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胡先生答应，苒苒拉起一旁发呆的南山，二话不说飞奔出去。
南山虽说练了一身筋骨，可被苒苒这么一蛮力拖着，踉跄了一步不得不跟着一路跑。最近被顾连昭整怕了，他特意躲着苒苒，没想到她竟然主动找上来，南山不得不警惕起来。
“苒苒娘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跟我走就知道了。”
“被少爷看到不好，他好像很不喜欢你和我在一块。”
感觉南山想要挣脱她的手，苒苒回头怒瞪了一眼，一路直奔到左偏门才停了下来。
“现在就是要去找那个混蛋，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太多，总之那个混蛋在外面闹事了。抢了别人的媳妇被人围堵，现在我们得去救他。”书香和墨香都守在偏门等着苒苒，一看苒苒竟然拉着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子跑来，都露出惊讶的表情，苒苒一挥手：“墨香记住守门，书香，带路！”
从偏门出来，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大路，正好碰上街上人不多。在书香的带领下，两人也都打起精神跟上步伐，南山没想到苒苒人小腿短，走起来却带风。
“少爷怎么会抢别人的媳妇。”
“那混蛋什么做不出来！你笑什么？”
想到顾连昭，苒苒气得咬牙切齿，听到南山的笑声，她不悦地望过来。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和少爷应该反过来，你是姐姐，少爷是弟弟才对。”南山笑着摇头，只见书香拐进一条巷子后又跑出来，神色惶恐。
“娘子，少爷不见了。怎么办，少爷不见了，明明是藏在这里的。怎么办，会不会被人捉住了！”说着，书香都忍不住要哭出来了，急得满头大汗。
苒苒走过去，发现书香刚刚拐进去的巷子是一条死胡同，只有一辆破旧的木板车，盖着几根树枝，根本藏不住人。她回头看着一直抹泪的书香，冷静道：“你别慌，好好想想，他还会去哪里？”
“我不知道。”书香慌得手脚冰冷，眼泪吧嗒往下掉，只一个劲摇头。
南山见状，表情一敛，立刻出声，“苒苒娘子，我要看不这样吧，你们回顾家看看，说不定少爷回去，我在附近找找。”
苒苒喊住转身欲走的南山，脑子一转，立刻吩咐：“不，你回去看看，这里你不熟。书香，你去学堂看看少爷有没有跑那里去。”
南山一想，便点头要走，可临行看了苒苒一眼。
“那娘子你怎么办？”
“我想到一个地方，你们先去找找，如果找不到，就回这里，我会沿路给你们留记号，到时你们再找过来。别拖延，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对云落村不熟，但有一个地方最有可能。
而此时，顾连昭看着哭了半个时辰的菁菁，除了头疼，再没有别的想法。
“别哭了，我回去告诉祖母，一定会给你出这个口气的。”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菁菁这么爱哭，换成苒苒才不会这么脆弱，早就跳起来反抗了。
菁菁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顾连昭，“可是逃过了这次，那下次怎么办，少爷求您了，带我走吧。”
听到这话，顾连昭被吓了一跳，然后坚定地摇摇头：“菁菁你已经嫁人了，我不能带你走。”
大概没想到顾连昭会这么不假思索的回答，菁菁咬了咬唇，“如果我没嫁人是不是您就会带我走。”
顾连昭皱眉，“你说什么糊涂话。”
一见顾连昭厌烦的表情，菁菁顿时眼泪又上来，“少爷，难道您心里对我没有一点点感觉吗？这么多年，我对少爷的情，您是知道的，您难道……”揉着手绢，菁菁有些难为情，“是不是因为苒苒娘子，自打她进来以后，您就再也没有像以前理过我了。”
顾连昭有些生气，冷冷地说道：“关苒苒什么事，为什么每次你都要提她，有没有苒苒，难道就这么重要，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忽然他长叹一声，“苒苒说得对，你很聪明，但是聪明过头了，你不应该越过自己的身份。你比谁都清楚，就算我再喜欢你，你也不可能当上顾家少夫人。”
