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声,红妆十里。
一座江南风韵的徽派建筑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唉,你听说了吗?”
后院里,几位仆役正在擦扫收拾。
“什么?”
“就是这次大姑娘的婚事,好像是有些不利哩!”
“啊?你听谁说的?”
两个仆役打扮的婢女在洒扫时,悄声细语。
“哎呀!小点声!”
脸上有些雀斑的小婢女拉低声音,有些兴奋地道:“这也是我听林栖阁里的人说的。”
“那里的人说话,能是假的吗?”
压抑住心里的得意,雀斑小婢女显示出自己的能耐,对着那有些呆愣的小婢女,八卦着。
“听说啊,这次大姑娘的夫家呀,是东京忠勤伯爵府袁家的次子袁文绍。”
“本来嘛,确实是一副好姻缘!”
年纪还小的雀斑小婢女也不太懂什么是好姻缘,只是人云亦云。
“不过啊,却是……”
说到这里,雀斑小婢女故意拉长了声音,想要自己的小姐妹来点反应,最好是来求着自己。
哪知?
呆愣小婢女愣头愣脑,见小姐妹不说话,竟也没追问,只是低头继续洒扫。
“我得赶紧干完手里的活计,要不然,又要被嬷嬷责骂了!”
呆愣小婢女想起嬷嬷的可怕面容,顿时一个激灵,手里的动作也不由地快了几分。
“哎呀!”
雀斑小婢女见自家小姐妹呆呆的样子,不禁又急又气,有心开口,却又有些不甘心。
毕竟,没人捧哏,就显现不了自己的能耐来。
不过,雀斑小婢女也明白对方就是这么个性子。
这才,又气又急!
不过,也正是因为对方是个可靠之人,雀斑小婢女才敢放心地和她说道。
毕竟,议论主家,要是被人发现可是要受严惩的!
于是,眼下对方不接茬,雀斑小婢女也不好强逼,没得办法,只能自己开口分享消息了。
“你这笨蛋!”
雀斑小婢女实在是忍不了有秘密,却不能说的煎熬。
“我告诉你啊!”
低头低脑的四下瞟看,发现几位女使嬷嬷都不在,于是壮着胆子,开始小声地嚼着舌头。
“按理啊,大姑娘嫁到东京忠勤伯爵府,他们下娉,应该是老伯爵夫妇出马。可没成想,现在竟然是伯爵府的大公子来了,老伯爵夫妇竟是一个没来!”
挤眉弄眼,雀斑小婢女活灵活现地表述开来。
“呀!真的?”
呆愣小婢女这时候也是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开始为大姑娘担心。
“大姑娘这么好的人,竟然也被这可恶人家来了个下马威!”
虽是有些呆愣,可这小婢女也明白这么做的含义。
“可恶!”
同仇敌忾!
呆愣小婢女想起往日里大姑娘和蔼的面貌,不仅气愤道。
“是呀,是呀!”
见自己的小姐妹来了兴致,雀斑小婢女越说越起劲。
“听说啊,现在,大娘子气的都吃不下饭了,恨不得退了这门婚事呢!”
“还有呀……”
……
另一边,孟越经过一番刀刮也似的痛苦,终于也是稳定了下来。
不过,眼下,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了一处沼泽里,分毫都不得动弹。
而且。
他的脑子里似乎也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文字图片,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感觉就像是一只气球被硬生生地塞满了冷水一样!
昏昏沉沉的,有种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来的难受之感!
另外,最重要的是,孟越感觉自己好像是变成了一缕暗淡的烛火,不仅缺少能量,还飘零在外界的暴风雨里。
似乎,隐约间就要~~
扑街!!!
“唔!”
不得发声,不得摆动!
无奈下,孟越只得浑浑噩噩地沉寂下来,像是一只困在蛋壳里的鸡仔,任人宰割。
……
“哎呦!”
一声痛呼!
一间陈旧淡雅的房间里,一位挺着大肚的孕妇蹙眉发声。
“阿娘!您怎么了?”
一旁有个四五岁大小,明眸善睐却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关切的问道。
“阿娘,您是不是冻着了呀?”
