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内，和夏云杰聊着天的时候，陈世醒不时思考着自己马上入主宜州地区后的情况。
因为是从部委空降的干部，在地委、行署，自己都没什么了解的干部。
只能通过后面的一步步工作，来渐渐了解。
这些情况都还好说，也都在控制范围。
毕竟，自己是地委一把手。
行署那边的孙专员，听风评说也不是个强势的干部。
地委常委班子这边，自己应该很快就能把关系捋顺。
但是有一个问题，却让陈世醒有些纠结，就是自己的秘书人选。
本来下地方的时候，领导曾经询问过自己，部里有没有心仪的秘书人选。
只要自己点了名，部里肯定满足。
但是自己为了更好地融入地方，却婉转地拒绝了领导的好意。
然而去省委报道之后，陈世醒就觉得自己此举有些孟浪了。
作为党校老同学的省委秘书长，也旁敲侧击地提醒了自己，秘书的人选很重要。
老同学虽然比自己大了有七八岁，但在整个省委班子里，却是最年轻的一个。
未来四五年内，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他的话，陈世醒当然不能轻忽。
就在陈世醒为秘书人选直挠头的时候，今天却突然碰到了夏云杰。
哪怕以他的挑剔的眼光来看，对方的能力都绝对是过关的，担任自己的秘书绰绰有余。
虽然年龄轻了点儿，但是自己作为地委一把手，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陈老板，前面就到小王村了。”
夏云杰的提醒，打断了陈世醒的思绪。
他唔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前方小张的座位头枕。
小张不是陈世醒的秘书，而是省里从省厅警卫局临时借调，让陪着他下来的。
是省委一把手亲自关心、过问的。
地级市、地区党政一把手，正常情况下都不属于省厅警卫对象之列。
但是陈世醒毕竟情况特殊，他又是临时下去先考察一下情况，安全方面省里当然要负责。
小张本身在武警服役多年，能力突出，素质过硬。
刚刚用了两三天，陈世醒觉得用着很称心。
小张和司机提醒过之后，小车很快停了下来。
接着，小张迅速从副驾驶转到后排，帮陈世醒开了门。
另一边，夏云杰仿佛没看到的似的，很快绕过去给陈世醒介绍情况。
“陈老板，这里就是小王村了。这个村子户籍人口一共不足六百人，其中有三百多青壮年，都在东南沿海的发达城市打工。”
“留守的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年幼的孩童。”
“虽然整个村子地区生产总值不高，但是因为每家每户几乎都有在外打工的人员，大家的日子在整个厚桥镇算是过得不错……”
夏云杰一边介绍，一边引着陈世醒往村子里走。
夏云杰对各村子情况的了解，陈世醒现在已经不意外了。
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年轻人对地区经济发展有没有什么好的思路。
正琢磨着如何将话题引入的时候，陈世醒就听到前面一个声音响起。
“哟，夏干部来了！”
看见来人，夏云杰就无奈地摇头道：“王支书，说了叫我小夏就行！我只是个跑腿的，可不是干部。你这么说，领导听到了批评我的。”
“哈哈，你在镇里工作，这下来就是干部，有什么不能叫的？就是阮镇长在，我也这么叫！”
王大海哈哈笑道。
听着这个中年男子爽朗的笑声，陈世醒这两天压抑的心情倒是缓解了一二。
他看向夏云杰，疑惑地问道：“小夏同志，这位是~”
“啊，我来介绍！”
夏云杰一拍脑袋瓜，连忙给陈世醒、王大海做了介绍。
听说陈世醒是来村里考察的大老板，王大海顿时来了精神。
“原来是陈老板，欢迎欢迎！”
王大海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们小王村各方面条件可好了，青山绿水、环境宜人，既适合修养，也十分适合投资呢！”
听着这有些粗鄙的男子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陈世醒就有些好笑。
瞥了一眼面色有些微窘的夏云杰给对方使眼色，这位新任地委书记心里就有数了。
“王支书，这些话是有人教你的吧？”
王大海愣了一下，旋即失笑道：“哈哈，不瞒陈老板你说，确实是夏干部之前教我们的。”
“他跟我说，现在的投资商，对都很重视细节。人家过来考察的话，要是咱们一问三不知，哪儿还有投资兴趣？”
“所以啊，夏干部就逼着我老王，背下来了一些基本的专业用语……”
陈世醒唔了一声点了点头，看向夏云杰的时候，不禁带上了一丝戏谑之色。
“小夏同志，你这表面文章做得不错啊。至少，这投资的第一关，是能糊弄过去咯。”
