍白许多,额头满是雨水,或是冷汗?
“我的刀,刚砍过候胜弗那老小子,居然败在你这一厨子菜刀手上。”刀客或是生气,把那柄刀插在淋湿的泥土里。
听见刀客提起候胜弗,叶游瞬间想起那是写在刀剑榜上的第一名。
也就是说这位号称打过候胜弗的大叔,刚刚打败一个天下第一刀客,就匆匆忙忙的赶来柯府,挑战江湖的传闻第一柯少轩。
大叔一下坐在院中泥土地上,一点也不顾肮脏,像是生气又像是享受的从怀中拿出了酒壶,豪爽的喝了一口。
“怎样,你这哑巴厨子要不要来一口。”大叔哈哈大笑,一点也没有被挫败的感觉。
哑仆不声不响的走近大叔,蒙着面纱的脸看不到表情,他的手举在半空朝着坐在泥泞地上的刀客脖子上伸去。
就在叶游以为这闷神终于要下死手的时候,她手上却飞扑过来一件衣服,再眨眼看过去的时候,刀客木鸡,抬着酒壶不知所措。
上身****的刀客,胸口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从肩膀一直撕裂至左下小腹,叶游在一旁看的更是吃惊。
“哈,哈哈,原来被你这哑巴发现了。”一脸尴尬的大叔,一手抓住酒壶另外一只手挠挠头,“这是被那候胜弗砍的,老夫就想在死之前和真正的天下第一过过招。”
哑仆指指叶游,叶游凭直觉都知道要去拿药。
“没用的,这刀子砍的深,他候胜弗死的也不冤。”大叔擦擦被雨水滴落而发痒的鼻子。
“没想到,连天下第一的厨子都打不过,老实说你那菜刀也不咋的,以后拿老贺的刀子练吧?”他指了指插在旁边的刀子,叶游这才看清上面覆着的纹路,像是一条活着的龙。
“这刀子跟了你,也不会委屈。老贺服你。”大叔的脸色苍白,想笑笑却没有多大力气,腹下伤口连肠子都露出来了。
才怪,这刀子跟了哑仆,只能代替那柄菜刀。叶游心中嘀咕道。
倒是哑仆能看出这大叔受伤了,很让人惊讶,破门而入的时候根本没人看出有那样凶悍气势的男人居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你想和我交手?”柯少轩不知什么时候折了回来,两只田鸡一动不动被倒吊他手上,饱满的腹部一鼓一鼓。
“老子知道规矩。”大叔刀客自嘲道,“我连你手下仆从都打不过。”
“虫子,拿着这两只田鸡。”柯少轩把两只半死不活呆若木鸡的田鸡塞到小虫子手上。
“老大,我都说了这是蛤蟆。。。”小虫子小声嘀咕。
柯少轩走到看着快要死掉的短命的天下第一刀客身边,蹲了下去,下摆被泥泞沾染却毫不在
意,伏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
雨势比起刚刚大了许多,淅淅沥沥。
柯少轩说完起身的时候,那位大叔大笑着站起来。
豪迈的笑声比起逐渐大起来的雨势要猛烈的多,叶游觉得雷声也没有这么大。
“哈哈哈哈!!”大叔的伤口迸裂的厉害,他这么一站,肠子瞬间漏落一节,站起来的躯体好像随时会断掉。
柯少轩和他面对面,挽起手袖,认认真真。
结果让叶游惊掉下巴,双方居然以猜拳的方式对决,短命的天下第一刀客和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年轻人,第一次交锋。
刀客站着死去,脸上的笑带着狂妄,和他的刀一样,无所畏惧。
老天爷除了流眼泪流鼻涕,一声雷都没敢劈下来。
“虫子,把刀收好。”柯少轩说,准备自己搬动屹立不倒的天下第一刀客。
小虫子哦了一声,屁颠地走向那把插在泥泞里看起来很凶悍的刀。
柯少轩背对刀子蹲下身子,小虫子费力拔起刀子的同时,一旁的哑仆握着菜刀几乎瞬间挡在柯少轩的身前。
但,来不及。
柯少轩感觉头上一松,好似冠好的头发没那么紧了,紧接着,他看见了一团黑色从眼前掉落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细雨和风,柯少轩感觉第一次感觉这天气好凉。
小虫子瘫坐在地,一身衣裳被泥泞溅了个通透,他看着眼前气势严肃的哑仆和回头看他一脸惊讶的柯少轩。
天下第一刀客的刀被甩在一旁,上面幽隐的纹龙好似活了过来。
“小虫子,你他妈再笑!”柯少轩终于暴怒起来,但小虫子和叶游在一阵惊讶中回过神来,狂笑不已。
及冠之年便秃顶的柯少轩很生气,摸了摸自己光光的头顶,再从哑仆手上菜刀的反映中看见了自己。
“******!”柯少轩背在颤抖,身躯不由自主的抖动,好像体内有股气终于要忍不住了。
“妈的!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柯少轩看着一阵菜刀中的自己,便锤地狂笑,连哑仆手中菜刀都抖动不已。
“哑仆,想笑就笑。”柯少轩笑的喘不过气,“好笑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笑。”
叶游和小虫子莫名其妙,这人啥毛病。
辛辛苦苦和柯少轩一起把这位大侠埋在后山,柯少轩最后拍了拍土,称赞道,“嗯,男人!”
