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明天的事也是按惯常生活逻辑来打算。
在相对平稳的环境中,不管你是有能力的英雄好汉豪杰精英,还是主宰社会的权贵都大致如此。
谁都是被现实拘束限制的。
即使有异想天开,除非天上掉馅饼,下银子,中大奖,降官运,社会骤然巨变,否则通常仍是晚上千条计,白天照样卖豆腐。
在限于见识,限于人口流动的封闭古代,生活惯性更明显。
卞祥身上就很好地体现了这种惯性。
有本事,即使陷入困境绝望,愤恨朝廷腐败世道不公,仍然第一选择是走老路当踏实百姓,不会轻易决心走向叛逆之路。
过腻某种生活,干够了某种工作,想换个地方换个活法,毅然斩断昨天,立即重新开始另一种尝试,那是后世现代人才有的觉悟和机会。
逼上梁山,逼上梁山。
不逼得走投无路愤然而起,英雄好汉有见识也是不会上梁山的。
所以,沧赵招民间豪杰通常不能直接招入本部,只能委婉通过柴进好客和梁山招保安方式进行,检测考验合格后才可转入本部。
这样就杜绝了间细和心思不坚定的告密者出现。
如此很难招到高手,但汇集了大量民间勇武者,充实中坚力量。
沧赵军兵强马壮就是这样形成的。
晁宋的梁山以断人后路毁人家为手段汇集高手身心,也是不得以。有效,高效,却不是披着合法外衣的沧赵集团能采取的,也杜绝采取。
那样做会在大才心里埋下怨恨,藏下隐患,终会产生危机。宋江的梁山集团能在宋江一人决意下顺利投降,实际就是隐患起作用。
北方女真和沧赵在一北一南一明一暗搅动风云,开始发力,大宋人的命运和生活轨迹在悄然改变,但绝大多数人一切照旧。
赵岳苦寻不得的武松,此时正委身著名拳师周侗的武馆当打杂的,借机学武艺。武大在附近租了房子卖烧饼养家。武松交不起昂贵学费,不想拖累如父兄长,想有本事防身保家谋出路,只能采取这种方式。
大名府首富卢俊义照旧过着习武经营的富足悠然员外生活。
救下的毁家祸患大害李固,此时还好好隐藏着贪婪嫉恨,在积极表现自己,争出头,瞄准卢府管事目标努力向上爬。
浪子燕青却有了变化。
他认识了府城一个叫许贯中的能人,多了见识,开了眼界,心思越发活泛起来。而许贯中是沧赵情报网按赵岳名单找到的,如今暂时是主持大名府情报的总头,更是赵公廉驻扎在外的得力军师。
晁盖在继续积极谋求乡村自在的土豪生活。
军痞王庆、押司宋江在琢磨着江湖,但更想谋求仕途出路。
这几个枭雄看到大宋危机,不逼得走投无路,也不会走造反路。
主动想突破现实,铁了心走上造反路的只有方腊、田虎这两种人。
前者是历史传承下一惯寻机造反的教派首脑,野心勃勃。
后者是草根出身的地方强霸,尝到了胆大妄为的好处,野心渐强。
野心家和有野心的亡命之徒,没机会尚且制造机会谋一言九鼎大富贵,有机会自然更起劲地准备顺势揭杆而起,坐殿称孤。
如今二人手下已聚集了不少骨干人手,积极谋划,司机大干。
...........
赵岳意识到惯性巨大阻碍,快马西奔,一路琢磨着怎么收服王进。
这位好汉严谨勤奋,好为人师表,敬业,专一,军事素质过硬,是赵岳极力想收做军校武事总教官的最理想人选。
家里太缺这样的大才。否则,赵岳不会这么关注王进。
但,王进和开明深谋远虑的许贯中不同,和庄稼汉卞祥完全不同。
据史进传来的情报显示,即使被高俅所害,带着老母流浪天涯,王进仍然对大宋一腔忠诚热血,对皇帝毫无怨言,只恨奸臣误国,仍然在一心追求投军杀敌奉献热血生命,执着做大宋的忠臣良将。
史家庄演武场。
师徒两演武较量已毕。
王进收了枪,接了史进殷勤递来的毛巾擦擦汗,满意地看着心爱弟子,笑道:“大郎,你有幸尽早得过高人指点,武功根基齐备扎实,三尖刀用得尤其活,突出了你的力量和敏捷优势,加上为师这半年来把懂的诸武法门和经验相授,又不断切磋较量,加强实战之能,现在堪称高手了,无论马上步下都可放胆一战。为师为你高兴啊。”
史进笑道:“弟子能有此成就,是师傅教得好。”
王进笑了却摇头道:“关键是你资质好,根基更好。为师见猎心喜,也是缘分,才动心收了你做唯一传人。”
感叹一声。
“帮你筑武基的那位是罕见奇人呐。为师只间接和你切磋也受益匪浅。你可知你有多幸运?”