听着三句不离苒苒，菁菁的手绢都快被撕裂了，恨不得跳起来反驳，可是她又不敢，只得弱弱嗫嚅：“如果没有苒苒娘子……”
“没有苒苒，以后还会别人！”顾连昭大声打断了菁菁的话，看着她惊恐的表情，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今天你会落到这个地步全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你再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的话，以后你还会更惨。”
菁菁愣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泪谁已经奔出眼眶，眼神空洞而彷徨，这次她彻底死心了。
“别哭了，总之，我保证不会再让他欺负你，若是再有下次，我铁定把你救出来。”放着菁菁不出声干流泪，顾连昭总是不忍，只是他口气一软，菁菁便硬硬哭道：“下次、呜呜呜，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留着。”
“命是自己的，你想留着，谁能抢你的。”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闯入两人世界。看着顾连昭奔过去，小心搀扶苒苒从山坡上跳下，菁菁整个人愣住了。她万万没想到，顾连昭竟然也把苒苒带来这个地方，这曾是她跟顾连昭海誓山盟过的地方。
“你果然来了。”
看到苒苒，顾连昭显然送了口气，立刻喜笑颜开，连看到苒苒白眼都觉得十分可爱。
“你让书香把我找出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们俩个在这里亲亲我我？”苒苒扫了菁菁怨愤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觉得十分同情。
顾连昭抱怨道：“谁亲亲我我了！我是想让你帮我把菁菁送回去。”
苒苒猛回头，差点爆出粗话，生生转了话头，“关我屁……什么事，又不是我抢人家媳妇，要送你自己送。”
顾连昭难为情地抓了抓脑袋，小声道：“你嘴皮子厉害，一定能说服刘木匠别再打菁菁。而且，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顾家插手，否则还以为我们顾家仗势欺人。”
本想拒绝，眼神瞄到菁菁，她故意反问：“哦，那我不是顾家人咯？”
顾连昭没听出她的话中话，立刻反驳：“谁会认为顾家少夫人跑出来招惹这事，况且他们都不认识你。”
看到菁菁脸上闪过的怨怒和错愕，苒苒连口气都轻松起来，“要我帮你，你打算答应我什么？”
“你又想要什么了。”
“我想……”
两人的讨价还价看在菁菁眼里变成了打情骂俏，她从地上站了起来，视死如归地说：“少爷，我自己回去，反正打死也是我的命。”
“嘁，既然这么视死如归，又何必跑出来。”苒苒嗤笑了一声，幽幽地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打？要不是你新婚夜踹了人家的命根子，说你是顾家老夫人的大丫鬟，还对人家大呼小叫，要人家伺候你。换做是我，我就毁了你的脸，看你还敢不敢跑出去。”
她可没想着，一路走来早就把菁菁的事打听清楚了，以刘木匠大摆酒席宴客迎亲来看，对菁菁定然是十分满意，又怎么会忽然家暴。
果然，菁菁脸色一变：“你胡说！”
“那我找刘木匠来对质？”苒苒看着她惊恐闪烁的眼神，冷笑道：“你使人给少爷捎带口信，是你觉得少爷一定会相信你的话，可你知不知道你又差点害惨了少爷。若是刘木匠知道少爷带走你，你要别人怎么看少爷，怎么看顾家。口口声声说喜欢少爷，为了少爷一切都能做，我看你是不惜一切代价就为了毁掉少爷！”
每一句都如一把刀刺痛了菁菁的同时，也刺伤了顾连昭，他脸色渐白，看着菁菁的眼神也逐渐冷漠。
菁菁扑过去，大喊了一声：“少爷，您听我说，真不是这样的。”
“别说了，你走！”顾连昭一脚把她踢开，气得转身走开。
就在此时，南山和书香也赶了过来，看着万念俱灰的菁菁，苒苒道：“人我已经替你说好话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是你的事，你的命爱留不留，最多来年少爷到你坟前烧柱香。南山！把她带走！”
