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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有条月牙河全文阅读

草原有条月牙河作者:牧人霖汐

草原有条月牙河简介:三代人、四十年接续奋斗、持续拼搏,只为战胜贫穷、体面生活。有苦有甜、有怨有恩、有哭有笑…… https://www.zhaoshu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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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有条月牙河最新章节完本感言:我在起点等你
第一章 贫穷是1种伤害(上)
草原有条月牙河全文阅读作者:牧人霖汐加入书架

  【1983年】

  有个故事告诉我们,贫穷是一种伤害,能伤人,也能自伤。整个故事是这样的——

  1983年的阳历一月,正是北方冬天的“冷在三九”。

  而且,这个冬天冷得格外出奇,寒风凛冽,不时卷起飞雪。雪粒子打在脸上,犹如刀割、鞭抽一般。

  月牙河大队,一个城市近郊的小村庄,因临月牙河而得名。又因临河而更冷——河套的风无遮无拦的,猛啊,硬啊。

  这样该死的鬼天气里,除了在屋里圈不住的淘孩子挣命似的想跑出去打打雪仗,月牙河屯子里很少有人会愿意出门的。

  “鬼龇牙的天儿出去,就算不冻掉耳朵,也会把鼻子冻歪的。”端坐在火炕上、守着火盆的老人,往往会这样劝阻跃跃欲试、要出去疯跑的半大孩子们。

  是啊,身上无厚衣、肚里无油食、身体无肥膘,人们抵御寒冷的能力就弱。

  十七岁的安其其格拉着八岁的弟弟阿来夫,东屋西屋地乱串。她觉得实在是闲得无聊,本想去找包代小姐姐玩儿去,是天气把她冻了回来。

  正值花季,其其格真如她的名字一样,“花朵”般美丽,确实是挑着遗传了爸妈的优点。五官匀称、眉清目秀,长长的麻花辫子又黑又亮。这位蒙古族少女脸上并没有擦粉描画,却美得自然、清新。

  “其其格,你消停一会儿,这点儿热乎气都让你折腾没了!”安七十七没好气地呵斥女儿。

  安七十七的名字很奇怪,并不是说他已经七十七岁了,而是他出生的那年,他的爷爷正好七十七岁。这也是蒙古族给孩子命名的一种特殊方式。七十七今年刚刚三十九岁,稍一垫脚儿就够到不惑之年了。因为,他个子挺高。但人却挺瘦,脸也瘦,瘦得都显得长了,两个颧骨高得突出。

  其其格不甘示弱,说:我愿意这样啊?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不陪他闹他就瞎叫唤!你们就是偏心,不说他,总训我!

  莎林娜放下针钱活儿,拽过阿来夫,说:你这个孩崽子,就想出去玩儿。这大冷天,傻子才出屋呢。你要出去,就得让老傻子把你抱走,我们谁都抢不回来!

  阿来夫吓得不敢吱声儿了。

  难道已经八岁了,阿来夫听不出好赖话儿?他当然知道妈妈是在骗自己,他却害怕了,这是真的,不是装的。

  长辈们嘴里说的老虎妈子、老狼婆子、老熊瞎子敲窗挠门之类的,阿来夫肯定都不会怕的,可是他就怕“老傻子”。因为屯子里真就时常有这样的人物出现,破衣烂衫、疯疯癫癫,有时犯病了疯起来见到小孩子真就往死里追。这个“有病之人”却有个讨喜的名字——“喜子”。

  有一次,那还是夏天,阿来夫去找小伙伴李三福,两人要到河边儿玩儿,恰巧在路上碰到了总来村子里游荡的、名叫“喜子”的“老傻子”。李三福为了逞能,竟然向喜子扔石头,开始他并不生气,咧着嘴呵呵地乐。阿来夫看到喜子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立时有了好感。加之他的笑太有迷惑性,让阿来夫感觉到很亲切,觉得可以欺负,就奓起胆子抓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说来也巧,正好打中喜子的肚子上。喜子一下子就恼了,脸庞狰狞起来,嘴里哇哇乱叫就追了过来。俩人撒丫子就跑啊。

  李三福一推阿来夫,大喊:分头跑!分头跑!别跟着我!