小丫头机灵活泼,伶牙俐齿。
摇摇头,素雅孕妇忍耐住手里的冰寒,闻声细语道:“明儿,阿娘没事,只是觉得弟弟在阿娘肚子里淘气了!”
“嗯?弟弟?”
小明兰有些不信,气鼓鼓地道。
“阿娘,您可别骗我,这么冷的天里,咱们这里连灶炭都没有,肯定是您给冻着了!”
“都怪那些人,故意迟迟不把灶炭给我们!”
“就是成心想冻死我们!”
孩子气的小明兰想起平时里,自家阿娘贴身女使小蝶的絮叨,立即推测道。
“住口!”
小明兰的生母卫小娘一把拉过自己女儿,低声呵斥。
“别乱嚼舌头,只是厨房的人一时忘了罢!”
生性忍耐,与世无争的卫小娘,告诫自己女儿。
“明儿,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尤其是在别人面前,知道了吗?”
看着阿娘的严肃神情,小明兰心有不解,却不敢多问,生怕惹得阿娘生气,只得乖巧应道。
“哦!知道了,阿娘!”
“乖!”
看着小明兰懂事的样子,卫小娘忍下心中酸楚,一把搂住女儿。
而小明兰也乖巧的伏在阿娘怀里,贪婪地享受着浓浓的温情。
半晌。
卫小娘却是拉开女儿,细细说道。
“明儿,现在,前面这么热闹,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明兰一听这话,双眼立即就亮了起来。
“想!”
“呵!”
掩嘴轻笑,卫小娘点了点女儿的鼻尖。
“就知道,你这小猴子想去!”
拿起帕子,擦了擦小明兰的小脸蛋,卫小娘吩咐起女儿的贴身婢女。
“小桃,跟着姑娘去前厅看看!”
“是!小娘!”
另一边,有些傻乎乎地小丫鬟也是乖乖应道。
小桃愣愣的走到明兰身后,准备跟着自家姑娘一起去前面。
“记得,可千万别惊扰了客人!”
卫小娘特意叮嘱。
“咯咯!”
银铃也似的清脆笑声传来。
“知道了!阿娘!”
早就跑开了的小明兰,懂事的回答道。
“唉!这丫头!”
卫小娘也是倚着床榻,微笑着看着远去的两道身影。
这时,门帘一掀,走来一位女使。
正是卫小娘的忠仆婢女,小蝶。
“小娘,您且先歇着,我去找她们拿回灶炭来!”
说完,就提着箩筐,匆匆走出院去。
欢声笑语,宾客往来。
流水一样的酒席就在前院里摆弄着,主人家盛家的主母,王若弗正在主持着宴席。
王若弗,盛老爷的大娘子,是盛家明媒正娶的原配,也就是盛紘的正妻大娘子。
娘家是世代的望族,家里实力庞大,关系盘根错节,和各家都有联系,而且家中的王老太爷更是朝中大人,进了名臣阁,成了名满天下的大学士,颇有势力!
眼下,王大娘子的夫君,盛家主君盛紘,虽是庶出出身,但也记在了嫡母名下,祖父辈虽只是商户出身,但到了父辈也算是改换了门庭,成了世代的清流人家。
其父盛老爷子年少得意,探花出身,更是娶了勇毅侯的独女,就此彻底地改换了门庭,但即便如此,也终究还是比不得王家的权势,时任从六品官的扬州通判。
不过,盛大老爷因为考绩评优,又经人打点,眼下已经有了消息,就等着月底升迁的明旨。
京中的老父故交,吏部的耿世叔已经来过信了,说他大约会担任东京汴梁的尚书台任。
虽品级上没有变化,但到底是从地方上升到了京中,有了质的不同,所以也算是升了。
“哎呀,大娘子,我来敬你一杯!”
一位操着别扭官话的扬州贵妇,眼巴巴的凑到王大娘子身边,奉陪道。
“大娘子,我是二十年前,石鼓乡隔壁老王家妹妹的亲戚,你可还记得喽!”
“啊?”
