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窗户,他感到了饥肠辘辘,看样子要先填饱肚子在说,陈雾审视了一下厨房,往日里,吃的都是些速冻饺子,方便面,快餐之类的,今日,有了空闲时间,一定要出去吃一顿。
改变思想,从改善伙食开始。
陈雾穿戴好衣服,今日他还要去单位辞职收拾东西,但左思右想,还是没有穿往日的西装领带,而是一身简单的休闲服,既然要离职,原本条条框框的规则在也无法约束他,虽然说不上离经叛道,但也有必要去挑战一下昔日不敢逾越的东西。
他慢吞吞的走向小区门口的餐馆,点了一个溜肥肠,一个圆葱炒肝,这才掏出手机,看起短信来。
一共是四条短信,分别是两个人发过来的。
业务主管发了三条。
“陈雾,你在哪?怎么还关机了。”
“这么重要的培训还敢错过,我看你是不求上进了”。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陈雾看着短信,微微一笑,心道,老子工作都不要了,还由着你在这里吆五喝六的,简直是不可理喻,不过他连回复的心情都没有,既然选择离开,就没有必要惹是生非,搭理他干什么,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他阅读了第二个人发来的短信,居然是柜员小刘,而且是刚刚发来的。
“陈哥,你在哪,王经理在咱们单位等你呢!看样子挺凶的,你小心点。”
想不到这个小子居然这么有心,陈雾犹豫片刻,也没有回复,一会到了单位,一切都将变的明朗。
这顿饭吃的十分舒坦,或者说是舒服,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惬意,可以随心所欲的享受时光,而不是忙碌的,这种感觉非常的美妙,他不禁暗暗佩服自己的明智。
吃过饭,陈雾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自己所在的营业网点。
不知是否在车里呆久的缘故,还是阳光穿过了云层,下车的一刹那,陈雾隐隐感觉这白色的世界十分刺眼,尤其是单位门口的那一片,几乎映的他睁不开眼睛,想到五年前,他初次走进这个门的时候,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大门两侧白钢制成的牌子同样刺痛了他的眼睛,时过境迁,同样的事情依旧发生在他身上。
不过,这两次的心境却极大的不同,虽说都是高兴的,但那一次是带着期待,对这单位满怀憧憬,而这一次,却是怀揣着忧伤,对单位充满了反感和厌恶。
陈雾拉开门,立刻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寻常的气氛,整个营业大厅异常安静,只有寥寥无几的客户在等待办理业务,而营业室内也显得十分压抑,柜员们都在低着头,处理自己的业务。
他的上司,主管市场营销的王经理,此刻整坐在他的椅子上,一脸肃穆的样子。
陈雾几乎能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些许的惊讶,不满,以及随时可能爆发的脾气。
陈雾看着他的眼神,在那副小眼镜的后面,是那副板着的脸,看到这一场景,往昔的挨批的景象历历在目,他下意识的居然产生了一丝胆怯的心理,这是原有的正常情况,但索性一想,已经离职了,王经理已经不是他的领导,今后没有必要再忍让他、惧怕他,他已经不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任何影响,既然如此,又何必对他迁就。
想到此处,陈雾怡然不惧的走入大厅,并取出身上的钥匙,熟练的开门而入,进入营业室。
对着王经理,他故作惊讶的道“呦,王经理来了,来之前为何不打声招呼,我们得好好的迎接你一番啊!”
面对这种口吻,柜员小刘等人吓得胆战心惊,王经理毕竟不是吃素的,每次来的时候,都是带着一股杀气,而且总是能挑出各种各样的毛病,找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几乎从不露出笑脸,而且每次光顾,都会相应的带走一些罚款,他说的任何话,讲述的任何工作,必须要笑脸答应,否则,后果可能会严重的多。人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话放在王经理身上一点都不过分。
今次陈雾的口吻,可以说,已经触及了王经理平日里的威严,只见他脸变成猪肝色,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陈雾身前,高声道“陈雾,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业务开展的好了,可以直接无视省里的培训了。那好,既然你这么有自信,这次培训不去也罢,等下我回到行里,会亲自向领导汇报,要求给予你们网点增加各项营销任务指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于一个如此“优异”,以至于无视省里培训的人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是吧!还有,现在是下午一点,你无视单位规章制度,擅自离岗,切未执行离岗报备制度,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居然不穿工装,仅仅这一项,本月扣掉你们网点十分,对你进行经济处罚六百元,全辖通报批评,这个通报明天就会发到全体人员的手中”。他一口气说完这一大堆,然后以一种极为得意的神情看着陈雾,那眼神似乎在说,叫你惹怒老子,如今想后悔都来不及。
整个营业室内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二人身上。
陈雾十分淡定的坐到自己椅子上,理直气壮的道“王经理,本人缺席今日的培训,完全是个人的行为,受到处罚理所应当,但个人的行为不足以影响到单位的总体经营,请您收回方才的话,而我个人缺席培训,已经向上级单位提出申请,怕是王经理也无法处罚到我个人身上”。陈雾本想说几句狂妄的话,但考虑到本单位的兄弟,自己得罪这个疯子不要紧,不能让其他的人一同受到牵连,毕竟他们是无辜的。
“荒谬”,王经理气急败坏的道“陈雾,你简直是疯狂,好,今日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回到行里后,我会亲自考证你的话,如果发现你说谎,会加倍处罚,还有,这次通报批评和处罚,你是跑不了了,等待通知吧!”言罢,他不再搭理陈雾,直接离开了网点。
陈雾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晒然一笑,心道总算出了口气。
小刘低声道“陈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迷糊了,刚才你可是惹怒了王经理啊,这次你可要遭罪了”。
陈雾摊摊手,笑道“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人面对强权的压迫,总是要反抗的,尤其是这种带着强烈个人色彩的欺凌,永远隐忍下去只会令他们变本加厉,气势更加凌人”。
几人默不作声,毕竟没有多少人敢在监控下面,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陈雾看了下时间,总行的领导也该上班了,既然一个上午都没有消息,是时候要亲自去一趟了,顺带将辞职的手续办妥。
他直接离开网点,径直前往总部。
总部里静悄悄的,如同神圣的教堂一般,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人在走动,陈雾轻车熟路的来到人力资源部,轻轻扣了扣门。
“请进!”