南山和书香合力架着瘫软在地的菁菁，先行走出山谷，苒苒紧随其后。
忽然，顾连昭在身后喊了一句：“苒苒，谢谢你，还有……我以后再不会跟她见面。”
“随你。”
对于顾老夫人的沉默，苒苒私心觉得是因为顾连昭最近变得特别勤奋乖巧，横竖她把事情解决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还有妙灵的谨慎体贴，所有人都似乎在维持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祥和。苒苒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第六感爆发，对于这种平静，她的心里却潜藏着隐隐的不安，但细寻之下好像最突兀的只有她自己。
苒苒努力说服自己适应这种平静，而打破这种平静的却恰恰是她自己。
正当她把第十七次实验出的兔子包拿给南山当谢礼时，顾连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二话不说抢了就走。苒苒急得跳起来就追，看着顾连昭一边跑一边抓着包子往嘴里塞。
“给我站住！”
苒苒急红了眼睛，加快了脚步，刚伸手扯住顾连昭的后领，正要破口大骂，雨燕满头大汗地朝他们跑来。
“少爷，娘子，不好了！老夫人出事了。”
一句话让两个毫无形象扭打在一块的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问道：“祖母怎么了！”
雨燕紧张地回答，“刚刚夫人到老夫人屋里说了什么话，老夫人好像很生气，两人差点吵起来了。后来夫人离开不久，老夫人就倒地抽搐，口吐白沫。”
听着雨燕的话，顾连昭急得破口大骂：“蠢货！那还不快去请大夫！”
“已经让人去了，你们也赶紧过去吧。”
不得雨燕说完，苒苒已经抢先一步奔回顾老夫人的院子，感觉心跳从没一刻如此激烈过，心里默念着各种神佛的名号，害怕得手心都冰冷了。
何大夫比他们先一步进院子，等到他们到来时，何大夫正神色凝重地检查顾老夫人的情况。
“祖母怎么样了？”顾连昭一个箭步冲过去，捉住何大夫的手臂，奈何他力大无穷，疼得何大夫皱起眉，好在有旁人及时拉住，否则何大夫得叫起来。
苒苒把顾连昭拉到外头，严肃训了几句，紧跟着看到何大夫从里屋走出来，她立刻紧上去问：“是中风吗？”大概没想到苒苒会一言切入重点，何大夫小小惊讶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何大夫张口欲言又止，苒苒急得捉着他的手腕，指着顾连昭：“何大夫，老爷不在，你有什么话跟少爷说也一样！”
何大夫立刻反应过来，小心回答：“少爷，娘子，老夫人的情况不像是中风，应该是中毒。”
“什么毒，怎么个中毒法，你确定？怎么救？”一个问题追着一个问题，个个直逼得何大夫瞠目结舌，其他人也投过目光，却见苒苒表情坚定，不容质疑。
听完苒苒这几句话，心里早有了态度，他朝苒苒打了拱手，显然把苒苒当成主事人。
“你说什么毒，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蛇毒，不是鼠毒，可能吃错什么东西了。”
听完，苒苒转过身问善林媳妇：“徐妈妈，祖母今天还吃了什么东西吗？”
这一刻，每个人都肃立恭听苒苒的问话，就连顾连昭也都暗叹地打量着苒苒。
“没有啊，这早午两顿都是照常吃的米粥，几样小菜也是寻常那些。”
“那夫人来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
“我阿娘不可能给祖母下毒！”听到苒苒提到姚氏，顾连昭急忙出声辩解。
“那你说为什么这么巧，夫人走后，祖母就倒下了。”苒苒侧目看了顾连昭，看他脸上表情复杂，口气严肃地追了一句：“当务之急不是讨论谁给祖母下毒，是怎么救祖母！何大夫，你有几分把握？”
何大夫想了一下，很快回答：“我尽量，这种情况我是头一回见到，我不敢保证。”他及时在几处紧要的穴道帮顾老夫人稳住心脉，算是吊住她一条命。中毒和其他伤病不同，如果找不到中毒的原因，只怕这口气保不久。
苒苒明白何大夫的难处，也没勉强他百分之百打包票，“好，请看到顾家对你不薄的份上，务必尽力救活祖母，不惜一切代价，需要任何帮助直管开口，不必迟疑。”