因为柯少轩说,真正的男人就该让男人送走。所以叶游逃过了一节,看着木碑上歪歪扭扭的“天下第一刀客之墓”几个字。
叶游不由自主的感叹,真是天下第一歪。
小虫子不断按摩自己的背,柯少轩这坑挖的简直像是要把那大叔埋进地府。
因为柯少轩说,他堂堂正正的死,我要堂堂正正的埋葬他。
哑仆没来,柯少轩和还未束发的小虫子,辛辛苦苦的把这位天下第一刀客站着埋了下去。
前院,哑仆抓着刀,是抓。
这刀他握不住,刀锋在颤。
过去一晚上了,他不敢放手,直觉告诉他,这刀只要他一放手便会如龙飞天。
看着一旁堆积起来的木材,硬是抓着颤抖不已的刀劈向面前摆好的木头。
刀颤的厉害,但哑仆的手很稳,不受一丝影响。
劈下的一瞬间,哑仆轻叹一口气,这刀他驾驭不了。
整个木头被劈成无数碎片四处溅射,甚至插进了石头砌成的灶头。
但哑仆没事,他右手抓着刀像抓了一只龙,呼一口气直接用左手劈柴。
晚上,因哑仆用左手做饭,劳累了一天的柯少轩和小虫子以及叶游吃到了大概最难吃的晚餐。
而知道了原委的柯少轩,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哑仆,以后不能光练右手啊,你还可以用左手。”
小虫子尚且不明,叶游本来白嫩的脸瞬间黑了。
哑仆无言,将右手的刀子交给小虫子。
原本像是狂龙般的刀子瞬间安静下来,小虫子拿起刀想要仔细看看有没有那么邪乎,但刀锋对着柯少轩随意晃了下。
想起尚在空气中暴露着凉的头顶,柯少轩暴喝一声:“滚!”,随之狠踹一脚。
隔着饭桌被踹倒在地的小虫子一脸茫然,哑仆挡在柯少轩面前如临大敌。
刀在小虫子手上诡异地立了起来,刀锋仍然对着柯少轩。
很邪乎,像是这刀自己拉着小虫子的手站起来,他想放开,却无论如何挣不开那刀,好像手不是自己的了。
叶游捧着饭碗,不明所以。
时间过去一息,小虫子心里好像被啥猛顿了一下,喘过气来的时候,那手的感觉也回来了,刀子也收了回来。
哑仆收拾掉落在地上的饭碗,叶游庆幸没有让自己去收拾。
柯少轩摸摸自己光洁的头顶,月亮很大,头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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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山一处天然温泉,蒸汽淼淼,叶游抱着一堆衣服背向温泉,小虫子在温泉正面的石壁上爬上爬下,柯少轩软软地躺在池中享受。
“是了是了,虫子,那个一字再刻深点,这个第字嘛。”柯少轩指挥着,他让哑仆在这温泉旁削了块光滑的石壁,并且要自己提字“天下第一温泉。”
叶游看了那几个字的比例,完全不成比例,天下第一温泉几个字,刻到温字就已然不够位置了,但这两人完全没有觉悟,认认真真的努力刻写着。
罢了,不提醒这天下第一了,叶游继续背过身,看着山下不远的柯府。
堂前,哑仆从院中经过,刚刚忙活完厨房的活,准备把府中的蜡烛点亮。
那把刀安安静静地插在院中空地,几丈内杂草枯萎,虫畜不近。
这是小虫子随手丢在地上的那柄天下第一刀客送给哑仆的刀,哑仆转赠小虫子,小虫子害怕并且随意丢弃。
犹豫一下,哑仆走近,弯腰伸手。
握住刀把的瞬间,以刀为中心,落叶与尘埃横飞,哑仆虎口被不断颤动的刀子震裂。
他步履如山,力沉如海,却拔不出一把被那未及冠的饥瘦小孩随意插在地上的刀。
放开手,不理会伤口,从面纱中望向正陪着柯少轩胡闹的小虫子。
刀在初出的月光下重新安静,正等待它的主人。
“老大,这泉往哪儿写啊?”小虫子抹了一把汗,璧上的字虽然歪歪扭扭,但好歹他也记得怎么写这几个字了。
“那写小些吧,我教你,这个字有点复杂。”柯少轩狗爬式的游近石壁。
叶游正想笑笑这姓柯的到底怎么收尾,一回头却看见正在狗爬式的柯少轩,那雪白的屁股蛋正对着她。
白衣画仙,叶游再也没有兴趣看了,随手扔掉衣服,转身下山。
“老大,这样别人会不会看不见这字啊?”小虫子盯着这不足他拳头大小的“泉”字,很是困惑。
“虫子,你记得,有些事情自己记得,它就会一直存在。别人用心点总能看见。”看着水面下歪曲的泉字,柯少轩满意的说到。
“是是是,老大说的我都记得。”小虫子实在无法反驳,说,“老大,叶姐姐不见了。”
“那娘们该看的都看完了,肯定要在咱发现之前溜走。”柯少轩伸一个懒腰,舒展下在水下刻字的手臂。
“可是老大不是你叫她来的么?”小虫子问。
“那么多废话!”柯少轩放下手顺势拍一下这家伙的小脑袋。
察觉到月亮的出现,不是因为水里支离破碎的倒影,是因为柯少轩现在会发光的脑袋。
“******!快,看看老子毛长出来没有!”
