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回来啦?”门口,和蔼的声音传来。
挂掉了那头咒骂个不停的诈骗电话,叶然转头看去,门边站了一个满头白发的矮小老人,亲切地朝他笑着。
“二爷爷。”叶然笑道。
叶然的姥爷在家排行最大,姥爷走后,二姥爷、三姥爷怜惜叶然的妈妈孤儿寡母的,逢年过节的,没少上门来帮衬照顾叶然他们家。
除了两位爷爷家,其实叶家村的人往上推几代,不管姓不姓叶,都是亲戚关系。
“回来怎么没先来我那?”二姥爷有些责怪的问道。
“这不是才刚回来嘛,我打算收拾一下家里,再去看您跟三姥爷的。”
二姥爷点点头,走到客厅,神情悲戚的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个白色包袱良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你妈命不好,还这么年轻。你也是…辛苦了。”二姥爷轻轻地拍了拍叶然的肩。
叶然笑道:”妈妈总算是不疼了,这样挺好。”
二姥爷摇摇头,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等等我让你堂婶来把房子给你打扫出来,今天就来二姥爷家睡吧,明天我跟你三姥爷都会来帮你操办家里的事情。”
“爷爷,我今天就睡家里,等等我自己打扫就行,别劳烦婶婶她们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二姥爷睁着有些混浊的眼睛,看着眼前已经长高到一米八左右的叶然,欣慰的点点头。
是啊,当年那个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成天调皮捣蛋的小鬼头,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这么高大的男孩了啊。
经历这些年的生离死别,彷佛岁月都无情地在提醒自己,老了。
他看着那白色包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了吧!
“那么去我家吃个饭再回来收吧。-”二姥爷说道。
叶然一怔,转头往外看去,这才发现门外已经满是落日余晖,不知不觉一天就要过去了。
不过,叶然最终还是找了个理由婉拒了二姥爷的邀请。
虽然说二姥爷没把自己当外人,但毕竟还是两家人,这次母亲生病,也向村里的亲戚借了不少钱,其中就包括二姥爷跟三姥爷。
二姥爷跟三姥爷虽都把叶然当自家人,但总还得顾虑其他人,二姥爷家里的两个堂婶嫁来时,叶然早就已经到省城上学去了,彼此没什么交情,对她们来说,叶然大概就是个欠了钱的麻烦人物。
就别去给人家也给自己心里添堵了。
二姥爷走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叶然在双肩包里找出了自己在县城里买的面包,随便应付了顿晚餐之后,就搬了张凉椅,坐在院子里发呆。
看着山村一间间屋子亮起了灯,每一个灯火都是一家的生活。
山村的僻静悠远,少了光害。
抬头一看便是满天星斗,晶莹闪烁着,蓝、黄、红细微而恒久的散发着光芒。
闇夜之中缀满了星光,像细碎的流沙铺成了一条璀璨的银河。
微风徐徐飘来,没有城市的纸醉金迷,偶尔的一两声狗吠,虫鸣,与青蛙协奏成一曲夏夜乐章。
叶然居高临下的望着村庄的房屋,自己也曾在那样温馨的灯火里头生活。
当初离开家,到省城读书的时候,学校老师告诉他,人可以靠知识改变命运。
他相信了。
所以他努力考上京都的大学。
所以他拚搏,他每天加班,认真地学习、充实自己,就是想要改变生活。
最终,母亲一场病,将这些年的努力,化成乌有。
从小父亲就去世,母亲一点一滴的拉拔自己长大,又当爹又当妈。
高中后,妈妈省吃俭用的送他去京都求学,他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妈妈也从不要求他寄钱回家。
在京都的那几年,各种节日都是电商最忙的时候,所以他经常没有空回家。
电话那头,妈妈总是笑着说,没有关系,工作重要。
他也以为不差这几年,就快能和妈妈一起生活了。
即使到了最后,温柔的母亲依然不想给他添太多麻烦。
常常宁愿自己痛得脸色发白,也不愿意多花孩子一分钱打吗啡止痛。那样坚强乐观、善良的妈妈…….
叶然看着眼前房子的灯一个一个熄灭了,夜深了。
“去TM的,今天怎么风这么大。”
喃喃的自言自语着,他仰躺在凉椅上,用手臂遮着双眼。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就在这时,叶然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自头顶传来。
这声尖啸来得如此迅速又猝不及防,叶然刚坐起身,脑袋上就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阵发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如果这时有人在旁边的话,就会看到,一颗从夜空中坠落的银色光点闪烁着,电压不稳似的,一下分裂一下汇聚,最终流星竟直接击中叶然头顶。
那个拖曳着光芒的银色光点犹如破碎一颗西瓜般的轻易,直接把叶然的头打穿了一个洞。
叶然的身体晃了晃,直接躺倒在凉椅上。
鲜血浸满了躺椅,流到地上,慢慢在地上渲染成一块瑰丽的红月。
“呃………”
摸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清醒过来,叶然发现自己还漂浮在白色空间中。
一个近乎透明的圆形虚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这个虚影看起来就像之前叶然在网上看过的海月水母一样,透着蓝色的水纹光芒,底下有几根看起来像触须一样的触角,在空中缓缓的划动着。
叶然慢慢地回忆了起来。
但那似乎又不像自己的回忆。
跨越了数百万光年的宇宙探索旅行,漫长而孤寂的旅程中,经过了一颗美丽的蓝色行星,很愉快地拍了几张这个美丽星球的照片,还发了朋友圈……
正在愉快的想继续旅程……想不到飞船突然发生故障…在挣扎的过程中能量耗尽,失速掉落在一个地球人的头上………把这个地球人的头直接打穿了个大洞。
嗯……这地球人的发型有点眼熟………..