  阿来夫满脸惊恐地喊:此言——差矣,不合吾——意!

  李三福想让阿来夫把喜子引走,自己好顺利脱险。可当时阿来夫哪还敢分头啊,紧跟着李三福身后。鞋都跑掉了!真恨爹妈给少生了两条腿啊。

  喜子来了“傻劲”外加“牛劲”,紧追不舍,嘴里叽哩哇啦不知道喊的是啥。可以断定,他喊的都是骂人的话。

  就在两人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吐血的时候,韩黑龙骑车出现,路见不平拔“棍”相助。他从腰后拽出一个双节棍来,截住了喜子。韩黑龙比比划划、连喊带叫唤,竟然把喜子“唬”住了。真就卤水点豆腐——那是一物降一物,喜子又露出傻乎乎的憨笑,扭头走了。

  阿来夫和李三福像崇拜武林大侠一样仰视着韩黑龙。阿来夫在脑海中想到听“活字典”讲评书时,古代人遇到这种情况,就该上前或跪倒在地或插手施礼,嘴上说: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阿来夫的这些话就在脑海里转动着,却没有说出来。

  韩黑龙倒是先开口了,瞅着阿来夫说:一天天的虎淘虎淘的!如果不看在你姐其其格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呢!

  阿来夫一愣。此时,李三福却对他诡秘地笑着。阿来夫在心里骂道:去他么么的救命之恩吧!

  “没事儿别逗‘老傻子’,真惹急喽喜子打死你俩都不用偿命!赶紧回家,瞎胡闹!”韩黑龙潇洒地把双截棍别到了腰间,然后骑着除了铃铛不响四处乱响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完了!彻底完了!韩黑龙短短几句话,让他刚刚树立起的大侠形象瞬间轰然崩塌。

  “早晚有一天,让喜子打死你韩黑龙才好呢!看把你得瑟的,穷装啥啊?”阿来夫在心里咒骂着。

  李三福看了看傻掉了的阿来夫,说:你可真虎,连喜子都敢打?

  “姓李的,不是你先打的吗?”

  “我那是假打。你啊——是真傻啊。比喜子还傻!”

  阿来夫气得攥起了小拳头。

  李三福:算了算了。走,去找你的鞋吧!你真是丢人丢一道儿啊!

  “我丢人?三福,你不也尥蹶子跑吗?”

  “那我可没像你似的,吓得尿裤子了都!”

  “我他么么的没有尿!”阿来夫简直是火冒三丈。

  两人吵吵起来。

  “就算裤子没湿,裤衩子肯定湿了!”

  “没有!”

  “我不信!要不你就脱下来我看看!”李三福竟然不依不饶。

  阿来夫委屈得要哭了。他是真没尿裤子,但他为什么不敢脱下裤子证明自己男子汉的清白呢?因为——家里穷,他根本没有穿裤衩子,一条单裤之内空空如也。

  

第二章 贫穷是1种伤害(中)
草原有条月牙河全文阅读作者:牧人霖汐加入书架

  阿来夫在极力反驳,目的是要维护自己的“小男子汉”尊严。

  “行了,行了,没尿就没尿呗,你哭啥啊?男子汉大豆腐!走,找你鞋去。要不然光着脚儿回家,你指定挨削!”李三福说完,乐呵呵地搂起阿来夫的肩膀就走。

  “此言甚善,正合吾意。”阿来夫没想到李三福这么关心自己,马上就多云转晴,随口来了句听评书学来的话。

  屯子里一些孩子知道阿来夫和李三福被没人敢惹的喜子给“追杀”了,都跑来看热闹。有人还捡到了阿来夫跑丢的那双鞋,好心地给送过来。

  就在阿来夫伸手去接鞋的时候,李三福眼疾手快,从后面冲上来把阿来夫没有扎腰带只有“松紧带儿”的裤子拽了下来……

  “李三福——你他么么的不是人!”