夏云杰讪讪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王大海也听出了这位陈老板口气不对，连忙做出了解释。
“陈老板，你误会夏干部了。他可不是镇里那些只会搞表面文章的干部，人家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这个我信！”
陈世醒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暂时好像没看出来。”
王大海闻言，就有些不服气。
“陈老板，我说个事例出来，你就肯定不会这么说了。”
王大海哼哼唧唧地将夏云杰帮助王巧云的事儿说了出来。
“正是听了夏干部的规劝，巧云后来去外地进购的柳蚕蚕卵。”
“这批蚕卵不但结茧期缩短了，缫丝的长度也提高了很多！”
王大海佩服地看着夏云杰说道：“巧云那丫头现在逢人就说夏干部学问高、能力强呢。”
听着这位村支书的据理力争，陈世醒心中对夏云杰的印象更好了。
转头看向毫无居功表现的夏云杰，陈世醒就笑了。
“看来，小夏同志懂的确实不少啊！”
“那当然！我们夏干部可是镇里少有的大学生，他的学问肯定是不用说的。不说比镇上的领导了，就是县里的大领导们，也未必有我们夏干部学问高呢。”
王大海这些天和夏云杰混得很熟，这会儿自然不吝于夸赞几句。
听了这位的捧场之语，夏云杰却是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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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小夏同志在小王村确实做了不少工作，很得民心啊！”
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夏云杰，陈世醒不禁莞尔。
听了这话，夏云杰连忙谦虚道：“都是我的本职工作……陈老板，前面就是养蚕户王巧云的养殖点，我带你过去看一看？”
“唔，好啊！”
陈世醒这会儿也不再说自己会不会投资啥的了。
毕竟对方是体制内的人，未来说不定就要打交道。
自己“微服私访”不要紧，可也不能太过了。
夏云杰见这位欣然应喏，总算是松了口气。
要说王巧云这个养殖点，看点还是不少的。
因为夏云杰的提醒，这个点用上了不少新技术。
比如蚕室消毒、温控调节等等，都是这个年代比较少见的。
听了王巧云对夏云杰的满口称赞，陈世醒不时地点了点头，看向夏云杰的眼神中，欣赏的意味更重了几分。
……
当夏云杰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整整半天的时间，他一直陪着陈世醒在下面考察。
镇东头、西头的村子，都走了几个。
最后陈世醒本来还想请他吃饭来着，被夏云杰坚决拒绝了。
陈世醒也没勉强他，让司机将他送到镇**之后，这才施施然离去。
要说和这位领导一起吃顿饭，夏云杰是千肯万肯的。
但是他也知道，月满则亏、日中则昃的道理。
不管这位陈领导是因为什么来厚桥镇这么个小镇子考察，自己眼下都不宜和对方再套近乎。
一来，是因为言多必失。
一起吃饭，自己言语之间说不定就会露出破绽，被这位知晓自己早就清楚其身份。
再一个，陈世醒已经说明了，不会在厚桥镇休息一天。
那么他赶着回去，肯定是有要事。
自己实在没必要给人家添堵。
“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夏云杰的思绪。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头问了一声：“谁呀！”
“小夏，是我。”
听得外面这温婉的声音，夏云杰顿时心情一松。
来人是白亚楠，厚桥镇初级中学的一名老师。
作为厚桥镇唯一的中学，学校里只有的一共也只有四名老师。
每名老师，除了自己的主课之外，几乎都身兼数门学科。
白亚楠是四人之中，学历最高一个。
她是一年前从赣省师范大学毕业的，正儿八经的本科生。
本来以她优异的学习成绩，是可以直接留在省城当高中老师的。
之所以回到厚桥镇这个自己成长起来的地方工作，是白亚楠要完成自己的心愿。
她本身是农村出生，家庭条件很一般。
从中学开始，她几乎都是在同村村民们的资助之下过来的。
现在学有所成，白亚楠自然要回馈家乡。
因为在镇中学里学历最高、学问最好，白亚楠身上的担子，也更重一些。
除了语文、外语这两门主课之外，她还兼了三门副科，可以说相当辛苦了。
白亚楠本身是小王村人，家里双亲也早就过世。
为了工作方便，她就没有住家里，而是住了宿舍。
夏云杰到了镇里工作之后，因为镇上没有给分配房子，他就被临时安排住在了镇中学宿舍。
和同住宿舍的白亚楠，正好是邻居。
年龄相仿，加上都有高等学府就学的经历，二人自然很谈得来。
得知夏云杰平时在镇食堂开伙，白亚楠自己做饭之余，也时不时地给他送点。