看着对面捧着杯盏子的老王家妹妹亲戚,王大娘子一脑门子的雾水,心里却是飞快的转动起来。
想着,这究竟是哪位?
想了半天,大娘子硬是没想起对方是谁来!
不过,时下毕竟是自家姑娘的大喜日子,王大娘子觉得多上门亲戚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决定认下这个妹妹。
“哦!”
“是,是你啊!”
说着言不由衷的话,王大娘子也是举起手中的杯盏,道:
“好,那咱们喝上一杯!”
说着就以袖掩嘴,浅尝即止。
对面妇人当以为真,还以为即将高升的盛家大娘子记得自己,连忙喜滋滋地作陪,满满的饮上一大口,笑着退了下去。
殊不知,对面的王家姐姐压根儿就是做做样子,连盏子里的酒水都没沾上一点!
……
另一边,小明兰带着小小桃混进了后面招待女眷的席面里,趁着无人发现,喜滋滋地偷上两块酥饼,一块拿在手里,另一块,飞快的塞进小桃的嘴巴里。
“快吃!千万别被人看到了!”
小松鼠一样的嚼着,小小桃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翻翻白眼,连连点头。
小桃虽然还小,有些傻乎乎的,不过,耳濡目染之下,她也懂得了不少,知道自家院子里的不易,所以,趁着眼下有这样的机会,赶紧抓时间尽快的填饱自己的肚子,多补充点儿油水。
好不容易咽下糕点,小桃拍拍胸口,对着自己姑娘说道:“姑娘,你也吃呀,这酥饼好好吃哩!”
说着,还眼巴巴地瞧着明兰手里的酥饼。
虽然府里的下人有些苛刻院子里的东西,但是身为盛家儿女的小明兰,却也还是不缺吃喝的。
再说了,还有明兰的母亲卫小娘在,就算是她再怎么隐忍,也不会让自己女儿饿肚子。
不过,小桃身为下人,却是不同了,时常会有饿肚子的经历,因此,此时的她分外珍惜这眼前的美食!
当然,其中吃货的本性,亦是占了几分。
“哼!给你!”
瞧着小桃的样子,小明兰把自己手里的酥饼一下子就塞给小桃,自己转身又取了两块来。
不过,为了不被人察觉,小明兰又特意选了其他的桌子,从上面拿了两块下来。
“好了!我们快走吧!”
知足懂事的小明兰又分了一块饼子给小桃,赶紧溜了出去。
……
前面,大娘子刚刚就坐,身后立马跑来一个婢女,满脸掩饰不住的惊慌,急急忙忙地咬着大娘子的耳朵,道:“大娘子,不好啦!”
“林栖阁的三哥儿跟人打赌投壶,就快要把大姑娘的娉雁给输掉啦!”
“什么!”
大娘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急了,面上惊怒交加,心中生出了一股焰火,恨不得当即掐死那个不知所谓的小子!
“这个小畜生!”
咬牙发狠,本就直肠子的王大娘子立即风风火火的起身,离席。
再顾不得再跟来人客套两句,慌慌忙忙地就准备去救场。
殊不知,就她那个性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
“哇!又中了!”
“看起来,这娉雁怕是要输了啊!”
“唉!谁说不是呢?”
“……”
一连串的声音传入盛紘的耳中,心里不禁更加急了起来。
“眼下,若是出了这么一回事情,盛家……盛家,怕是要成为这扬州官场上的笑柄了!”
心里皱着眉头,但是面上却依旧是言笑晏晏,盛紘已经将官场上的那一套都运用在了生活里的方方面面了。
“贤侄啊,若是就这么下去,怕是,你我两家面上都不好看呐!”
盛紘坐在榻椅上,盯着忠勤伯爵府的大少爷袁文纯,说道:“虽说是孩子间的把戏,但这雁儿,毕竟是你们刚刚送来的聘礼,这若让孩子给输了去?”
“这不光我们盛家有失颜面,你们袁家也怕是脸上也不会光彩吧?”
盛紘不是看不出对方的态度,可是他还是想尽力挣扎一番,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可惜!