  …………

  从此,阿来夫都七八岁了还不穿裤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一次,阿来夫和李三福狠狠地干了一仗。双方谁都没有吃亏,谁也没有占便宜,算是个平手吧。没过几天,两人又握手言和了。

  童年的玩伴儿,拌嘴吵架甚至伸手来上几个回合那是常事儿,都不带记仇的。但却在阿来夫心中留下了阴影,一是被喜子追得落荒而逃,另一个就是没有裤衩子的自卑。据说当天回到家里,他就是一顿神作。

  阿来夫作妖的理由有两条:一是鞋大不跟脚儿,二是要穿裤衩子。

  安七十七听完竟然被气乐了,说:鞋大点儿好,不挤脚。

  莎林娜:就是。儿子,你正长个儿的时候,穿小鞋儿挤得脚就长不开了。等你成年了,个子还行,脚却像小脚儿老太太似的,媳妇都娶不上。

  “莎林娜”的名字是“风华”的意思。这位正值风华的妇女比丈夫安七十七小一岁。相貌端庄大方,一看就是位温柔的女性。所以,她便耐心地劝说着儿子。

  阿来夫可不听劝,喊道:娶不上就娶不上!反正我是不能总穿我姐剩下的鞋!

  其其格故意气弟弟,说:好像谁愿意给你穿似的。就你那脚丫子贼臭贼臭的,把我的鞋都熏臭了。

  “其其格,你就别在这儿添乱,一边儿呆着去!”莎林娜训了女儿,转身去哄儿子。

  阿来夫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哭又嚎。没办法,莎林娜只好翻箱倒柜,用旧衣服为他改了一条。从此,安阿来夫摇身一变就成了有裤衩的人了。至于鞋大的问题——那是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先对付吧。家里哪有闲钱给他买新鞋。就算买,还得买大一号儿的,不可能正合适,不然,用不了几天他的大拇脚趾头就会把鞋顶个窟窿,鞋又小了……

  阿来夫在心里暗立志向:长大了,一定要挣大钱,自己买新裤衩穿!买大小正合脚儿的鞋穿!

  最最朴实的想法,在一个男孩幼小的心灵中播撒下奋斗的种子。可惜,三分钟的热血后,“梦想”又让淘气给冲淡了。没办法,名字起的就有问题,“阿来夫”在蒙古语中就是“淘气的孩子”之意,他算是努力做到名符其实了。

  …………

  然而,就是这样的大冷天,月牙河大队还真有不怕冻掉耳朵的“傻子”行走在大街上。只是“此傻非彼傻”。他戴着大狗皮帽子,大棉袄拦腰扎上一条布带子,为的是防止往里灌风。腰带子上别着一根旱烟袋,皮制的烟口袋晃晃荡荡的,特别显眼。看身形,是个壮硕的男子。

  此人还挎着一个柳条编的土筐,手里拎着一个自制的粪叉子。这就是当时农村典型的拾粪人的形象,也是人们口中称赞的“会过日子”人的打扮。

  拾粪积肥,来年开春种地用得上。猫冬的季节辛苦些,就能换回土地多打几斗粮,一家老小就能多吃几顿饱饭,苦巴巴的日子就会有所改善。

  把鬼都能冻龇牙的寒冬里出来劳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这样?

  此人就是包巴音,四十岁,身体健壮、皮肤粗黑,是个勤快的蒙古族汉子。话又说回来,不勤快不行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而且老人又有病、孩子也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闺女好办,嫁妆可多可少。但是儿子娶媳妇可不行啊,别的不说,光是彩礼就够受的。全家的重担,压得包巴音提早地驼了背。

