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找书苑 > 武侠仙侠小说 > 侠之奇史最新章节 > 侠之奇史全文阅读
选择背景颜色: 选择字体: 选择字体大小:
侠之奇史 连载中
分享侠之奇史

侠之奇史全文阅读

侠之奇史作者:百花十六郎

侠之奇史简介:《侠之奇史》是一部武侠背景的史诗型小说,运用POV写作手法,结合权谋、轻武侠、低玄幻于一体的作品。
作品主要描述了在一片架空虚构的朝境大陆(亚中大陆)上所发生的一系列相互联系的门派斗争、各势力博弈、权谋较量、疆场厮杀和冒险游历的故事。
全书计划共三卷,情节浑然一体,共同组成了一幅宏伟而完整的画卷。
故事揭幕于开国日月王朝的武德帝驾崩后的第五年(文顺年间1403年),由文顺帝统治中夏大陆。此时的中夏大陆上虽然有十几家成熟的武林门派,但距最先的武林时代已经时隔变迁了四百多年,无数内功心法和轻功招数尽数失传,面对看似和平的新王朝时期,武林后辈们渐渐不再追求先辈们习武的初衷,开始对竞争门派的资源领域展开了明争暗斗,整个江湖迎来了暗潮汹涌的新时代。
自百年前南少林被灭门后,法号觉苍的江恩泽在长江以南的湾地创立的新门派——长江邦,以水运走镖为生。长江邦时至今日由现任掌门江泰华接管,在一次为朝廷水运重要货物的途中,三河坝上的全体护江船员与朝廷货物遭遇了毁灭性袭击,长江邦掌门人江泰华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https://www.zhaoshuyuan.com
-------------------------------------

侠之奇史最新章节第9章 江流
第2章 孔岚蓉
侠之奇史全文阅读作者:百花十六郎加入书架

  孔岚蓉今日穿着的宗教服饰格外隆重华丽。

  她是大理孔氏的二小姐,自小在大理的玉南长大,十八岁时完成婚约与长江邦江泰华联姻。如今的大理孔氏已经是王候,并且大理有着自己的信仰——白族本主。这不同于大多中夏大陆地区信仰的佛教与道教,本主有着属于自己千年流长的文化。

  在大理玉南的古城有座世上最大的本主庙,叫做武增庙,那里香火兴旺,在南少林被灭门前,武增庙的热闹程度并不亚于南少林的佛庙,当时被齐名为南境两大最兴盛的庙堂。

  而且玉南古城的武增庙左右两边各有一棵历史悠久的大青树,现如今早已是古木参天,被称为龙脉树或风水树。是早先白族的祖先世代培育而成,传闻这两棵大青树从刚被种育的十几年里就长得极为茂盛,长成了参天大树,百姓们都把这座武增本主庙称为福地。当今高大的龙脉树树影洒进溪涧,鸟儿在栖隐的林间巢穴里高歌,空气中弥漫花树馨香。

  长江邦的信仰却是另一番景象,她走进了江湾地的一座本主庙,是丈夫江泰华特地为她建的,即使长江邦的人都信奉佛教,江泰华也希望孔岚蓉有个属于自己信仰的庙宇可以进香。

  这间本主庙方圆不过数十丈,入口的紫木门框格外窄,每次只能容纳一个成人通行,来到庙外,几十棵杉树尖叶紧密相连,本该肃穆典雅的它们在这本主庙外有些格格不入,八棵粗矮厚实的青树扭曲攘挤在庙的四周极为醒目,与大理的两棵龙脉大青树天差地别,同为南方的大理和长江邦,青树种在长江邦竟是南橘北枳的感觉,真是白费当时江泰华为了讨好孔岚蓉,想要还原本主庙的心意,又是水运又是马车拉到江湾地的青树幼苗了。

  进入庙宇内部才是别有洞天,这儿虽小但精致地五脏俱全,并排的两间瓦房中绵长幽远的香烟缭绕,正台上居中的是“十方大圣点苍圣”的本主老爷,他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威猛坐像。本主老爷两旁塑有二十多尊大小不一,神态迥异的配神。

  仰望着本主老爷的她头上缠包着蓝白相间的头帕花,耳戴两颗她出嫁时父亲孔逊赠与她的蓝水晶耳环,身穿白色右襟长衣配着丝绒红坎肩,系绣花腰带,绣着蝴蝶的湖蓝袍裙和一双红边白锦鞋让孔岚蓉浑身充满着白族色彩。

  她从香台上拿取一根长香,经香炉下镂空的火盆引着,跪在本主老爷前。

  “本主保佑,”她双手持香高举过头,“祝福我儿江流在少年英侠会①上平安顺利,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涉身江湖,平日里他虽调皮,但从小就天资过人,学文习武都一点就通,而且懂事,比同龄孩子想的多…”

  “相信他一定会的,他可是我们的儿子。”这时有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脚步进到庙堂内。

  孔岚蓉转头起身,她的丈夫江泰华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也是难得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你总是对流儿严厉,也不知道当他面鼓励他。”她见到丈夫候叹笑道,随后将手中的长香插入了香炉里。

  江泰华双手抚握住孔岚蓉的双手,“严师才能出高徒。”他温柔有神的眸子和夫人对视。

  “可别忘了他也是你的儿子,你能拿出对沫儿十分之一的宠溺对待流儿就好了。”孔岚蓉顺着双手搂抱住江泰华,双手正好碰到了丈夫系绑在身后的一把新长枪,“欧维年回去了?”她顺势问道。

  “还没,但他正在收拾东西了,今天午时过后就启程回泉州。”江泰华双臂抱住孔岚蓉,双手轻柔有力地拍拍夫人的后背,他高壮的身材总能给予夫人安全感。

  拥抱过后,江泰华卸下背后的长枪——赤魄,双手低举再次展示给自己的夫人看,赤魄长枪的枪头就足有一尺半之长,是冶炼山庄②

  的庄主欧维年亲自用红晶石反复赤炼了三年而成,如今赤魄的红晶枪头已然锋利无敌,璀璨夺目。红晶枪头下是绵长的黑缨须,如此上好的缨条世间罕见,枪身则是由最难制作的马槊为芯制成,制作成功率极低,除了冶炼山庄的祖传工艺鲜有成品,枪身表面是红晶片浅裹并雕刻上千个猛虎和凤凰,极为震撼,连枪底都是用冶炼山庄独有的珍稀炼银封底镶制,整把赤魄长枪足有一丈长,光看着就让人望而怯步,简直是世间极品。

  孔岚蓉看丈夫对这把红光闪耀的赤魄爱不释手,“他把如此神器就这般赠予你了?”她抬起头看着他。

  “哈哈,当然没有,但应该如此,维年竟说将赤魄长枪借我耍三年,当作四年前我与邢师弟携手助他消灭南蛮族,救他于水火的回报,三年后让我奉还神器赤魄,到时我可舍不得还给他,他总是那么小气。”江泰华皱着眉说道。

  “他偿还了你的恩情,却可惜你的邢师弟他…可惜。”孔岚蓉感叹道。

  江泰华小心翼翼得用布条裹好赤魄,将它重绑于身后,“我向来为他骄傲。”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时刻带着它,不嫌重吗?”孔岚蓉笑嘲道,“你原本那把叫长存者③的长枪怎么办?”

  “现在若失去它的重感我反而会陷入焦虑和不安了,”他的眼神好温柔,“至于长存者,它终于可以休息了,也许是暂时,因为我在为它物色新主人,我想流儿可以尝试着拥有它,嗯,就等他这次少年英侠大会比试回来,我就把长存者给予他,无论名次好坏。”

  “无论名次好坏。”孔岚蓉重复确认道,她十分乐意自己的丈夫可以对儿子有所偏爱,尤其是在丈夫还未得到赤魄的时候,长存者一直是他的爱枪,这次江流回来若是能得到父亲赠予的长存者,儿子一定会乐坏的。

  江泰华宠溺地对她点点头,即使已经做夫妻二十年,丈夫总是对她柔情似水,与他在战场或弟子们面前严肃端庄的样子截然不同,这一直是孔岚蓉感受到幸福的来源。

  “夫人,有件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他牵起她的手,“昨天夜里驻守九宫山的弟子来报,从三河坝运发姑苏港口的六艘商船遭遇袭击,船和六十名弟子无一幸免…”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失落,“又是通天寨干的吗?尹默那边顺利吗?”妻子温柔的问,她知道那是朝廷的货,这次出事,丈夫一定焦躁,不知如何向朝廷交差,而且牺牲了六十名弟子,他心里一定难受极了。