“老大,长了很多啊。”
“你他妈往哪儿看,我说头!”
“老大,这才过去三天啊,哪有这么快。”
“你难道不会敷衍一下!?”柯少轩再赏他一个爆粟。
一下没站稳的小虫子滑下水池,衣服上的肮脏和肌肤上的汗渍融进暖暖的泉水里。
“衣服脱掉啊!”柯少轩吼道。
“是!老大,我自己来!”小虫子正面对着柯少轩脱掉湿漉漉的衣服,甩上岸边再捂住自己的屁股。
“哪有你这样挡屁股不挡鸟的!”柯少轩嘿嘿一笑,“我又不是那啥。”
小虫子茫然,并没听懂柯少轩的调侃,“老大,我背后有脏东西,看不得。”
柯少轩二话不说将小虫子背过身去,却看见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孩子背后长鳞,屁股上还有一节有鳞有角的尾巴。
柯少轩难以置信地捏了上去,小虫子宛如触电一般直起身体,“老大!别碰,疼疼疼!”
“难怪你这小子,平时坐着古怪,也从不躺着。”柯少轩啧啧称奇。
“我这是长了怪病,平时怕被人看见,所以藏起来了。”小虫子说,语气低落,“我挺怕死的,虽然这样活着也没有什么可以享受的。”
“******!老子允许你一起泡这天下第一温泉,还不享受?!”柯少轩打断他,并且赏了个爆粟。
“死的不明不白,很惨的。”柯少轩看向山下府中,某个摆满了柯氏灵牌的屋子。
“老大,我这病别说出去吧。”小虫子说。
“为什么?”
“那说了也没有朋友关心。”小虫子叹气。
柯少轩想再赏个爆粟给这小子,又怕把人家敲傻了,说:“我认识个家伙,医术很厉害,再隔一个月的样子,他就会来了。”
“那他肯救我?”小虫子问。
“那当然,你是天下第一的朋友,他敢不救你?”柯少轩捋捋还未长出的胡子。
月亮照在柯少轩头顶上很亮,小虫子猛的扎进水底,抬起头来满眼通红。
“老大,你谢了顶也是天下第一的帅!”小虫子说,远处有人捧着蜡烛上来。
“那当然,我可是天下第一谢顶!”柯少轩毫不犹豫地接话,再呸了一口,“******,你又给老子下套!”
哑仆驻足在池子外,听那人爽朗大笑,山风很狂,却吹不倒他点起的光。
叶游在柯府门边石阶上倚靠残缺的石狮子坐着,山风时不时灌进门,柯府二字尚鲜亮,叶游右手撑着脸颊,看着那条通往柯府的山间小路,时不时叹着气。
她现在离开的话也没有人会发现,也不用天天干这累死人的杂活,她从小就没做过这些下人的活,如今算算都干了三个月了。
真是不可思议,她还不想离开,虽然心底里告诉自己是为了完成师傅的心愿,但她这人骗自己的功夫很差劲啊。
学不来师傅的心狠手辣,还学不来师傅的心平气淡。
大概这就是师傅之所以厉害的原因吧。
脑子将那位戴面纱的哑仆和自己不急不躁的师傅对比一下,两个人都很沉得住气,两个人身上都有光看着就很厉害的气质。
这就是成为高手的原因?
又不知不觉想到那个成天无所事事,于是处处刁难叶游的柯少轩,她要是看不出这姓柯的天下第一身上一点功夫也没有,那从小到大练了十几年功夫,几十次死里逃生的日子可真白过了。
日子很安逸啊。
没有勾心斗角的日子,没有你死我活的日子,平平淡淡,不用练功,不用为了获得画夜长老的赞赏而费力。
每天做做杂活,帮着哑仆,那位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在厨房里打打下手,剥蒜择菜,柴米油盐。
难以置信从前自己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想到那两人成天胡闹,没完没了的折腾,而她和哑仆负责收尾。
天下第一的平常日子,过得也不怎样嘛。
心里虽然不屑的这样想着,脸上却开心的笑起来。
“哑仆,干嘛啦,大家都是爷们,一起泡泡怎么了。”柯少轩歪着头,拧干自己的头发,完事又害怕的摸摸,生怕自己再不小心把剩下的头发拔了。
明明可以完全闪过柯少轩肆意泼来的泉水,却一动不动,被泼的一身湿的哑仆整张脸闷在面纱中,抱着柯少轩的衣服等在一旁。
小虫子小心翼翼的穿好衣服,生怕背上的秘密被哑仆发现了。
“噢,对!”柯少轩从哑仆手上接过衣服,“哑仆,教这小子功夫吧。”
“他现在可是天下第一的朋友。”柯少轩咧嘴一笑。
小虫子心里一阵扭曲,苦着脸说,“老大,我跟你学吧。”
想想成天要和这神秘的闷葫芦呆一块练功,他就浑身不舒服。
“想跟我学?”柯少轩猛一拍小虫子的脑壳,“我他妈不用玩耍啊!”