“嗯…妳是外星人…”
“嗯…..妳的飞船失事掉到地球上了…”
“嗯…..飞船掉下来的时候顺便把某个地球人的头砸破了??”
“…….喔,不是某人…..就是我……”
…………
“等等!!妳说妳把我的头打了个洞???”
刚刚叶然还在幸灾乐祸地想着哪个地球人这么倒霉,连被宇宙飞船砸破头这种机率应该连百亿分之一都不到的死法都能享受到,有机会一定要帮他发个朋友圈表示祝贺。
结果他下一秒就悲催的发现,那个脑袋被”顺便打了个洞”的倒霉孩子,就是他自己。
怪不得发型这么眼熟………..
“叮”
一声像是微波炉门开启的清脆响声响起。
【脑波连接启动】
叶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类似科幻片中才会有的光幕,光幕被许多泛着金色光芒的网网格线化成均等的一格一格,科技感十足。
但屏幕中的画面就没让人多开心。
画面中是叶然家的院子,一个黑头发的男子垂着头坐在凉椅上,暗红色的鲜血从他头顶上的那个还在微微冒着烟的大洞里泊泊地往外流,将男子身下的椅子与地面上染成红色的半月形。
流血流成这样子…..不用是医生都知道这人活不了了。
“所以我死了???”
叶然怔怔地望着三维屏幕中的画面,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还没。】
多拉的回复让叶然松了口气。
【但没意外的话,57个地球秒后,你的身体跟脑袋都会停止运作。】
…………………..
‘我草,妳不是刚刚跟我结婚……呸!!妳不是刚刚跟我灵魂绑定了?!难道妳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妳的宿主阵亡吗??”
叶然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这样死了?
被一艘莫名其妙的外星飞船砸中了脑袋??还说是主角范本,这本网文小说还没开局,就因为男主角在第一章就被飞船砸中脑袋就结束了?
男主。卒。全文完??
【…….但是这点小伤,我能治好。】
“姐!!妳有话能一口气说完吗??”
【不过治疗你后,我耗费的能量会太多,我需要你在复活后帮助收集能量。】
【这是我们之间的灵魂约定。】
能量?
汽油吗?
叶然想起了长征火箭飞到空中的壮观景象,有些失神。
飞到太空的话,那得加92还是95?加满得多少钱??
但叶然知道现在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自己的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
不过,契约条款还是要问个清楚,即使是签了什么卖身条款,死也要死得明白。
”我请问一下,除了这些,我们还约定了什么?”
【在契约期间,如果我没有足够的能量,我可以吸收你身上的养份作为补充。】
叶然突然脑海中浮现电影中那些被吸干成为干尸的龙套演员………
自己好像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外星杀手………..
【能量枯竭,我就消亡……..】
【我死,你也死……..】
【我叫多拉,叶然,以后请多多指教……….】
眼前的透明生命体亮起了耀眼的白光,白光温暖得犹如实质,耀眼得几乎让叶然睁不开眼。
等叶然视觉恢复的时候,他赫然发觉自己还是仰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是做梦吗?
叶然坐起身,只觉得脸上有些黏腻,叶然怔怔的往自己脸上抹去。
触手都是黏稠的红色。
叶然低头看着那张凉椅,黄色藤木制的凉椅上跟地面上,此刻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浸满了半干涸的血液,
那不是梦…….
…………..自己刚刚已经死过一次了
#
#
叶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沾满了血迹的凉椅跟自己用水冲干净。
还好是夏天,冷水澡洗起来很凉快,一点都不冷。
洗完澡后,对着浴室的镜子,叶然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虽然头发跟头盖骨都恢复如常,但伸手仔细摸,还是能够摸出自己的头顶上有个隐隐的凹洞。
自己是真的死过一次了。
收拾完一切,叶然躺回房间的床上,开了风扇、挂好蚊帐。
事实上他哪有睡意?
一个外星人跟他的灵魂绑定在一块,这听起来就是妥妥的小说主角模板。
虽然还要帮她攒能量什么的,但攒就攒呗,反正不攒也是死,多买几桶汽油不就行了。
叶然有好多愿望想要实现。
例如说,变成有钱人啊,变得很有钱的有钱人啊,变得超级有钱的有钱人啊…….之类的愿望。
如果能让他一夜暴富,那他就不强求变成超人了,毕竟他对惩奸除恶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有强大的国家机器在前面,不需要个人强出头。
反正她也要能量,叶然上网查了一下,胖五飞出地球的推进剂总吨数是144吨。
等她帮叶然成为有钱人之后,95就帮她买个200吨,不找零,尽显地球土豪的霸气!!