师徒说话间进了屋,坐下喝茶休息。
王进放下茶杯,张开五个手指道:“天下武者多矣。高手少见,功夫全面的高手更少。据为师所知不过这个数。”
史进大感兴趣,催促师傅讲讲。
王进笑道:“河北卢俊义号玉麒麟,枪棒是不是天下第一难定,却的确是练武奇才,当世武学高人。此人拳脚武器马上步战样样非凡。”
“第二个是为师熟知的同僚林冲。好武成性,勤练不息。”
“第三个是埋没在民间的草莽叫史文恭。尤擅使戟和箭法。”
“教你的奇人更是不可想像。为师厚颜才敢列入其中。”
史进笑道:“师傅是谦虚谨慎。”
王进笑了笑,转变了话题。
“大郎,你艺已成,屈身为农,不觉得太可惜了?”
史进知道师傅的心思,硬头皮道:“师傅的意思是?”
“在这等了半年,灾祸风头也该过了。为师过了年,打算去西军老种相公那找找机会。若是能成,大郎也去吧。咱们师徒一起效力疆场,并肩杀敌,尽忠报国,说不定能传下千古佳话。”
“俺是沧赵的将领,铁了心跟赵三郎重整世界,单是为还恩情,让俺当大宋的王也不干。师傅就别指望了。你要去了,也指定遭殃。”
史进心里嘀咕,嘴上只能试探道:“能追随师傅,弟子自然欢喜。可师傅你看当今朝廷,皇帝糜烂,奸臣横行,能让你有报国的机会?”
不想王进听了这话勃然大怒。
重重一拍桌子:“混帐,你怎可肆意诋毁圣上?”
史进无奈跪下:“是弟子出言莽撞。师傅你别生气,当心身子。”
王进压压火,警告道:“别再说忤逆之言,私下也不行。为师不爱听尚且事小。你乱说顺嘴了,当心招来灭门之祸。”
史进心说:“他们灭得着么?”
却知师傅心意难改,只得借口推托道:“师傅既然拿定主意。弟子自然遵从。只是老父日益年迈,尚要照顾,又只弟子一子。眼下不敢轻离。弟子想等师傅在那边站稳脚跟,这边没有牵挂,去投正好。”
王进是大孝子,这才笑道:“这样也好。”
伸手把史进拉了起来。
师徒两又恢复说说笑笑,谈军事,论东京风俗......
史进一边应对,一边嘀咕:赵三郎,你赶快来吧。俺是劝不动。就看你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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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史进念叨时,赵岳一行已赶到少华山。
正要一气赶到史家庄,早点见见九纹龙,却被两路人马堵在山道。
眼前是两股山贼或者流寇。人数相当,都不多,约摸二百人。
双方之间的山道上,正有四骑找对厮杀。
其中二将一个身躯高大壮实,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里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红衲袄,脚穿一对吊墩靴;腰系七尺攒线搭;坐骑一匹高头白马;手中是丈八点钢矛。一个矮些,精壮,牛皮甲,使大杆刀。
另两位都身着军中制式盔甲,军衣军靴,带制式弓箭,坐骑也有军马标记,都使军枪,应该是大宋低级军将。
徐谨瞪眼诧异:“奇怪,军官带山贼打另一伙山贼?”
武能道:“会不会是被官军收服,为立功赎罪?”
马灵瞪了两徒弟一眼:“眼神不济,也不长耳朵,更没脑子。”
转头看到赵岳看得专注,也盯了一会儿,摇头道:“军官要胜了。那红袄汉子有把子力气,杀伐彪悍,可惜枪法太烂。使大杆刀的倒是狠辣刁钻,却刀法不济。两人都是野路子,称雄一方绿林打打乡野豪强还凑合。对上军中枪法精熟,厮杀经验丰富的军官,比武也不行。”
赵岳听出味道,笑问:“道兄是看野路子汉还堪调教?”