我练功你他妈和谁玩。小虫子心里嘀咕。
三人走下山,哑仆一路点了无数的蜡烛,边走边收。
柯少轩很喜欢这样,一路走下去,一路都有恍惚不定的烛光在指引着,哑仆有的是方法能让蜡烛变成天下第一等坚韧的火焰。
柯少轩弯下腰收起一支蜡烛,吹灭放进怀里,哑仆和小虫子也一样,为了好看而摆放,为了节省而收起。
待回到后院中的时候,柯少轩和小虫子不得不扶墙而走。
正喘着粗气,哑仆已经把所有蜡烛收好放回仓库。
“来,虫子,去拔刀。”柯少轩指指那空地里插着的刀子,捂着肚子弯腰喘气。
“老大,我好累啊,歇会行不?”小虫子再也不想弯腰去拔刀了。
“滚,那么多屁话。”柯少轩艰难抬起脚,踹了正在扶墙喘气的小虫子。
后者无奈的,有气无力的走近那随意被插在地上的刀子。
费力一拔,刀子漂亮的在空中甩了个圈,小虫子挠挠头,柯少轩惊呆下巴。
后院那座大堂,柯少轩小时候常常看见爷爷和很多厉害人物交汇的地方,无声无息坍塌,那座挂着“四方来客”的大堂,被划分成大小不一的两半。
哑仆刚刚从仓库整理好东西出来,偶一听见那会客堂坍塌一响,毫不犹豫钻回仓库。
这尾难收。
“狗。。****的。”柯少轩气急败坏,“你他妈知道老子小时候在那撒尿都给老头打的半死,你他妈居然砍了他的四方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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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四方来客”经过两人昼夜不休,不停赶工的努力,终于能挂起那块匾而不倒了。
平日里哑仆和叶游根本不去后院了,任由二人自食恶果。
柯少轩乐在其中,小虫子当真是差点累的没命了,本以为有着绝症做底,谁知道柯少轩根本不当一回事,该做牛的做牛,该做马的做马。
娘嘞!小虫子心底里暗骂,白天要做木工,晚上要练刀法,不去还不成,那个哑仆时不时就会下死手,虽然每次都精准控制到距离他要害的一厘处便停住,但搁谁谁受得了啊。
现在的他,必须时刻背着那刀。
那刀也该死的,不用的时候威力奇大,该反抗的时候却连哑仆随手折下的树枝都不如。
“我说没错吧,你这身子骨,得锻炼。”柯少轩戴着草帽****着上身,费力的搬起一块圆木。
“是是是,老大您说的是。”小虫子连死的心都有了,老大美名其曰身子弱该多锻炼,怎样也不肯放他走。
也不知道这破堂子修起来有啥用,来山庄的客人不是要打架就是被打飞。
小虫子站起身来,背部酸痛让他连连咂嘴。
太阳很毒,晒在他本来就黑的肌肤更黑了,但可以看见那些汗滴顺着留下的精炼肌肉,比刚
入府时候的病怏怏好多了。
忽然,有人打断了两人的劳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我说柯少轩,你这大白天不去睡觉,在这盖房子呢。”声音尖尖的,顺着声音看过去人也
贱贱的,相貌倒是好。
“欸,哑仆,你离我这么远干嘛?”带他进来的哑仆不知为何远离开了。
看着洋洋得意,幸灾乐祸的来客,柯少轩好心提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群殃你得懂这个道理。”
陆群殃非但不低头,还轻蔑的一笑,顺势靠在刚刚修好,看起来残破的会客堂中的梁柱上。
四方来客再次坍塌,埋藏了远方的来客。
“虫子,这下好了,这家伙的体力很好。”柯少轩嘿嘿一笑。
小虫子几乎要晕倒,为了让这“四方来客”不倒,他和柯少轩花费了多少心机。
他以前恨这把刀,如今又要恨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叶游很难相信眼前这浑身尘土,一嘴叽叽歪歪说损话的人,居然是教中所有长老,甚至江湖上都很敬重的“神医圣手”陆柏游,的儿子陆群殃。
“那边的小美女,柯少轩没少虐待你吧。”陆群殃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叶游。
白衣画仙的相貌上乘,即使穿上了侍女衣服也难以掩饰那份艳丽。
“我跟你说,只要你今晚跟我待一房,我保证让你的容貌三十年都不老去。”陆群殃扫扫脸上的灰尘,露出得意的表情。
“呵?三十年,你奶奶我,今年都九十八了!”经过柯少轩的熏陶,叶游如今扯淡的样子也十分认真。
果不其然,陆群殃惊呆了下巴,我的乖乖,柯少轩你这天下第一宅,没白当。
“敢问阁下是哪位驻颜有术的仙子。小生人称毒公子陆群殃是也。”陆群殃一本正经的介绍。
见叶游不理,又再问,“仙子也是有事相求柯少轩,才被迫逗留府中么?”
“不瞒仙子,我和柯少轩的关系也是天下第一的,从前少轩他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帮你们这样的客人办过很多事情,如果仙子您。。”陆群殃笑了起来,不说话,那意思是你懂的。
但叶游哪理他,教中弟子也不缺这样的货色。
一顶草帽呼啸而过,擦着叶游的脸庞直接拍到了那名纨绔公子小脸上。
“少他妈废话,赶紧给老子出来!”门外传来柯少轩暴躁的声音。
“姓柯的!”陆群殃脸上从灰变黑,从脸上扣下草帽,抓紧,“你他妈就这样对兄弟?!”