  当然,包巴音特别在意大家“真能干”“真勤快”“正经过日子的人”等等的评价,因为他觉得人活在世,不应该让别人说出个“不”字儿。

  只要能喘出气来,不管多大的风雪,倔强的包巴音都会出现在月牙河的街巷。如果有马牛猪羊经过,他就高兴地跟在屁股后面,像跟踪一个移动的金矿似的。

  突然,一辆草绿色的“解放”大汽车驶进了月牙河,木条格的车厢两侧写着五颜六色的标语,有的纸已经被风刮破了,大致可以看出“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字样。车上还绑着两个高音大喇叭,规范地播放着事先录制好的内容。在呼呼的寒风之中,大喇叭的声音时断时续、时高时低,好像是西北风一用力,就把它传出的声音刮飞了一样。

  包巴音站住了,在雪粒飞舞中强睁开眼睛,盯着大汽车,听着这铁家伙发出的声音,觉得挺有意思。心里想:这么乱套,得收拾,要不然种地都不安生。

  然而,一个名字引起了包巴音的注意,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第三章 贫穷是1种伤害(下)
草原有条月牙河全文阅读作者:牧人霖汐加入书架

  在月牙河大队,包巴音有一个外号,叫“包大烟袋”,因为他经常是一杆旱烟袋不离手,一身的烟袋油子味儿。这不,他一紧张就下意识地拽下别在腰间的旱烟袋,哆哆嗦嗦地装上一锅儿,却怎么也点不着——风太大了。包巴音的第二反应就是——收起旱烟袋挎着粪筐扭头就跑,好像再晚一步大汽车上的人就会下来将他五花大绑一样。

  …………

  大汽车继续往前开,路过一家小院儿。院墙不高,却很规矩,石头打底儿的地基并砌起一米来高,上面是一截泥土墙,抹了光光的帽儿。木头大门有些拧歪,关不严实,缝隙中钻出一只鸡都不带刮掉毛的。

  此户人家除了仓房外,有四间正房。最东侧是一间,顺着窗户隐约可见窗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罐头瓶子。这是房间的主人——其其格的一种独特装饰。

  中间是厨房,对外开门,并连通东西两屋。西侧是两大间的连脊房,只是炕上中间用“火墙”隔着屋地则是通的,形成半封闭半开放的两个屋子。安七十七和莎林娜夫妻俩住西侧,安辛氏老人和阿来夫住东侧,即炕头儿。

  此时,安七十七的老母亲安辛氏坐在炕里守着火盆儿,并把小孙子阿来夫拉到了近前。

  安辛氏本姓辛,汉族,嫁到了纯正蒙古族的安家,便随了夫姓,无名,唤作“安辛氏”。然而,她的生活却过得并不“安心”,一个字——穷!前些年,老伴儿因病去世,老太太就和儿子、儿媳生活在一起,安享晚年——这个安享并不是富足、要啥有啥,只能是说孩子们孝顺、不惹老人生气罢了。

  安辛氏扭过头顺着结满霜花的窗户往外看,嘴里叨咕着:咋又来一辆大卡车啊?昨天都来过一辆了。吵吵巴火的,喊啥玩意儿呢?

  孩子们的耳朵尖,最先听到了汽车声和大喇叭声。对农村娃来说,一切不是用马牛驴骡拉的机动车,都是新鲜玩意儿。阿来夫又吵着要往外跑去看大卡车,被奶奶紧紧摁住。其其格却支楞着耳朵安静地听着。

  …………

  包巴音家的院墙和安家的差不多,院子要大一些。包家是三间大房间,又有两间后接出来的小房间。

  三间大房的中间是厨房,连通东西两屋。蒙古族有“以西为大”的习俗,一般的情况下都是老辈人住在西屋,于是,包恩和老人住西屋,包巴音和吉雅住东屋。

  两小间是后接的,最西侧的包牧仁住。因为开门在西屋,他要来回出入得经过爷爷包恩和住的房间,从外厨房的门出去。

  东侧又接了一个小间,单独走门,是包代小的闺房。

  在包家温暖的西屋,包巴音的老父亲包恩和躺在炕头儿,身下铺的是羊毛毡子和厚实的褥子,身旁放满了大瓶小瓶的药。“恩和”在蒙古语中是平安的意思,然而老人的一生却并不平安,中年丧妻,又当爹又当妈把儿子拉扯大,老年时却得了脑出血,可能和他平时爱喝大酒有关。那个年代,生活不富裕,能喝上酒就已经不错了,哪还能炒仨炖俩的?就着咸菜喝酒是常有的事儿,甚至有人还创造了只是就着一个咸鸡蛋能喝三顿酒的奇迹。