“呵呵!确实有失颜面啊!姻叔父应该立刻喝止才是啊……”
袁文纯笑着敷衍道。
“什么?”
盛紘气急。
“这……这小哥,可是你带来的人,难道不应该由贤侄来出面阻止,不是吗?”
盛宏气的生生咽下了一口气,咳喘着说道。
似是察觉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袁文纯补充了一句。
“哎呀,姻叔父,我也不想看到这一幕,但是!”
“这位烨哥可是上京城有名的人物啊!”
袁文纯笑了笑,呡了口茶。
“他也是看到这扬州城,投壶和京城有些不同,这才一时技痒,下场试手的,他?”
“我可说不动他的!”
袁文纯一脸的为难,说的好像跟真的一般。
“这,这怎么制止不了呀!”
盛紘急了,顾不得继续掩饰,直接开口,道:“贤侄,别忘了,这娉雁可是你家送过来的,总不能到最后又收了回去罢!”
盛紘有些急眼了,端坐在椅子上,双手紧握。
“大郎,你将雁儿给我送上门来,又让带来的人把它赢回去,你这是执意要打我盛家的脸啊!”
“呵呵!”
捧着茶盏,袁文纯低笑两声,无辜的回道:“这,可是您家公子自己做出来的决定呀!”
“当时,我也尚不好劝阻,只当是小儿辈的把戏,谁知道?”
说到这里,袁文纯一脸的戏谑,“更何况!”
“姻叔父,这娉雁可是已经送入你家了呀!”
“不若,姻叔父您出面阻了这场……”
袁文纯意有所指,装作苦笑的模样。
“这……”
盛紘语塞。
“这不知所谓的小畜生,竟敢拿我家华儿的娉雁做赌注!”
伴随着阵阵粗重的喘息声,王大娘子恨声道:“若我的华儿有什么意外,看我这次不打死这个孽畜!”
刚刚跑到前头劝阻,却是无用的王大娘子,气急发狠!
“噔!噔!噔!”
气喘吁吁地向着内宅走去,王大娘子红着眼睛,猛地回过头来,对着刚刚传递消息的婢女,问道:“主君呢?”
“不知道,刚刚了一圈都没找到!”,小婢女怯生生的回答。
“哼!”
又是一声充满怨气的冷笑。
“想必,又是在那个贱人的院子里了!”
想都没想,王大娘子就断定了。
“也不一定,大娘子!”
王大娘子身边有些面子的总管,刘妈妈劝道:“许是主君在和忠勤伯家的,在应酬呢?”
“呸!”
“走!一定是在那个狐媚子院子里!”
王大娘子不信,一口咬定要去林栖阁。
林栖阁,是盛紘爱妾林噙霜的院子,也就是王大娘子嘴里的那个狐媚子的院子。
几步间,王大娘子就已经风风火火地来到了林栖阁。
“嘭!”
几个女使乖巧地为大娘子打开了大门。
王大娘子才刚进了门,一拐弯就瞧见了位身着红衣披肩,样貌温柔,身段也扶风似柳的妇人,正在裁剪枝叶。
这,充满风情的女子自然就是盛家老爷最心爱的小妾,林噙霜了。
似是些许的动静惊起了对方,林噙霜回过头来,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的对头,她赶忙放下手里的雅趣,恭敬问安。
“大娘子安……”
“啪!”
谁知王大娘子一上来就给了她一个大嘴巴子,抽的她是晕头转向,昏头昏脑!
不过,林噙霜早有算计,知道对方为何而来。
“啊?大娘子,你这是?”,林噙霜装作不知,故作娇柔,婉转哀怨地问道。
“呸!贱婢!”
王大娘子早就恨这个贱人恨到骨子里了,更何况,眼下对方生下的那个小畜生,竟敢害了自家宝贝女儿华兰的婚事,眼瞅着就要成为笑柄了。
这叫她如何不恨!!
更何况,她本就看林噙霜不满,再加上华兰一事,此时若不发泄一番,岂不气爆了她王若弗!
不再搭理林噙霜,大娘子一回头吩咐道:“去,来两个人,看看主君在不在里面?”