“哑仆!”柯少轩大喊一声。
陆群殃脸色一变,赶紧下床穿鞋,不得不说,每个进来柯府的客人,或多或少都会对哑仆有
种从心的畏惧。
“美女,那晚上一起吃饭。”陆群殃抓着草帽匆匆忙忙离开,完全没有被砸晕过的迹象。
叶游冷脸以对,让出一条道。
出门,柯少轩正戴着草帽冲他打招呼。
“干活吧~”或许是同样的性子,柯少轩其实挺喜欢这家伙,连门府规矩也给他免了,“这
次怎么迟了半个月?”
莫名其妙地从柯少轩手上接过锯子,莫名其妙地帮他锯木头,陆群殃边回答他问题边忙乎:
“我老爹,让皇上请进宫了。”
“你老爹被皇上请进宫?”柯少轩提起皇上两字,心里一阵不舒服,“那皇帝老儿品味挺特殊的啊。”
“屁话你,我爹进宫不是一次两次了,那帮御医里十个有八个都是咱陆家出身。”陆群殃甩甩臂膊,他实在没干过这活,单纯地只是和柯少轩说话顺便干活的习惯。
“那皇帝有啥病,御医治不好啊?”柯少轩为了让他继续干活,将话题延续。
“不知道啊,以前老头也不告诉我。”陆群殃很快就锯好一段木,再和柯少轩一起把另外的木头抬上架子。
陆群殃边锯边说道,“不过八成是非常紧急了,来了两千御林军,把我的叔叔们都打伤了。”
陆群殃说着脸色阴沉,柯少轩也不知道如何接话。
“不过我爹那么命硬,又认识那么多厉害的人。没事的啦。”陆群殃冲着柯少轩一笑。
“老大!水来了。”小虫子提着沉甸甸的水桶到来,长长的刀跟在屁股后头摇摇摆摆在地上拖出歪歪扭扭的痕迹。
“这小子是谁?还有那个小仙子,你居然会让别人住进来。”陆群殃好奇,这姓柯的从前一次都没有让其他人住进来过。
起码自两人相识以来。
“他啊,小虫子。那个女人是叶游。”柯少轩简单介绍道,见小虫子一脸期待,再补充一句,
“都是打杂的。”
小虫子脸上保持笑容,心底里恨不得立刻拔刀。
柯少轩拎起勺子,“陆***我这府里没酒哈,你要喝水就有,不爱喝一边去。”
只有一只勺子,柯少轩摘下帽子舒服的灌了一大口。
陆群殃本来一句抱怨涌上喉头,看见柯少轩摘下帽子,硬生生让一股忍不住的笑意爆发出来。
小虫子心里微微平衡了。
“少轩,你这准备出家了啊?!哈哈哈哈”
“哑仆!”
晚上,后院,饭桌。
“你说那个人姓贺?”陆群殃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对那位刀客好像有了些印象,“我两个
月前才听说的,那个大侠现在被戏称为贺一天。”
大概是当了天下第一刀客才一天的意思,“候胜弗的尸体旁边,就用刀劈出了一个贺字,具体名字不清楚。”
陆群殃已经不去计较这看上去比他还老的碗了,起码比那虫子和叶游手上还看得见蜡痕的碗好多了。
“是了,群殃,待会吃完帮这小子看看病。”柯少轩指了指一脸哂笑的小虫子,继续扒拉着饭碗。
“不用洗碗了?”陆群殃惊奇,从前每在这吃顿饭,都要替柯少轩洗碗,连同哑仆那份。
那会儿他还是第一次被迫去洗碗,好不容易才上门拜访,居然被姓柯的留下洗碗,传出去药王的儿子毒公子拜访好兄弟,居然被留下洗碗,这纨绔如何也潇洒不下去。
“碗给她就好了。”柯少轩指了指吃饭从不说话的叶游。
“那不好吧?”嘴上恭维,手上却很快的扒拉着饭菜。
叶游脸黑,对比起来,那一记白眼很亮。
半个时辰后,偏院屋内。
“我天,少轩,你这是哪里弄来的这人?!”陆群殃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小虫子浑身****的趴在案板上,扭头看见陆群殃对着自己屁股一脸兴奋,感觉很怪。
“干嘛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治不好?”柯少轩对陆群殃的反应嗤之以鼻,很是瞧不起治不好病找理由的人。
“什么治的好治不好的,这根本不是病!”陆群殃兴奋的说。“少轩,这要是搁大前朝,你们家可是要抄斩的!”
“******的!我家十年前就被抄斩了!”柯少轩一巴掌扇呼过去,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脑子被毒了?
“噢,对不起对不起。”唯独这件事情,他陆群殃要道歉。“我跟你说吧,这是龙人!这个小子,他是龙人~!”