抱着兴奋的心情,他闭上眼睛,试着把意识沉进了那个纯白色的空间里。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
睁开眼的时候,叶然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那个纯白的空间中。
透明中带着紫色电光的海月水母,静静的漂浮自己面前。只是感觉她体内那原本炫丽夺目的紫色电光,看起来竟是虚弱了几分。
【找我有事?】
多拉那酷似志玲姊姊导航的声音响起。
“嗯……我是来谢谢妳救了我。”
叶然觉得,刚开始肯定要客气一下,毕竟外星友人跟网文里那死板板的系统不一样,大家还是讲讲礼貌跟虚伪那一套比较好开场。
【有事说事。】
志玲姊姊略为有些不耐烦。
“这不是有事找妳商量吗?”
【说吧。】
“主要还是想问问,”叶然腼腆的问道:”妳不会这么刚巧,有印钞机的功能吧?”
【……………..】
“下周彩卷号码也行,或是帮我开间赚钱的游戏公司也可以…….嗯,或是妳会时光旅行?我们回到07年,去京都那边买两套四合院??”
多拉体内的紫色电光忽然闪烁了起来,紫色的电光不断的吞吐,整个空间忽明忽暗,感觉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样……..
叶然悄悄的后退了一…..两步。
大家谈不拢就谈不拢,再聊聊就是了,干嘛闪啊闪的,威胁谁呢这是?
好一会,多拉体内的紫色电光才恢复了正常,空间也恢复了明亮。
【都做不到,你做梦比较快。】
……………
拒绝得这么直接的吗???
叶然抓抓脑袋,看来一夜暴富这愿望是达不成了。
【不过我有办法变出地球上的贵重矿物出来。】
叶然一听大喜过望。
没有办法直接变钱出来,变点黄金、钻石之类的,虽然变卖的时间会长一点,但依照现在的金价,不说全国首富,变个小土豪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你得先帮我补充回我的能量。】
“这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就去加油站帮妳扛个两桶95回来!!!”
有黄金就有动力,现在多拉就算叫叶然明天去把加油站整个扛回来,叶然也不会有二话。
“叮”。
这时,一阵白光闪过,叶然面前又出现了刚刚出现过的那个三维屏幕,这次在屏幕右上角出现了一排数字。
96/1,350,796,348
“这是….什么?”
【剩余能量/能量格】
个十百千万十万……十亿?
这么多格??
数完数,叶然突然整个人都不好了。
十三亿?我国总人口也才十四亿啊??
姐姐妳要这么多能量?妳确定不会吃得太多原地爆炸吗???
“这…….要十几亿升的95妳才能变出黄金吗?我能买得起十几亿的油我还要黄金干嘛?”
【谁说我要的是石油?】
叶然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不然总不能去抢中石油吧。
【我吸收的能量是情绪。】
【叶然,你要帮我收集人类的感谢,越衷心的感谢,能量数值越高,对我越有帮助。】
【当你帮我的感谢值突破5000这个数值,我就可以开启我的第二能力。】
【到时,我就可以帮你完成你的梦想!!】
“变成有钱人吗??”
【嗯………差不多吧。】
隔天早上,二姥爷一家跟三姥爷也都来帮着处理叶然母亲归葬的事宜。
二姥爷说,母亲这叫归葬,回家了,就安详了,不再受苦,没有遗憾。
二姥爷的两个儿子,叶然要叫舅舅。
大舅舅叶建军跟二舅舅叶建国家里各有一个儿子,叶然跟他们是从小一块玩大的,只是两人都出去打工了,不在叶家村。而三姥爷只有一个人过来。
当叶然抱着母亲的骨灰走到院子时,叶然才发现,今天几乎半个叶家村的人都来了。
来的人很多,不知道多远房的亲戚、妈妈的朋友、住了几十年的邻居。
虽然叶然认识的不多。
这些亲朋好友在门口、客厅、院子间谈笑风生的,除了刚进门时的问候,叶然母亲的死亡,他们应该是没什么在意吧。
唯有大门上结的白色布幔跟客厅的黑白照片与香烛在告诉大家,这家人办的不是喜事,是丧事。
母亲的葬礼是二姥爷跟三姥爷操持的。
叶然对这种习俗一点都不懂,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老人家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一路抱着那沉甸甸的骨灰坛,迎着风走向那座儿时不敢轻易踏入的山。
叶然想起小时候一次跟玩伴试胆,一起到里头探险挨骂的事,想起多年前姥爷跟姥姥走了以后,也踏上了这一条路。那时,陪着他的人是母亲,现在,却是要送母亲最后一程。
到了姥爷、姥姥、父亲的坟旁一块空地,叶然像个提线木偶一般,全听从二姥爷。
祭拜、移灵、下地、盖土、封坟、祭祀。
所有的流程结束后,其他村民跟亲戚渐次的下山,只留下叶然站在那坯新的黄土前。地上燃烧着的纸钱在地上绕着圈,随着风被卷上了半空中。他看着墓碑上黑白色的父母遗像怔怔发呆。
“妈妈,一路走好。”叶然喃喃的说道。
谢谢您为我熬了这么多年。
您终于可以见到爸爸了,您此刻应该感觉很幸福吧?