  “还不知道,尹默那边暂且还算安全,算时间后日清晨应该就到姑苏港口了,”他眼神黯淡地凝望着她身后那座本主老爷像,“虽说从三河坝运出的六艘船上瓷器并不是很多,但没能把朝廷的商物保护好,这始终让我不知如何向朝廷交代,这是第一次搞砸朝廷的商品,但愿我长江邦以往多次助朝廷安全走商的功劳,皇上能够记得,高抬贵手将功赎过。”

  “华,不用太过苛责自己,我们帮朝廷本来就不是分内之事,是我们对朝廷的心意,而且这两年朝廷加大各地税收,普天百姓都另寻生路,我们还无偿为朝廷效力,已经是人之常情,何况你还有个做尚书的知己老友可以为你说情。”孔岚蓉提醒他。

  “别忘了今年我们是武林大会④的头筹,我看接下来几月里我们该主动赋税,弥补这次的过失了。”他和她眼神对视。

  “不用这样惩罚自己,华,我们自己也有上万弟子和江湾百姓要养,能做武林盟主也是我丈夫自己的本领大,受之无愧。”孔岚蓉安慰道。

  “我怎么也说不过大理孔氏的人,”他嘴角浮起一抹心服的微笑,举起右手抚摸妻子的右脸庞,他注意到妻子今天穿的宗教服饰格外庄重完整,“夫人,我很少见你穿如此隆重的白族服饰来进香,今日竟这般正式地来祈祷,而且流儿到平凉山参加少年英侠会已经三日,前几日都没见你这样穿过,今天当真只是为了流儿的少年英侠会?”

  孔岚蓉将丈夫贴在自己脸庞的手握住,“今日卯时我接获了来自大理的坏消息,魔教⑤前几日攻破了宁西防线,进犯中夏,我的爹爹和大哥率军支援作战,现在好在在昔日魔教白教的宁西地区战情有所缓和,可魔教随时都会发起第二波攻势,而且距今为止已经损失了几百大理勇士。”

  他们再次视线相对,“岳父大人可有向朝廷通报?”他将她的手握在胸口。

  孔岚蓉点点头,“我很抱歉在你收获三河坝坏消息的同时又多加了一条坏消息给你,华。”她转身又点起一支长香跪在了本主老爷的面前,口中低念着保佑平安。

  “没事的,我的好夫人,岳父大人和元峰大哥骁勇善战,而且都吉人天相,再加上夫人你在此为他们祈福,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江泰华陪孔岚蓉一同跪在了本主老爷的像前,安慰道,“若是魔教再次进犯,我就亲自发兵前往大理支援!”

  她欣慰身边有着体贴的丈夫能够陪着她,“今天我们在本主老爷像面前抱怨的坏消息够多了,我们回府休息吧。”

  “你的本主一定会庇佑每日都如此虔诚的你,我先陪你回府,午时过后我送送维年兄,顺道我亲自去三河坝探查一下遭遇袭击的缘由,”他扶她起来,“回府后夫人你好好休息一下,一切都会过去的,况且事不过三,接下来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江泰华的话音未落,庙外传来两声清脆的女子高呼。

  “师父!师娘!”

  她和他回头一看,是荆莺莺连跑带跳得来了。

  “什么事?如此匆忙,小心别摔着。”江泰华对荆莺莺呼道,“也别惊扰了本主老爷。”孔岚蓉轻声地玩笑道。

  荆莺莺虽然是质子,但在长江邦生活了十几年,江泰华夫妇早已把她当作第二个闺女,她总是性情开朗又惹人喜爱,是个开心果。

  只见荆莺莺低头窜进本主庙的窄门,她轻跃的步伐惊得驻停在庙外杉树上等待江泰华的雪鸮“江风⑥”连扑了好几下翅膀。

  “师父师娘,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刚才从崆峒派快马派人来江府传来了二师兄的消息,没找到你们,就让我来转达给你们啦!”荆莺莺喘着大气都难掩脸上的兴奋。

  “流儿怎么样?何时能回来?”孔岚蓉急切得握起了荆莺莺的手。

  “师母,我就知道您最心急!”荆莺莺嘻嘻一笑,“二师兄他不负众望,摘得桂冠,荣获第一!”

  听闻如此喜讯孔岚蓉激动地难以言表,喜悦的泪水顿时迎出眼眶,幸福得倒在了江泰华胸膛,他也心满意足地笑逐颜开。

  悬在心中的石头终于做下,她作为母亲其实并不奢望儿子获得多好的名次,只求他在少年英侠会上可以平安无事,不要受伤,四年一届的少年英侠会的桂冠分量可远比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盟主之位重的多。

  这次流儿超出预期地取得冠军,做母亲的她心里不知道有多开怀,自己的丈夫总是对儿子太苛刻,现在她看见丈夫也为儿子的优异表现而欣喜自豪,感到十分满足,今后丈夫总不会再严厉对待流儿了。

  “夫人,你看,我就说事不过三,这下流儿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我们长江邦在江湖武林中又能名传千里了。”他畅快地将手搂住她的肩。

  “莺莺,那流儿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要亲自下厨为他做喜欢吃的菜!”孔岚蓉擦去幸福的泪水。

  “那人说估计江流明天就能回到江湾地了。”荆莺莺道。

  江泰华抚了抚她的肩,“我们还要办一场晚宴,请来江湾地最好的曲师,呈出最可口的美酒,烹饪上等的野味和鲜美的江鲜,让全长江邦的人共同为少年英侠流儿庆贺!噢!夫人、莺莺,我们赶快回府,我要将我儿子夺得冠军的事告诉维年兄,但我还得收着点自己的情绪安抚他的儿子失利,免得我太过激动让他小气得把赤魄要了回去…”

  她第一次听到丈夫为了流儿激动地语无伦次喋喋不休,此刻她幸福地靠在丈夫肩上,无论他讲多少关于儿子的废话她都愿意听。

  ①少年英侠会:由江湖武林门派自发组织,各门派16~21周岁的少侠方可参加,每四年在崆峒派平凉山举办一次。

  ②冶炼山庄:位于中夏大陆东南方位的泉州,是个锻铸兵器的门派世家,目前庄主是欧维年。

  ③长存者:在江泰华未得到“赤魄”前的称手长枪,由欧维年制作,是一把上好的轻银枪。

  ④武林大会: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由江湖名门正派共同参加,已有百年传统,由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住持,十五年前朝廷涉入作为观赏武艺的活动,头筹为当年的武林盟主,享有一年免税收的奖励。

  ⑤魔教:藏圣教,位于中夏大陆外的西南方向,1373年的时候藏圣教入侵中夏大陆,被先帝用财宝摆平,如今不接受朝政的赋税,脱离中夏大陆,被凤阳王朝称为魔教。

  ⑥江风:江泰华年轻时在天雪派收获的灵兽雪鸮,与江泰华形影不离。

第3章 江流
侠之奇史全文阅读作者:百花十六郎加入书架

  从慈春回江陵的路上,与他左右平骑的两位侍从——刘清和吴栋依然在喋喋不休,得亏慈春的美景够多,他俩开始赞美这儿的风景如此这般壮丽,不然他现在肯定要为他俩的夸奖而继续想更多谦逊的词。

  的确慈春是整个中夏大陆内资源最丰富的鱼米之乡,遍地青陵纵横、花开平野,连空气中都花沁四溢,但这里是属于绿柳山庄的,并不是他长江邦的领地。

  他心属的始终是他江湾地的江湾美景,每当夕阳西下,瞭江亭中,泛着波光的深河奔涌和高耸于青灰峰峦间的襄阳高塔都能尽收眼底,即使瞭江亭位于江湾地没什么人去的最西北处,要穿过苔藓横生的深杉群,还要爬上层叠崎岖的蚕丛鸟道,但当亲临斜阳下的雄伟长江时,什么极乐山下野慈春,都比不上那一叶孤舟配夕阳,一支撑竿伴渔歌。

  刚斩获少英侠会冠军的他此刻只想快些回到他常去的瞭江亭里,将喜悦对着绚丽幽远的长江高喝几声,以表这些年苦练的长江枪法并没付诸东流。

  瞭江亭的常客除了他还有一人,那就是他的父亲江泰华。

  江流的印象里,父亲总是严苛要求着他,几乎没有对他展露过笑脸,却对妹妹过于宠溺,总让自己学习比妹妹更多的东西,比如练枪、棋艺、乐理。父亲还总爱在他最惬意的瞭江亭里皱眉凝神,泛着焦虑,亭成为了父亲摒弃烦心事的地儿,他认为江湾地景色之最的瞭江亭不该变成父亲忧心忡忡的去处。

  然而此次为长江邦带回的少英侠会的冠军的他一定会让父亲认可他。

  他渴望马上骄傲地对父亲描述自己是如何在崆峒派的平凉山上少英场中用犀利矫健的身法配合出其不意的长江枪法逐个击破了冶炼山庄欧宇恒的翠晶剑法,大理守卫军段和的狼牙刀法,崆峒派孟云铮的铁臂伤拳,绿柳山庄荆叔呈的柳叶飞刀,川侠派路星晚的七星剑,太行谷金元捷的双锏以及药王谷农墨彩的飞袖金针。