“啥龙人啊~!”小虫子坐起身,慢悠悠穿上衣服,既然不是什么病,那听听陆群殃胡掰也好。
“你别不相信!”见柯少轩和小虫子一脸看着弱智的表情,陆群殃正经说道,“大前朝,也就是我们前朝的前朝,琼代。”
“琼代皇帝于宫中召见了当时最有声望的方士后土,后土声称于东海中发现了一族人,人人皆长鳞有角,长尾金黄,体态似龙,更天生会奇相异术。后土与之斗法,好不容易才带回一只气息无几的龙人,才让当时天子相信,命文官载入册中。”
“你知道,那些方士的,就是害你家破人亡的窦老头那一类人。”陆群殃解释道。
小虫子好奇地望向柯少轩,他只知道柯府老爷和少轩的爹都曾经是鼎鼎有名的镇国将军,后面因私通敌叛被抄家。
半个江山都是柯家拿下的,他才不信柯家老少私通外敌。
“回头跟你说。”见小虫子好奇,柯少轩搪塞道,示意陆群殃继续讲故事。
“我这虽说是野史,但你别不信,历史都是人遍的,况且我爹那药谷里头还真藏着龙角。”陆群殃见这两人好似听书般的看众一般,不由得气沉,说道,“当时的天子坚信,吃了这龙人炼成的丹药就可以长生不老,让方士后土带了两万兵马直下东海。”
“到后面,这两万兵马和方士后土都消失不见,当时皇帝又接连派了四万大军,和几百条船,为了造船,整个国家生灵涂炭。这也造成后面几个皇帝欲弥补而力不足。”陆群殃说,停了下来。
小虫子乖乖给他倒上水,显然是有过多场听书的经验。
陆群殃喝了一口,满意的继续说:“那四万兵马,和那几百只船,全部在海上消失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海浪把他们全部拍在海底,直到现在还能时不时在海边发现那些穿着琼代兵甲的骷髅。”
柯少轩仍然不信,小虫子也一脸无所谓,反正不是绝症就行。
“靠,给你说了这么多,你还不信?!”陆群殃生气,抽过小虫子夹在后背的刀,“你看这刀!上面是有龙人经脉的!上面有魂,所以你这混蛋老是被它劈!”
刀子被陆群殃乖乖的握住,倒是出了柯少轩的意料,柯少轩开口,“拿来!”
“拿什么拿,你又拿不住,说不定它还要劈你!”话是这么说,陆群殃还是满心鬼祟将这刀抛给他。
刀子在接触到柯少轩的前一刻,径直立了起来,刀锋面向少轩。
“我说吧,你肯定做了啥对不起它的事。”陆群殃开心的拍拍小虫子的背。
“那虫子,你爹娘呢?”不理会那刀,陆群殃转身问小虫子。
“打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爹娘,山下破庙的一个爷爷收养我,不过他两年前死了。”小虫
子说着,在黑夜中看不清脸色,不过语气明显暗沉。
“噢,虫子,把这刀收起来吧。”柯少轩绕着这刀转好几圈,但刀锋无论如何都向着他。
“哦。”小虫子手一伸,刀子就乖乖躺在手上。
这一手耍的帅,柯少轩不经羡慕起来,陆群殃也是内心汗颜,一代刀法大家好像就在眼前。
月光寒,刀光冷,柯少轩秃着的头上终于不太凉了,一个半月长了一寸多头发,也是开心至极,虽还不能束发,但好歹不用做天下第一谢顶。
叶游在旁边扫着落叶,累了就杵着扫把看两人像是有套路又像是胡乱比划的刀法。
今天很奇怪,柯少轩消失了,哑仆也不知道去哪了,剩下叽叽歪歪的陆群殃,和完全不知从哪里练起的小虫子,以及无聊透顶觉得扫地都很有趣的叶游。
“陆哥儿,柯老大去哪儿了?”小虫子放下龙魂刀,反正他也觉得陆群殃是胡乱比划的。
“噢。今天是六月十七了。”陆群殃对此并没有介意,似乎小虫子不练了他还比较松一口气。
“小殃,姓柯的不是叫你教他一天吗?怎么停下来了?”叶游调侃道。
“姓柯的还叫你扫完全部院子的落叶呢,你干不干?”陆群殃反驳道。
“你!”叶游语塞。
“我什么,要听故事好好听,回头要给姓柯的打小报告,我一定比你好过。”陆群殃洋洋得
意。
荣丰三年,柯少轩七岁,她六岁。
那时候,山下的棠商镇因为柯将军父子的威名客流不绝。
少轩常常逃掉府上教头的课训,跑到山下市集胡闹。
有个安静的穷女孩,叫王秀,少轩最喜欢她了,从来胡闹都是为了逗她笑,那女孩住在榕树
旁的一家小房,家中只有母亲与她。
不管天气如何,春生秋落,王秀穿的衣服永远有补丁,她在大榕树下做家活时,远处永远都有个穿的干净却不显富贵的男孩,在胡闹,常常惹得她笑的做不好活。
每次,只有王秀母亲去市集卖自己的针线,那个男孩都会等候两个时辰才叫人买下。
少轩很喜欢看那女孩笑,王秀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刻的很深。
“王秀,我要娶你!”年幼的孩子如此说,脸上挂着脏兮兮的笑。
“我。”穿着破旧的女孩不知如何接口,尚不知夫妻之事的她腼腆的笑着说,“好吧。”
男孩在喊她的名字的时候,很用力,很肯定,就像面对千军万马也不后退的独旗将军。
那天,男孩回到家,用奶稚的声音,大大声声宣布自己要娶的人,是山下棠商女孩王秀。
柯家上下纷纷一愣,还是柯老爷子第一个笑出来的。
“那时候,你们没瞧见啊,和柯少轩有婚约的苏家,就是亲王苏慕的苏家,那脸色,啧啧。”陆群殃说完一顿,细细板着手指,“姓柯的当年多少个皇亲国戚要嫁给他。”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叶游别了一眼。
“我爹是啥人?柯老爷子征战一生,啥毛病没有。”陆群殃,很牛气的炫耀起药王老爹
,“我当然也在这住过好多次。”
柯家上下都以为是个玩笑,但是少轩他第二天就悄悄拿走皇上赐给他爹的云平天鉴,拿去送给那王秀了。
具体的我在府里也不知道,我爹不许我乱走。
只是后面,柯老爷子拖着病身就拿起那几十斤的棒子往少轩身上打,几乎把他打死了,那伤势要不是我爹在,少轩估计这会也没这么大了。
“为什么要打轩哥儿啊?”小虫子问,“那不是他爹的东西吗?”