如果您在那个世界能感觉到幸福,那就真的太好了。
叶然微笑着,跪下,认认真真的在这世界最爱他的两个人的墓前,磕了三个头。
原来人死了,能够占的地方,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啊。
叶然转过头,却意外地看到大舅叶建军站在他身后,微笑着的看着他。
大舅没说什么,走到叶然身旁,伸手搭上他的肩,用力的拍了拍:”走吧。”
叶然微笑,两人并肩走下山坡。
下了山,回到屋里。
二姥爷知道叶然不懂这方面的习俗,他也没跟叶然多说什么,他跟三姥爷出钱,买了一大堆的酒水跟食材,又让村口的卤肉店送来昨天就订好的肉跟菜,就在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招待这些来参与的乡里乡亲们。
毕竟离开了快十年,叶然其实跟这些所谓的亲戚朋友都已经陌生了。
叶球、小六子、叶龙…….这些小时候一块偷西瓜钓鱼逃课烤红薯的小伙伴,现在都已经长大了。叶龙留起了小胡子,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小六子胖得不成人样,叶然记得小时候的他瘦得跟竹竿一样,这是长歪了?
农村里的孩子结婚的特别早,叶小六是带着孩子过来的,男孩,应该有四五岁了,男孩依偎在小六身旁,看起来很依赖爸爸。
“节哀。”叶小六牵着孩子,过来拍了拍叶然的肩膀。
“想不到这么久没见,再见居然是这种场合。”
“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过。”
叶然微笑,弯下腰想要逗逗小男孩,小男孩一撇头,飞快地躲到父亲身后,一脸嫌弃。
叶然微愣,然后就笑了。
“他比较怕生,熟了就好了。”叶小六有些歉然的道。
叶然点点头,表示理解。
顺应着老人家的安排,叶然坐在宴席里。许多人前来说个一两句客套话,要不就是在远处一边闲聊一边盯着他瞧。
叶然不是很习惯这样的场合。
同桌里,两个舅舅一如既往地木讷少言。
叶然从小的印象中,两个舅舅的话就很少,除了叶然母亲生病的那几年,他们经常陪七十多岁的二姥爷叶达康到省城中探望叶然的母亲外,他们很少出过叶家村。
小时候,叶然跟两个舅舅其实挺好的,现在却也不知还能聊些什么。
毕竟间隔的时光太长了。
时光跟距离,原本就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两把刀。
大舅妈也是没有变,还是牙尖嘴利的大阴阳师。
“小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打小我就说他孝顺,你看,他妈妈病成那样,他砸锅卖铁也要治,还跟我们家借了不少钱,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我那个苦命的小姑子,但是小然也算是尽力了,我们也尽力了。”
大舅妈说完,自顾自地笑了。
“就不知道都市住几年,回来我们这村里还习惯吗?这些菜是不是太寒酸了?不过都是我们姥爷的心意,他说你就剩我们这些亲人了,非得亲自张罗这些,你就勉强凑合点吃吧!”
“我很感谢你们为我做这些…”叶然听了有点尴尬,赶忙说。
“对嘛,我早说叶然懂事了是不是。”
舅妈又故意像对着舅舅说,夹了几道菜后又像想起来什么。
“我说叶然你之前开了….开了什么公司?”
“电商公司。”
“对、对、对!就说你去那公司上班之后,就没见过你回来咧,连过年都见不到一面!所以说今天见面多难得啊!之前,我都跟你舅舅说啊,小然大概这么拚肯定是想让晓玉早点享福咧。”
“唉,说实在的也真是命。”舅妈话锋一转,突然又悲叹了起来。
“孝顺吶,你看,他妈妈病成那样,他砸锅卖铁也要治,还跟我们家借那么多钱,我们乡下,穷,大家都很懂得认份,我就不明白明明得了绝症,还折腾半天受这么多苦何必呢?一个人把大伙都搭上去了还是没能救成。”
舅妈又一副对着其他人说的模样。
“现在倒好,我们是穷惯了,不要紧,舅妈是担心你,在外头背了一堆债,又没了工作,之后得靠什么活啊!总不会想回来这做农活吧?都离开多少年了,金枝玉叶的,手上茧都没长一个吧!”
舅妈转头看向叶然,忽然斟起了酒。
“来,小然,我肯定要敬你一杯,太不容易了,真心疼啊!”
叶龙凑过来,对叶然悄声说道:”你大舅妈就是这样,别放心上。”
叶然笑了笑,拿起酒杯来喝了一杯。
这些话说了又能怎样,在京都摸滚打爬这些年,什么好听的难听的话没有听过?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人家只是说两句,没有指着鼻子骂,已经很好了。
大舅妈说着说着,叶建军走过来,连拖带拉的把大舅妈拉回去。
大舅妈被拉走时还不甘心的说道:”我就关心一下孩子,不能多讲两句吗?”
叶建军没有吭声,只是抓着大舅妈的手紧了紧。
二舅妈从头到尾话都很少,叶然印象中,二舅妈总是这样安静、和善,话不多,跟二舅倒是很相配。
叶然看了眼被拉走的大舅妈,抬眼,刚好跟小舅妈四目相对。
小舅妈善意的对他笑了笑。
叶然也回她一个善意的笑容。
其实从小的时候,大舅妈就是这个样子,一个普通的农妇,为了家、丈夫、儿子鞠躬尽瘁,起早贪黑,农村的环境不好,也很少看她抱怨。
她就是嘴巴饶不了人,贪小便宜,有些势利。
但你说她有什么坏心眼?也没有,就是喜欢说闲话,喜欢讽刺人,嘴巴刻薄、势利小气。
这算什么坏毛病吗?