用词坚定得令所有人都不敢小看这个娇小的女孩，何大夫更是在她身上看到顾老夫人的气势，立刻变了口气：“娘子放心，老夫一定会尽力的。”
“徐妈妈，麻烦你查一下祖母这两天饮食的来源，都有多少人经手，还有厨房里任何东西都不要动。”吩咐完善林媳妇的工作，苒苒扫了四周一下，大声叫道：“还有，妙灵！”
本以为上次的事，苒苒定然对她产生了隔阂，不再重用她，让妙灵失落了好久。所以听到苒苒的叫唤时，她激动地冲了上来：“在！娘子您要我做什么？”
苒苒冲她点点头，“你找人先把院子搜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眼下可不是计较过去的时候，她比谁都更着急，可她根本不敢依靠顾连昭来主事，姚氏更不必谈，最头疼的是顾世昌又不在家。
“好，可是……您要我找什么？”妙灵刚答应完就迟疑了，小心地看了看苒苒。
要找什么？苒苒也愣了一下，她看了看何大夫，见他眉头紧锁，想来也还没弄清顾老夫人的情况。她忖思了一会，郑重地对妙灵道：“任何你觉得可疑的，有可能中毒的东西都找出来，但是你自己要小心。”
随后又吩咐了雨燕，让她把家里其他人都通知一遍，这个事不但不能乱，不能出岔子，更不能有人搞小动作。
看着所有人都得了吩咐各自散去，顾连昭才回过神，自己竟然比不上一个小姑娘，心里又懊恼又难过。就算他没办法解决事情，至少也不让他傻待着，和苒苒相比之下，这样会让他更显得没用。
不过转念想到苒苒以后会是顾家少夫人，顾连昭又觉得没什么好纠结的，便打起精神，“苒苒，那我要做什么？”
“你去找夫人。”苒苒话一出，就顾连昭满脸憋得涨红，她连忙举手示意他息怒：“你先听我说完，我不是怀疑夫人下毒，但这种情况下只有你去，夫人才不会生气。我们首先要查清楚祖母是怎么中毒的，才有办法救她。还有，让人去把老爷找回来，家里必须有个主事的。”
还以为苒苒是怀疑姚氏，顾连昭又急又怒，好在听完她的话以后，也觉得在理，他才放弃跳脚。
不过被苒苒像指使下人似的呼来喝去，顾连昭心里多少有些气鼓鼓，决定要自己去做点什么事来证明自己。
临行时，发现苒苒并没给自己安排任务，不由地好奇：“那你呢。”
苒苒一翻白眼：“我自然得留着照顾祖母啊！”
“娘子厨房里的人都问过了，老夫人吃的也和平时一样，而且大家都吃了。”
“娘子，所有人都通知过了，刘二管事正看着。”
“娘子，少爷差我来说，夫人听到消息也很意外，本来要过来的，可是说肚子不舒服就没来了。”
听着一个个前来禀报，苒苒没听皱成峰峦，心里堵着一口气，愣是没地方发泄。何大夫连试了几根针，又开了方子让人抓紧熬药，可是顾老夫人还是没有起色，面孔发紫泛黑，手心冰冷入骨。
苒苒真恨自己当初没多读点书，竟然在这种时候发挥不了作用。好不容易盼来了顾世昌，结果他一进门，立刻飞奔扑倒在床边，一个劲地摇着顾老夫人的手哭喊。
“老爷，您冷静点，您这样也无济于事。”苒苒有些后悔把顾世昌叫来，一个大男人哭得老泪纵横实在难看。
“苒苒，你祖母怎么会这样，是谁害的！”顾世昌收了收眼泪，发现姚氏不在，又发起了火：“夫人呢！发生这么大的事她人怎么不在！”
“夫人本来是要过来的，可是肚子不舒服，所以没来。”明香替苒苒解了围，却遭到顾世昌的一顿痛骂。
“我看分明就是心里有鬼，我这就去找她算账！”顾世昌说完，风风火火就赶了出去，明香一急，给苒苒行礼后也追上去。
看着顾世昌离去的背影，苒苒心想，若是顾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以后的日子估计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毕竟摊上一个软弱无能又只会哭哭啼啼的公公，和一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的婆婆，就算顾连昭再有出息，等到他成一家之主还要好多年。
“娘子，老爷主要是过去，铁定和夫人吵起来，您怎么不拦着。”妙灵小心翼翼地问。
苒苒回头冲她翻了个白眼，“那你要留他在这里做什么，听他一直哭，老夫人就会醒来吗？”如果可以，她倒想看看顾世昌能一口气哭多久。“妙灵，你和徐妈妈在这里守着，我再到厨房看看。”
带着雨燕去厨房，结果半路遇到了南山。