马灵嗯了声:“一猛一刁,各有潜质。两军将却是难有大提升。”
“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正合道兄评价啊。提双刀准备助战的书生气汉子就是朱武,有军事大才。收了他,大哥身边文有闻先生支招,武有朱武为军参,这样就齐活了。大哥轻松不少,可专注控制治理。”
这时,朱武远远瞅见赵岳一行,眼珠子一转停马召唤:“潘家兄弟,咱们别争了,有肥硬点子过,咱们先合力收拾他们如何?”
潘家兄弟叫潘迅、潘速。
二人闻声撤马收枪,看清来人,相视一眼,都嘿嘿笑起来。
潘迅道:“朱头领,你还真不愧神机军师之名。眼看你兄弟要败了,借机打岔获得喘息。嘿嘿,先收了这批料足红货也好。”
潘速道:“朱军师另得意。躲过此时,躲不过一世。你们还不是得再败于俺们兄弟之手?依俺之见,你们三兄弟痛快些投入俺们寨子,干脆就此合为一家。大伙劲使一起,没有纷争,共同发财多好。”
原来这两股强人几乎同时上少华山,彼此影响了生意,时有冲突。潘家兄弟自负本事经历,就想吞并了朱武这伙。今日正以武论主从。
那边马灵对徒弟道:“听清了?知道咋回事了?”
徐谨、武能红脸应着:“弟子记住教训了。”
双方迅速接近。
潘家兄弟呈勇并马当先杀来。
赵岳、马灵相视大笑,一人迎一个。
四马转瞬相遇。
马灵一剑扫开长枪,二马错蹬时,在马上迅猛扭身起脚,一下把潘迅踹下马,并借反作用力下马,抢上前去以剑逼住潘迅动弹不得。
赵岳更快更省事,直接左手抓拨大枪,顺势后仰外拉,潘速想一枪见功,较劲一扎,猝不及防,顿时被拉掉马下,被赵岳掉枪头顶住。
后边紧跟杀来的朱武,陈达,杨春傻了眼,赶紧勒马。
开玩笑。这样的高手,自己这两下子硬冲上去就是找虐丢人。
好在对方剩下的四条大汉亮了家伙,并没有冲过来。
朱武定定神,刀交一手抱拳对赵岳道:“俺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英雄,冒犯虎威,自是有罪。只是念在俺们各有不平遭遇,无路可走,才以落草下策挣扎讨生活,恳求英雄高抬贵手放潘家兄弟一马。”
陈达、杨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垂头丧气也跟着恳求。
马灵顿时对三草头汉子另眼相看。
嗯,有眼色,够仗义。难怪二公子喜欢。撤剑,上马,旁观。
赵岳让潘家兄弟起来,大枪单手一抖。
“说说你们姓名来历,为何身为军官却成了山贼首领?”
潘迅、潘速臊得满脸通红,正立在马前进退不是。
听了问话,潘迅顿时瞪起眼恨恨道:“俺们少时从军,原是西军刘仲武麾下小将,平日值勤哨探带兵,事事勤勉,打仗杀夏贼从不落人后,这些年出生入死,也算有功于国,可又怎样?
再苦再累再险再拼命,还不是任将门打骂践踏的奴仆,冲锋陷阵挡刀箭的替死鬼?活着贫寒卑贱,死如成灰野狗。
那高俅是什么玩艺?
无术无能无勇无功,只因是天子宠臣,来军中就能安坐后方喝酒看歌舞享福,占去俺们以命换的战功,升官发财,位入武臣顶峰......”
原来二人因私下发牢骚无意中触怒上官,战友帮助苦求仍被仗责四十,打得皮开肉绽差点儿丧命,眼看留下前程无望,早晚会被上官记恨寻机收拾掉,谋仕途报国无门,愤恨绝望之下借机逃跑,流落此地。
潘速回想往事,心头火起,瞪着赵岳:“俺看你必是权贵子弟,也不是好东西,想杀俺只管动手。皱皱眉头,求饶一声就不算好汉子。”
家族披了身官皮外衣,有大便利,可也时常无辜躺枪。
赵岳微露苦笑看着朱武:“俺是沧州赵岳。想必朱先生听说过?”
朱武哎呀一声,随即和两兄弟一齐下马跪拜。
“朱武(陈达、杨春)参见二公子。”
看来史进已经和他们联络过并收服了。只是武艺这么低,毫无被指点过的迹象,应该是刚占山聚集在一起不久。史进忙于跟王进习武建深厚感情,试着做王进思想工作,抽不出身,没来得及教导帮助三人。
翻身下马,一一搀起,笑道:“既是一家人,不要客套。”
再看看有些发呆的二潘:“二位将军不如一起去山上坐坐?”