不算,至少你永远不用担心她背后捅你一刀子。
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
公司高价被风投入股,但叶然一分钱都没有拿到。叶然的母亲生病的这些日子,除了叶然本身的积蓄,二姥爷跟三姥爷家中也凑了不少钱给叶然。这些钱,两位姥爷都说不用还了,但叶然知道两个姥爷家中也就是普通的农户,能凑出这些钱,是心意,是情分,自己怎么能不当一回事呢。
人家帮你,是情份,不帮你,是本份。
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拎不清,那真的是白活了。
酒足饭饱,人群慢慢地散去。
叶球、小六子跟叶龙本来想要留下来帮忙,三姥爷叼着根烟,把他们几个全部赶了回去。
两个舅舅跟舅妈帮忙把吃剩的宴席收拾好,大舅妈想要把剩的卤菜打包回去,没注意到整个宴席间二姥爷一直沉着脸盯着她。
“匡当!!!”一声,一个碗直接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四处纷飞。
大舅妈马上就吓得跟个鹌鹑一样,缩在一旁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叶然笑着把剩的卤菜分成三包,他拿了一包最大包的卤菜给二舅妈带回二姥爷家,小包的卤菜给三姥爷下酒,另外一包卤菜他留着说当晚餐,老人才没说什么。
二姥爷一家跟三姥爷又留了一会,也都回去了。
偌大的院子,又只剩下了叶然一个人。
看人都走光了后,叶然打开姥爷姥姥原本住的房间。
姥姥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母亲有自己的房间,所以这个房间里的家具很简单,一张没有铺盖的床、一个老旧的衣柜,边上有个长条桌,姥爷跟姥姥、父亲的黑白照片就摆在长条桌上,叶然把妈妈的遗照摆在父亲旁边。
看着遗照上姥爷姥姥、爸爸妈妈温和亲切的笑容,叶然怔怔的出神。
从此之后,在这个世界上,终归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收拾好了一切,叶然退出房间,轻轻的将房门掩上。
叶家村是个中大型的农村,村里有户口300多户,常驻和流动型人口,加起来约1000多人左右。
叶家村是什么时候有的,已经无从考究。
受益于政府的新农村政策,虽然还没有享受到新农村的新住房政策,但是山外开往叶家村的道路,村里的道路,都已经铺展开来。
村办事处、农村合作社、村卫生室整整齐齐地落在村的中央位置,村口一条水泥路贯穿到村尾,虽然有些简陋,但的确给农村带来了很多的便利性。
村里几个年轻人商量了一下,买进了几台金杯、五菱,平常帮忙载运零散的农产品出去县城或附近的其他乡镇去卖,偶尔负担村里人出外就医、办事的交通运输功能,偶尔逢年过节的时候帮忙村里采购些生活日用品回来,竟有些简陋型物流公司的味道。
不过这几年在农村种田还是挺好的,免去了农税,政府加大了扶持政策的力道,农民的日子过得算不上富裕,但也足够安逸。
清晨。
住在叶然家隔壁的汪伯扛着农具,来到了他的瓜田边上。
汪伯的瓜田是附近这十里八村中最大的一块,从叶然小时候,汪伯的西瓜就是这附近最出名的,皮薄籽少水分还多,尤其是今年雨水少,日照大,所以汪伯的西瓜田收成很好。
但汪伯却高兴不起来。
雨水少日照大也不是只有落在他的田里,今年是个丰收年没错,附近只要种西瓜的哪一个收成不好?
但看天吃饭的农民就是这样,歉收,农民愁,丰收,农民也愁。
歉收不用说了,那肯定让汪伯愁得吃不下也睡不着。
可是丰收的时候,瓜的价格又会被那些来收瓜的盘商打落谷底,平常时田间价一斤能有五毛钱,丰收年的时候,那些黑透了心的盘商还敢喊出一斤2毛钱的,还一副你爱卖不卖的样子,让人看了又气又无可奈何。
一斤2毛钱,一块田里算一万斤,汪伯全部的瓜田加起来大概有5万斤左右的西瓜。就算不请人,全部自己家人下去收,那得收多久?
请人来帮忙收,5万斤的西瓜最多能卖个一万来块,现在一万块能干什么?全家今年要吃什么?
全家汪伯知道这些盘商收了自己的瓜运去南方的城市,一斤最少要卖2块钱,这一来一往就相差了10倍。
虽然汪伯知道,收购的这些盘商也要承受运输、保鲜、瓜卖不出去烂掉等等的风险,但是你吃肉,也该留给人一口汤喝。
今年的瓜丰收,盘商那边给的价格咬得很死,连请人帮忙采收都是亏的。汪伯只好让小六子他们帮忙拉到县城里去卖,县城的价格也就比盘商来收的价格好些,但是来回油费就去了不知道多少,而且县城能消化的量也不多。
可惜了这些好瓜,都要烂在田里了。
这些天汪伯愁得饭都吃不下。
走到田边,汪伯一怔,他突然发现自己田里突然看见一个黑影,在里头鬼鬼祟祟的移动着,手中似乎拿着镰刀,正在偷偷割着瓜藤。
汪伯怒从心起;好啊,已经够惨了,还有不开眼的瓜贼来偷瓜??!!