  包恩和以前曾自嘲地说:我这个人啊,没那么大的福气,压不住自己的名字,日子就和名字的意思拧着过了。我给儿子起名叫“巴音”,那是“幸福”的意思,但愿这小子能降服住自己的名字,过上幸福的好日子。

  青出于蓝胜于蓝,哪个老子不希望儿子比自己强?

  如今,包恩和老人虽然卧病在床,气色却是好的,脸上更是干干净净、红润润的。甚至要比包巴音强出许多,如果爷俩站在一起对比,一黑一白,一个是穷苦的庄稼汉,一个就是城里养尊处优的老干部。

  十九岁的包牧仁听清了大卡车上说的话,同样大吃一惊。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韩黑龙,和自己同龄的同屯子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下月牙河洗澡摸鱼的伙伴,竟然被“击毙”了……

  包牧仁激动地喊:爷爷、爷爷,妈——妈——汽车拉的大喇叭‘严重地’说了,咱们大队韩大胆儿家的韩黑龙死了……

  “啪!”包牧仁的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妈妈吉雅给了一巴掌。

  “住嘴!再胡说八道,我就用纳鞋底子的针把你的嘴给缝上!这种话是乱说的吗?”吉雅训斥道!

  巴掌确实挨得委屈,可包牧仁不敢大声喊了,只能撅着嘴小声儿嘀咕:是汽车上的大喇叭说的,又不是我编的?有能耐你去给那大喇叭一耳瓜子!

  “再顶嘴?你还反天了!”

  吉雅脱下鞋要打包牧仁,他早就吓得跑到自己屋去了。

  …………

  “韩黑龙——被击毙?姐,啥是击毙啊?”阿来夫一脸好奇地问。

  “你是啥都不懂啊,还是跟我装呢?”其其格脸色有些阴沉,还是给弟弟解释道,“就是被开枪打死了。”

  阿来夫不服气地说:韩黑龙不是有双截棍吗?

  “还双截棍?三截棍、八截棍能干得过枪子儿啊?”

  阿来夫好像明白了,小脑袋瓜儿一转,说:此言甚善,正合吾意。姐,是像鬼子进村那样吗?电影里演的鬼子总被游击队员开枪干掉……

  其其格指着阿来夫的脑门儿说:你啊——真是小猫儿俩脑袋,二虎啊!

  “此言差矣,不合吾意。”阿来夫又摇头晃脑地说。

  “你啊,总去‘活字典’家听评书,听得都不会正经说话了!”其其格埋怨道。

  原来,月牙河大队里有个外号叫“活字典”的人,能讲故事、会说评书,大人小孩儿都愿意去听,阿来夫和小伙伴们活学活用,形成了两句“口头语”。如果对方说得对,就说“此言甚善,正合吾意”,要是对方说得不对,只能是“此言差矣,不合吾意”。

  姐弟俩在说笑,安七十七却火了,黑着脸喝斥:都给我闭嘴!少说两句,没人把你俩当哑巴卖喽!

  

第四章 背着羊腿来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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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辛氏老人瞪了儿子一眼,说:七十七啊,或许孩子听得真亮儿,好像是这样的呢。

  安七十七:妈,我听到了——不能说啊。昨天,韩大胆儿在家的那三口人就都被接走了。听大队书记白哈达说,老韩家确实是出事儿了。到底是啥事儿,谁也说不清楚。

  莎林娜叹了一口气,说:好好的孩子,咋能说击毙就给击毙了呢?