陈达得意笑道:“你们哥俩不是想两寨合一?那,成全你。”
朱武捋须笑道:“沧赵也是将门,据朱某所知,却没有拿部将当奴仆用的规矩。奇怪的是,英雄好汉投入门下后主动想当奴仆将军。”
二潘也是军中老兵,不会傻的听不出朱武话中别有深意。
凭自己本事窝在西军地盘当草寇不会有前景,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若能投靠沧赵,不管是当家将还是再入军,以沧赵的强大富有,总安稳许多,更说不定能混个光明前程。部下苦难弟兄也能得安心活路。
二潘欣然,带部下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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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额外赚来的潘家兄弟,鉴于他们弓马娴熟,又有和马背民族交战打交道和治军经验,适应北方草原生活,赵岳打算安排二将加入石勇段景柱,由四将建立一只灵活机动的马贼军,抢掠,刺探情报,偷宝马。
“大潘,小潘,如今北方金辽大战,战火四起,抢掠成风,那里的人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咱们在北方内陆的生意没法做了。所附的情报站也无法立足,只得撤离。为及时监控北方动态,要以另一种方式进行。组建马贼军.......”
二潘慨然答应:“俺们兄弟正愁没适合的活干,二公子信任,交给俺们和两位未见面的好汉这么重要又有意思的任务,正求之不得。”
赵岳大喜。
这时他隐隐约约想起来了,二潘似乎是水浒田虎的部将。想不到无恶不作的恶霸强寇手下竟有如此品行的人才,当真可惜。
又想到卞祥,看来需要让姐夫李助多留意挖掘一下田虎的墙角。
再有几天就过年了。也不知小妖在家中过得怎样。
赵岳让二卫拿出所有银子给少华山弟兄们过个好年,让陆铁犀去史进那联络好,搬来早储存在那的棉衣等给新人换上以御严寒。
过了年就让朱武、闾铁牛、武能、徐谨以商队名义,带二潘和所有山贼部众尽快去家里。
二潘能趁石勇段景柱在家休整,尽早沟通熟悉,共同谋划。
其他人也好早早安排好适合的事做,安心重新开始人生。
安排好少华山的事,请马灵留下坐镇沟通指点,赵岳带着陆铁犀、陈达、杨春到了史家庄。
陈达和杨春要做史进的部将帮手,不能离开,伴侍卫跟着去史家庄,认识王进,以王进好为人师表的脾性,也可跟着学武提升实力。
史进听报,喜出望外,向师傅说了声,一溜烟出去迎接。
史家尽早得到了沧赵庇护,不但生活富足,还找到前途方向。史太公很随和开明,如今活得安心硬实,想早逝都难,这些年扮演好官府委任的里正和地方土豪角色,暗里配合儿子为沧赵办事。史母也没因唯一的儿子只好武不务正业而生气上火,仍然健在,满心的希望和快活。
做母亲的能看到原本只能当败家草民的儿子,有一天说不定能当上开国大将军,必定光宗耀祖,家业兴盛,怎么会不在渴望中欣慰开心?
这也是赵岳的小翅膀奋力煽动带出的喜乐结果。
“赵三郎,俺可盼到你啦。”
史进打量后,小赵同志果然和李助形容的一样,这个开心那。
赵岳狠狠抱了一下史进:“嗯,史大哥当真有了龙虎之躯。”
这可是他喜欢的梁山好汉,见到了并且是自己人,难抑兴奋。
进去先拜见了太公夫妇。
老两口都慈眉善目的,让赵岳有种在家的感觉,更加喜欢。
“太公,老夫人,二位太象俺家的长辈,等时机一到赶快去俺家吧。在那里不但生活更好,有名医照顾更有保障,而且和俺的长辈一定有说不完的话。指定快活无比。现在要好好保重,好日子长着那。”
连说带笑,把老两口所有的担心顾虑都消除了,只乐得合不拢嘴。
再次见到王进,赵岳行了一礼,笑道:“久闻教头大名,今日方得一见,岳三生有幸。”
王进看着眼前英气勃发的少年,眼神有些复杂。
他久居东京,旁观者清,了解些官场出名的权贵,不会象那些无识之人那样只因赵公廉也是宠臣而列入奸臣骂,相反,他很敬重佩服。
大宋天下上亿人,能做宠臣,还不耽误为国为民的能人仅此一人。别无分号。这是无人能及的本事,更是无人能及的节操。
换个人,有皇帝格外信赖关照,有谁能把持住不张狂?