他随手从田边捡起一根长条型的木棒握在手上,称了称,还算顺手。
他放轻脚步,悄悄的接近那个偷瓜贼。
那个偷瓜贼还没有警觉到有人悄悄接近他,他手上拿着工具,田埂边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十个他摘下的西瓜,怕没有几百斤。
“妈卖批!!来偷瓜!!!!!!”
汪伯大骂一声,手里的棍子一招”力劈华山”!!直直往那个鬼鬼祟祟的偷瓜贼脑门上招呼下来!!
那个偷瓜贼也大吃一惊,抬起头来,一脸慌乱,不是叶然是谁?
“小然??!!”
汪伯大吃一惊,想要收手却也来不及了。
啪!!!!!
汪伯手中的木棍结结实实的打在叶然的脑门上。
叶然眼睛一翻,虽然没有晕倒,但是也被打得脑袋一片空白!!!
“好痛!!!!!”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清晨的叶家村中。
#
叶然坐在西瓜的田埂上,汪伯拿了一条脏兮兮的布去旁边沾了水,神色尴尬的递给叶然。
叶然接过手帕,敷在自己脑门肿起的大包上,疼得他龇牙裂嘴的眼泛泪花。
嘶……那酸爽……….
“娃子,怎么突然想到来帮咱收西瓜?”
汪伯坐在叶然身旁,老少两人一起望着结满了翠绿果实的瓜田。
日头开始慢慢的往上爬,夏天的风吹起来没驱散多少燥热感,反而有些黏腻,让人感觉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叶然有苦说不出。
这不是得收集衷心感谢嘛…….村里又没马路,去哪扶老太太呢………
正当他苦恼的时候,正好看到汪伯的瓜田,看到瓜田中的瓜已经都熟透了,却鲜少摘下,许多的瓜都已经烂在瓜地里,叶然以为汪伯是没请到人收瓜呢…….
于是叶然突发奇想,自己来帮汪伯收瓜,不收钱,这样还怕收不到汪伯的衷心感谢吗?
听到叶然说以为自己没有请到人帮忙收瓜,所以叶然一大清早就主动下田,想帮他把西瓜收了,不要酬劳。汪伯心中其实是有些感动的,不过接着又愁眉深锁的叹了口气。
“真的要在村里叫人帮忙,怎么可能叫不到?球大个事唷!!”
这也是事实,农村里要叫闲置的人力帮忙采收或耕地,那是一抓一大把,毕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汪伯这么大的瓜田需要照顾,空闲的劳动力还是很多的。
“喔?”叶然有些疑惑,难不成汪伯是故意要让瓜烂在地里?
不可能啊,叶然知道,叶家村的家家户户主要收入还是来自于这些农产品,汪伯拥有村里最大的瓜田,种的品种也是附近最好的,这些年靠卖西瓜跟其他水果也赚了不少钱,但汪伯还没有钱到有那个底气,让几万斤的瓜都烂田里吧?
农人的收入可不是天天有的,这些瓜不收,汪伯得损失多少钱啊?!
“来,尝尝!!这些瓜可甜了。”汪伯没回叶然的疑问,随手拿起田埂上一颗叶然刚采收下来的瓜,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用拳头直接一敲。
“啪!!”
“喀擦!!!”
两声脆响,西瓜的表皮直接裂开,鲜红色的瓜肉直接露出,像红色的宝石般晶莹。
“来,尝尝!!”
叶然也没客气,直接啃了一大口。
满口甜香,果肉的口感非常脆生,水分又丰富,叶然有点疑惑,小时候没少偷汪伯的西瓜啊,怎么那时候没这么好吃?
“好吃吧,这些年咱没少在这些瓜上下功夫,是不是跟你小时候吃的不一样了?”汪伯笑问道。
“是啊,汪伯,我在京都也没吃过这么脆的瓜,而且还甜。”
“可不是。”
汪伯不免得意,但想起这一大片田里的瓜卖不出去的窘况,就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一直以来,农民就是经济阶层中的最弱势,如果遇到什么天灾虫灾之类,很有可能辛苦一整年的劳动成果就毁于一旦,即使顺利的收成了,也是要经过买家的层层剥削,一斤大米一斤西瓜,到农民手上的可能就三毛五毛钱,中间的利润都被一层一层的批发商给剥削走了。
今年AY县周遭的雨水少、日照充足,叶家村跟旁边的村落县市,各种农作物都是丰收,货物多,收购的价格自然变低。
今年粗略估算一下,汪伯这整田西瓜卖掉,也只能拿回一万多块的本钱,不要说赚钱了,连种子肥料的本钱都拿不回来,如果汪伯还要另外请人来采收西瓜,那更是亏钱到内裤都要亏掉了。
所以汪伯宁可每天自己采收一些,请小六子直接拿去加减卖就好。
叶然听完都傻了,原来还有这么一档事。
那这一棍子岂不是白挨了??