  安辛氏眼睛里闪着泪光,无奈地说:说一千道一万,就是穷啊。

  “啥?奶奶,穷还犯死罪啊?”其其格非常不解地问。

  七十七瞪了女儿一眼。

  安辛氏:你这孩子,和奶奶还抬杠?穷不是犯罪,但穷喽可不光彩啊。我是说,要不是他们家里穷,黑龙这小子是不会跑进城里的。天天在家种地,谁会闲着没事儿动弹他啊……

  “穷还吃糖球儿?他们兜里总装着糖。”阿来夫不无羡慕在说。

  “那就是穷装!把孩子惯得没边儿没沿儿的,咱们可不学老韩家!”安七十七“哼”了一声,又愤愤地说,“就算他呆在家里,韩黑龙也不好好种地。那混小子——要我说,就是‘张三儿’不吃死尸肉,纯是活人给惯的。”

  莎林娜瞅了七十七一眼,说:咱家自己也有孩子呢,说这些苞米瓤子的话干啥?嘴下留德吧。

  安辛氏伸手在火盆边儿烤火,说:手扶犁杖,向前看吧。

  …………

  屯子里风大,河套里的风更大,卷起沙窝儿里的积雪升级成了“白毛风”。有一个人背着个麻袋,从宝茵河上游大步流星地走来。上身的羊皮袄已经变成“白茬儿”的了,原来是落满了雪花。此人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脸上短茬儿的络腮胡子已经挂满了白霜。嘴里和鼻孔呼出的哈气变成白雾,立即被大风吹得无影无踪。

  这位匆匆的“行者”就是鲍石头,四十二三岁的样子。他家住孔雀屏草原的桂丽丝嘎查,距离月牙河村大约二百里地。嘎查是蒙古旗地区特有的称谓,就是“大队”或者“村”的意思,“桂丽丝”是蒙古语,翻译过来是“山杏”的意思。“长满山杏的地方”是以放牧为主、农牧结合的小村庄,几乎家家都有自己的牧点,每家有个上百只羊不在话下。

  鲍石头途中倒了两趟客运班车,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月牙河大队,他要到包巴音家,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天寒地冻的季节没有山杏可拿,所以,他麻袋里背的是两条羊大腿。

  有朋友顶风冒雪远道而来,并且带着“重礼”,怎么能不让包家人高兴呢?两条羊腿啊,一年都见不到什么肉的月牙河大队,那是够包家人对外炫耀半年的,多有面子!

  二十二岁的包代小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一直抿着小嘴儿,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乐出来。包代小是包巴音和吉雅的长女。据说,当初一直盼着孙子的包恩和得知儿媳妇头胎生个女孩子,有些遗憾,便坚持给起名儿叫“代小”,希望她能给“带来个小子”。说来还真奇怪,三年之后吉雅真就生了个“带把儿的”,就是包牧仁。

  包代小和妈妈吉雅在厨房忙着做饭,无非就是酸菜、萝卜、豆角干、茄子干之类的,好在有鲍石头带来的羊腿肉,配在什么菜里都好吃。

  里屋,包巴音陪着鲍石头在喝茶聊天,鲍石头不时与躺在炕头儿的包恩和老人聊上几句。当然,老人说话有些含混,不仔细是听不清楚的,两人只是为了哄他乐呵乐呵,至于老人说的是啥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客套话儿都唠没了,包巴音抽尽两锅旱烟了,见鲍石头还不往正题上引,心里头就有些着急了。

  啥是正题?当然是儿女的终身大事啊。

  包巴音在炕沿下磕了磕烟袋锅儿,笑着说:鲍大哥,今年冬天草原上雪大吗?