久传沧赵长辈慈悲大德,管家教子有方,当真是不负其名啊!
至于赵岳恶名远扬,王进自有看法,心里大不以为然。
光看赵岳当初闹东京那回,王进就觉得闹得好,打得好。如此恶名,他也想担,可惜自己只是一介卑贱武夫,只能老实窝着。
赵岳不会政客那套拐弯抹角,直接表明态度。
“俺和史大哥是兄弟情义。两家早在多年前就开始生意往来,非比一般。从他这得知教头落难。年前赶来,一是看看久未见的史大哥一家,混个陕西风味的年饭;二是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伸把手略助教头。”
王进听了这话,先是发愣,然后多有感动。
感动有个好弟子,没收错教错人,感动沧赵能如此有人情味。
沧赵家是什么地位什么人?
超级豪门的年少宝贝儿子不辞劳苦,顶风冒雪,不惜千里奔波而来,年夜饭什么的只是笑谈,实际专为自己一个卑贱武夫,这........
王进不擅长应酬和言辞,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表达感谢。
“教头不必感动。俺家能帮的也有限。俺是听说教头一心想投延安府从军效力,担心你一去壮志难酬,恐怕难有善果,这才着急而来。”
这话,王进就不爱听了。
他和老种相熟多少年了,深得老种赏识,以老种的为人权位和这份交情,必能护得俺在西军干得快活。俺去了,怎么就没有善果了?
尽管他未说什么,赵岳眼尖,感应敏锐,了解王进的心态。
“王前辈,岳冒昧问一句,俺大哥都不愿意硬顶高俅。你觉得老种相公能为你硬抗高太尉的威势吗?”
王进沉默不语,心里不屑:种帅胆量和实力岂是你大哥能比的?
赵岳笑了。
“种家再强也是大宋部下,皇帝的臣子。且不提种家和俺大哥在皇帝心中谁远谁近。王前辈,别忘了。种家代表的是延安渭州两府利益,大点说是西军利益,不是小户一家私事,所思所行都要为西军考虑,以西军利益为第一位。哪怕是自家子侄触犯了高太尉,只怕也要负荆请罪,责罚子弟。王前辈觉得自己值得种家置西军利益不顾,就是要顶住最高军事长官的威压保你?”
王进终于听进去了,信心有些动摇,沉思默想起来。
这个王进是聪明人,却愚忠固执己见得厉害。
赵岳皱眉,淡淡加料:“就算种相保你。可西军不只他一家将门,也不是他一家就能说了算的。不提其他将门必会反对,单是总领监军童贯也不会答应。童贯岂会为前辈,给高俅不痛快?老种相公能抗远在东京的高俅,他能抗顶头上司的命令?何况军中还有那些大权在握的小监军。那些人和宫内通气,间接和高俅通气,必会帮高俅施压出气。”
王进不得不承认赵岳分析得有理,心理琢磨:沧赵想招揽俺,又不愿顶住高俅压力,俺指定不能从军杀敌奉献热血忠心。
隐姓埋名充当家将或商队护卫?
屈了俺一身武艺,不能建功立业,不去。
俺不是一点没想过投靠沧州军,可和赵公廉既不认识,也无交情,和种相却有,以种相为人,还是要去种相那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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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岳见王进的眼神又恢复坚定,知道白说了。
这人太相信老种人品,却不了解官场潜规则和为上位者心态。
不论是历史还是现实,老种是不错,但套上官服和集团利益就要重新分析看待。再好的人一旦陷入这两样,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做出来的。
区区一介武夫岂能和自身及集团利益重?
老种肯定拎得清。
是王进心怀侥幸,太自信本事分量,拎不清。
耐着性子再劝。
“前辈去西军冒险,何不选择安全的俺大哥?”
“不能入军卫国,和俺家部下去辽地夺马,也是间接为国尽忠,不埋没一身所学。以后有机会,去西军还是入北军再说。这样不好么?”