开了门之后，夏云杰就看到白亚楠手中捧着一碗水饺。
这位白老师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委实不像是农村里出来的孩子。
“白老师，又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夏云杰接过对方手中的碗，感慨地说道。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邻居嘛，应该的。”
白亚楠笑吟吟地说道。
闪身将这位让进屋子，夏云杰又给她倒了杯水，这才坐了下来。
看着夏云杰咽口水的样子，白亚楠就莞尔一笑道：“小夏，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夏云杰唔了一声，咧嘴一笑：“不瞒白老师说，我还没吃晚饭，是真饿了。”
白亚楠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
夏云杰狼吞虎咽地将一碗饺子解决掉，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对方。
“白老师，你是想问王巧云的事情吧？”
之前帮王巧云收集养蚕资料的时候，夏云杰偶然得知白亚楠竟然和她认识，而且关系还很不错。
原来，白亚楠当初父亲过世之后，主要资助她的就有王巧云她们家。
二人年龄相仿，白亚楠比王巧云小了一岁，一直被其当妹妹看。
这样的感情，当然不比寻常。
然而白亚楠回到厚桥镇工作之后，几次给王巧云还钱，对方却都不肯要。
最后一次，差点儿还翻了脸。
无奈之下，白亚楠也只能放弃。
听她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夏云杰对王巧云这个女强人的印象，就更好了。
此时听了他的发问，白亚楠也不否认什么。
她“嗯”了一声，点头道：“是啊，小夏。我这两天听人说，阮大牛他们家好像要将供销社明年一年的蚕卵都承包下来。”
“我担心~”
夏云杰闻言一乐：“放心吧，白老师。供销社的蚕卵承包，不是他阮大牛一个人说了算的。”
“再说了，王巧云现在养殖的蚕，和本地的桑蚕不是一回事，就更不用担心了。”
对夏云杰，白亚楠无疑是信任的。
听他这么一说，她就轻轻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夏云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微笑道：“说起来，我今天还去了一趟小王村呢。”
“似乎……也没看到阮大牛有什么动作。”
“或许白老师你听到的情况有误吧？”
听了这话，白亚楠就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因为自小就在小王村长大，她对阮大牛这个人殊无好感。
当初他父亲阮福贵还只是镇上的党政办主任时，这家伙才十七八岁，就已经成天吆五喝六的了。
后来他父亲一步步从党政办主任，上到了副镇长，再到镇党委副书记。
前些年，更是升任镇长一职。
而阮大牛也随着父亲职务的升迁，愈发猖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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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白亚楠聊了一会儿，x对阮家在厚桥镇势力的根深蒂固又有了一些了解。
要说对阮福贵这个镇长，他倒没什么好恶之感。
对方虽然架子大了点，但是在发展经济方面，还是很努力的。
之前的那次镇党委会议上，他也是全力支持了镇党委书记梁庆发。
相比之下，倒是副书记华国胜和人大主任毛若旺，似乎觉悟上差了一些。
当然了，x是知道的，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阮大牛在厚桥镇无法无天，阮福贵这个当叔叔的，肯定难辞其咎。
至少也有不爱惜羽毛的嫌疑。
以x前世的经验，他知道想要将厚桥镇真正发展起来，阮大牛这种横行乡里的现象，就一定要杜绝。
只是自己现在人微言轻，只能暂时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了。
……
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华国胜的心情就有些烦躁。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谁都不知道，让华国胜为难的事情，其实和x有关。