  “可是不小啊。亏得提前准备足了饲草,不怕。青山这小子,能干啊。现在牧点上的活儿我都交给他了,安排得老好了。”鲍石头有意夸赞了自己的儿子鲍青山一句,说完看了看窗外。

  包代小在外屋厨房隐约听到“鲍青山”三字,心里就涌出一股说不清来源的暖意。

  …………

  天色逐渐暗下来,风把房顶上的雪刮落,在屋檐下面打着旋儿,然后吹到窗户上,打得玻璃窗噼啪作响。

  “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那年夏天,孔雀屏草原上那雨真大啊,大得都有些吓人啊,像有数不清的人在黑云顶上拿水瓢往下泼一样,把人都拍蒙圈啦。亏得你牧点的蒙古包啊,要不然,真兴许把我拍散架喽。”

  鲍石头知道包巴音故意往上引话儿呢,就笑了笑,说:不瞒你说啊,巴音兄弟,那次分开之后,我是一直惦记着那事儿。现在孩子都大了,不能再拖下去啦。这不,趁着年前这几天正好闲着,我就想过来和你透个话儿。

  包巴音心里乐开了花儿,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他见包牧仁还在旁边儿给倒茶伺候着,就说:牧仁,你去老安家,就说你鲍大伯来了,让你七十七叔叔晚上过来喝酒,帮着陪陪客。

  “好。我马上就去!”

  包牧仁答应得老痛快了,抓起帽子就往外跑。他要在自己未来的老丈人面前好好表现,留下听话、懂事、能干的良好印象。另一方面,请客这种“腿儿”他愿意跑。

  在月牙河大队,或者是大多数乡村里,不管是年轻小伙儿还是几岁孩童,最愿意干的差事之一就是请客来家吃饭了。只要家长一声令下,基本没有推脱懈怠的时候,不管远近撒丫子就蹽。或许,在那个年代能请人来家里吃饭,的的确确是件无比光荣的事儿。如果路上有人问干啥去,那就更美了,不自觉地把胸脯一拔,骄傲地回答“我去谁谁家,请谁谁来我家吃饭、喝酒”,真容易美出大鼻涕泡儿来。特别是到了对方家里,一开口就是叔叔大伯地叫着,然后说“我爸请您到我家喝酒去”,好像自己家那是多么富有一样,老有成就感了。

  

第五章 为了脸面绝不“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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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仁”在蒙古语中是“江河”的意思。蒙古族家庭给孩子起这个名字,大都是希望他能有“大江”的广阔、“大河”的承载。

  包牧仁已经是马上就二十岁的小伙子了,喜欢请客跑腿儿的心态仍然是有的。只是表现得不那么张扬,比小时候稳重多了。

  支走了儿子包牧仁,包巴音呵呵笑着瞅着鲍石头,习惯性地顺手拿起皮烟口袋,装起了烟袋锅。

  “一晃儿啊,牧仁都成大小伙子啦。”

  “是啊,该结婚成家喽。”包巴音说得很直接。

  鲍石头并不计较,这么多年,两人处得像亲兄弟一样,脾气秉性都彼此了解。他开口道:巴音啊,我来之前和你嫂子已经商量过了,她是没意见。我们又和乌兰图雅说了,女孩子吧,有些腼腆,没有明确表态,但是绝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一点我这当爸爸的是能看出来的。

  包巴音“吧嗒”抽了一口旱烟,笑着说:姑娘家的脸皮儿薄,不明说,都正常。

  “那牧仁——”

  “他啊?没问题,牧仁听我们的。鲍哥,不瞒你说,我和吉雅只有一个担心啊……”包巴音说到这儿,用烟袋锅往外屋点了点。

  鲍石头看到包代小的身影一晃而过,立即就明白了,压低了声音说:你家代小这闺女真好啊。人实实在在的,又认干活,将来过日子肯定是把好手。我家青山呢,是老实人,没啥坏心眼子。这俩孩子的心思——不说你也知道——我觉得——挺般配……

  包巴音引导着鲍石头把自己最担心的话说出来,然后自己就好借题发挥了。见时机已成熟,他便赶紧说道:但是——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儿。咱们当初定的是牧仁和乌兰图雅,不能改的了。代小和那谁啊——青山两个就是个认识,别的没啥吧。

  鲍石头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说:哎——巴音,不对啊——

  包巴音赶紧使了个眼色,并示意要小点儿声儿。

  “不对啊,两人挺合得来的。”鲍石头还在据理力争。

  “合得来是因为咱两家关系走得近,孩子们处得就像兄弟姐妹一样了。”

  “那你刚才要说的,是担心啥呢?”