“是!”
众人早就被主家的这一幕,给吓得战战兢兢了,此时得了大娘子吩咐,自然赶紧应声回答,半刻不得拖延,当即就进了林噙霜的屋子,里里外外,仔细得搜查了一遍。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毕竟,盛紘若不是傻子的话,自然也不会放着家中大事不管,自顾自的来到这里风流快活。
能中举进仕,胜任朝廷官场,且能顺利升迁到知州的人,除了自家的势力关系外,个人的智慧能力自然也是不可小觑!
“哼!”
王大娘子见状,也不愧疚,只是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林噙霜,恨声道:“林噙霜!我告诉你!”
“若是我家华儿的婚事当真有了什么差池,我非毙了你不可!”
在王若弗的心里,盛长枫是盛家子孙,看在盛紘的面子上,自然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但是,林噙霜则不同,就算是她身受主君宠爱,但是,若王大娘子当真发狠,打死一个妾,凭借她家的权势,也算不得什么,于礼法上并无太大的过错。
顶多不过是名声变得不好,和盛紘有了间隙,从此二人形同陌路罢了。
不过,在王若弗的心里,自己的女儿肯定是比自家的名声和丈夫二者相加,都要重要的多!
况且,自打林噙霜进府以来,她王若弗和守寡也相差不多了!
“大娘子,你……你说什么?”
“我真的不懂啊,我……”
林噙霜狡辩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大娘子就一摆袖子,说了句。
“走!”
之后,更是理也不理地上的林噙霜,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她王大娘子,还要赶场子救火呢!
林噙霜维持着摔倒在地的姿势,安静地看着王大娘子离去的背影,直到彻底确定她已经走出了院子后,林噙霜就立马换了脸色,对着侍女高声叫道:“快!”
“快去找到小郎君,告诉他立即去找老爷,跪在老爷面前,任由老爷处置!”
……
前头,原本还和谐的场面突然就变化开来,宾客们几乎是全都走出了大堂,来到了院子当中,看着这场逐渐由玩笑演变成闹剧的场面。
“呵!盛家有乐子可瞧喽!”
“是啊?看来这袁家是对这桩婚事不满呐!”
“谁说不是呢?”
“……”
一个又一个的客人,全都三两个聚在一边,小声地讨论着。
原本盛紘高升的消息就已经让这群人心里有些嫉妒了,所以他们也乐得这次盛家嫁女变成一场闹剧,甚至,有些心思阴暗的,还盼着这桩婚事彻底黄了,连盛紘升迁的事儿也没影了才好!
此时,盛紘跟袁家大朗夫妇全都出来了,不过,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之间并未谈妥。
袁家大朗夫妇面上虽也是一副焦急的姿态,但是,其眼里的丝丝笑意却是出卖了他们,让人一瞧就知道他们的内心是什么想法。
“哼!”
盛紘大袖一摆,不想再看到袁家大朗夫妇的嘴脸,快步向前,脑子里急速运转,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才能解决此事。
他,盛紘,自诩世代的清流世家,将家族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此番若是不能完美解决,使得家族蒙羞,怕是他一辈子都要不得安宁,就连死后也无颜面对先人!
“老爷,这……”
王大娘子得到下人禀告,立即来到前头,遇见了盛紘,这时候,她见着靠山,当即就眼角含泪,焦急地问着盛紘。
“唉!娘子莫急!”
虽然,盛紘也是着急,但他还是赶紧安慰王大娘子,省得她一时冲动,闹出更大的动静。
毕竟,她的性子,盛紘也是了解的,当真是……
一言难尽!
“这事情就交由我来处理!”
盛紘忙不迭地说着,三两步就走到院子里,看着当中比试的场景。
只不过,此时的场面实在太挤,盛紘等人根本就看不到前面的具体画面,只能通过人群的反应,来模模糊糊地得知结果。
打定主意后,盛紘就立即上前,挣扎着想要挤进人群里,只可惜,人太多,他硬是被众宾客给撞了出来!