陈雾推开门,整个办公室里,只有李经理一个人。
李经理看到是他,道“唔,原来是陈雾啊,请坐!”
陈雾十分不习惯这种客套的态度,他开门见山的道“李经理,我昨夜发了一封辞职的邮件,不知你看到没有!”
李经理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他示意陈雾坐下,继而道“陈雾,那封邮件我已经看到了,正要给你打电话呢!董事长让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他有话要和你谈一下!”
“董事长在办公室吗?”
“是的,他此刻正在办公室等你,快去吧!”
“麻烦李经理了”。陈雾说完这句话,立刻起身,前往董事长办公室。
从人力资源部到董事长办公室,不过二十步的距离,而这短短的距离,陈雾走起来,却颇为漫长,他一直在沉思,董事长是个精明的人,会找他谈些什么呢!过去见领导一直是紧张的,如今却没有了这种感觉,看来,真是那个道理,当一个单位与你分道扬镳时,原本一切的关系变不复存在,上下级的定义便不在约束着你。
陈雾再度叩响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咔嚓一声,这个遥控的电子门应声而开。
门口的喇叭也传来董事长的声音,“请进!”
陈雾大步的走了进去。
董事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示意他坐在椅子上。
陈雾也不含糊,直接坐了下来。
董事长突然站了起来,短起一个茶杯,递到他深浅,笑道“这是我刚刚泡的茶,你尝一尝”。
陈雾受宠若惊,曾几何时,他哪有过这种待遇,董事长竟然亲自给他递茶,这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他忙双手接过去,道“多谢董事长!”
董事长摆摆手,道“你的事,人事经理已经跟我汇报了,辞职批复也摆在这张桌子上,我看了一下,整篇措辞还是很清晰的,不过有一些事,我不太明白,索性就问你几个问题吧!”
陈雾一本正经的道“董事长请您问!”
董事长端起茶杯,轻轻的啜了一口,问道“陈雾,此番辞职,不知要到哪里追逐梦想,又是去哪家单位高就呢!”
陈雾端起茶杯,看着热气腾腾的雾气,苦笑道“董事长,追逐梦想仅仅是一个想法而已,是自己的一个愿望,目前,还没有到其他单位谋职的打算!”
董事长听的十分诧异,心道,这小子莫非是疯了不成,平白无故的辞掉工作,他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要辞职呢!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大堆要说的话,几乎一同涌到陈雾的嗓子眼,对单位的种种埋怨,见解,不公,顷刻间充斥了他的大脑,他很想立刻讲出来,但话到嘴边,他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既然已选择离开,何苦增加那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他沉思片刻,道“董事长,如辞职信上所言,都是些个人的原因,我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善于与人沟通,尤其在营销方面,业绩平平足以说明这个问题,可以说,在银行工作,即耽误了单位的业绩,又影响了我个人的发展,可谓是双败,如此情况,怎么还有脸面留在这里”。
董事长若有所思的道“原来是这个原因,但是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有些时候,衡量一个人的能力,并不是靠数据,人不是全才,不可能方方面面都能得心应手,单位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如你所言,确实磨练了你的意志和能力,但在岗位安排上,着实欠缺考虑,以至于你这两年来,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但银行并不只有这么一种岗位,你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陈雾微微一愣,董事长的意思十分明确,是一种委婉的挽留,如果不喜欢现有的岗位,完全有机会去变更,而另外一层的意思,是让他去挑选,换做寻常,这或许是难得的机遇,是可望而不可求的。
然而,对于此刻的陈雾而言,任何岗位都无法吸引他,都无法动摇他的想法,继续在这个单位工作,留在这个城市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期许的就是一种环境的变化,以及城市的变迁。岗位调整几乎是换汤不换药,解决不了他实际的需求。
他顿了顿,笑道“董事长,人各有志,陈雾所追求的,是不一样的生活,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董事长微一错愕,旋即道“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是因为不堪重负,而放弃了你的事业,因为无法应对这社会的压力,不敢面对生活的窘境,甚至于在社会上,都充满了一种深深的自卑感”。
董事长离开坐席,短期茶杯,往窗口靠去,他立在窗前,慢条斯理的道“你看着这窗外的大千世界,熙熙攘攘,纷纷扰扰,即有荣登头条的成功人士,又有家徒四壁、身外无物的流浪者,贫穷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在我看来,你已经很接近这一状况了,年轻人,我奉劝你一句,工作闲暇之余,多去体会一下这个现实的世界,不要盲目的去想着自由和惬意,生存才是最根本的东西,你要想着如何去晋升到新的高度,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像一个逃兵。好了,回去吧!不要在这里浪费你我的时间了,还有很多工作等待你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