“先生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南山头一回看到神情如此严肃的苒苒，想起胡先生交代他且不能轻看，便不由得认真起来。
苒苒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替我谢谢先生好意，现在我也没有头绪，祖母莫名其妙就倒下。何大夫说是中毒，是找不到是中什么毒。”
“我陪你们去看看吧，我和先生四处行走，说不定能帮上忙。”
南山主动的提出，让苒苒大感惊喜，一行三人在厨房把所有吃的用的都翻了一遍。
“娘子，所有食物都在这里，您就不要乱翻了。”刘妈妈见苒苒翻家底似的搜寻感到不满，好不容易整理干净的厨房转眼又成一团糟。
苒苒定住动作，回头看了她一眼，“刘妈妈，你别忘了，如果祖母有个万一，你可是头个要算账的。”
刘妈妈气一滞，涨得满脸通红：“这关我什么事，我只负责做饭！”
“就因为你负责做饭，祖母中毒，你便第一个脱不了干系。你现在让我不要乱翻，是不是怕被我搜出什么东西来？”苒苒本来没有恐吓她的意思，但刘妈妈的态度正好撞上她的火气，不拿她开刀无法泄愤。
被说得哑口无言的刘妈妈也开始有些紧张，“我在顾家做了这么多年的饭，每一次见过有谁吃了闹肚子，你凭什么说我！还有，老夫人吃的东西，我们也都吃了，怎么我们就没事！”
“这么说你是单独给老夫人下毒咯？”苒苒故意挑衅。
“你胡说！”刘妈妈气得跳脚。
苒苒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问道：“那我问你，老夫人这两天吃的什么，你们又吃了什么，你一一跟我说清楚，要是有一样不同，那你就完了。”
听苒苒表情正经，刘妈妈忽然紧张得急喘气，声势也弱了下来，“这、这怎么可能完全一样，老夫人是主子，吃的当然要比我们好。再说了，娘子您跟老夫人吃一样的，您不也没事。”
“娘子问的是老夫人吃了什么，你们又吃了什么，你直说便是，难不成真的是你下的手？哼！刘妈妈，老夫人对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吃里扒外，你这么心肠狠毒就不怕遭天谴吗？”苒苒对雨燕这种偷换概念转移重点的行为在心里默默点赞。
刘妈妈可经不起这主仆一唱一和的追责，顿时就气蔫了，伴着哭腔道：“娘子，我真没有害老夫人，您不能冤枉好人啊。”刘妈妈哭不出来，干嚎了几声，被雨燕凶了两句后老实把这两天的菜单报上来。
主仆有别，顾老夫人吃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和刘妈妈他们一样，但多是变了做法，给顾老夫人吃的是更新鲜更精致的东西，底下的人就随便炒几下。
苒苒仔细听了一遍，发现大部分东西，她也吃过，只有中午这一餐和顾老夫人有些许区别。
“你是说中午给祖母做了拌野菜？还有剩吗？”苒苒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剩的都倒给阿黄吃了。”刘妈妈刚说完就看到南山拖着一只口吐白沫的黄狗进来，刘妈妈怪叫一声：“阿黄怎么了，谁做的。”
“这个就要问你了。”南山一把将奄奄一息的黄狗丢在地上，然后对苒苒说：“娘子，您刚刚吩咐我到后院去查看的时候，我就看到这狗在地上抽搐，一路还吐了不少东西，我想不知道是不是偷吃了什么，追了回去看到一个食盆里还有没吃完的剩菜。”
“雨燕，去叫何大夫过来看看。南山，你去找多几条狗来，把阿黄没吃完的东西分别挑出来喂他们。”两人听了话，立刻动身离开。这时，苒苒冷笑了一声，看着扑在地上的刘妈妈，“刘妈妈，这下你是不是该跟我说说，你拿什么东西给阿黄吃了。”
“娘子你什么意思？阿黄是我养的，难道我还会害死它！”刘妈妈惊恐地看着苒苒，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现在要是不承认，等查出来，你承认也没用了。”目光紧盯着刘妈妈，见她表情惊恐而伤心，没有半点虚假，苒苒不觉感到困惑。
刘妈妈依旧在喊冤，直到南山一脸严肃地过来禀报：“苒苒娘子，有一只狗反应有点异常，虽然没死，不过也吐得很严重。何大夫说那只狗吃的是木耳，他说他知道怎么救，所以就回去了。”
听到南山的话，苒苒心中的大石算是落了一半，“刘妈妈，你这木耳是哪里来的？”