“等会儿你采收那些给你带回去吃吧!想吃的时候别客气,就来拿吧!”汪伯拍了拍叶然。
叶然才刚咬了一口,看着那些采好的西瓜,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西瓜好吃
但….
那些西瓜要吃到何年何月啊?
回到家中,叶然有些郁闷。
白忙活了一早上,还挨了一棍子,结果啥都没捞到。
叶然调出三维界面,发现数值居然有上涨了小小的一点,变成了97点。
嗯,看来汪叔心里还是对自己的多此一举小有感觉的,只是没说出口而已,叶然有点小开心。
不过,还真不知道这数值到底是怎么计算的,忙活了一早上才拿到一点,一点一点的攒,这样5000点是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攒得到啊。
这时快要中午了,日头正热,叶然也懒得出门了,就回屋子里开了风扇,拿出手机,开始看网络小说。
不看还好,越看,叶然心里越觉得不能平衡。
唉,那些网文中别人的系统骚得不行,动不动就给法宝经验值生钱的道具,呼吸就能变钱出来的魔法,到了自己这,不但变成了差点要了自己一条小命的外星系统,还得要千方百计的要到别人的感谢才能充能使用。
外星人怎么能力这么弱呢?
也是,不弱怎么会坠机呢?
【我有跟你说过我每天会自动消耗一点能量值吗?】
也许是叶然在心里面腹诽外星友人被听到了,多拉的声音突然在叶然脑海中响起。
“啊??”叶然一愣。
【如果你按照这种收感谢值的进度,没有意外的话,97天后,你就可以参加自己的归葬礼了。】
多拉语气戏谑的说道。
【我觉得你们地球的葬礼很有趣,还要对着照片磕头。】
【要不我现在给你拍张帅气的照片?】
“我谢你大爷!!”叶然不屑的啐了一口。
【不客气,不过我没有大爷,我们卵生的。】多拉认真的回答道
…………
就在叶然开始想象水母的蛋生出来是长怎么样的,前屋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
咚咚咚咚!!
“来了来了,催魂啊。”
天气太热,叶然真的很懒得动,汲着拖鞋,慢吞吞地走去前屋。
“不好啦!不好啦!”门都还没开就听见门外高喊着。
叶然开门,汪伯的老婆汪婶站在他门前,一脸惶急的对叶然道:
“哎唷~急死人啊!你怎么这么慢啊!刚老汪打电话来说,你二姥爷晕倒了,在村委会那…….你……”
汪婶话还没说完,叶然连鞋都顾不上穿,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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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村并不算太大,村头到村尾,开车也就十来分钟就到头了。
不过叶家村的水泥路不算太宽,村里的人只有到山下才会乘车或开车,大部分的人还是
村委会门口此时已经聚集了一堆人,农村就是这样,人与人之间不像城市间的冷漠,在城市中你可能住了十年,还不一定知道对面的邻居叫什么名字。
叶然气喘吁吁的排开众人往前,人们看到是他,都让出一条路来。
在村委会的门口,叶然看到二姥爷躺在地上,叶然看到二姥爷呼吸急促,嘴歪眼斜,口角流出口水,双手紧紧地抓着拳头,脸色潮红的像喝醉酒了一样。
中风了!!这是叶然第一个反应。
旁边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戴着黑框眼镜,服装怎么看也不是农村里的人。
男子的表情看不出是焦急还是烦燥。
“欸,醒醒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耐还是怕沾了什么脏东西似的,蹲了下来。
“怎么才说几句你就昏倒了。”
他皱着眉,伸出手想要拉起叶达康。
“别动他!!”叶然大喊道。
众人转头,因为叶然是跑过来的,有些喘:”呼…….呼…….千万别动我姥爷………他中风了!!”
那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把手缩回,连连点头,眼神却打量起叶然。
叶然蹲到叶达康身边查看,深呼吸了几口,努力稳定情绪。二佬爷叶达康的五官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歪斜,呼吸粗重的感觉肺里有风箱在扯动一样。
叶然蹲到叶达康身边,深呼吸了几口,尽量冷静的说道:”爷爷,爷爷我是小然,你听得到我吗?”
叶达康转动了下眼珠,示意他还是听得到,没有昏迷。
叶然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轻举妄动,任何一点动作都可能加重病情。
“叫救护车了没有??”
才问出口,叶然这才想起这不是在京都,而是在叶家村。
即使叶家村这些年依附政府建设新农村的政策,基础建设有了长足的进步,但也不可能在叶家村里设置小型医院之类的医疗设施,村里最多有小型卫生所,更别提急诊室跟救护车了。
所以村民如果生了比较大的病,还是得舟车劳顿的送到县城的医院。
众人七嘴八舌地,叶然隐约听见有人说去叫卫生室的许医生了没。
“这哪有什么救护车!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司机,等等就过来!”
回话的是那个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他拿着手机,好像要证明什么似的给叶然瞅了一眼,却又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
“谢谢。”叶然不敢松懈,用私家车载或多或少也还是有些风险,但目前好像也没得选择了。
这时,身后的人群突然有个女子的声音道:
“有什么好跟这种人道谢的,老爷子会这样还不是被这人气出来的?”
“就是,装什么大尾巴狼?!”
“老爷子有什么好歹,我们全村上上下下可饶不了你!!”