那天x被陈世醒送回来的时候，华国胜正好在办公室里看到了。
他虽然不太懂车，也不知道尼桑公爵的价格。
但是那辆车的车牌是省里的，这一点华国胜是可以肯定的。
来到厚桥镇这两个月的时间，x的情况，镇里的大佬们也差不多都有数了。
他家虽然是宜州地区的，但父母也不过就是普通职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谈不上有什么背景。
他能从省公务员考试中脱颖而出，更多的是靠自己的学习能力。
毕竟，人家当年可是高考状元。
知道了x的实际情况，镇领导对他的兴趣自然少了许多。
但是华国胜却不这么看。
和其他镇领导不太一样，分管党群工作的他，待在镇**的时间要多一些。
和x，他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见到了，自然就慢慢看到了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在他看来，x这个年轻人的不卑不亢，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这个年轻人虽说在宜州地区可能没什么背景，但是在省城呢？在京都呢？
这些就都不好说了。
前两天偶然看到了x坐一辆省里牌照的车回来，就更坚定了华国胜的想法。
自己知道了是一回事，但是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向上报一报呢？
这是华国胜现在左右为难的事儿。
整个苍南县的大小干部可能都知道，县委书记郑西坡和县长姜浩然的关系不好。
甚至可以说，互相之间的竞争有些激烈。
姜县长年轻，还不到35岁。
全省县一级党政主官之中，他是最年轻的一个。
一般情况来说，这位在担任了两年的县长之后，明年换届的时候，是很有机会上一把手的。
但是县委书记郑西坡，偏偏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位虽然年龄比姜浩然大了十岁，但是45岁的县委书记，也绝对算不上大龄。
加上郑西坡在苍南县任职了十多年，人脉、底蕴方面肯定是姜县长无法比拟的。
就好像华国胜自己，就是当初郑书记担任县委办主任时候，办公室的一名办事员。
后来老领导一路青云直上，华国胜也从一个小小的办事员，一步步上到了今天这一步。
对老领导，华国胜自然是心存感激。
虽然他这个级别，实在谈不上站队什么的。
但是内心深处，华国胜一直觉得自己是郑书记的人。
因此前两天在偶然看到x被省里车接送回来之后，他就寻思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给郑书记汇报一下。
这越想，华国胜就越觉得两难。
你说汇报吧，领导会不会觉得这么点小事也要汇报，认为自己不堪大用？
可要说不汇报的话，万一x这小子真的和省里某位大佬很熟稔，那老领导不是错过了一个重要信息？
左思右想之下，华国胜还是决定将自己看到向县委书记郑西坡提一提。
就算是被批评，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
坐在偌大的办公室，县委书记郑西坡一口一口地吸着闷烟，心情十分郁闷。
自己主政的苍南县，已经连续三年位列宜州地区经济的倒数第一了。
今年上半年，苍南县的GDP和倒数第二的差距再次被拉大。
连续四年的倒数第一，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郑西坡这个县委书记，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前些天，县里召开全县干部大会的时候，有好几个乡镇提出要县里加大扶持乡镇规模企业的力度。
为这事儿，郑西坡当场将几个乡镇的党委书记、乡长（镇长）狠狠批评了一通。
作为一个国家级的贫困县，苍南县的财政本身就很吃紧。
给下面的乡镇拨款，就更需要谨慎小心。
就好像前两年县里扶持厚桥镇搞造纸企业的投资。
结果，企业因为环保不过关，很快被取缔不说。
县里和厚桥镇的先期投入，也都赔了个精光。
这个前车之鉴，郑西坡哪能不记在心里。
为这事儿，他和县长姜浩然其实都很气愤。
但是厚桥镇的镇党委书记梁庆发，是自己的人。
党群副书记华国胜，更是自己曾经一手带出来的干部。
这板子悬在空中，郑西坡终究是没重重打下去。
听说梁庆发和阮福贵前些天搞了个镇党委委员的“军令状”。
对此，郑西坡还是有些欣慰的。
不管怎么说，厚桥镇班子在工作上，还是付出了努力的。
至于年底的时候，他们镇到底能不能摆脱垫底的命运。
这个就不是郑西坡能左右的了。
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郑书记的思绪。