  他想起才能比试时,有一人更胜于他。

  令江流引以为傲的不单单只有他的枪法,还有他的箫艺,他喜欢在独处的时候吹箫,似乎箫声能与他内心向往的孤静完美契合,以至于他的箫奏格外凄婉哀怨。

  能比过他的乐艺的是一名代表风云庄来参赛的女子,在她还未演奏之前,江流就被她那清高闲雅的神韵所吸引,与那药王谷喜欢舞刀弄剑的假小子农墨彩和川侠派的好强小妹路星晚有着天壤之别,她的音律之绝竟让江流不禁与她合奏。

  他只记得她比试才能那天身着一身白蓝的烟衫,散花水雾翠色褶裙,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玉簪,乌黑如泉的长发垂在她烟黑色的薄肩纱上,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倘若比试武艺时看着她清纯的大眼睛,一定会不忍下手且毫无斗志,他庆幸比武时没有对上她。

  当她的侍从为她抬上她的乐器时,江流绝没想到这样一位娇嫩美人会演奏一台比古琴还要大一些的锦瑟,这是鲜有人会演奏的乐器,距他上一次亲赏锦瑟还是在三四年前父亲江泰华带他在襄阳城曲楼里看到的。

  那时接受考验的她坐在平凉山顶的瓦亭中气定神闲地奏起锦瑟,主考官是少林掌门劝空方丈和武当掌门无沌真人以及崆峒掌门孟岱允,他们分别站在亭内三个角落品鉴音律,其余候场少年们则稀疏在亭周。

  如果问有哪一刻让江流忘了自己是在参加令人紧张的四年一度少年英侠会的话,那就是在她开始演奏锦瑟的一刻,五十根弦的锦瑟虽都是单弦发音,但在她十指尖尖下音色忽空忽薄,听者忘乎现实,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

  她的瑟乐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弦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忽然,瑟音渐渐高亢,高音区的锦瑟音色极其赢弱,直接把听者带入孤僻的内心领域直面空虚。

  高音间断之隙,江流便走到离他们十步外的大岩石旁坐下聆听,忍不住取出自己的洞箫为她的锦瑟附和。

  当她的第二段瑟调从瓦亭中传出时,忽听得不远处传来几声呜呼洞箫音,正是江流在吹箫,锦瑟的瑟音在高寂间游走,江流的洞箫声则在低鸣中徘徊,一高一低的呼应让在场的三位掌门和众少年们都露出了惊艳的神情和感叹。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锦瑟合鸣,洞箫和瑟竟能碰撞出如此火化,他坚信他遇上了他的知音。

  蓦地里瑟韵陡变,主调锦瑟低沉下去,低而不断,连绵不绝,她仿佛在告诉他这是比赛,不需要他的洞箫附和,仅凭她的瑟技足以夺得才能比试的第一。

  面对她的变调,他也毫无让步之意,那一瞬他甘愿化作双飞碟般紧随,她的瑟韵低沉,他的箫声便高亢,当箫音变为主调,瑟音成为副律时,竟听瑟箫悠扬,甚是和谐,别有一番风味,连三位掌门人都开始赞叹不绝。

  只听瑟音又从低转高,她的十指快速地在五十根弦上变幻无常试图甩开洞箫的跟随,但江流绝不放过遇到知音的机遇,箫音与瑟音忽高忽低的变换出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

  渐渐瑟音陷入了平和,乐意与洞箫一起合作完这一曲合奏,他的箫声也随即温雅婉转。

  过了一会儿,瑟音又抢为主调高亢起来,但这次他也将箫音愈吹愈高,突然间铮的合声急响,瑟音立止,箫声也即住了。刹时平凉山上一片寂静,只有余音在众人耳中缭绕,大家都意犹未尽,没有从这首绝奏中回到现实。

  她在亭中首先打破了这份寂静,站起身来,对着不远处岩石上的他说道,“公子的箫艺精深,令本姑娘对洞箫也突然心生向往,无论一会比试结果如何,江少侠可否将你的箫,与我的瑟交换,留作今日佳作的纪念?”

  江流很惊喜她竟认识自己,也很惭愧自己却不认识她,他看见她的锦瑟上刻着她的芳名——敖滢霏,他才知晓她是风云庄庄主的兄长的女儿,比自己年长两岁。

  他俩还为这首即兴合奏取了名字——初净江湖曲,她解释道当今武林在种种外界因素下人心浮躁不安,忘却了习武之人最根本的理念,导致武林前辈们的武学传到至今已经遗失了太多,现在的武林同胞无法领会先辈们的心法和身法实属可惜,希望这首曲子可以让武林同胞们重试自我习武初心,将江湖武林发扬光大。

  他难以置信这是一个才十八岁姐姐的觉悟,他更被她说话间犹似一泓清水的深蓝色眸子,和胜雪的肌肤所吸引。

  江流伸手欲摸她的脸,却什么都碰不到,被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臂上。

  “江大少爷在想什么呢?莫非又在想敖姑娘了罢?”吴栋用手重重地把江流伸在空中的手打了回去,嬉皮嘲笑道。

  刘清露出窃喜的表情,随即咯咯笑了起来。

  “当然没有!”江流一脸羞赧的否认,但他当然知道这两个从小陪他一起玩闹长大的侍从已然变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俩。

  “少爷夺得了少英会的冠军,掌门又是武林盟主,少爷要是看上了敖姑娘,今儿回邦就能和掌门提这件事了,让掌门给少爷你去风云庄提亲去!”刘清勒了勒右手的缰绳,与江流靠近骑行。

  “那还得看少爷自己的意思,况且风云庄和咱们似乎真没什么交情。”吴栋撇过头看向远方说道。

  “不说这个了,栋子,看看咱们是不是快要到陵河了。”江流道。

  “是的,少爷,我这就去找渡口。”

  吴栋领路在前,他穿过慈春和江陵的分岭道,有着三三两两的牧民停下来看着他衣冠齐楚得经过。

  来到渡口渡过河,他回到了自己的土地,时辰已过午时。

  春末的风吹在身上令人舒适,即使太阳逐渐朝天顶爬去,或许是因为到了亲切的江陵,快马加鞭的话距江湾地就还剩不到一天的路程,过了陵河,这里是迎着太阳的东面,所以更是阳光明媚,时有清风。

  江陵西渡村的乡民们认出了他身下的这匹江湾白驹和他身上的贵气服饰,纷纷凑上前与他招呼,竟有个大叔直接记得他的脸,并得知他已经是少英侠会的桂冠,立马对身后的大婶说,“江湾地的冠军少掌门回来咯!快去拿鱼!”随后他身后的大婶连忙从竹屋内取出一大筐鲤鱼与大叔一同迎上前祝贺。

  随着大叔大婶的热忱,很快乡民们纷纷簇拥上前,尽管江流和他的侍从百般道谢且谢绝贵重的好意,但还是敌不过乡民的热情,很快原本就带着不少货担的三匹马上都新添了许多乡民们的心意礼物。

  他无意间注意到了侍从刘清尴尬无奈的神情,因为由他背驮着与敖姑娘交换的锦瑟就已经让他一路上辛苦了不少,这下又有新货加重他的负担,江流抿嘴一笑,让他平时话多,是该多填点活让他干。

  待乡民们依稀退去后,他们刚离开不远,便从渡村方向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少爷!”随后伴随着马蹄声逐渐靠近。

  吴栋最先回头看清了他,“是贺护邦使①!”

  江流闻言大喜,勒马掉头回应,“贺叔!你怎么来这了?”

  只见贺适骑着他的健壮白鬃黄骠马,腰背挎着他的长刀,渐驻到了江流的马旁,随后他从马背上翻下,来到江流的马前,拱手抱拳,“恭贺少爷荣获本届少年英侠会的冠军!少爷平日里付出的努力没有白费,真是可喜可贺!掌门特命贺某前来迎接少爷回邦,贺某预算少爷应该已过慈春,贺某就特地到江陵西渡口恭候,刚看那么多乡民围拥,我跟前一看果然是少爷!”