王进淡淡笑了笑:“王进不才,有负文成侯和赵公子美意了。”
既然你一心想去碰壁送死,那就让你去试试好了。
不刀斧加身心灰志丧,你这种愚忠之人是不会反思回头的。
赵岳笑了笑,不以为意,告辞休息去了。
这个过程,史进一言不发。
他很清楚师傅的脾气,不掺和还好,一掺和更糟,结果忍了半天,仍然是糟糕结果。
师傅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你只是个小小教头哇。朝廷、皇帝没给你任何恩遇好处的。如此腐败王朝,它有什么值得你舍命报效?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心中生气,还不能流露,更得调节气氛,宽慰师傅。
转眼到了年后,王进心中有事,教导弟子和陈达杨春分散压力,待得大雪稍停,道路状况好些,他坐不住了,想立即去西军试看结果。
和史进说了。
史进皱眉道:“师傅要去。弟子不敢阻拦。只是老夫人就不要同行了吧?天寒地冬的,路远难行。老人家怕受不住。况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师傅自身难保,那时如何能让老人家安生?”
王进沉思好久,终于缓缓点头:“你说的是。也罢。为师就单独走一趟。母亲就暂时托你照顾。你是好孩子,为师放心。”
史进高兴了。
“有家母在,老人家肯定能住得好。师傅放心去。若一切顺利,站稳脚跟,弟子到时自会护送老夫人过去和师傅团聚。”
王进欣慰,第二天迫不及待惜别起程,快马加鞭直奔延安府。
赵岳、马灵、陆铁犀催马赶上。
看到王进拒绝的目光,赵岳笑道:“岳不是想再劝说前辈。俺久闻老种相公治军大名,想去开开眼界,见识一下大宋最强军的风采,也见识一下西北边关的风土人情豪情风貌,尝尝西北名吃。回家有话题。”
王进点头,也不言语,又快马奔行。
他很想证明给赵岳看,是你们赵家兄弟错了。老种就是有种。
到了延安经略府,王进对把门将士讲明身份,请求通报。
将士听是东京禁军教头,倒客气,立即去了。
不久回来,却请王进从后门进。
王进一听,心里顿时一格愣,情不自禁扭头寻找赵岳一行,却没看到。进城时就分手了,不知赵岳在哪,也许人家此刻正坐在客栈中安然洗去疲劳寒冷,正快活地品尝当地名吃,说说笑笑休息呢。
赵二公子确实是好吃,极讲究生活品质,完全有可能的。
俺是不是太自信自大了?
王进有点儿脸红,心中开始忐忑不安,不死心,鼓了鼓勇气去了后门进入,终于见到心中的偶像和依靠,老种。
客套了一番。
王进说了和高俅仇怨的内情。老种说了些热情洋溢安慰的话。
提到正题,老种沉吟了一会儿,捻须道:“既来了,且在府上住下。只是要委屈你先藏一藏,不能从军,不要轻易外出,也不要在府中随意乱走。教头也知高俅那厮睚眦必报的为人。如今他位高权重。你父那一棒之仇,打得重了,他不会轻易忘记,对你不会轻易放过。
俺这里整天人来人往,人多眼杂,怕有人看到你认出,见利起意生事。让高俅或有心人得信,追问下来。俺也为难。”
看王进难掩失望,老种又安慰道:“灾祸么,又不是生死大仇,躲一躲,时间久了就好了。到时还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躲过去?躲多久?
要躲,俺在弟子家多自在,何必在此看人眼色,还担心藏头露尾?
要紧的是,高俅那厮自吹有恩必报,实则有怨更必报。他岂会忘记此仇?他一辈子不忘,俺难道要藏到他死,等到年老力衰上不了阵?
那,俺来此有何意义?