不过文弱书生的他,自然是抵挡不了群众的力量。
被挤出人群的盛紘,有些尴尬,不由地回头看了看自家娘子,想要跟她解释一二。
却不料!
一回头,陡然间,竟是瞧见了自己大娘子那嫌弃的眼神,顿时,场面就愈发尴尬了!
盛紘灿灿一笑,张嘴解释道:“娘子,我……”
“不行!我得瞧瞧去!”
还没等盛紘说完话,王大娘子就受不了了,想着自家官人那不中用的模样,她便吵着要亲自去前方掀了桌子!
“哎呦!别啊!我的祖宗!”
盛紘大惊,赶紧连拉带拖地一把拽住自家娘子,急赤白脸地道:“我去!我再去,还不成吗?”
说着,就自己个儿往前一跳,一头扎进了人群里!
挤进人群的盛紘感受着周围的拥堵,有苦自知。
但是,为了防止王大娘子的逞能,盛紘只得暗自咬牙,再次朝前冲了过去。
不过,这次有了经验的他,倒是顺利的钻入了其中。
盛紘尽量地穿过众多看热闹的宾客,小心地闪避着身形,顺带着,偷偷地观察着场中的情形。
只见,众宾客相聚成一团,个个都是躲在其中,乐呵呵的瞧着有趣!
可是在盛紘看来,却是分外可恶!
“这些见不得人好的家伙!”
嘴里小声地念叨着,盛紘躲在人群里面急得走来走去,半时也不得歇!
……
“中!”
这时,场中的顾廷烨又是投壶中了!
投壶,是此世官宦人家最喜欢的一种游戏。
投壶用的“壶”是特制的,很高很大,中间一个壶嘴儿,壶嘴旁边镶着两只空心的壶耳,每次投一支箭,投进壶嘴给双倍筹码,投进壶耳则给一个筹码,而投到地上就不给筹码,各地规则不同,但大体一致。
此时,盛紘庶出的二子,盛长枫正举箭未动,踌躇未定,显然是不敢再出手了,而盛紘远远望去,瞧了瞧场上的比分,顿时一脸的失望。
就以目前的比分而言,他家华儿的娉雁,输的概率,很大啊!
一直没暴露身份的盛紘,还是挤在人群里,躲在儿子的后面,却是没有出声提醒的念头。
盛紘捂着脸,掩饰掉自己脸上的失望,悄悄地看着自家二儿的表现,在心里默念。
“一定要中!一定要中!……”
眼睛里既有掩饰不住的愤怒,也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期待。
“哐!”
伴随一声响动!
盛长枫又是没中!
“哎呀!又没中!”
“是啊!又输了!”
“……”
场中一见这结果,又是一阵喧嚣的闹腾。
……
此时,盛明兰和小丫头小蝶,仗着自己身材矮小,趁着众宾客闹腾的时候,偷偷挤了进来,恰巧见着这一幕。
投壶的司正高声喊道:“统分!”
“白二郎十七筹,盛三郎十一筹,香剩两寸!”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惊呼。
“好!好!”
“好厉害!中了!”
一时间,群情激动,人声鼎沸。
盛紘再也呆不住了,当即挤了出来,大袖一摆,快步走到前面去。
“呵呵!”
盛紘来到场前,朝众人拱了拱手,装作才刚刚知晓此事一般。
“我说怎的,席上都不见人呢?”
他先是左右四处望了望,而后热情好客地对着众宾客,言语道:“却原来,都躲到这儿看投壶!”
他乐呵呵的走上前两步,对着正举着箭的盛长枫道:“咋样?枫儿?”
盛紘边说边走近盛长枫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做着示范,嘴里还宽慰着,道:“投壶嘛,不要紧张!”
“看准喽,来!”
暗地里,却是靠近盛长枫的耳朵边,小声却又不失凶狠地警告道:“你要是敢输了,我就打死你!”
面上依旧是在笑着,嘴里却是说出了最凶狠的话!
“我……我……”
盛长枫这时候又悔又怕,言语中也是吞吞吐吐,不敢说话,甚至,还夹杂了一丝哭腔。
“我……”
“我……”
“哐当!”