吃木耳会中毒，苒苒还是头一回听到，但照这么说，姚氏刚刚说肚子不舒服，难不成也是吃木耳闹的。那这样就不对了，既然顾老夫人吃木耳中毒，没理由姚氏自己也跟着吃，这不是明知道是坑还特意往里跳嘛。
“娘子，老夫人醒了！”
打量着刘妈妈表情不像作假，苒苒正要对质，结果妙灵一句话，立刻把她拉回神。指着几个凑热闹的仆妇，吩咐道：“你们几个，把刘妈妈带去见老爷，其他人各归原位。”
现在没有什么比顾老夫人的性命更重要，苒苒三步并作两步走，赶回顾老夫人跟前。
“祖母，太好了，您总算醒了！”
看着顾老夫人虚弱地朝她望来，苒苒眼睛一酸，没忍住泪水，哭着喊出声。方才只想着早点找到中毒的根源，好让何大夫设法救人，来不及伤心难过，现在看到顾老夫人粗糙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脸，顿时再难掩饰心里的恐慌。
“傻孩子，哭什么。”早已从善林媳妇口中得知苒苒的安排，心中对她有多了一些肯定。她伸手揩去眼角的泪水，目光变得无限慈爱。
“我真害怕再见不到祖母。”苒苒急忙用手背将眼泪抹掉，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有何大夫……对了，何大夫，您去看看夫人吧，我怀疑夫人肚子不舒服也是这个闹的。”
“她怎么了？”顾老夫人挣扎要坐起来，苒苒吓得立刻跳起，帮忙扶着她，把软垫子塞到背后。
“早先夫人说肚子不舒服，没法过来探望祖母，我一时着急也没考虑那么多。后来知道祖母中毒的原因，刘妈妈说夫人也吃了，所以我怀疑估计是吃了同样的东西。总之，何大夫您还是先过去看看吧。”苒苒把事情说了一遍，见何大夫偷偷瞄了顾老夫人一眼，见她点头，才作揖离去。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顾老夫人多数是把这件事算到姚氏头上去了，毕竟是她来了之后，顾老夫人才中毒，究其根本，这木耳也是姚氏娘家哪来的。
“祖母，早上夫人跟您说了什么事吗？”苒苒看着顾老夫人闭眼假寐，迟疑地问出口。
善林媳妇端了一碗绸绸的粥水上来，苒苒顿时感觉肚子一阵折腾，接着响起一串抗议。
“娘子，您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您忙活了一天都没吃东西，瞧这天都暗下来了。等回头老夫人吃饱了，您再过来陪老夫人唠嗑。”
苒苒正要答应，却听顾老夫人出声：“善林家的，这里留苒苒陪我吃饭就好，你带其他人出去。”言下之意，顾老夫人是有事情要交代。
善林媳妇看了苒苒一眼，识趣地点点头，领着其他几个丫鬟都退了。等到房门掩上，苒苒忍着眼馋，把粥端到顾老夫人跟前。
“祖母，您先吃一点吧。”要不是看到这白粥，她都忘记自己半天没吃东西了。
“苒苒，如果老爷他们去了京城，你想不想跟去？”顾老夫人吃了几口后就摇头拒绝了，示意苒苒也跟着吃，看着她狼吞虎咽，顾老夫人忽然长叹一声。
“祖母也跟去吗？”虽然只有白粥和一点小菜，可苒苒竟然觉得十分美味，没几下就舔干净了。“祖母去哪我就跟去哪。”
“我不去。”顾老夫人回答。
苒苒一愣，看着顾老夫人表情平静，不像是在说赌气话，不由得疑惑：“为什么？那祖母怎么办？”顾世昌一家三口要是去了京城，难道还要留下顾老夫人一个老人家在这里受苦，这不像是顾世昌的作风吧。
她想了一下，立刻补充道：“祖母不去的话，我也不去，我留着陪祖母就好。”
顾老夫人似乎没想到苒苒会这么回答，眼睛亮了一下，嘴角轻轻扬起微笑。哪怕苒苒是哄她开心，此刻顾老夫人也觉得心满意足了，到头来，还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孙媳妇对她最好。
“你不怕昭儿去了京城就不回来，忘记你了？”顾老夫人轻声道：“京城可比这里要好玩多了，也有各种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还可以住大宅子。”
“但是京城没有祖母。”如果这些话是问春花小姑娘，或许还能诱惑到她，可她是顾苒苒，她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待遇就是顾老夫人给的，离开了顾老夫人，姚氏哪里还会拿她当顾家媳妇看待。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苒苒睁大了眼睛，一本正经地说：“苒苒的名字是祖母取的，身份是祖母给的，规矩是祖母教的，苒苒的一切都是祖母的慈悲才有的。要我丢下祖母，就算每天去吃好吃的，穿漂亮的衣服，住大宅子，苒苒晚上也会做噩梦的。”