  “我担心——牧仁这个弟弟先结婚了,代小这个当姐姐的心里不得劲儿。但——这工作我和吉雅能做通。”

  鲍石头有些蒙了,他想了想,往前凑了凑说:巴音,咱们不外。我就直说了吧,我觉得要是亲上加亲,挺不错……

  包巴音就知道他肯定会说出这句话,便连连摆手,说道:不行啊,绝对不行!鲍大哥,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啊?你是有头脸的人,别说在你们桂丽丝嘎查,就是在我们月牙河大队,一提你鲍石头的名字,大家都竖大拇指。当初要是没有你的帮助,咱这月牙河小学校都盖不起来嘛。

  “过去的事情,不值一提。”

  “不提不行啊,关系到你鲍石头大哥的名声。你想啊,只有旧社会,吃不上、穿不上,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才会有换亲这一说。现在是新社会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再出现这事儿,你,还有我这老脸——”

  鲍石头:巴音,这不是换亲的事儿,一码是一码嘛。主要是孩子之间有那个意思——

  “鲍大哥啊,我这样阻拦同样是为了你好。话说回来了,就算我包巴音的脸不要了,那才有多大?你的面子不行啊。再说了,青山那孩子多好,打着灯笼都难找啊,那好姑娘还不得把你家的蒙古包——不对——是大瓦房都挤破了啊?”

  鲍石头这回彻底弄明白了包巴音的意思,细想想他说的并不是完全没道理。就暗自庆幸自己来时亏得没和儿子鲍青山打招呼,不然回家后都没法解释。

  两人刚把话唠透了,安七十七就进了屋,和鲍石头握手问候。

  厨房的工作全妥了,香气早把里外屋都充满了。炕桌放好,酒菜开始往桌上端。三人谦让了一下,分宾主上炕盘腿大坐,灯光下开始推杯换盏了……

  有人从包家的院门口儿路过,顺着窗户看到屋里有人举杯喝酒,又闻到冷风中吹来的肉香,羡慕不已。自言自语道:咋这么香呢?还有点儿嬗,肯定是羊肉——包巴音是找了个好亲家啊……

  …………

  鲍石头庆幸没和儿子说自己来月牙河,但鲍青山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在家里可耍上了驴。

  鲍青山二十四岁了,不管是在农村还是在牧区,当时那个年代,这岁数的小伙子要是没娶媳妇,就是人们眼中的“老光棍儿”了。好在鲍青山在嘎查里呆的时间不多,经常到牧点——自家的小牧场,很少听到、更不在意别人的议论。但是,鲍石头和唐玉春着急啊,两人常常为儿子的婚事发愁,托人介绍了几位姑娘,青山要不就是不见,要不然就是胡乱见了只说不满意、没相中。

  为此,鲍石头没少生气,没少上火。

  还是当妈的心细。有一天,趁儿子鲍青山在牧点的时候,唐玉春去给他收拾房间,竟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姑娘的黑白照片——这可是惊天动地的秘密啊。

  原来,五大三粗的鲍青山真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自己房间的门从来不关、柜子箱子从不上锁,有时还得让妈妈或妹妹给打扫。

  鲍家经济条件不错,盖有四间大瓦房,共有两个进出的门。西侧三间同走中间厨房的门,鲍石头和唐玉春住西屋。

  东侧一间单独走门,大以前是鲍青山住着的,年轻小伙子不着调啊,有时半夜都偷偷和“狐朋狗友”跑去疯了。为此,鲍石头才强行让他和妹妹乌兰图雅换了房间,想法是把这小子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监督。其实,那也管不住,包青山走厨房门怕西屋听着动静儿,干脆就从自己屋里跳窗户跑……

  在东屋儿子的房间里,唐玉春发现了那张照片,仔细一看,心里就全清楚了:这傻小子,把我都瞒过了,没想到还留了一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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