盛长枫竟是连手里的箭也拿不住了,一下子就垂落在地面之上。
“哗……”
众人皆是一动,小声地议论起来。
“你这是认输啦?”
一旁的顾廷烨瞧见这一幕,却是趁机嘲讽道。
“哼!”
躲在一旁,见到这一幕的小明兰却是生气了!
已经赢了,却还是这般咄咄逼人,针对盛家!
“唉!”
看着盛长枫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样子,盛紘在心里一叹,强行忍住了自己手掌和儿子脑袋之间,莫名出现的一股强大吸引力,搓搓自己的脸颊,他直起身子,客套地笑着。
“哈哈!好了,各位!”
“都快散了吧,不要再看孩子间的把戏,还请诸位不要当真,咱们接着吃酒去!”
人群外,王大娘子也是帮腔道:“是啊!是啊!咱们快进去吧!”
最后,终究还是盛家失了面子,率先开口,假意这场可真可假的赌约不作算。
“哦!原来如此啊!”
“是啊!是啊!”
“投壶也不算!”
“……”
众宾客皆是如梦初醒,纷纷应喝道。
不过,其中众人的心思里几分真,几分假,还未为可知呢
不远处,躲在人群当中的袁家大朗夫妇,却是笑的比谁都欢。
眼瞅着,众人皆是散去,小明兰却是不服,人小鬼大的她趁着众人将要离去之际,偷偷地钻进场中,伸手取出一支箭来。
瞄准,运腕,投出。
“哐当!”
这支箭恰好投中。
“中!”
“呦!中啦!”
场中人还没走完,突然瞧见有人投壶进了,当即返身叫道。
“六妹妹中啦!”
林噙霜之女,排行老四的盛墨兰惊喜地大喊道。
“六妹妹中了!”
这一下,又是将众宾客给吸引回来了。
原本已经绝望了的盛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快步走到小明兰身边,惊喜交加!
“这是你投的?”
众人离去之时,司正还未起身,故此,身负此职的他在见到如此情形时,虽是楞了一下,却还是高声唱道:“依竿,十筹!”
唰的一声,众宾客包括袁家大朗夫妇,皆是停了下来,回头望了过去。
“赢啦!赢啦!”
“我们赢啦!”
小明兰听到司正的报数,立马乐得蹦了起来,转过身子拉着自家的小侍女小桃,又叫又笑!
“嗬!”
盛紘也是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儿,这是你投的?”
盛紘快步上前,三两步来到自家女儿的身后,再次开口确认。
“嗯!”
小明兰见到父亲到了,也终于是冷静了下来,她点了点头,自信的回道。
“轰!”
见到如此,人群一下就炸了开来!
“呀!这小姑娘!真不错!”
“是啊!比她那二哥,却是强了许多!”
“嗯!了不得啊!”
“……”
一众宾客的的讨论声,齐齐发出,惹得一旁的盛长枫却是面色变换,青一阵红一阵的,好似染坊开张一样。
“算了!”
瞧着一家人又蹦又跳,好像赢了一般的模样,这“白家少年”却是懒得再做这坏人了!
毕竟,他这次出手,故意“抢夺”这聘雁的主要缘故,却还是因为袁家大郎的请求。
而他这次回到白家祖地,因为是搭乘了东京忠勤伯爵府的顺风船,所以自觉是欠下了他家的人情,因此这才同意出手,做了一回这个坏人而已。
如今,闹了这么久,这“白家少年”估摸着,自己也算是不负所托了!
平心而论,“白家少年”当真也是不想做这坏人,毁了这么一桩和谐的婚事。
“就这样吧!”
烨哥儿主动将自己手里的箭矢,重新插入了箭囊,表示就此作罢!
不过,他愿意,小明兰却不高兴了!
她觉得,自己作为盛家女儿,有必要出手,挽回这场“至关重要”的战局!
“不行!”
小明兰转过自己穿的胖嘟嘟的身子,一板一眼地开口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怎么能算了呢?”
瞧着这小人儿的可爱模样,“白家少年”倒是乐了。
“怎么?小妹妹,你当真是要和我比?”