  “我都还没回到江湾地,消息就那么灵通!贺叔快快免礼!”江流也赶忙从马上下来,来到贺适的身前,双手拍在贺适的双臂上。

  贺适的身形实在是彪壮高大,江流站在他面前,个头才到贺适的胸膛。

  “今日辰时,少爷的好消息就已经传来了长江邦,信人口耳相传快得很,何况少爷此次夺冠的好消息,作为长江邦的子民巴不得传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妙!哈哈。”贺适长着长长的马脸,每当他笑起来就更像他的黄骠马了。

  他脸微红的摇摇头,“这样说来,还好这次我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不然岂不是就给长江邦丢人了不是?”江流听到他人的称赞总是容易害羞,其实他最期待的还是他父亲对他的认可。

  “平日里贺某一直观察少爷的枪法,身手细致迅捷,贺某就知道少爷此次参赛只要发挥正常,必得第一,况且少爷的洞箫吹的那么悦耳,在才能环节上就能取得优异的名次为比武环节奠定夺冠的根基罢。”贺适拍了拍江流的肩,“掌门和江夫人得知少爷你此次夺冠,都激动坏了,这次你回去,掌门一定会对你转变他平日里的严厉态度的。”

  “真的么?父亲他也…”江流话都未说完,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

  “少爷刚过陵河还没吃午饭吧,贺某带少爷先在前面一家不错的酒馆吃一顿,我们再赶路回邦怎么样?正好贺某也带来了桩好消息给少爷,走,我们一会边吃边说。”贺适说道。

  江流点点头,与贺适一同上了自己的马匹,“这样也好,不过贺叔,你有什么好消息和我说呀?我可等不及了,先告诉我罢!”

  “少爷你的急性子真是和掌门一模一样,掌门对少爷你这次夺冠少英会很满意,想你也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他有意让你和冶炼山庄的公主欧玥订婚,恰逢欧老庄主前几日还在长江邦做客,掌门与他有说到此事,欧老庄主也很乐意两家的联姻,欧玥可是个机敏聪慧的姑娘,想必少爷一定会满意的。”贺适笑道。

  一时之间,江流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他从小就无法抗拒父亲的指令,只是不料他竟没有机会告诉父亲,自己已经在平凉山上遇到了他的知音心上人——敖滢霏。

  ①护邦使:长江邦护邦使贺适,作为掌门人的左膀右臂,职责保护长江邦,并协助掌门打理一些事务。

第4章 江沫
侠之奇史全文阅读作者:百花十六郎加入书架

  在某些时候,江沫总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

  如果是男儿身的话,她就不用每天枯燥的坐在绣屋里跟着绣娘学女红,因为她根本就对女红不感兴趣。

  她看着坐在同张桌子上和她一起学绣的几个江湾地名门贵族的女儿——唐红、蒋妮子等人,她们虽然比她大一两岁,但是绣工已经十分精炼,而且她们玲珑小巧的双手,纤细的手指格外适和这些针线活,然而江沫的手指头却不如她们纤细,看上去关节粗粗的,哥哥江流总说她的手很适合耍长枪,她亦是如此认为。

  她想到哥哥,掐指一算已经有十天没见了,江沫很想他,在午时得知哥哥是冠军,大家都很为哥哥高兴,而且在大肆准备庆宴,她就知道这几天有的玩了,而且哥哥这次出远门一定会给她带回来好玩的。

  想到这儿,江沫窃喜地望着窗外笑了起来,但她突然收敛表情偷偷环视屋子四周,担心绣娘会读出她的思想,又和母亲告状她开小差。

  “江沫小姐。”女红课快结束时徐绣娘还是注意到了江沫,走到了她的身边,“你看你今天绣的是什么呀,你若多向唐小姐和蒋小姐学习学习就好了,看她们心灵手巧的,你能及得上她们一丁半点就好了。”

  江沫低头看着自己绣帕上乱七八糟的针脚,一抬头发现唐红看着它露出吃惊的表情,随即咯咯笑了起来。江沫很讨厌这样的人,所以她更喜欢和男孩玩,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荆莺莺师姐,她总会偷偷带她出去玩,教她射箭,在溪边捕鱼,有时候玩得晚了回来总是逃不了挨骂,但她乐此不疲。

  “哆哆——”徐绣娘敲击桌子警示江沫别在绣屋里魂不守舍。

  江沫抬头看着徐绣娘的脸,宽宽的额头下两条尖翘的眉,还有一双犀利的大眼睛以及抹得艳红的唇,皱起眉来仿佛这张脸天生就是对江沫生气用的。

  徐绣娘从江沫手中夺过她的凌乱绣帕,再拿起对桌唐红的精美绣帕,双手分别举起两人的绣帕,“各位大小姐们,都停一停,大家抬头看看我手中的两条绣帕。”

  江沫最讨厌这样的对比,这样不仅会让她当众出丑,还会让讨厌的人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果然江沫羞红着脸的同时用余光看见了唐红整理了下漂亮的肩领,对她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刻意坐端正了身子,等待着徐绣娘的表扬。

  “这是唐红小姐的绣帕,针线绵密,针脚细而不杂,已是你们同龄人里的榜样。”徐绣娘提了提唐红的绣帕展示道,随后拎起江沫的绣帕,并用无奈的眼神瞥了一眼江沫,“左边是江沫小姐的作品,做了那么多年女红的我也是鲜少看到这样像老鼠啮过的帕子,这要是将来还是这副样子,哪位公子哥看到这帕子呀,肯定避而不娶呀。”

  绣屋里的每个人都在看她,并发出交头接耳的窃笑,真是太过分了,此时唐红高傲的表情直接让江沫眼眶充满了泪水。

  她一刻都不想待在绣屋里。

  她低着头强忍泪水,她多希望父亲可以夺门来救她,可是父亲平时什么事都宠她,唯独在教养方面与母亲坚守底线,他们希望她早日成为能歌善舞,会吟诗作词,精于缝纫刺绣的千金闺秀。

  “江沫小姐,希望你能平日里多刻苦练习女红,向唐红姐姐虚心请教请教,这样你才能进步,将来有个好嫁呀。”徐绣娘将江沫的绣帕递还给江沫。

  江沫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了徐绣娘的手,倏地从椅子上站起,往门外冲了出去。

  这震惊了绣屋里的所有人,包括她讨厌的唐红。

  徐绣娘在她背后叫到,“江沫,快给我回来,你去哪?我还没说下课呢,我要告诉江夫人去!”

  于是江沫在门边停下脚步,咬着嘴唇转过身,眼泪已经流下脸颊,虽已是水汪汪的双眼却仍瞪着她,“我去找大师兄练长枪!”她天生水灵的声音在释放情绪的时候格外嘹响,响彻绣屋,并从绣娘和唐红的惊讶表情中得到一丝满足,语毕她旋身离开房间,以最快的速度跑出院子。

  是的,她的大师兄正是尹默,几个月前她十岁生日宴上,父亲就答应收她为徒,但父亲说要等到江沫能亲手绣出一件像样的锦帕,才会亲自教她长江枪法,她一直担忧等不到那天,所以她经常偷偷地找她大师兄尹默或者二师兄哥哥江流或是三师姐荆莺莺来教她这个小师妹长枪。

  可是以她现在的力气连举起长枪都很勉强,但她坚信总有一天能像师兄师姐还有哥哥一样熟练地耍起这势不可挡的长江枪法,到时候看看徐绣娘和唐红她们还敢不敢批评和嘲笑她的活儿。

  她跑到邦街上,天已经逐渐变暗,应该已过申时,她喜欢这种半亮半暗的朦胧时刻,每家每户的小孩都会跑到外面嬉戏,追着小猫小狗打闹,待大人喊他们回去吃饭,外头才会随着天色变得安静。

  徐绣娘此刻一定已经派下人通知她的母亲孔岚蓉了,所以她若是直接回房,一定会被逮个正着。江沫可不想被逮着,她心里有个更好的点子。现在刚好是护江船员大小伙子们回港的时候,她想去湾港寻找大师兄尹默的踪迹,顺便让大师兄带她在湾港边的校场上玩会长枪。

  随即她起身迈步飞奔,连续上下了五六座她熟悉的鹊桥,有两条大黄狗跟在她身后兴奋地跑跳,好几个挑着担子收摊的大人都把她这个险些撞到自己的大姑娘认成男孩子,嘴里喊着“毛孩儿,慢些跑!”

  这种放飞自我的瞬间比被关在枯燥的绣房里不知爽快多少倍,她跑上最后一座大拱桥,这儿是连接邦地和湾港的地,站在桥上可以将整个湾港港口尽收眼底,她要去的就是那地方。

  待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目的地后,身边净是些年轻来往的护江船员,但这些青涩面孔的小伙子中也有一两个认得出她是掌门的千金大小姐,稀疏向她打声招呼,“江小妹来啦,今天可没什么人陪你玩了哦。”

  她望向湾港中最高一座渡台上,上面空空如也,平日里大师兄作为长江舰队的总舰督总会在那里将整个湾港尽收眼底,她每次都能在那儿找到大师兄,但今天大师兄并未如期而至的出现在那。

  “兄台,请问尹默呢?今天怎么不见他。”她尽可能摆出超乎十岁小姑娘的成熟范来与这个和她打招呼的护船员对话。

  “呵,江小妹你有几天没来这儿了吧,尹督使出江几天了,最快也要明后天能回来,所以说今天没人陪你玩咯。”年轻的船员说道。

  她环顾四周,的确今天的船员们比以往的少,但看着都很乐呵高兴的样子,她耸耸肩,“好吧,那为什么没人陪我玩,我看你就不错,你会不会耍枪或射箭,陪我去边上校场玩玩!”