他拿起电话一听，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郑书记，我~我是华国胜啊！”
“国胜！？”
听到这位老部下小心翼翼的声音，郑西坡就有些好奇。
一直以来，华国胜在自己的印象中，还是很守规矩的。
虽然他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但是在就任厚桥镇党群副书记之后，他几乎从来没和自己直接通过电话。
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先向镇党委书记梁庆发汇报。
然后梁庆发再来向自己汇报。
但是今天，他突然给自己打了这个电话，到底有什么情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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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书记……您在听吗？”
电话那端，华国胜畏畏缩缩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郑西坡的思绪。
“嗯，在听呢。小华，你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汇报吗？”
听了这话，华国胜就松了口气。
“郑书记，其实也不算什么紧急的事儿。”
华国胜咳嗽一声，讪讪道，“不过，我觉得还是要向您汇报一声！”
说完这句，华国胜就将自己偶然看到夏云杰坐省里牌照车子回镇**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汇报之后，郑西坡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小华，你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个夏云杰坐的，真的是省里牌照的车？”
“是的，郑书记，我绝对不会看错！”
华国胜肯定地答道。
枯坐了片刻，郑西坡这才继续发问道：“这件事情，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晓？”
“没有其他人了。”
华国胜解释道，“当时镇里梁书记、阮镇长都去县里招呼投资商了。其他几个副镇长也都没在镇**院子里……”
听到这里，郑西坡顿时释然了。
厚桥镇镇长阮福贵，虽然对自己也很恭敬。
但他对县长姜浩然，更要俯首帖耳一些。
既然阮福贵和几个副镇长都不在家，那么华国胜提供的这个信息，县里怕是真没其他人知晓。
至少，县长应该还没得知这个情况。
此时得知了夏云杰的底细之后，郑西坡自然想要独占这个资源。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夏云杰本来就是姜浩然从省委组织部这一批公考人员中要过来的。
真要是夏云杰在省里有门路的话，姜浩然肯定在他前面就知晓了。
脑海中思忖了一番，郑西坡就下定了决心。
不管这个夏云杰到底能不能够到省里的关系，他本身的学历是很硬的，能力应该也很过得去。
京都大学的毕业生，放眼全省都很少见。
虽然暂时还只是个办事员，但是两年之后如果上调回省委组织部的话，这个年轻人的前途肯定不差。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对这个有能力，又有前途的年轻干部另眼相看，旁人也没法指摘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郑西坡终于开声了。
“小华啊，前两天我听县长说，你们厚桥镇最近搞经济的动作，还是比较大的嘛。”
“你本人，也贡献了不少好点子吧？”
华国胜最近正为三万块的投资额着急上火呢，听了领导的问话，额头上就渗出了一些冷汗。
不过，该应答的还是得应下。
他只能应和着说道：“是~主要是梁书记、阮镇长在抓……我就是起个协助作用。”
“哎，小华你也不要太谦虚了。”
“这吸引投资的事情不能一蹴而就，还是要一步一步来。”
郑西坡抬头看了看时间，出言道，“这样，明天我去你们厚桥镇一趟，实地看看你们镇里搞经济、吸引投资情况。”
“啊~那太好了。那我待会儿就和梁书记汇报一下这个情况……”
华国胜话音未落，郑西坡已经打断了他的话。
“先不要给梁庆发、阮福贵汇报了。我要看实际一点的东西，可不想看表演。”
听着郑书记言之凿凿的话，华国胜就明悟了什么。
不用说，领导这么交代自己，肯定是要“微服私访”咯。
确实，如果县委书记提前说了要下去考察的话，效果肯定会打折扣。