“皇上赐的东西能随便给人么?”陆群殃随手敲了虫子的脑袋,“再说,姓柯的他爹留下来的东西也只有那块玉佩了,柯老爷子气成那样也是正常。”
当时同为客人的苏家客卿脸上不太好看,这件事情也没往外传。
但就在那之后一天,六月十七,小镇榕树旁那家屋子被烧了,王秀母亲的尸体被烧的焦黑,王秀却找不到了,多半也没了。
那大概是我认识少轩这么多年,他哭的最惨的一次吧。
之后的每年六月十七,少轩都会去那烧毁了一半的大榕树下发呆。
“那王秀拐了玉佩跑了?”小虫子歪头问道。
“你柯老大要知道,肯定削死你。”陆群殃懒得敲他了。
“那位哑仆?”叶游提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想想。”陆群殃挥挥手,小虫子去拎来水杯,陆群殃呷了一口,继续说。
大概过了两年,柯老爷子病又重了,我随着爹爹上府,柯少轩的叔叔也带了一位客人,从头
到尾包裹严实,蒙着面,但是看体型和柯少轩的年龄也差不多大。
那是柯少轩的叔叔从哪儿救下来的,具体我忘记了,但是那小子很牛气,一下来第一个晚上就打了少轩的教头。
打不过啊,那教头可是柯老爷子的老部下,那哑巴也不说话,不知道教头说了啥得罪的话,就把他惹毛了,哑仆当时就出刀啊,但是教头厉害,一下就把他打趴下。
之后的每天,那哑仆天天挨揍,天天找教头麻烦,其他人劝也没劝,大概柯家就有这个毛病,有什么问题可以打架解决,就绝不哔哔。
少轩那会儿还和我打赌,要是我打赢了那一身黑的哑巴,就给我介绍漂亮小娘子。
我当时可真是有三两下功夫的,我爹的文渊阁几位阁主都是我师父,肯定几下就撂翻了那时候的哑仆,真是娘们也不如。
不过没几天我就和爹爹回谷里了。
那三年后,有位奇怪的方士,姓窦。窦方士在柯府住了一天,进京面圣后。
柯家就被抄斩了,以通敌叛国之名,被满门抄斩,但是柯少轩和这个浑身黑的家伙一直躲在地下的秘室。
后面姓柯的,不知怎么的惹上那魔头乌蛮,名声慢慢传开,我这才知道少轩还活着,但我知道,那老皇帝肯定也知道,不过没找来,可能也放过了。
“这事儿多着呢。”陆群殃一下把水喝完,说道,“继续练。”
“姓陆的,你爹我倒是听说过,但从听过他还有个儿子。”叶游语气轻佻。
“错了,是没听说他有个这么帅的儿子~!”陆群殃甩甩头,让头发飘逸。
小殃继续讲,小虫继续练,叶游和陆群殃随时向他丢个石头,以训练他的反应。
我爹呢,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药谷医圣之类的名头几乎都是赏给他的。
他年轻时候听说是个郎当的公子哥,碰上落魄的我娘,家里不同意就南下私奔了。
我娘从小就有病根,我爹当时一点医术都不会,沿路遇到那些个江湖郎中,个个收钱不办事,办事也不牢靠。
索性,自己也顺手收购了那些个郎中的医书,一头走一头学,我娘病的越来越重,我爹越来越着急,当时正好碰到从宫中归田的游姓太医,我爹呢跟着他采了很多草药,谁知道他娘的,最后才给我爹留那么一点。
那时候我爹盘缠不太多,又带我娘,娘肚子里又待着我,本想着那游太医可以救我娘一命,我爹劳心劳力去求他,给他上山下崖采草药几个月,谁知道他一看我娘,非但不救还落井下石给了三味药要害了我娘。
我也不知道那太医什么心这么毒,幸亏我爹眼尖早就知道那三味药各有奇效,而煎成一煲那可是闻着就能害人性命的毒药。
太医黑着脸离开,我娘气虚越来越弱,跟我爹说,她相信他。
我爹靠着知道不多的医术,什么药都自己先吃了,再喂给我娘,别看我爹现在身子骨调养好,一下大雨那可就难受了,都是那会儿给落下的病根。
娘去世的事情我爹没告诉我,但是我知道啊,八成是生我下来那会就去了,我爹说我这身子跟我娘一样,就容易得病。
一生下来就没有呼吸,也是上天可怜了我爹,让他救活了我,打那以后,我爹他天天钻着医书去,到处给人看病挣钱,慢慢的给他医过的人都一一病好了。
名声也就传了出去,后面碰到了文渊阁大阁主,帮我爹造了一个药谷,那之后我也跟着爹到处试药,不过我一试就中毒,一中毒我爹的医术马上就会提升。
所以,我爹这医术大半也是靠着我才有的。
“你们说,毒公子陆群殃厉不厉害?”陆群殃右手一挥,作收扇子,满脸嘚瑟。
“噢,那你这中毒大公子,怎么不显露两手啊?”叶游给他一记白眼,药王的事倒是从没听过这样的版本。
“我要是显露两手,我爹不在这,没人救得你们。”陆群殃说,再补充,“和我。”
“陆哥儿,敢情你这毒连带自己都能毒死。”小虫子笑道。
“练你的,那么多话。”陆群殃丢了一颗黑色小石子过去,偏偏被小虫子顺势拨开。
棠商小镇,入夏,蝉鸣,当午。
自镇国公柯府上下被冠以通敌叛国罪后,棠商老百姓在几年之内搬了个精光,似乎觉得住在这儿就跟那叛国贼一个模样了。