还不如当初去沧赵当个家将马贼,也能在北方尽情施展。
想到这,王进歉意道:“却是进莽撞,给种相添麻烦了。”
老种笑了笑,摆摆手。
王进见没有转机,回想赵岳的警告,怕时久出事,决心赶紧离开。
“大帅说的是。俺还是先躲躲,避开风头。只是藏在此处也多有不便,怕是会给府上招惹麻烦,让大帅操心,进心中不安。因大雪天寒,老母不能同来,还在外地暂住。进也不放心。不如先回去寻地安顿,专心照顾老人家过几天安生日子,尽尽孝道,静等天时,再来效力。”
老种点头:“如此也好。”
命人端来五百两银子,要王进收了安心度日,若有困难随时来找。
老种确实尽量够意思了。
王进感慨,哪能要,坚辞不受。
沮丧离开经略府,王进机警不敢拖延,赶紧上马向城外跑去。
不想在城门处被进城的一队军将挡住去路。
这伙骑军有二百多人,个个盔甲高档鲜亮,神情气势骄横傲慢,目中无人,马都是标准战马,匹匹威武雄壮,显然不是一般队伍。
当中簇拥的大将,王进认识,正是西军六支之一的主将刘延庆。
老种都不可靠,西军其他将门更不可信任。
王进心中一紧,怕被认出,想圈马躲藏来不及了,赶紧低头掩饰。
刘延庆到底是打老了仗的老将,警觉老道,闪眼间就注意到了,没立即认出,只以为可能是自己或部下认识的间细,甚至是刺客。
王进倒霉,不能杀军反抗,只能束手就擒,被绑了个结实。
刘延庆大喜:刘仲武那厮凭着帮高二镀金的恩情,在朝中有了强助,得利不少。俺抓了高二想报复的仇敌,若是送于他,那.......嘿嘿。
按惯例来给老种拜个年套套交情,不想还有这好处!感叹自己就是命好,该当富贵。
当即令一心腹带二十精锐,向此地府衙讨了辆囚车,不告诉任何人,把王进秘密押入,就用王进的马拉着,多带银子,赶快送到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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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心腹当是趟美差,不用陪在大帅身边提心吊胆受拘束受罪,能立功,又能好好玩把繁华东京,喜洋洋带着大帅的信,率队上路。
走到一处僻静山林处,突然有戴古怪面具的三骑骤然快马杀出。
约荷?还有人敢在西军地盘截俺们西军精锐的道?
区区三人也敢放肆,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拔刀弯弓,准备痛杀来犯者,都好笑地打量这伙胆大包天强盗。
使剑的那位面具狰狞似地狱判官。看着威武阴森。
使刀那位是个红黑花花脸面具。
他们不认识这是京剧中的猛将脸谱。
另一位的更古怪,一看就感觉很搞笑。
他们也不知这是西方滑稽戏脸谱。
当先的滑稽脸谱,功夫不滑稽,挥剑如电扫开乱箭,迅速逼近,扬手就是一把寒星,立马有七八位刘家侍卫惨叫,甚至落马,弓箭手少了大半,又是一把寒星飞来,二十刘延庆精锐侍卫立即只剩下十个出头。
领头的心腹侍卫大惊失色,此时想退,迟了,想逃,不敢抛下囚车,稍一犹豫不决。那地狱判官赶近,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呼砸来,把心腹的脑袋当即打烂,死尸栽下马,吓得其他幸存者越发惊慌失措。
赵岳闯近,双剑在手,左劈右削,追星赶月,挡者无不一招就倒。
马灵随后就到,宝剑如轮,鲜血飞溅。
榜样在前,陆铁犀较劲展尽平生所学,宝刀寒光耀目,重重狠杀。
骄横拔扈惯了的侍卫一旦惊慌失措,满心只有恐惧,丧失勇气,彻底乱了阵角,比乌合之众强不多少,哪经得住三条过路猛龙的狠杀。
不屑多时,二十一骑了账。
王进一路自责着闭目垂头,心如死灰又庆幸老母没来,否则不堪设想,路绝了,静等到东京送死。
突遇骤变,他睁眼一瞧,先是吃惊,后是羞愧地无地自容。
他认出赵岳一行的衣服。
赵岳的警告劝说都应验了,搞来搞去还得人家来救。
三人熟练收拢战马。一绳连了缰绳方便牵赶。利索扒了战甲,收拾了战利品,把尸体丢密林深处,掩饰了一下现场血迹。这才破开囚车。
赵岳笑道:“请见谅,没先放前辈,却是怕前辈想不开。”
王进知道这个想不开意思多了。
人家怕自己羞愧寻死,也怕自己还想着宁死当好人,阻止人家杀官军,更怕自己争当功臣忠臣,反过来帮官军抵抗杀死人家。
真有点羞愧欲死之感呢。
王进感叹一声,屈膝就想跪拜谢恩,却只跪了一半就下不去了。
赵岳手如铁铸,拉他笑道:“杀人现场搞情义是不是太凶险了?”