只有这样突击考核，才能看到镇里最真实的情况。
当下华国胜连连应道：“是是是，我明白了，郑书记。回头我找个机会和梁书记汇报一下。其他人，我就不通知了。”
见华国胜一点就透，郑西坡就满意地嗯了一声。
“那就先这样。”
挂断电话之后，郑西坡在办公室里走了有两三圈。
最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县委办公室的电话。
“杨主任，你安排一下车，明天和我一起去厚桥镇走访一下！”
“厚桥镇？好，我明白了书记。”
办公室主任杨瑞很快答应下来。
他这个办公室主任上任还不到一年，暂时还没能入常委班子。
不过按照这个年代县委班子的构成常态，他这个县委办主任升上一格，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然了，这其中县委书记郑西坡的意见，是最关键的。
因此杨瑞对郑西坡的指示，自然是言听计从。
虽然内心深处对一直拖县里后退的厚桥镇不怎么看得上眼。
但是这会儿听了郑书记的指示，杨瑞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
翌日。
上午九点半，经济发展办公室里，依旧是夏云杰一个人守着。
没办法，办公室的张水生、鞠丽娜这两位正副主任，被两名副镇长叫去一起跑项目、拉投资。
没有了这两位的坐镇，侯军那小子就成了无神的风筝，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说起来，其实夏云杰在经济发展上的水平，镇领导也大多有所猜测。
毕竟，京都大学出来的高材生，水平肯定比常人高出一大截。
之所以没人叫上他一起去跑项目，主要还是因为对夏云杰不熟悉。
还有一点，就是领导们不想被一个毛头小子抢了风头。
尤其是还没有完全了解他的情况之下，就更不会随便用他。
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夏云杰也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
老同学那边，电话已经沟通过几次了。
这边养蚕户的规模和可发掘的产能，夏云杰也已经都告知了对方。
最迟下个月底，老同学就会带着家族企业的一个考察团队，来厚桥镇实地考察。
夏云杰这两天的一直在盘算着这件事情，想找个好点的机会向梁庆发书记汇报一下。
至于为什么没有立刻上报，倒不是夏云杰想先看看县里各个领导灰头土脸的模样。
主要还是他想将各方面的工作做得再细一些。
“夏干部，夏干部！”
夏云杰这边正认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门外就响起了一声疾呼。
他站起身出门一看，原来是小王村的一个年轻人王三成。
“三成，出什么事儿了？”
“不好了，夏干部。村里二赖子家的屋子塌了！”
听到这里，夏云杰顿时脸色一变。
他顾不得手头上的工作，连忙示意道：“快，快带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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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云杰赶到小王村的时候，前方一处坍塌的屋子外围，村民们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村支书王大海看到夏云杰、王三成之后，连忙赶了过去。
“夏干部，你来了？”
夏云杰此时也没时间和王大海客套。
他一边撸起袖子，一边询问道：“王支书，情况怎么样了？房子里确定有人吗？”
“嗯，二赖子的媳妇儿孩子全村刚刚都问过去了，没找到。十有八九就在房子下方压着呢。”
王大海瞥了一眼前方一堆废墟，惋惜道：“村民们发现的时间太迟，怕是~凶多吉少了。”
夏云杰闻言，顿时就有些着急。
“王支书，为什么不通知县里的消防队救人？”
面对夏云杰的质疑，王大海倒也没生气。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夏干部，现在梅雨季节，镇上各村子里的危房坍塌情况很多，县里消防队根本忙不过来。”
“而且，小王村这边是山区，路也不好走。消防车就算是到了，也根本上不来。”
夏云杰眉头一皱，忍不住呛声道：“消防队上不来，那村民们为什么不动起来呢？都围在这儿看热闹？”
王大海看了看左右，犹豫着解释道：“夏干部你不知道，二赖子在村子里风评不好，喜欢耍无赖。大家都怕帮忙之后，他反而要讹钱……”
对王大海的解释，夏云杰虽然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稍微停顿了一下，王大海接着说道：“而且我已经让人在坍塌的废墟外喊过话了，没有得到回应……”