  “我说姑奶奶,今儿我可真没空陪你舞刀弄剑的了,你哥哥夺了少年英侠会的冠军了你肯定知道了吧?刚才船长们来通知我们今天早点收活去邦殿那儿帮你哥哥做庆会宴场呢!我可得快点去了,不然又会被他们说我偷懒咯。”他哈哈大笑道,“不过没准有人可以陪你玩,方才我见你荆师姐往校场那里去了,你可以去找找她。”

  一听到荆师姐,她双眼立刻有神了起来,像是看到大师兄一样高兴,“好!谢啦。”

  她蹦跳着来到了校场,校场上的铿锵响声顿时传入耳中,她亢奋不已,这刀剑声响对她来说比绣房里缝缝补补的声音好听多了。

  她很快在校场寥落的人中找到了荆莺莺师姐,因为她是这儿唯一的女性,而且她把扎起的长发编成一根大而紧密的麻辫正好从她头上戴的护盔眼里甩出,每次她灵活地舞弄长枪,和那甩来甩去的麻辫总能应人瞩目,潇洒极了,所以荆莺莺师姐一直是她心中崇拜的女侠。

  当她进入校场来到荆师姐附近时,荆莺莺正好一击漂亮的甩枪打掉了与她对练帮员的木盾。

  “好哦!师姐真厉害。”江沫激动地拍起手,荆莺莺才注意到她的小师妹来了。

  荆莺莺喘着气转头狐疑地看着她:“小妹,你这会儿不是该在上舞蹈课或是女红吗?”

  江沫摇摇头,“我想捕鱼,练枪,射箭,学骑马,就是不想学女红。”随即摆出了张无奈撇嘴的表情,每当她撇嘴或者笑时,她那肌光如雪的小鹅蛋脸上都会有个小小的酒窝,让人怜爱。

  “那便来吧。”荆莺莺笑道,之后摆摆手,接过对手的木盾,“师妹,你就用我的竹枪来攻我罢。”

  她乐意地拿起荆师姐的长枪,这根细又长的竹枪竟比她想象中的要重,随即她便效仿师姐刚才的模样,一甩身向师姐攻去,不出意料地被荆莺莺轻松挡下。

  “师妹,再来!别听下,试试用长枪连续快攻。”荆莺莺摆正了木盾,对她笑道。

  她重新握稳了长枪,心想成为像师姐一样的女侠,就必须早日能和师姐一样灵敏地驾驭长枪,她便开始学起了哥哥江流平日里快攻的姿势,开始快速左右攻戳荆师姐的左右,但都被师姐轻易地招架住了。

  不一会她便累地手抖练长枪都拿不稳了,她暂时性放弃了成为女侠的进程,仰倒在了地上。

  荆莺莺见状微微一笑,随之也卸下了木盾,陪她坐在校场边看着场上其他人对练。

  “看到没有,这恐怕比做针线活儿要累哟。”荆莺莺表示。

  “可也比做针线活儿要好玩多了。”江沫回嘴。荆莺莺咧嘴一笑,伸手过来为她擦去脸蛋儿上的汗。

  她们一向很亲,在长江邦内除了母亲,荆师姐就像亲姐姐一样和她要好,当她出生时,荆师姐就已经来长江邦学武五年了。

  “师姐,听大师兄说你今年的年龄是参加少年英侠会的最高年限,过了今年就不能参加了,为什么你没代表长江邦参加呀?反而是哥哥以最低岁限去参赛呢?”江沫问她,“我看师姐的枪法和哥哥一样棒,一定也能拿冠军!如果是这样的话今年就会为你庆祝,哥哥四年后再去参加,那便四年后再为哥哥庆祝!然后再过四年的话…”江沫掰着手指,“那就是八年后,八年后就轮到我可以去参加啦,那时我要像哥哥一样拿冠军!”

  她浅浅一笑,“以我的身份是没有机会代表长江邦参赛的。”她说,“虽然我早就不当自己是质子的身份在长江邦度过这么多年了。”

  师姐温柔地对视着她,“长江邦是我另一个家。”

  “噢。”江沫觉得好生尴尬,她早该想到这点才对。

  师姐的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其实谁参加都一样,二师兄夺冠多大的好事呀,你看今天邦里大家多高兴,街上的人们都忙着到堂上布置庆宴呢,师父还特地请来了江南名厨和曲师,等大师兄明天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始沾他的福了。”

  “江湾地所有的人都会来吗?包括唐红和蒋妮子?”江沫听到所有人都会来的时候,便难过地问她。

  “你说唐家和蒋家的小女儿吗?想必她们肯定都会到场,江湾地每家每户都会来为二师兄庆贺,就像师父当上武林盟主的时候一样,何况唐、蒋两家是江湾地的名门,是不会缺席的。”荆莺莺说道,“只怕明晚所有人都能准时到场,唯独师父可能会迟到。”

  江沫得知自己讨厌的人也会到自己家来的时候,她的心情突然又不好了,又听到父亲的缺席,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因为她怕到时徐绣娘再次告状的时候没人为她撑腰,她便急切的问,“为什么?父亲他为什么会迟到?”

  “前几日三河坝出江的护商船遭遇了不测,很多人都丧命了,师父正在亲临调查。”荆莺莺握起她的小手,“你还小,师父师娘自然没和你提及,你看天都暗了,校场上也没什么人了,师妹你还是早点回房去,你今天私自跑出来玩,徐绣娘一定等着修理你呢,你躲得越久,到时候惩罚就越重,而且师父不在,没人可以包庇你,弄不好她会罚你织一整个绣房里的东西,等八年后举行少年英侠会的时候,你不是如期拿着兵器在比武,而是依旧拿着绣花针被关在绣屋里哟。”

  江沫听了完全笑不出来,“我最讨厌女红!”她激动地说,“真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这回事。”荆莺莺应道,她捋了捋自己的麻辫,站起身,把江沫也扶了起来。

  于是她只好很不情愿地向师姐道别而去。

  事情比荆莺莺料想的还惨,因为等在她房里的可不只是徐绣娘,而是徐绣娘和母亲孔岚蓉两个人。

第5章 江泰华
侠之奇史全文阅读作者:百花十六郎加入书架

  早夏的坟墓院里依旧阴风嗖嗖,他的江风向来不喜欢这儿。

  他在送别欧维年后,又回到三河坝仔细地和九宫山的手下们一起调查了一番遇害商船的真凶。

  毕竟运送的是朝廷的货,容不得稀里糊涂地蒙混过关,必须得侦查清楚向朝廷一五一十地交代。

  最后他们竭尽全力只打捞起四十多具尸首,带到九宫山下的墓地安葬,其余十余具不知所踪的尸体,只得沉葬在不明方位的冰冷江底。

  江泰华和他手下的九宫山总督罗昊,从三河坝打捞出的残船毁坏情况彻夜调查分析出了结论,是远在东部琼州岛海商会的鱼雷炮。

  不以掠夺为目的的摧毁,绝不是平日里与之作对的通天寨的作风,至于无冤无仇的海商会为何会对长江邦出手,他们的动机除了达到垄断效果外,他和罗昊怎么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一旦上升到朝政关系中,就足以让江泰华头皮发麻,这并不是他一个区区长江邦掌门所能涉及的,令他费解的是海商会的炮船是如何进入中夏内陆的,通往琼州的海路只有两条,排除从扬州国道的入口,那便是风云庄所管辖的黄海庐地入口。

  风云庄一向与长江邦不交好,这是江湖皆知但不道破的事实,但风云庄是如何知道江泰华制定的护商路线,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首先排除了通天寨,因为风云庄虽然与长江邦不相往来,但在对抗通天寨方面至少是统一战线的,所以风云庄在江南地区的盟派只剩冶炼山庄和绿柳山庄,然而欧维年虽然与风云庄庄主敖琛的妹妹敖珍联姻,且不说敖琛和敖珍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兄妹感情之外,仅凭江泰华和欧维年从小就结识直到至今生死之交,他就能肯定排除冶炼山庄的嫌疑。