“孩子，过来。”顾老夫人听得眼眶泛红，拉住苒苒的手，一把将她揉进怀里，掺着哭腔道：“祖母没白疼你。”
“可是祖母为什么不一起回京城呢？”被顾老夫人揉得脑袋发疼，苒苒趁机逃开顾老夫人的怀抱，看她转开脸，擦去眼角的湿意，她大胆假设：“难道夫人不肯带祖母一起回去？”
该不会就因为这样，所以给顾老夫人下毒，好让她不能同行吧。可这样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个弄不好，自己也毒死不说，顾老夫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顾家做白事，姚氏也得在这里守上好几年丧。
“这辈子，我绝不会踏进那里一步！”听了苒苒的话，顾老夫人正色起来，眼神凌厉得好似要将地面剜个洞。“苒苒，你听着，顾家的一切都在我这里。如果她敢一去不回，你就带着顾家的家产改嫁，我绝不拦你。”
苒苒顿时傻眼：怎么顾老夫人说一出就一出，之前说好等她长大了，就是顾家的媳妇，现在变成她可以继承顾家的产业，成为一个富婆。要是这样的话，那她还逃什么，买个凶把顾世昌一家坑死在半路，自己拿着顾家产业养上几个小白脸过着小地主婆生活也不错啊。
苒苒偷偷望了顾老夫人一眼，不知她低头在盘算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要是被顾老夫人知道了，恐怕先被坑杀的绝对是自己。
顾老夫人闭着眼睛，享受着苒苒恰到好处的力道，慢悠悠地回答：“也不全然是她的错，姚家若是没心找来，就凭她也无济于事。到底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昭儿迟早要科考，他们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可是母亲，我怎么能放您一个人在这里，要走就一起走。”顾世昌明白母亲的意思，他也没对姚氏有太大的期望，只不过是借机发泄罢了。
“我去干嘛，哪有女婿给老丈人拜寿还带着母亲的，再说我还有苒苒陪着，你不用担心我。”顾老夫人还特地睁眼看了苒苒，冲她温柔笑了笑，又跟“我知道你不愿回去，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回去多少会让你觉得没面子，但你是以姚家女婿身份回去，不用管顾家。”
顾老夫人示意苒苒不用再按摩，把手伸给顾世昌，只见他立刻小心谨慎地扶住顾老夫人，和苒苒合力将她搀扶下床，换了地方坐稳。
“她的心思我懂，在大宅子养大的娘子，嫁给你也是看中你的身份，现在她不愿吃苦想借机回去，我不拦她。但昭儿是顾家人，我要你跟去，是要你把昭儿带回来，她若不想回来就随她去，休书也一并给她。”顾老夫人说得轻巧，却把在场两人听出一声汗。
如此随意就决定姚氏的去留，也难怪顾老夫人一放话要收回家权，姚氏连蹦哒一声都不敢。苒苒不知道姚氏给她下狠话以后却没有行动是不是顾老夫人在其中动了手脚，但她万分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
顾世昌闻言，忖思了半晌，拱手作揖，似乎接受了顾老夫人的安排。
“母亲，可是他们也一定会去，到时……”
顾老夫人忽然冷笑道：“他们有脸去就让他们去，难道还要我们避着他不成！”
顾世昌微微颤颤地摇头：“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是怕不好对付，母亲是知道的，我这口舌想来不大灵光，就怕说错了什么，到时落了母亲的面子。”
苒苒挑眉看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自己跟前抖成筛子，心想等到顾连昭长到这个年纪的时候，大概会是个英姿挺拔，眉目有光的男子汉。
自从胡先生进府以后，顾连昭的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尤其是在习武上。就连南山也夸他是天赋异能，明明从未学过根基，但是学起来有模有样不说，比起读书可谓进展神速。