不过叶然没心情听。
这些重要吗?
姥爷能康复才重要,活着才重要!!
身后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而且听起来,叶达康的中风,似乎跟眼前这男子有很大的关系。
叶然觉得有些厌烦,现在这个时候应该要稳定姥爷的情绪。再多的纷争都是雪上加霜。
“佬爷,很快就有人来救您了,别担心。我陪着您呢。”
此时此刻,对叶然来说,姥爷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许医生来了……”
“许医生来了。”
众人又是一阵吵杂,却很自动纷纷让开一边,让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挤到前面。
眼前这个体型略显矮胖的男子叶然记得。
叶然母亲葬礼的的时候,这胖子就坐在隔壁桌,离叶然的位置很近,很多人都找他敬酒,喊他许医生。
叶然才知道这矮胖子是村里卫生室的医生。
他喝得多吃得也多,满脸红通通,眼睛笑瞇瞇地,像是不知饿了多久馋得很,经常就听到他说:”你们不吃了吧!那这盘我吃完啰!”
叶然忍不住转头看去,看见那胖子喜孜孜地扫盘,边扫还边说:”别浪费了。”
把葬礼宴席当成自助餐吃到饱,这胖子也是没谁了!
胖子艰难的挤出人群,蹲到老人身边,抬起头对围观的人群沉声道:”都先让开,给病人一点空气,这样围着病人都没有办法呼吸了!!”
“你们赶快让开!!”
医生说的话对农村的人还是很有权威的,胖子一说,原本吵吵嚷嚷挤在一起的人全都自动退了开来。
胖子蹲了下来,稍微检查了一下,翻了翻眼皮,把了把脉,轻轻碰了佬爷的用力紧紧闭着的嘴。
“应该是脑中风,我们这里不行,快送县城。”
胖子皱着眉头D县城的车程要四个小时,等我姥爷到那,太慢了!!”叶然急道。
“那也没办法,我们这边什么都没有,怎么治?”
说着,胖子叫上叶然一起,缓慢又小心的把叶达康身体翻成侧卧,头和身体朝向同一侧,叶然知道这是胖子怕叶达康万一呕吐或有痰卡进气管造成窒息,所做的急救处置。
叶然心中焦急。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家属也是一样。叶然母亲住院的时候,叶然辞职陪着母亲在医院接受治疗,人几乎每天都住在医院里。
叶然母亲住的病房是六人间,医院生生死死,旁边的病床病人来来去去,那段时间,叶然跟几个医生跟护士也成为了朋友,他们偶尔也会跟他聊起医院的八卦跟轶闻,叶然印象中,就有几个由于家属没有发现,送医不及时而直接因为脑溢血引发的并发症而逝世在急救病床上的例子。
叶然记得那些医生朋友很严肃的跟他说,脑中风这个病最重要的是抢救的时间,抢救的及时,这个病就不会落下什么问题,但如果很晚才被发现,没有得到良好的救治,那么死亡率是很高的。
“让让!!让让!!!!!”
人群外传来一个男子焦急大吼的声音,听声音,叶然知道是大舅叶建军来了。
满身是泥的叶建军排开人群挤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叶达康,他焦急的冲上去想要去搀扶叶达康,却被叶然一伸手拦住了。
叶建军恶狠狠的瞪着叶然。
“大舅,现在不能随便动姥爷,姥爷现在最怕颠簸。”
叶建军一怔,旁边的胖子说道:”军哥,你侄子说的没错,你家老爷子现在不能受颠簸,都不要动他!!”
胖子毕竟是医生,天然的权威性在那。叶建军慌乱又焦急的点点头,低吼道。
”那我爸现在怎么办?”
叶然转头向那个中年男吼道:”车呢??!!还要多久到??”
“在村口了!掉个头就进来了!!”
这时,叶达康喘气的声音突然像是个抽风箱似的开始大喘气,脸也越来越红,就像被一条无形的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嘴角也开始流出白沫,看起来很是吓人。
“爸!!”叶建军见状焦急大喊,但他不敢碰叶达康,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胖子。
“许医生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胖子深呼吸了一下,从急救包里拿出针灸用的针包。
揣在怀里,闭着眼睛皱着眉,喃喃着像在祈祷些什么。然后拿出酒精棉,开始将那些针消毒了一遍。
他的神色很镇静,但他微微发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情。
许攸平常就是个村卫生室的小医生,帮村民开开药治治头疼脑热、小感冒,包扎一下刀伤跌伤什么的没问题,有什么大病,基本都是直接往县城送,哪有他一个乡村小卫生室的医生什么事情。
现在遇见脑中风这种可能致死的急症,一来真不是他手上的器材可以处里的,而来他也没真的遇到过中风的病人。
小胖子从医学院毕业后,医生这职业的路一直走得跌跌撞撞,因为资质太过平凡,全都靠讨好教授才勉强毕了业,因为医院实习的日子太苦,他待不到两年,就决定到农村去开卫生室。
跟家人说是想服务乡村,但其实说穿了,他求的就也不过只是,这里的人还把他当个医生看,有那么一点点尊严。
平常他也受叶达康不少照顾,眼睁睁看着叶达康现在的病况危急,即使再怕,他实在也无法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