  剩下的只有绿柳山庄了,长江邦与绿柳关于洞庭领地的战争也在十六年就结束了,事后绿柳山庄庄主荆俣为了主动交好,将长女荆莺莺交于长江邦做质子一直至今,两派都没有再掀端倪,即使将罪名硬加于绿柳山庄,他们是如何得知他制定的秘密路线的呢?又是如何知道运送的是朝廷的商货,这具体只有他、尹默和当天的任务船长李崇渊知道外,没有第四个知情人,这接二连三的问题使他一整晚都与失眠作伴。

  带着前夜未解的疑问使他在坟墓院中分神,一时之间不知该赶快祭拜完死者早些赶回江湾地参加儿子江流夺得少年英侠会冠军的庆宴,还是和罗昊重回九宫山下的木屋继续讨寻真相。

  他最终决定去坟墓院的地下墓窖,祭拜一下自己的父母,把他们孙子夺了少英冠军的事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在九泉下有所慰藉。

  自从父亲江升去世,他当上了长江邦掌门后,就一直献身繁忙于邦内事务,连清明都不是每次都有空亲自来祭拜,这次恰来九宫山的坟墓院,就抓紧机会祭拜,每个孩子都希望与父母吐露完心事,会有自我安心感。

  祭拜完三河坝逝者后,他对身后与他随行的罗昊说,“罗昊,准备下火把,我想下墓窖祭拜下前邦主。”

  罗昊点头领命,随后对其余十几位帮忙安葬的弟兄们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告退了,随后罗昊取来点燃的火把,在前领路,他在后跟随。

  显然邦主的到访,让九宫山总督罗昊也没休息好,矮小的背影走在墓地泥泞路上踉踉跄跄的,江泰华让这么个瞧上去赢弱的人担任九宫山负责人也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罗昊看似细瘦的手臂却有惊人的臂力,而且十分善射,在十年前罗昊就获得长江邦神弓手的称号,有着百步穿杨的能力,撇开他的射术,他也是个办事效率高,对江泰华忠诚之辈,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不觉间来到了墓窖入口,墓窖内安葬的通常是长江邦的名门先辈,因为下面的墓窖相比上头的坟墓院,不会遭受日晒雨淋,更利于完好安置尸骨。

  通往墓窖的楼梯非常狭窄,所以罗昊打着灯走在前面,江泰华为了方便通行,卸下背后的赤魄长枪,单手拎进墓窖,“我原本都以为今年也不会再踏进这墓窖了。”江泰华感叹道,“平日里我们与通天寨的战斗,每次顶多死伤五六个弟兄,真不敢想像这次三河坝上六十个弟子遭遇的不幸…佛祖保佑。”

  “邦主,恕我直言,我总感觉这次的事是某种不祥的征兆。”

  江泰华打了个冷颤,“你快闭嘴吧,罗昊,你的嘴是出了名的乌鸦嘴,我命你今天回山后到山庙上虔心朝拜一番,去去晦气,我儿江流刚夺了冠,这可不是什么不祥征兆。”

  “遵命,邦主勿怪。”罗昊说道,一股寒意自地窖席卷而上,有如幽深地底的冰冷气息。

  “或许真该躲在这寒凉的墓窖里来度过接下来的炎夏。”罗昊打趣道。

  当他们抵达楼梯底端,进入墓窖的路就愈发深沉黑暗,罗昊为了方便邦主看路,将火把稍向身后举,刚步入四十岁中年的江泰华在火光照映下,脸庞依旧硬朗英俊,与他十八年前耍着旋风枪的冷俊模样如出一辙。

  “邦主请进。”罗昊恭谨地说,然后将火把绕了个半圆。黑影鬼祟潜动,摇曳的火光照上脚底的石板,左右显现出两两成对的花岗岩柱,一直延展到远处的黑暗。

  他俩穿梭于石柱间的过道,这条道路熟悉而又陌生,罗昊时不时停下用火把照看身旁途径的墓碑,寻找着前邦主的姓名。

  “我爹的墓还在前头,我记得。”江泰华提示道,他们走在长江邦历代的贵族死者之间,足音回响在偌大的陵墓里,生者的走动仿佛惊动了他们,墙壁上轮换着窜动的黑影。

  根据传统,凡是逝者墓碑上的红色姓名都会被描黑,他们途径的某些墓碑上尚有未被描黑的红字,说明此人还未逝,这些红字墓碑通常是已逝贵族的爱人,与已故亲人的墓碑紧紧相连,在去世的时候这座刻着红字的墓碑才会被描黑,它身后空荡的石棺也迎来它的主人。

  正如江泰华的父亲江升,在十四年前在九宫山与通天寨力战的时候去世,用生命为长江邦夺来了九宫山的全部领地,九宫山是江升的心血,所以江泰华将父亲葬在了这九宫山墓窖下,母亲蔡茹的墓碑也被一同安置在了江升的旁边。

  他停下脚步,罗昊也蹲下身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江升夫妇墓碑前的蜡烛。

  江泰华静静地点头,跪了下来,低头行礼。

  “孩儿不孝,时隔两年才来看望爹娘。”他深深地看着父母的墓碑,一时之间竟在他的至亲墓前语塞,不知是因为太久没来,或还是罗昊在边上的缘由。

  “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孩儿在武林大会上力克众位掌门,又为长江邦拿到了武林盟主,得到了皇上的赏识,免去一年的赋税让长江邦的弟子和子民都过得还不错。”一阵沉默之后,江泰华开口,他将手上拿着的赤魄双手平握,一层层绕去它身上包裹着的布带,随着布带的褪去,枪头红晶闪耀,在火光的照射下,晃过罗昊的眼睛,这也是罗昊第一次见到赤魄的全貌,刺眼的红晶闪地罗昊眯起了眼,反射的晶光折射在江升的墓碑上,渲红了他的灵名。

  “这把枪叫作赤魄,当今神器,无坚不摧,是四年前南蛮族一役后,帮维年兄解决了泉州危机,他花了四年无数个日夜亲自在淬剑池打造的一把红晶利枪,作为回报借给了孩儿,呵,维年兄从小就一直抠搜的很,如此神器既然在孩儿手中,我一定会将它物尽其用,亲手将那加入通天寨的长江邦叛徒商别鹤捅穿…”江泰华手指温柔地滑过江升和蔡茹粗砺的岩石墓碑表面。

  “这真是一把好枪。”罗昊插嘴道,但江泰华并没有接他的话,他只好识趣地继续跪在一边儿。

  “爹、娘,你们的孙儿江流在少年英侠会上拿冠军了,你们一定会像十八年前我拿冠军时候一样高兴吧…”江泰华的嘴角苦涩地扭了扭,泪在眼眶打转。

  “老邦主若是在世,一定会以江少爷为骄傲的。”罗昊打岔道,江泰华点点头,凝望着江升墓碑上的墓志铭——惆怅南林事,长江独至今。

  他不禁恍惚,祖父江觉苍在江湾地创立长江邦,在武林上立足,父亲江升拓宽长江邦领地,收复了江陵和洞庭,又以生命的代价换来九宫山的领土,当长江邦交付到他手上却没有了进展,只得勉强维持,攻占龙虎山和巫江口的进程遥遥无期,或许真要落到江流手里,父子联手才能完成,就像十六年前他和父亲江升联手才收复洞庭领地一样。

  “说到他,我真该动身回江湾地了,否则赶不上儿子的庆宴,岚蓉又该责怪我了,来,我们走。”江泰华缓过神来对着双亲的墓碑长磕三声响头,随后站起身用有力的手掌拍了拍罗昊的肩膀。

  他们朝墓窖的出口走去,穿梭于石柱之间,他身后的双亲随着火光的离去重回黯淡,仿佛耗尽最后一口气跟随着儿子的脚步。他依旧走在罗昊后头:“我真该每年抽空来这祭望一次他们,只有当直视他们的时候,才能让我知道我为长江邦做的还远远不够。”

  “邦主,您别苛责自己,您代表长江邦赢取了三次武林盟主,为朝廷保送了数十次国商,四年前还平定了南蛮族,光这些战功已经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了,少邦主这次能取得少英会的第一,也一定是遗传了你,技艺和枪法都更胜其他各门派一筹,依我看长江邦近百年依旧是蒸蒸日上。”罗昊在前头说道。

  江泰华当然听腻了这些话,“行了,这些恭维的话我都听厌了,我做的这些和爹还有祖父比起来根本微乎甚微,何况平定南蛮族也是与冶炼山庄合力才侥幸取胜,也是不少弟子用生命换来的,还搭上了邢师弟的性命,此次三河坝的惨遇的确如你所说,给我敲响了警钟,这笔朝廷的珍货我还不知如何交代,现在东边不止通天寨作对,还冒出个海商会,西边的魔教也正在进犯我中夏,我看这场江湖的腥风血雨很快就会波及到长江邦来了。”