看着对面袁家大郎的眼神示意,这位烨哥儿却是决定了,再比上一会儿,反正,只要在最后关头故意失手,也就罢了!
“嗯!”
小明兰不知道对方想了那么多,只是一心想要立下个大功,好重新挽回父亲的宠爱!
二人身后,盛紘却是半句话都插不上,毕竟,这两个当事人已经定好了,他这位作为主人家的家长,自然也是不好说些什么的。
“明儿,你有把握吗?”
于是,盛紘也只得等到两人商定完,才俯下身子,小声地凑在盛明兰的耳边,悄悄地问着。
“嗯!”
迎着自家老父的殷切目光,小明兰重重的一点头!
“好!”
没注意到这边两父女的互动,烨哥儿重新取出两根箭矢,准备出手了。
瞥了一眼身旁的小不点儿,烨哥儿提醒道。
“那我们就继续吧!”
……
后院,卫小娘的女使小蝶,废了老大的功夫,方才找到了厨房的管事婆子。
“姓关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克扣我家小娘院子里的炭火!”
小蝶怒气冲冲,直接揪着厨房里管着炭火的女使管事,大声指责!
“呦!”
后院里,肥臀大脸的关娘子却是死不认账,直接翘了个兰花指,无所谓地道:“小蝶姑娘,你可别乱说!”
“我们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怎么会无故的扣你们院子里的份例呢?”
“还说不是!”
卫小娘院子里的小蝶,气得眼珠子都有些红了!
她转过背负在自己身后的竹篓,翻了个个儿,倒了个底朝天!
“你们这些黑了心的婆子们,竟敢明目张胆的胡乱来?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日头,竟也敢私吞我们院子里的份例,莫不是存心想冻死我们小娘?”
“而且,这光天白日里,还敢这样信口开河,就不怕我去了前头院子里,找了大娘子来评理?”
肥猪也似的关娘子,自然是怕小蝶前去告状的。
不过,眼下的她却是不急,因为今天是大小姐纳征的日子,王大娘子又岂会搭理这个丫头,再说了,她这回也算是“奉旨办事”,得了林小娘的暗示,她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做这事儿!
“嗤!”
关娘子吐出一块儿瓜子壳儿,神情很是不屑。
“呸!”
“明明是你们院子里上个月多拿了,现在还敢来要,我们怎么会给?”
关娘子信口开河,直接一推二六五,编了个幌子,硬是给按下此事!
毕竟,若是真有人来调查的话,那她们这群贪污贩卖主家炭火的下人们,怕是讨不得好!
“好!你们等着,看我这次去不去前头,找大娘子评评理!”
小蝶见这群王八蛋,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为难自己院子,气得不行,当真是怒气冲冲地奔着前院冲了过去!
显而易见,她这真是准备告状去了!
“啊?快!”
“快拦住她!”
“千万不能让这蹄子去到前院,搅了主君的大事!”
眼瞅着这小蝶就跟吞了炭火一样,火急火燎的要往前院里跑,这胖娘子倒是急了,赶紧一挥手,指使着一旁的同伴,按住这个家伙,以免真的搅了前头的席面,惹了主家的注意。
“呸!”
“你们这些黑心的家伙,快放了我!”
一伙管事婆子全都拉住了小蝶,不让她走,一边还不住地劝道:“小蝶姑娘,不就是少了些炭火吗?又何必斤斤计较,搅了前头的大事呢?”
“是啊!是啊!”
“上个月,你们多拿了,我们不也没说什么嘛?”
“……”
一群人拉拉扯扯,故意在堵着小蝶,不让她告状,甚至,还有一些坏心眼的婆子们,故意使坏,趁机偷掐小蝶,让她吃痛!
“哎呦!”
这时,一直在旁边偷看的周家娘子,终于是上前一步,出现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还不快放了,小蝶姑娘!”
周家娘子,林栖阁里的高级女使,是林噙霜的得力助手,经常设计谋害其他院子里的人和事,是个笑里藏刀的阴险家伙。
……
而另一边,远道而来的孟氏子孙,却是终于从昏睡里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