苒苒怕顾连昭一心只在武学上，反而让顾老夫人不肯让他学习，最后连累了南山，所以在劝说不听的情况下，索性转战南山。只是没想到，顾连昭却以为她是对南山有意思，三番两次地找南山的岔子。
如果不是出了中毒这件事，大概那样悠闲愉快的日子还会继续。
苒苒悻悻地收回神游九天的思绪，猛然发现顾老夫人母子的谈话已经换到她完全听不懂的层次去了。
“你务必要查清楚，这事到底是谁主使的，若是姚家……”顾老夫人握紧拳头，重重顿在桌子上，玉镯敲在木板上，响起一个沉重的闷声。
“母亲，儿子晓得，若是姚家，便是同归于尽也绝不轻饶！”顾世昌难得神情肃穆，平时看着低眉顺眼的五官顿时变得深邃刚毅。
苒苒捂着小心脏，不敢用力呼吸，生怕破坏着类似神圣祭祀般的气氛，视线在顾家母子两人脸上悄然打量，不知道自己刚刚那一神游到底错过了多少内幕。
“你下去吧，我乏了。”顾老夫人一挥手，顾世昌二话不说，拱手身退。
苒苒也只在目送顾世昌的身影离开后，才开口问：“祖母，您刚刚说姚家主使？难道是有人刻意要谋害您吗？”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很显然木耳是姚家送的，有问题必定是姚家，哪怕中途被掉包也好，哪怕是姚氏主意也好，总之逃不过一个“姚”字。
但一想到姚氏也吃了，而且何大夫说姚氏年轻身子好，而且吃的不多才逃过一劫，显然姚氏也不知道吃木耳会中毒。那么如果真是姚家主使，难道就不怕毒死自家女儿外孙。
顾老夫人抬起眼角，鄙视了她一眼，“你刚刚神游到哪里了。”
苒苒难为情地笑道：“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嘛，祖母和老爷说话，我又不能躲开，只好让自己不去听。”
“谁跟你说非礼勿听是这么个解释的？”
顾老夫人正要训责苒苒，只见顾连昭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看来看苒苒，又看了看顾老夫人，然后一下子扑过来，拉着顾老夫人的手闹起来。
“祖母，您真的不去吗？那苒苒怎么办，您也不肯让她去吗？”顾连昭可怜兮兮地看着顾老夫人，还不忘给苒苒使眼色，要她一起求情。看样子，好似苒苒想跟去，却被顾老夫人强留下来。“苒苒，你还傻愣着干嘛，我都帮你求情了，你自己不会开个声啊。”
看顾连昭气急败坏的样子，苒苒好笑地翻了个白眼，“少爷，你起来吧，是我自己不想去的，跟祖母无关。”
顾连昭张嘴一愣，打量着苒苒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起身拉住苒苒的手，“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跟我一块去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一块去，我要是去了，祖母怎么办？”苒苒抽出被他握紧的手心，心里无端感到一阵激动，“再说，你们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至多也就两个月，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忽然感觉顾连昭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依赖自己，苒苒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个小霸王看似刁蛮任性，实际上内心比小姑娘还柔软。别人一点点小情绪在他看来，足够让他激动暴走，所以苒苒也才容着菁菁这么久，只是不想这么早就把他摧残掉。
“可是……”顾连昭不敢跟顾老夫人说，姚氏早就打定主意不回来。
果然一物降一物，看着被宠翻天的孙子也有被人收服得温温顺顺的一天，顾老夫人更加肯定自己当初的决定。
“别可是了，你们有话自己到外面说，我这老骨头可受不了你们在这里唧唧喳喳。苒苒，出去时把雨燕喊进来，我要回床上躺一躺。”
顾老夫人看似嫌弃的一句话，让两人莫名地尴尬起来，这哪里是嫌弃，分明是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