  “邦主,长江邦已在江湖立足百年,这些磨难定不会击垮我们的,我将永远听从邦主差遣。”他们从墓窖中走出,罗昊熄灭了火把,身后墓窖中的寒意戛然而止,诡异的暖流迎面而来。

  “去为我备马吧,我这就启程回江湾地。”江泰华遣走了罗昊,他也走出了坟墓地。

  东风拂过他纠结的长发,袭来久违的芳香,一如孔岚蓉的指尖,他倾听着小鸟的欢唱,其中夹杂着几声雪鸮鸣叫,鸟儿们扑翅惊走。

  这是江风第一次跟他来到墓园附近,令他心生惊讶。

第6章 孔岚蓉
侠之奇史全文阅读作者:百花十六郎加入书架

  她举起酒杯为迟到的丈夫主持着儿子的庆宴。

  江湾地的名门贵族齐聚在长江邦的庆宴厅内,厅堂之大整整二十六桌,容下百余人,庆宴的布置可谓是钟鼓既设,举酬逸逸。

  整个宴厅内四溢着五花扣肉和刚出炉的鱼糕所散发的香味,堂内四周的通道上,云衫侍女们忙着传送各家赠送的贺礼到后院,方便账房师傅统计。

  “娘,我去招呼一下远道而来的孟兄和路姑娘。”江流隔着身旁的贺适对她说道。

  孔岚蓉点头示意,随后他起身往别桌走去,她和贺适、江流等邦内重臣落座主桌,主桌比厅内其他桌都要大,且错高一阶,所以她几乎能清楚得看清整个宴厅。

  庆宴厅里有几位乐师正拨弄箜篌,旁有曲师高唱歌谣,她从主桌上望下去,烛火熊熊的屋内,被蜡碟碰撞和酩酊交谈的喧嚣覆盖,欢闹气氛丝毫不亚于丈夫当上武林盟主时的情形。

  她看着儿子在庆宴上流动于各桌贵族之间的身影,仿佛和江泰华在十八年前取得少侠会时一样风光且老练,而如今夺冠的儿子比当年的丈夫还小六岁,作为母亲很欣慰。

  她迫不及待地望着远处的庆堂入口,想让丈夫早些赶来看看儿子的风采,让他一改从前的严厉形象,做一番儿子的慈父。可是越接近远处的门口,人流就越密集,即使丈夫来了,她也做不到第一时间发现。

  “江夫人,我得来敬你一杯。”一个额头已经光秃的白毛老头,走起路来一副耽溺杯中物的模样,还未待他靠近,便已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显然没有少喝。

  “是九宫山罗昊的老爷子。”右边的贺适低声提示道,即便她知道他是谁。

  孔岚蓉礼貌性地起身,此刻她只盼着丈夫早点到来,毕竟酒宴场上的推杯换盏并不是她一个妇人家能坚持太久的,在此之前,也已有数十个江湾地名门贵人前来敬酒,她能坚持到现在已是超出她的预期,她发现自己的酒量原来和男人也差不多。

  “老朽真羡慕像您这样的辉煌人生,大理王侯的二公主,如今和咱们的武林盟主江大侠儿女双全,少邦主又夺得了少年英侠会的桂冠,依老朽看,少邦主将来很可能继甄海步前辈之后,成为第二个武林传奇咯!”罗敬德虽然总是笑嘻嘻的,但他此刻的脸上油得跟五花扣肉没什么区别。

  罗敬德话毕将酒杯内的烧酒一饮而尽,孔岚蓉也只好笑笑举起酒杯,她刚准备皱眉再喝下这一杯时,一只宽厚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多谢罗老爷子的美意,这杯酒贺某替江夫人喝了。”贺适拿起自己的酒杯,刚贴近他的嘴边,又有一只熟悉的手夺了贺适的酒杯。

  “不劳烦贺护邦使了,江某人来迟,这一杯当由江某人和罗老爷子对饮。”江泰华的突然出现,让罗敬德大吃一惊,由于庆宴内觥筹交错,没人发现他们的邦主已经到来。

  罗敬德从他油腻的眼缝中瞪大了双眼,“老朽参见邦主,恭迎邦主,也庆贺少邦主有此佳绩,一定也是邦主教导有方,这杯老朽干了,邦主随意!”他连忙拉住身旁路过的侍女,换下一杯斟满的酒,颤颤巍巍得举起手中的酒杯一口闷下,遗落的酒珠顺着他白色的胡须流泻直下。

  “江某方才还在九宫山与你的儿子罗昊探讨情报。”江泰华笑着回应并与其共饮。

  “邦主能和犬子合作,是他和老朽的荣幸,罗昊这小子承蒙多年邦主的厚爱,能在九宫山有一席之位也全靠邦主的提携,老朽得再敬邦主一杯!”罗敬德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一边转身夺过侍女手中的酒壶倒饮一杯酒,他原本就油腻的脸愈发喝地红乎乎的,像极了烧红的肥肉。

  江泰华只得继续朝他笑笑,但孔岚蓉还是看得出他的笑容只是表面功夫。

  侧台的琴师乐师观察到了邦主的到来,停下了欢庆的曲子,整个庆宴堂上瞬时只有嘈杂的人声。

  孔岚蓉当机抽空将手抚在丈夫的肩膀,“何时来的,我都没看到你进来。”

  江泰华对她宠溺地笑笑,“我从后堂穿过来的,你自然不会留意到我,刚从墓地回来,总得换身衣裳再来儿子的庆宴,你说不是吗?”江泰华摸摸她的手,坐到了她左边的座位,这个空位正是她早早就为丈夫留好的。

  乐师们看到邦主的到来,将乐器换成了箫、二胡与鼓,当一声通明箫声序响,她便知道乐师和琴师要开始演奏代表长江邦的长江曲了,它是由这三种乐器组成的激荡乐曲,当下也是告诉大家邦主已经到来的讯号。

  伴随着长江邦内人人皆知的长江曲响起,庆宴厅内也开始变得热气腾腾,她为丈夫倒上一杯凉茶,眼神在别桌寻找着江流,直到他回眸时与她视线相对,他才发现他的父亲回来了。

  “爹!”江流欣喜却又暗压正经地快步转小步来到了江泰华的身边,孔岚蓉看得出江流心底里还是敬畏江泰华的。

  她也是第一次见丈夫如此主动热切地把儿子拥抱住,江流懵住的表情不禁逗地她和身旁的贺适暗笑,但这场面让她很欣慰。

  江沫从邻桌看到江泰华回来也激动地蹦跳到她爹和她哥身边,江泰华一边抚摸着江沫的头,一边搂着江流,一副儿女双全得意的模样,孔岚蓉就爱看这样的温馨场面。

  江泰华难得的真情笑颜望着江流连连点头,“不愧是我江泰华的好孩儿,平日里练枪的苦头也算没白吃,流儿快告诉爹,你在平凉山的校场上是怎么战胜武当、少林和各大派顶尖弟子的。”

  她看得出江流被父亲不常见的热情感触到了,眼含热泪兴奋地和江泰华连说带比划地描述着他在少侠会上的灵巧招式,江泰华也是听得一脸满足,小女儿江沫更是像迷妹一般倾听着哥哥口中她从未涉足过的江湖世界。

  “瞧邦主和江少爷现在的父子情多美好啊,希望以后他俩也能这么相处,别再严苛对待少爷了。”身旁的贺适说道。

  孔岚蓉亦认为这般认为,此时的长江曲已彻底绎起,几十桌的贵族们渐渐望来了主桌,意识到了邦主的到来,纷纷举起酒杯高呼。

  江泰华向他们摆摆手,待场子静下来后,他也举起酒杯,江流和他站在一起,同样也拿着酒。

  “江湾地的大人们,很荣幸能和你们一同见证我儿江流成为四年一度的少侠会冠军,当然江某也因邦内事务迟到片刻,江某先自罚一杯,”江泰华将酒杯内的酒一饮而尽,侍女再为他斟满,“长江邦能在江湾地立足至今全靠在场各位大人们互相扶持,今日我儿江流代表我邦夺冠,更是说明长江邦在武林新生代中依然是佼佼者!长江邦必当稳固常胜!长江永存!”