英雄大难不死,自当铁心横行。
王进嘿了一声,恢复往日气概自信,以行动表明态度。
四人齐动手把二十一具盔甲武器等都装囚车上,一蒙,拉着就走。
人马很快远去。
天寒地冻,四野无人。纯洁的雪花很快把一切踪迹掩藏了。
当真是大雪无痕。
在刘延庆美滋滋等好事时,赵岳他们又回到华阴县偏僻的史家村。
知道王进一时拧不过忠君爱国劲,又处在尴尬沮丧迷茫等复杂情绪纠结中,赵岳照顾他面皮,涂抹了战马屁股上的西军印记,没有停留,立即带着史进挑选的二十一个部下穿上盔甲,带好武器,上马离开了。
王进想再效忠大宋却是彻底无门了。由史进安慰劝导就够了。
大冬天的也不便史家搬迁。
利用这个空档,陈达杨春可以借机多学学本事。
虽然收了王进曲折艰难了许多,倍加辛苦,却总算达到了目的。
赵岳心情轻松,一路急赶前面过了年早走的少华山人马。
那几百号人绝大多数是步行,快马兼程指定能在路上赶上。果然在快进入瀛州界的一处大山前追上。
不过看到的形势不妙。
有至少多一倍的山贼截住去路。
闾铁牛、徐谨、潘迅、潘速一齐上阵,正和四个贼将斗得激烈,并且除了凶猛闾蛮子和对手杀得一时旗鼓相当,其他三人都被压制住。
朱武布了个赵岳不认识的阵法防御,才避免对方贼众冲杀。
马灵却一见心喜,这次不用剑了,挺刘延庆死去的心腹侍卫的画戟冲上去,接替了最弱的弟子徐谨,以戟对枪,很快杀得对手心慌意乱。
赵岳用把军枪接替已狼狈不堪的潘速,全力发挥速度优势,抢先一枪把那贼将打落马下,以枪尖抵住其咽喉,大喝:“都住手。”
其他三贼将大惊失色,连忙撒马后退,齐齐大喊:“好汉切勿动手。有话好商量。”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明知是沧赵商队,还敢抢劫?”
和闾铁牛交手的汉子,紧握大枪横眉立目反问:“你又是何人?”
“沧州赵岳。”
四字出口,仿佛声有穿透魔力,远远传出去,似乎旷野起舞,群山回应,在寒风大雪中尤显威势。
“啊?”
四贼将只觉马上一身毛皮的英武少年双目如刀似电,闪烁着骇人光芒,如闯入仙境翻天的绝世魔王妖神,心中惊骇。
“哎呀呀,误会,误会。俺们只当是假冒的,不想劫错了。”
那三将不约而同翻身下马,一齐拜倒:“俺们认错了人,该罚,认罚。只求沧梁小霸王手下留情,放俺兄弟一马。”
“你们还没回答问题。”
“哦”
先说话的汉子一拍脑门,赶紧报名。
“俺叫雷震,他是倪麟,他是费珍,公子指着的是薛灿。此处是虎啸山,绿林好汉送俺们个浑号叫虎啸山四英四枪将。让公子见笑了。”
“不见笑,召集你手下弟兄跟俺走。”
“啊?公子所言当真?”
“实不相瞒,俺们不但在此落草,还此前就有人命大案在身,杀官的大罪,都是官府通缉要犯,走投无路才在此占山为王。公子想拿俺们立功上法场?还是有法子护得俺们过新生活?”
“废话。要杀你们还用罗嗦?一枪一个解决,剩下的有何难?”
“哎呀,也是。公子少等,山上人数较多,东西不少,比较麻烦,要耽误点时间,俺们这就去收拾。”
四将急急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赵岳也不监看,命令部下立即开拔,加快行军速度。
亲自断后。
队伍去得远了。虎啸山上千人马忽拉拉赶来。
老大雷震道:“劳二公子久候了。俺们这是最快的了。笨重杂物都弃了。山寨也没顾得烧。”
赵岳点头:“没烧就对了。以后谁落难也可有地方遮风挡雨。”
四将齐道:“公子慈悲有理。”
这四人的关系还真铁。
决定命运的事,一人同意,三人不犹豫。
赵岳想起了他们是谁,又见相貌目光端正,习武资质不错,年轻轻可堪培养,义气痛快,都是西北好汉子。他爱惜人才,当即收了,同时可削弱田虎势力,准备训练提升好了,日后派四将做林冲的副将。
一路行进,说了打算,四将兴奋了,纷纷表达忠心。
赵岳好奇问:“你们怎么那么轻易相信俺?就不怕俺冒名骗了你们?”
挨了赵岳一枪杆的薛灿笑道:“能如此少年英武,气度如神降,天下没第二人能模仿。敢冒沧梁小霸王之名?没人敢那么做。”
赵岳好笑道:“俺居然这么有名这么可怕了?”
四将异口同声:“河北西路,莫惹田虎。大宋天下,莫惹小霸王。绿林好汉口口相传,是个人物就得有这常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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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飘扬扬的雪花把这路人马路过的痕迹也湮灭在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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