王大海的言下之意，夏云杰自然能听懂。
他这是在说，二赖子的妻子、女儿，可能已经不幸遇难了。
那这问题就更不好办了。
夏云杰可不会有这么多顾忌。
听完了王大海讲述的情况，他就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废墟前方。
仔细观察了一下，夏云杰就有了救援方案。
小王村的大部分房子，都是建在离村里小路较远的空地上。
这种房子因为地基打得不结实，土质也比较疏松。
在梅雨季节雨水的冲刷之下，很容易发生坍塌事件。
眼下二赖子家的房子，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看着眼前这片废墟，夏云杰就觉得，里面的母女二人未必没有生还的机会。
理由很简单，这农村泥土房子的坍塌，不像那种钢筋建材的房子，一下就全都垮下来。
它一般是从一个角落开始崩坏，然后再全部坍塌的。
也就是说，这种房子的坍塌，是有一定先兆的。
只要二赖子的媳妇儿事先发现了房子坍塌的兆头，就有机会获救。
而且，王大海说外面人喊话，没有得到回应。
这也未必就说明里面的人已经遇难了。
很可能二赖子的媳妇儿和女儿耳鼻被坍塌物挡住了，无法开口说话。
想到这里，夏云杰立刻作出了决断。
“大家听我说！下面，我们开始准备一步一步，清理坍塌区上面的土层，然后将人给救出来。”
“记住清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们从上层的泥土开始，尽量不要触碰到下方的土块，防止二次坍塌发生……”
“另外，房屋坍塌会导致尘土弥漫在周围空气中。为了避免吸入粉尘引发窒息，大家救援的时候，尽量用毛巾或者自己的衣物捂住口鼻。”
交代完之后，夏云杰也不管大家会不会跟着自己做，当先一步开始了救援行动。
看到他猱身而上的样子，王大海不禁有些动容。
“支书，咱们怎么办？”
王三成在一旁讷讷问道，“这么多人一起施救的话，二赖子回来会不会讹上大家啊？”
王大海用力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道：“先不管这些了，跟着夏干部上！”
人多力量大。
十多分钟之后，侧下方隐约传来了叮咚叮咚的敲打声。
听到这个声音，夏云杰顿时精神一振。
房屋坍塌的时候，被救援人员身边只要有钢管、面盆等容易敲击发生声响的物品，就能通过敲击，让救援人员更容易发现。
现在这个声音，十有八九就是二赖子的媳妇儿和女儿弄出来的。
“下面的人都听得见吗，听得见的话就敲打三声。”
夏云杰不顾脏乱，伏下身子贴在废墟上，小心翼翼的向下方喊道。
他身后的村民们，也都是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不大会儿，下面再次传来了三声敲击声。
确认了这一点，夏云杰顿时松了口气。
因为听声音，下方已经接近了被救人员的位置，因此不能大力清理废墟了。
他指挥着村民们，轻手轻脚地将这一区域的泥土清理掉，尽量不触碰到外围的土块。
二十分钟后，正下方的泥土终于被清理干净。
在清理掉最后一层泥土之后，二赖子的媳妇和女儿，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帘。
看着卷缩在饭橱空隙的母女二人被救起，夏云杰的脸上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
“什么，县委郑书记要来！？”
镇**大门外，刚刚准备外出拉投资的镇长阮福贵，被副镇长苗启生的这个消息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是啊，镇长，刚刚接到县委办杨主任的通知，郑书记可能一会儿就到！”
匆忙从办公室赶来的苗启生连连点头道。
阮福贵此时忍不住想起了镇党委书记梁庆发今天上午的异常。
自己和他说，准备去县里和几个有意向的投资商再沟通沟通的时候，梁书记竟然没提出同行。
之前的几天，这位可是从未错过这种机会。
稍微一沉吟，阮福贵就大概想到了原因所在。
看来老梁肯定是早就获知了县委郑书记要下来考察的消息，想故意支开我呢。
眼中精光一闪，阮福贵就有了主意。
“老苗，县委书记视察是大事儿，但是跑投资也很重要啊。”
“既然家里有梁书记、华国胜坐镇，那我就没必要凑这个热闹了。”
看看左右无人，阮福贵对苗启生低语了几句。
听了他的言语，苗启生先是一愕，旋即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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