  江泰华豪情壮志发言后的一句邦语“长江永存”恰逢曲乐师们的长江曲演奏到了高潮,庆宴厅内一片欢呼沸腾,整齐响亮地一声声跟喊着长江永存的口号,底下的贵族们跟在江泰华敬饮完纷纷将手中的酒豪饮而下,宴厅内不一会又重回了喧哗的传杯弄盏。

  鼓声融入了长江曲,整个庆宴厅内充斥着高昂的斗志,这气氛依她看来下一秒就上战场打仗也不为过,想到这里她却意志消沉了下去,她在这里欢天酒地,远在大理家乡的老父亲和大哥正在带兵与魔教对战。

  她早就听闻藏圣教的人杀人如麻,尤其是对中夏人,才被中夏大陆的人称为魔教,而且藏圣教还有着四大分教,各个分教都兵多将广,几路护法都耍着阴险毒辣的武功招式,想到这里孔岚蓉不禁打个冷颤,担忧父亲和大哥的安全,顿时对庆宴厅内的欢快气氛兴致全无。

  她打算先回屋调整下心情,这场庆宴也已经进行过半,况且现在有丈夫回来陪着儿子或献或酢。

  “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屋歇一歇,帮我盯紧这爷俩,别让他们喝多了。”孔岚蓉对贺适凑近说道。

  “谨遵旨意,江夫人。”贺适边吃着一碟碟八宝鸡腿和豆腐羹,边对她说。

  回到屋中的孔岚蓉闭上眼睛还仿佛能听见方才宴厅内嘈杂的嗡嗡声,且屋内只有她一人,温度也比宴厅内低很多,她反倒觉得这样挺好,能让她自己保持冷静,随时准备接收从大理渡鸽传来的一线情报。

  她点上蜡烛,褪去为参加儿子庆宴穿的雅绿锦袍,微微烛光侧洒在她勾人隐陷的眼窝,随着光影而下,精致的五官和立体的轮廓被分明地勾勒出来,修长白皙的颈脖和性感完美的锁骨,若不是皮肤略微松弛,绝看不出她今年已三十八。

  她放下她的微卷长发,用指尖蓬松头发,再漂亮的容颜也掩盖不了她此刻对大理的忧虑和挂念。

  孔岚蓉喊来侍女,为她准备浴屋沐浴,她准备泡在热水中消除一下紧张的情绪,毕竟这几天里江流欢庆的日子,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心绪影响孩子。

  侍女将一切都准备好,还在浴屋内为她点上一支檀香木,她在舒适的热水里沐浴,蒸汽腾腾,她眼皮逐渐沉重。

  最后她在浴桶中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江泰华已经遣走侍女,来到浴房她的身边,他告诉她,宴席已经结束,现在是亥时了。

  她点头缓缓坐起,拿浴布擦拭身子,满脑子还是大理和藏圣教的纷争,但她还是漫不经心地问江泰华,今晚的庆宴儿子还满意吗。

  “我想流儿不会忘记今晚这场为他举办的庆宴的,”江泰华搀扶她离开浴桶,来到铜镜面前,站在她身后为她穿上睡衣,系上腰带,“今日除了尹默不在,我看长江邦的年轻人都围着流儿对饮很尽兴,崆峒派的晚辈孟云铮和川侠派的路星晚也都特地来江湾地为流儿贺兴,他们虽都在少侠会上败给了流儿,但依然和流儿有着江湖友情,我觉得很欣慰,希望流儿今后能多结交些这样的名门义士,对他日后在江湖上立足有帮助。”

  孔岚蓉作母亲的自然也很高兴,但喜忧参半,难免会时常惦记父亲和大哥的安危,好在今晚有丈夫作伴,枕在丈夫宽厚的臂膀上入眠颇有安全感,比起前几日孤枕独睡要自在的多。

  很快,他们夫妻二人回到了屋内床上,从柔情缠绵到激烈翻涌,外面的天已经漆黑,皎月边际漂浮着不怀好意的乌云,江风盘旋在江湾地的上空惊空遏云。

  当他们完事之后,江泰华抚摸她的脸蛋,用手指轻捋她的发丝,她则枕在他左肩上,静静看着隐约的月光照射出他冷俊英气的脸庞。

  “昨天我在九宫山和罗昊得出结论,”江泰华用右手点燃床边的挂壁蜡烛,“是鱼雷炮,海商会干的,估计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黑商垄断,下手可比通天寨还毒狠,索性这些日子通天寨那儿还算太平,商别鹤那小子算他识相,倒没给我填新麻烦,不然我真分身乏术了。”

  江泰华为了逗笑她,日常咒骂着通天寨的商别鹤,他曾出身于长江邦,但他后来变成了叛徒。

  孔岚蓉在江泰华的怀里回应着笑了两声,但马上止住了,因为她的下体仍因为刚才他猛烈的动作而痛楚,但这是一种感觉美好的疼痛,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种子在自己体内,她祈祷种子可以开花结果,为他再添个孩子,但她知道这几乎不可能,因为十年前生江沫的时候,并不顺畅,导致她子宫受损,很难再怀上。

  “老天竟没有一刻放我喘息,通天寨刚消停些时日,海商会又来添乱。我们的敌人不但没有减少,反倒还多了,而且暗怀鬼胎的定不止海商会一家,究竟是谁给他们通信报信我们的护船路线还没调查出来,罢了先不提这些了,”他说到这儿眼神阴霾不开,语调充满疑虑,“明天我打算告诉流儿,让他和维年兄的小女儿欧玥订婚一事,好让他提早有担当,也好做做准备。”

  孔岚蓉仰起头看着他,“是不是该征询流儿自己的意思和想法?”

  “他是长江邦的接班人,该为长江邦带来益处,冶炼山庄就是很好的联姻对象,也是强大的帮手,冶炼出品的武器当称整个武林第一,能为长江邦解决许多硬兵器问题,况且欧玥和流儿年纪相仿,待他们都成年就让他们俩成婚,这件事我替流儿做主了。”江泰华坚定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的自信,就好似他已经看到多年后长江邦和冶炼山庄联手带来的胜利。

  孔岚蓉深知在这种事上她是拗不过江泰华的,她无奈地摇摇头,但愿儿子和欧玥可以两情相悦。

  “至少先安排他们见一次面…”她刚准备替儿子再努力争取一下,敲门声却突然传来,在这样的时刻显得尤为刺耳,出乎意料。

  江泰华扭头皱眉道,“是谁?”

  贺适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邦主,是我,有从大理渡鸽传来的信。”

  还未待江泰华回答,她就先向江泰华解释道,“是我让他们这样作的,但凡有从大理传来的信就第一时间传给我,我想一定是魔教的战事。”

  江泰华点头附和,朝着屋外喊道,“进来吧。”

  他进到屋内,见状立刻侧过身。

  贺适是个魁梧奇伟的人,就连江泰华站在他身旁也是逊色几分,他一身褐色,他的瞳色也是黑褐色的,但眼神敏锐,再快的招式也难逃他的视线,他长长的马脸和凸出的颧骨很容易让别人记住他,虽然他有着五大三粗的模样但心思缜密,不愧是江泰华年轻时就看中的好帮手,就像刚才他这么个彪形大汉却害羞地侧过身,这动作就相当有趣。

  “邦主,江夫人,请原谅我打扰你们休息,拖江夫人的意旨,贺某刚从驿站带来的大理密信,”贺适从腰间掏出一卷密信侧手放到圆桌上,“请过目。”

  “贺适,不必多言,都是自己人,多谢了。”江泰华说完替孔岚蓉拿过卷信,转交于床上的她,并为她拿来了蜡烛。

  她确认自己的睡衣已穿妥,便坐起身,沉重地接过信,愁容满面,担心信里是不好的消息。

  她将信握在手中,这几日她每天都在预想这场景,然而这一刻果真到来,她揭开卷信上的封绳。

  “贺某就先行告退。”贺适鞠了个躬,准备告退。

  “先留下,”江泰华命令道,“看看信上写的什么,说不准我和你将带兵支援大理。”

  江泰华坐回床边,握住她微抖不安的双手,“放心,有我在。”

  她点点头,打开信,眼神扫过内文,过了良久,她才松懈一口气。

  “蓉,信上写了什么?”

  “魔教暂时撤军中夏,大理亲兵略占上风,父亲和大哥都安然无恙,大哥说要亲自来一趟长江邦,但并未说原因,你知道的,元峰向来是个粗犷古怪的人。”孔岚蓉终于松一口气,热切地握住江泰华的手。

  “平安就好,你终于可以睡安稳觉了,蓉。”江泰华笑着和她说道,但她看得出来他笑的并不真诚,她也知道原因,孔元峰的性格难以捉摸一直令江泰华难以应付,可在她看来大哥再怎样性情古怪也是处处为她好的,所以她从不在意。

  “孔大侠信上有否说他何日启程,贺某好推算他到的日子,前去相应。”贺适问道。

  “明日启程,一周后到。”

12下一页
扫码
作者百花十六郎所写的《侠之奇史》为转载作品,侠之奇史最新章节由网友发布,找书苑提供侠之奇史全文阅读。
①如果您发现本小说侠之奇史最新章节,而找书苑没有更新,请联系我们更新,您的热心是对网站最大的支持。
②书友如发现侠之奇史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③本小说侠之奇史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找书苑的立场无关。
④如果您对侠之奇史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邮件给管理员,我们将第一时间作出相应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