没有了老百姓,自然也没有了往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光景,懒洋洋的风在空荡荡的旧屋里慢慢逛,偶尔刮走落魄流浪儿身上一点灰尘,又继续走了。
没有了马车行走的商道,杂草抓紧机会生长的密密麻麻,虫子和一些小动物倒是成了这小镇的居民。
商道的边上,穿过了长长空空的往日市集,那儿有颗老榕树,老树被烧毁了一半,但还继续长出绿叶替下边的年轻人遮阳。
柯少轩懒懒得躺在老树根上,一点也不觉难受,时不时有小虫黏进了衣服里便挠挠,看样子舒服极了。
忽然间,层层叠叠的绿叶间一小水儿跳落在少轩俊俏的脸蛋上,二十来岁的青年刮了刮,又抬头看一下乌云渐多的天空。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啊,六月天六月天,你为啥子要每次这时候才下雨呢。”
本以为是个大晴天,可以好好赖在这儿,看来又要泡汤了。
“我等你。”柯少轩看着一下就暗下来的街景说,不知道是和那杂草间的青石板说,还是说要等雨儿过去。
小雨儿淅淅沥沥,柯少轩驼着背盘坐老树根,双眼无神发着呆。
好像看见了两无邪小孩儿,正在树荫下撒泼。
“秀儿,我昨儿和爷爷他们说了,你猜猜怎么着?”那小男孩眼睛儿皎洁盯着衣服满是补丁的女娃儿看。
小女娃儿不说话,低下头,手指却不断抓着衣角,似乎想知道答案,又怕羞。
干净的男孩儿终于哈哈大笑,稚嫩却响亮,颇有将军上战场的风范,“嘿嘿,老爷子和各位
长辈们都笑了,很开心就是答应了!”
女孩儿也笑了,抓着衣角的手也放松了,忽见眼前有一块碧玉,玲珑剔透,雕龙琢凤很是好看。
天气晴朗下,龙凤好似活了一般,神奇。
“送你!”小将军儿好像做了世间第一壮举般自豪。
女孩儿不敢收,“小轩,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能收。”
“收下吧!反正你嫁给我以后,还是我的!”小将军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似乎为自己说了这等话感到非常满意。
女孩儿不为所动,小将军轻轻牵过红绳,挂在女孩儿的脖子上。
“秀儿,你真好看。”似乎是终于完成了心愿。“一定要嫁给我啊!”
女孩娇羞,重重地点了头。
女孩儿不知道的是,那件玉佩,是小将军的爹唯一留下的物品。
女孩儿不知道的是,男孩儿消失了那几天是被爷爷打成重伤,下不得床,最后仍是撑着身子来看她。
小将军穿的很厚,为了不让女孩儿发现,谎称这是他的盔甲,引得女孩还重重打了几下。
少轩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把最宝贵的宝物,送给最爱的她,以为一定不会分离的日子。
少轩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姓苏的那家子可以这么嚣张,在爷爷眼皮底下杀人放火,少轩至
今不明白,为什么爷爷知道了也没拿那姓苏的一家怎样。
没有发现王秀的尸体,这是少轩心里唯一的庆幸。
少轩已经忘了那个女孩儿长的什么样子,但依旧记得自己要娶她,记得为了逗她笑而做的傻事,记得她那件满是补丁的破旧衣服。
却唯独,想不起来那个叫王秀的女孩长什么样。
少轩怕,怕自己忘了,那个女孩儿就真的死了,少轩很庆幸,这颗榕树还在,不然他真的找不到可以印证王秀存在的证据了。
群殃笑他,二十多年还挂念着一个不知道死活,不记得长相的姑娘。
当然被暴揍了,这事儿,当然是一辈子只喜欢一个女人比较厉害。
所以群殃打那以后再也没有拿他曾经泡过多少妞儿的事迹吹嘘,少轩看不起。
雨打湿了少轩的衣服,忽然停止了,水儿不再往他脸上蹦。
不,雨还在下,少轩抬头,脑壳碰到暖暖的物体。
一身黑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就像他的嘴巴一样关闭着从来不说话,哑仆不知何时靠近,代替了大榕树替少轩挡着雨。
少轩从面纱的缝隙下看到那张扭曲融化似的脸,长的很可怕,但是靠着他大腿的少轩觉得很暖。
哑仆似乎发觉了少轩自底下透过面纱紧盯着自己,伸出空着的左手捂实面纱。
但少轩依旧看着。
一主一仆,少轩盘坐着抬头朝后靠着哑仆的腿,哑仆撑着伞站的笔直,像最英武的雕像,却很温柔。
淅沥小雨吵闹成了倾盆大雨,唯独大榕树下,那油纸伞下很是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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